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拂雪心中大喜,这下才是真正解了秦淮炊烟的嫌疑。
江不系咽下口中的小笼包:“验仔细了?”
贺文章一板一眼:“不但验了饭菜,连鸟食,主桌上的筷、碟、碗都验了,属下还将主桌那些个饭菜都吃了一遍,如今安然站在小侯爷面前,可见饭菜中确实无毒。”
江不系:“……”太拼了,南京人查案子都拿命查的吗?若是有毒没验出来,他岂不也成了一具蜷着手指的尸体?
他讪讪道:“下,下回不必如此,查实了便成,何必亲自尝一遍。”
贺文章面无表情:“是。”
江不系:“……”难怪刑部的人将他送来,怕是哪个衙门口都不想收。
他清清嗓子:“可查出中了何种毒物?”
贺文章摇头:“正是因为没查出,属下才擅自尝了饭菜。”
江不系:“难不成真被周懿阳和府台大人说中了,是——中邪?”
崔拂雪心中冷笑,先前瞧他查案的样还以为这人纨绔归纨绔,好歹不是棒槌,哪知结果还是个愚笨的。
她倒是不在乎周世昌寿宴上那些人是谁杀的,不过看不惯江不系不懂装懂的样子。
她缓缓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有的只是装神弄鬼的人,小侯爷方才不是还要问周家的事,妾可将所知悉数说出。”
“你说。”
“周世昌周老,如何起家我不清楚,但知他在金陵城并无兄弟,夫人生小女儿时难产去世,周老无妾室,未续弦,膝下有三子一女,女儿嫁给了扬州城的盐商,长子长媳早逝,留下了一个儿子,就是此次寿宴的操办人周懿阳,二爷周瑾堂育有两子两女,三爷周瑾仁育有四子两女。”
江不系托腮听她说。
“周家各位爷都是秦淮炊烟的常客,不过大公子与其余几位爷并不和。”
江不系像是听到了什么密辛:“哦?如何不和?”
崔拂雪一笑:“高门大宅里为的不就是那么点子事,大爷大夫人都去的早,周老忙于生意,大公子是乳娘带大的,据说,少时大公子被养的怯懦,很不得周老喜爱。”
江不系回想了一下周懿阳的模样,虽不突出,但并不见怯懦。
崔拂雪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也是这些年历练出来的,我倒是记得他第一回来秦淮炊烟,连菜都不知道怎么点,周家家财万贯,外面看着风光无限,可内里斗的跟乌眼儿鸡似的。”
“怎么说?”
“周老如今看着健壮,到底年纪也大了,那回他在我这定了雅间会客,我去上茶时听见周老似乎有意立遗嘱,周老觉得大公子不堪重用,有意将大半家财交给二爷,也就是周懿阳的二叔。”
崔拂雪想了想:“不知大公子知不知晓此事,不过想来,他如此操办周老的寿宴未必没有想在周老面前长脸的念头。”
江不系捻着下巴点头:“有道理,你可知周世昌这份遗嘱立了还是没立?”
“这妾可就不知道了,”崔拂雪捂嘴笑,“周老也不会来告诉我不是。”
“所以你是否觉得,若是周懿阳得知周世昌有了立遗嘱的念头,为防自己落个空,抢先对祖父下手,杀了他?”
崔拂雪大惊:“我可没这么说,小侯爷让我说周家的事,我有什么说什么罢了。”
“成,”江不系一抹嘴,站起来,“既然没有秦淮炊烟什么事,崔娘子寻个时间去周府将那些个厨房器具都拿回来吧,不能耽误你做生意不是,老贺,咱们走,回衙门。”
江不系光顾着听贺文章的汇报和周家的事,笼统也没吃两口。
送江不系出了门,崔拂雪察觉不对劲,江不系没付钱。
她一甩帕子骂道:“挨千刀的,害本姑娘没了生意,还白吃白喝,敢自称小侯爷,也不知道是不是北京来的破落户,你别落在本姑娘手里,否则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蓝田,告诉老万和老姚,午市过后去周家收器具。”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江不系虽然没有亲自查过案子,但是在北京,交友甚广,什么顺天府、大理寺、刑部,都有酒肉朋友,查案子的大致思路也略知一二。
死者一共八人,如今尚不知凶手的目标究竟是其中一人顺带害了其余七人,还是八人都是目标,因此,这八人的人际关系都要查。
与什么人来往过密,有无仇家,和谁有利益冲突,都是调查重点。
江不系一声令下,将从王知权那里借来的人指使的团团转。
送走了午市最后一桌客人,崔拂雪一拨算盘,营收还不足平日的十之一二。
气得她恨不能砸了算盘。
这时,蓝田过来:“小姐,阿芦在后门。”
“没客人了,快让她进来。”
秦淮河是南京城的母亲河,自然也养活了一批人,就是船夫。
阿芦刚过十五岁,是船夫的女儿,自小爹娘病逝,崔拂雪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秦淮炊烟的后门。
后门挨着秦淮河,阿芦就漂在门前的河面上,当时店里的伙计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是崔拂雪坚持将她拖上岸,救了回来。
问她叫什么,只说叫“阿芦”,不知道姓氏。
那时起,崔拂雪便对她说,饿了就来秦淮炊烟,避着些人就成,毕竟她崔拂雪爱钱人尽皆知,突然养个非亲非故的阿芦,难免遭人口舌。
她懒得解释,也不想听那些废话,因此除了蓝田,没人知道阿芦的存在。
阿芦吸溜着面条:“崔姐姐,我听说周家老太爷死在寿宴上了,你没事吧?”
崔拂雪笑着点她的额头:“你个耳报神,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我要是有事,你这会儿就得饿肚子了。”
“嗯,”阿芦继续吃,“死就死了,反正那一桌八个人,没一个好东西,商是奸商,官是贪官。”
“嘘,”崔拂雪忙去捂她的嘴,“在外面可不兴乱说,如今案子的主办官可不是个心明眼亮的青天大老爷,万一被他知道把你当凶手抓了去,我可救不了你。”
阿芦“嘿嘿”一笑:“我知道,我就在崔姐姐面前说。”
填饱了肚子,阿芦就要走。
崔拂雪喊住她:“阿芦,能否帮我查一查周懿阳从接手置办寿宴以来所有的动向?”
“成,”阿芦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留下蓝田看家,崔拂雪带着厨子老万和老姚去周府收器具。
江不系与贺文章也在。
崔拂雪进了厨房竟感到一阵凉意,四下一看,放着菜食的长桌面盘子摞盘子,摞得老高,桌下摆着两大框硝石制成的冰块。
江不系迈着步进来得意道:“本公子想出来的法子,这天太热,吃食若是放到这会儿肯定得坏,若是坏了还怎么验毒,思来想去,让人制了冰存放,怎么样,是不是很机智。”
崔拂雪竖大拇指捧道:“不愧是小侯爷,为了查案子殚精竭虑,让人敬佩。”
江不系:“怪道秦淮炊烟那样火,中午几盘小菜便觉得不俗,方才肚子饿一时没忍住,尝了几口寿宴上的菜,隔夜的冷菜都如此美味,八宝鸭,烤鸭包子,鸭血汤,鹌鹑羹……下回得了空定要去秦淮炊烟好好……”
听他这么说,崔拂雪想起江不系中午的饭没付钱。
不等她恼,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也不管江不系还在说什么便直接打断了他:“小侯爷方才说什么?鹌鹑羹?”
“昂,那边”江不系一指,“好喝的很,大约加了松子,香。”
崔拂雪皱眉:“小侯爷可还记得昨日我说过,当时与周大公子商量着寿宴做全鸭宴,除了金陵人端午惯吃的‘五黄’,寿宴上没有除了鸭之外的旁的菜。”
江不系一愣,继而大喊:“什么?你没做鹌鹑羹?”
老万和老姚纷纷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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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炊烟压根就没有鹌鹑羹这道菜。”
江不系不信邪地冲过去,但见一汤碗已经见底的鹌鹑羹好好地放在桌上。
崔拂雪也过去看,在整个长桌上扫了一圈,寿宴摆了八桌,所有的菜式都有八盘,唯有这碗鹌鹑羹,只有一碗。
“这不是菜单上的菜。”崔拂雪斩钉截铁。
江不系也发现不对劲,冲外喊道:“叫周懿阳过来。”
周懿阳确认,寿宴确实没有定鹌鹑羹这道菜,但当时人多,他根本没在意这碗羹是谁端上来的,又放在了哪张桌上。
“是主桌,”贺文章突然出声,“验毒时我试吃了主桌上所有的菜,里面就有这道鹌鹑羹,大概是我试过之后被主桌的菜和其他桌的菜混放在了一起。”
江不系看看贺文章又看看自己,没毒发……
贺文章:“小侯爷放心,确实无毒。”
江不系拍拍心口:“吓死我了,肯定没毒,那鸟也没吃鹌鹑羹,还不一样死了,这什么人,是不是有毛病,混进一碗无毒的羹汤,究竟意欲何为?”
崔拂雪:“看着碗里的羹汤剩了没多少,想来应每人都喝了,可若是无毒,又为何多此一举?”
江不系:“再去正院看看。”
除了桌上的菜都被撤进了厨房,正院里还保持着昨日案发后的样子。
屏风里的水流停了,轮扇不再扇风。
贺文章:“这个屏风倒是稀奇。”
周懿阳:“特意找了工匠定制,是给祖父的寿礼。”
周懿阳说着,黯然神伤。
贺文章由衷道:“妙,心思巧妙,做工精良。”
江不系用胳膊轻轻杵了下周懿阳:“回头把那工匠介绍给我,我也做一张,金陵这天儿太难熬了,热的晚上都没法睡觉。”
周懿阳顿了顿,随口道:“就是城北李记木工坊的李青山。”
崔拂雪对屏风轮扇不感兴趣,到处看。
屋檐下的鸟笼已被取走,如今倒显得空荡荡一片,她还要看,听见周懿阳道:“小侯爷,各位,不如去偏厅喝些消暑饮。”
江不系一点头:“去吧。”
引着人进了偏厅坐定,周懿阳冲外喊道,“青萝,上冰镇酸梅汤。”
“我且问你,”江不系喝了半碗放下,确实不如秦淮炊烟的有滋味,“你可知道周老有无立遗嘱?”
周懿阳不明白江不系的意思:“这……小人不知,祖父从未提过。”
“周家的生意是何人打理?”
周懿阳有问有答:“祖父身子硬朗,凡事亲力亲为,我与二叔、三叔还有几位堂弟都是从旁协助。”
江不系点头:“你与你二叔、三叔还有几位堂弟相处如何?”
周懿阳渐渐听出些许不对劲:“小侯爷为何有此问?”
江不系眼睛一棱:“本公子问,你便答,哪有那么些为什么。”
周懿阳被他唬了一跳,老老实实答道:“算,算不上亲近,虽在一个宅子里生活,但我跟着乳母长大,极少与叔父和弟妹们一起,可若说有嫌隙也谈不上,都是一家人,便是为了周家,心也得往一处使不是。”
江不系冷哼一声,说得好听,高门大户里的腌臜事他见得多了。
他不置可否地“嗯”了声,看了崔拂雪一眼。
崔拂雪颇无辜地耸耸肩。
出了周府,崔拂雪问:“小侯爷,贺大人,妾有一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江不系“啪”一声甩开折扇:“崔娘子但说无妨。”
“此案不论中毒与否,案发前群鸟暴毙都值得探查,鸟毙才人亡,人亡却如鸟状,这两状事之间定有关联,贺大人查验了死者的尸体,是否也该查验一番鸟的尸体?”
“有道理,”江不系折扇一收,“不过鸟儿太小,贺文章你且再等我一晚,明儿我给你个好东西,助你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