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瑞亚的想法没能实现。
当然,也得益于卢洛伦德确实近期没再出现在两人面前。
玛莉安娜在两天后的训练时间见到了奥罗拉,这位常年身着甲胄的年轻女性看起来完全没有一丝从医疗署带出的病弱,并赠送了玛莉安娜一盏魔法长明灯。
奥罗拉拉着玛莉安娜仔仔细细地介绍了一通这盏长明灯:这盏灯的基础设计是卢洛伦德的想法,历经两年时间由‘日常魔法研究社’里的‘日常魔法道具组’制作完成。
送给玛莉安娜的这盏是卢洛伦德和奥罗拉二人亲手制作,添加了魔力启动装置,通过控制魔力供给能控制这盏灯的颜色和亮度。
玛莉安娜如获至宝,甚至想冲动地加入‘日常魔法研究社’。
格洛瑞亚为此遗憾地放弃了已经成型的‘卢洛伦德绑架计划’。
玛莉安娜不知道这个计划,她只是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后,在寝室里兴奋地调整着那盏魔法长明灯,让它从一开始刺眼的白光渐渐变成柔和昏暗的橘黄色。
“这个光让我想到了壁炉里燃烧的火焰。”格洛瑞亚看着玛莉安娜慢慢把长明灯的光调得更加柔和后挂在墙上,很突然地说。
“你喜欢壁炉?还是火焰?”玛莉安娜拍拍手,打量着墙面布局,对自己的审美表示满意。
“喜欢?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格洛瑞亚伸出双手,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框,框住那盏稳定地亮着的灯。
“只是壁炉燃烧的时候很温暖。”格洛瑞亚的眼睛里似乎也有火光跳跃,曾经壁炉里的火焰通过回忆点亮了眼瞳。
“是哦。”玛莉安娜坐在椅子上摇摇晃晃,开始回忆冬天落雪时,在温暖的室内会做什么。
于是玛莉安娜讲乌忒娜带她做饼干,香甜温暖的气味会充斥在整件房子里,能萦绕在鼻尖很多天;又想到会出门清理被雪掩埋的路,乌忒娜会带着她堆几个小雪人,称呼它们是帮忙保护安全的护卫;还有,冬天会有一些特殊的草药在雪下长出来,每挖出一株,玛莉安娜就会拿去给乌忒娜看,然后乌忒娜总是不厌其烦地夸奖:“玛莉安娜真棒!”
玛莉安娜快乐地分享着记忆里凛冽又温暖的冬天,并且开始畅想今年冬天的室内和室外活动。
玛莉安娜总是这样。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这样的人。他们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太多的有趣的事物要去体验,体验过后还是觉得有趣,所有的人、事、物,他们总能看见最美好的那一部分。
玛莉安娜喜欢伊诺尔老师,就会努力地去学习各种珍稀植物的养护方法;玛莉安娜也喜欢安塔莉和奥罗拉,于是她努力地去进行战士的体能锻炼和战斗训练。
玛莉安娜偶尔也会不那么开心,会对着格洛瑞亚抱怨学习好难、训练好累,但是只是一会儿就把自己哄好,因为她很清楚,这点辛苦是无可避免的。
她得到了伊诺尔老师的喜欢和看重,获得了安塔莉和奥罗拉的友谊,所以她的疲惫在这些获得面前不值一提。
格洛瑞亚在玛莉安娜身后默默看着。
格洛瑞亚学着玛莉安娜的样子去学习,去和人交流。
但是不一样。
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
格洛瑞亚觉得自己很努力了。
格洛瑞亚总是和人匆匆交流几句就再没有了下文,在学习魔法时的搭档也是一节课一换。
格洛瑞亚很困惑,这份对外界的探索,在她的努力过后只是原地踏步。
玛莉安娜对此的评价更是给了格洛瑞亚当头一棒。
“因为瑞尔只是在模仿我吧?”玛莉安娜叼着一块饼干,确认什么一般点点头。
“瑞尔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做什么吧?”玛莉安娜努力措辞,这份总结对她来说还是稍微有点难,“比如我是因为‘喜欢’老师才去学习、‘喜欢’安塔莉和奥罗拉她们才去训练。这份‘喜欢’能支持我付出时间和精力,这份‘喜欢’是是我的动力。”
“但是瑞尔不是吧。”玛莉安娜很肯定,甚至还有心情给自己再拿一块饼干吃,“瑞尔只是觉得,应该和我一样。但是我们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那天的话让格洛瑞亚想了很久。
如果现在的人、事、物不能让瑞尔喜欢或者讨厌,那么瑞尔想想回忆里有没有怎么样?
那天晚上,玛莉安娜认真地吃完了饼干,也让格洛瑞亚认真地开始去思考,有什么是会让自己喜欢或者讨厌的吗?
于是,这天晚上,格洛瑞亚看着那盏温暖地亮着的长明灯,突然地想起了一些回忆。
边陲小镇没什么趣事,更别提长久地居住在小楼里的漫长冬日。
格洛瑞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是习惯性地看着那一片白茫茫的远方。
那片白是不一样的。四季变化的时候,那片白会多一些或者少一些,但是永远都在。
那片白来到窗前的时候,天气就冷下来了。
格洛瑞亚不怕冷,或者说她根本不会被天气影响到。
但是,壁炉总会在固定的时候燃起火焰,屋子里会被火光映出温暖又活泼的光影,也总会有一张小桌随着软椅上温暖的毛毯出现在壁炉前。
在看不清窗外那一点白时,格洛瑞亚会看着壁炉发呆。
但是格洛瑞亚没有画过这些火焰。
对当时的格洛瑞亚来说,壁炉里的火焰燃烧起来,只是提示她冬天已经到了,要记得穿上厚一点的衣服。
但是也没有什么必要,反正她也不会出门。
她不会见到任何不应该见到的人。
冬天是很冷,但是对格洛瑞亚来说,冬天和夏天没什么区别,春天和秋天更没什么两样。
这些记忆里的温暖光影在今天是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格洛瑞亚几乎是困惑地向玛莉安娜讲述这些零散的回忆。
说实话,格洛瑞亚觉得自己的讲述几乎可以说是干涩又直白地到了一个离奇的程度,但是玛莉安娜听的很认真。
已经很晚了,玛莉安娜原本就没打算留宿,此时更是若有所思地离开了格洛瑞亚的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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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接下来的一星期,格洛瑞亚几乎没怎么抓住玛莉安娜的影子。
玛莉安娜说伊诺尔老师的温室有一些珍稀草药即将成熟需要人帮忙,于是两人几乎只在吃饭时和课堂上能匆匆见几面。
格洛瑞亚一点都没怀疑,哪怕玛莉安娜在第一次说的时候就支支吾吾地不敢看她的眼睛。
玛莉安娜又一次在图书馆找到了格洛瑞亚。
同样支支吾吾地、不敢看格洛瑞亚的眼睛,但是用很认真的语气让她早点回寝室。
格洛瑞亚拎着书包回到寝室时,以为自己终于把寝室的灯熬坏了。
不死心地又试了试,一丝光亮都没有,但是天已经晚了,只能自己先试着修一修了。
就在格洛瑞亚关好门的那一刻,有跃动的火光从身后亮起。
“……瑞尔。”玛莉安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满满的骄傲和兴奋,“瑞尔,转身看看。”
格洛瑞亚转过身,房间被温暖的火光充斥着却没有一丝火焰,光芒的来源是玛莉安娜手里捧着的一盏灯。
“效果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玛莉安娜的声音逐渐降低,仿佛害怕打扰这一刻温暖的相遇,“那天你说到壁炉,说到那种温暖的火光。我就想,不能真的点火,但是可以做出来效果差不多的灯。”
玛莉安娜走过来,把那盏灯放在了格洛瑞亚手心。
“我还找了奥罗拉帮我在这盏灯的‘灯芯’上加了点魔法,据说效果是能让人在触碰这盏灯的时候感受到火焰的温暖但是不会烫伤。”
玛莉安娜笑着,同样把手放在了那盏灯上。
“你感觉怎么样?格洛瑞亚?”
“我感觉,很温暖。”格洛瑞亚捧住那盏灯。她不只能感受到这盏灯带来的温暖,玛莉安娜的手心也传来了一份温暖。温暖到格洛瑞亚觉得自己已经被灼伤了。
玛莉安娜断断续续地讲,她是怎么样想到了这样的一盏灯、怎么样去找奥罗拉商量‘灯芯’应该用哪种材料、‘灯芯’上的法阵又该刻哪一个、又是怎样在埃利斯的帮助下一点一点地做好了这盏灯的外壳。
玛莉安娜介绍完这盏灯的来历,略微心虚地咳了一声。她知道格洛瑞亚不是很赞成她和三位学长走得太近。当然,具体原因格洛瑞亚没说,但是玛莉安娜觉得格洛瑞亚的想法一定有道理。
但是没办法,玛莉安娜不认识更多的能帮得上忙的人了。玛莉安娜默默地想,总不能让伊诺尔老师帮忙吧……
“谢谢,我很喜欢。”格洛瑞亚把这盏灯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桌子正中心,看着那份跃动的光影呼吸一般明灭。
“真的?真的吗?!”玛莉安娜激动地在屋子里团团转,“我就说,能被瑞尔你提起来的事情肯定很重要!我就说一定会有喜欢的……”
“不是。”格洛瑞亚的视线仍然锁定在那盏灯上,“我只是,喜欢玛莉安娜送给我的这盏灯而已。”
“玛莉安娜,谢谢。”格洛瑞亚微笑着看向突然站在原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玛莉安娜。
于是玛莉安娜也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