“呦，窦少爷，您来啦！可要上桌玩两局？”
青玉坊内人声鼎沸，十几张赌桌旁都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酒气，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这是苏州城内最大的赌坊，有名的千金窟，铜臭场，每日进账的银钱数以万计。
而赌场内的赌桌也分等级，最末等的是寻常百姓玩的，一把下注几文到几十文不等，再高级点的就是几两到几十两。
这最高级的还是商人们在的赌桌，一掷千金那是常有的事，南来北往的商人太多会来此玩两把，碰碰运气，本地的商贾那就更不用说了。
窦洋就是这青玉坊的常客，还是出手阔绰，一押注就是几百两的贵客。
窦洋是苏州城内商贾窦老爷的老来子，自出生就备受宠爱，却生生让全家人宠成了一个不学无术，欺软怕硬之人。
窦家是苏州城内的富商，做茶叶生意起家，可这起家的手段并不光彩，是窦老爷设计陷害了一个茶商，逼得人家家财散尽远走他乡，他这才在苏州城占了一席之地。
赌坊的小二都认得窦洋那张脸，一见他进来，利索地凑上来，脸上带着殷勤的笑。
“一边待着去！爷今儿没带钱，不上桌，就看看。”窦洋面色苍白，眼下黑青，身上带着些脂粉气，摇着把扇子晃悠悠地走到了人最多的赌桌旁。
小二心想，这位爷不知刚从哪处芙蓉暖帐出来呢，便也没再上前，又去接待别的客人了。
赌桌，庄家正熟练地摇动着骰盅，骰子清脆的碰撞声牵引着周围众人的目光。
“咚！”
“买定离手！”骰盅落在桌面上发出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庄家的吆喝声。
围了一圈的人纷纷将自己手中的碎银扔上赌桌，目光紧紧盯着骰盅。
“大！大！大！”窦洋也不例外，虽是没银子不能上桌，但也能在心里下注不是？
“一二三！六点小！”庄家揭开骰盅，赌桌旁有人欢呼有人扼腕，窦洋则在心里啐了一口。
一个粗犷的汉子大笑一声，将桌上的碎银揽至面前，方才他押了一两银子的小，赚了不少！
“继续！快！”赌桌前的众人纷纷催促庄家。
“买定离手！”
窦洋目不转睛盯着骰盅：“小！小！”
“五五六！十六点大！”
窦洋又猜错了，他在心底暗骂今日真是晦气，笑声传来，只见方才那粗犷汉子竟又赢了，这次赢了足足几十两！
窦洋很是手痒，可他最近手头确实有些紧，昨晚又宿在了花街，如今身上可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这还不是因为他平时都是输些小钱，可半月前却输了一万两银子，他爹知道后发了大火，骂他要将窦家的家底都败光了，不许账房支银子给他，还安排了好几个家丁跟着他不让他进赌坊！
他已经半个月没上赌桌了！今日好不容易才甩脱了那些个家丁，自己跑来了青玉坊。
浑浊的双眼转了转，窦洋挤到那汉子身旁：“兄弟今日好手气啊！”
那汉子看了他一眼，敷衍道：“运气，运气罢了。”
窦洋凑近了才看到，这汉子的左眼竟是瞎的，他搓搓手，笑着说：“不知兄弟能否借我十两银子过过瘾？放心，连本带利都是你的！我就是玩玩！”
那汉子打量了他一眼，从面前的碎银堆里拿出十两，扔给窦洋：“给。”
窦洋大喜，正巧这时庄家将骰盅放在了桌上，他想押大，却见那汉子押了小，犹豫片刻，将银子放在了‘小’上。
“二三四！九点小！”
真是神了！窦洋心想，这汉子莫不是个赌场老手？之后几次他又跟着那汉子押注，竟只输了一把。
那汉子面前已有几百两，他将那些银子拢起，都放进了一个布袋里，转身准备离开赌坊。
窦洋连忙跟上：“兄弟如何称呼？明日可还会来？”
“陈虎。”那汉子说了自己姓名，却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直接走了。
翌日，窦洋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又来了赌坊，果然在赌桌旁看见了陈虎的身影，只是他不在昨天那桌，反倒去了那最低押注百两的桌上。
“陈虎兄弟今日手气如何？”窦洋凑上前，看着桌上的碎银。
陈虎没说话，反倒是将面前的碎银拨了一半到窦洋面前，又冲着他点了点下巴。
“这是让我一起？”窦洋心想，手已经不自觉地摸上了赌桌。
接下来的几局，一百两成了一千两，又成了两千两，窦洋面色通红，双目圆瞪，额头青筋凸起，显然是上了头。
“呸！”窦洋发出一声怒骂，两千两，这一次直接输光了！
“兄弟还有没有银子！都给我，我马上给你全赢回来！”窦洋恶狠狠地问站在身旁的陈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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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陈虎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也没有银子了，不过他停顿了一瞬，半信半疑地问窦洋：“你当真能全赢回来？”
“能！”窦洋信誓旦旦地说，这时候的他还没过足瘾，又如何会说不能。
“那我去借一些。”陈虎说着，抬步向外走，窦洋不知他去哪借，能借到多少，便跟在后面一起出去了。
赌坊后面的小巷，窦洋跟着他拐了好几个弯，这才见到一家极小的铺面。
窦洋在门外看着铺子里面几个人都面相凶恶，有些胆寒，可陈虎却径直走了进去。
“我要借银子，两千两。”
“借银子？我们这的规矩你可知道？”
陈虎点了点头，那些人拿了字据出来，等他签完，取了两千两的银票给他。
二人回赌坊的路上，窦洋低声问：“陈虎兄弟这借的莫不是印子钱？”
“是又如何，赌一把就能赚回来，不怕还不上。”
窦洋心想，这倒也是，赌桌上钱来的是快，若是可以……他回头看看了这条巷子，暗暗记下了铺子的位置。
“呦，二位爷回来了？”小二瞧见二人又进了赌坊，迎了上来。
依旧是方才那桌，买定离手，窦洋将两千两的银票全压在了‘大’上。
“四五六！大！是大！陈虎兄弟，中了！”窦洋狂笑着，趴在赌桌上，将桌面上的银子全部揽至自己身前，脸上的表情无比亢奋。
这下窦洋收不住手了，又来了几局，输赢皆有，又一局过后，陈虎拦住他，说今日便先到这里吧。
窦洋觉得他有些扫兴，这都赢了好几局，走什么走？不过这银子是陈虎的，也只能算了，他意犹未尽地看了眼骰盅和桌上的银子。
回了窦府，窦洋总是想起今日去的那个铺子，心下又有些犹豫，这印子钱……他爹是不让他碰的。
思来想去，窦洋去找了窦老爷，又是卖惨又是说好话，就想让他爹给他多拿些银子。
可窦老爷知道给多了他肯定又要拿去赌，坚决不松口，还将窦洋拘在府里两日，不许他出门。
才过了些瘾的窦洋怎么肯？就连躺在榻上，眼前飘过的都是赌桌上白花花的银子，心里想的都是买定离手的快感。
在府里待了两日的他终是没忍住，趁着他爹不注意，从窦府角落处一个不起眼的狗洞钻出了府，直奔青玉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