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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第 120 章

作者:山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白水湾的这群半大少年到达唱戏的地方时,天空还是青灰色的,晚秋的清晨凉意习习,走路出了一身汗,也不觉着冷。


    半夜出发赶路,一走就是几个时辰,虽说年轻力壮,精神饱满,这一趟走下来个个累得气喘如牛,汗如雨下,肚子更是饿得呱呱叫。


    戏台子上的锣鼓还没奏曲呢,他们倒先唱开了。


    待喘匀了气掏出随身带的饭团,也不计较冷热了,塞进嘴巴囫囵吃将起来。


    小小一个米团还没小伙子的拳头大,三两口就下了肚,何止不够塞牙缝,连口水才刚分泌到舌尖,嘴巴里已是没食了。


    个个吃得不上不下,吃了饭团更觉得饿,还不如不吃呢。


    不是他们不想多带吃食,实在是出来这一趟不容易,磨了爹娘好几天。当爹的脸绷了两天,没点头也没拒绝,更难看的是上头哥嫂的脸色,活像欠了他们八百个铜板没还,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能跑出来玩一次已是不易,再张口要吃食就是讨打了。还是当娘的心软看不过去,偷偷剩了一点晚饭捏成一个团子,趁着夜色塞到小儿子手里。


    小伙子尚且如此,小姑娘们更艰难,纵使在家里还算受宠,亦或是跟着哥哥出门玩耍,带的吃食也少得可怜。


    一群人就一个人吃得香甜,杏娘拿着一个面饼“吧嗒吧嗒”嚼得欢快。


    之前在家里是吃过饼子的,味道一般吧,不算美味但也不难吃,若是配着肉末做成的酱——啧!那滋味……那才叫一个香。


    也不知道是今天起得太早了,还是走路走多了,肚子饿得很,鸣叫声如打雷。尽管面饼已经凉透,嚼起来却更劲道,焦香味十足,更何况杨氏还撒了葱花跟白芝麻……


    怪道爹爹常说人不能太懒,干点粗活吃饭才香。她今天走了这老远的路,可不就是干粗活了,比干农活还累呢,吃得香甜也是应当的。


    诱人的香味肆意飘散,一群人悄悄侧过身子暗暗咽口水,总不好直勾勾盯着小姑娘吃饼子。肚里的雷鸣声更响了,也不知道哪户人家的老人家心肠好,饭没得吃,讨两碗茶水喝还是可以的,骗个肚饱。


    杏娘吃得着急忙慌,头也不抬,一个饼子垫了肚子才减缓了抓心捞肺的饿意。


    从油纸包里掏出第二张饼子,漫不经心抬头一看:一群人背对着她围了一圈,小姐妹们也都低着头扭手指。


    她先是一愣,眼珠一转明白过来,“来来来,我娘做的饼子有多的,大伙分着吃一点,我娘说了,不能吃独食,吃饱了才好看戏。”


    杏娘掏出布袋里的面饼一个个分给小姐妹,女孩们握着手里的饼子不知所措,无缘无故的,她们怎好白吃人家的东西?


    何况这样好的吃食,还是用油煎的,她们在家里也难得吃到一次。


    杏娘可不知道她们心里的想头,只一个劲地催促:“快吃吧,可好吃了,我娘的手艺你们还信不过?吃呀,我没骗你们。”


    女孩们哭笑不得,她们是嫌弃难吃吗——她们是不好意思张口。


    在杏娘的再三催促之下,一个女孩捏着饼子一分为二,一半递给她堂哥,“哥,拿着,咱们沾了杏娘的光,等回了家再还礼。”


    被喊的小伙子犹豫半晌,终是饥饿占了上风,伸手接过半个饼子吃起来。其余人等见状,觉得她的话有道理,纷纷撕了面饼给亲近的兄弟。


    不多时,这群十来个人手里都拿着半张饼吃得喷香。


    布袋里还剩了两张面饼没动,留着给杏娘当晌午饭,杏娘宽厚,他们也不能吃相难看,做过了头。


    这一群人来得早,吃过早饭也不算迟,可搭戏台子的场地上早已是人山人海。


    尽管秋收还没结束,可同他们一般大年纪的半大小子也不少,还有上了年岁做不来农活能看戏的,家里田亩少农事忙完了的,零零总总,不一而足。


    一个两、三亩的空旷场地上,人潮涌动,只看得见密密麻麻的黑头颅,人声喧哗,闹腾得像赶集。


    这般多的人肯定是没法子挤进去的,人堆里多钻两下,胸腔里的气都能给挤空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他们在此处无亲无眷,也不好爬人家屋顶。


    几个人一商量,干脆挑了根还算近的大树,一口气爬到树中央,两脚岔开坐在树杈子上。


    农家长大的孩子,上树掏鸟下河捉鱼是家常便饭。小伙子们“呸呸”两声喷湿双掌,合在一起上下搓动,抱住树干两腿一蹬就上了树,还不等眨眼,“刷刷”如同猴子到了树中央。


    姑娘们也不相上下,才过了十岁的年纪,说是大姑娘都嫌早,人都当她们是丫头片子,皮起来比男娃还闹得凶。


    即便是爬树,这般大的女孩也是无人侧目的,谁也不会闲得慌去管这些小混蛋们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


    占好了位置也不能立时就能看戏,主家老爷还在安眠呢,戏班子人员也才铺好被褥,还要洗漱、吃早饭、上妆、吊嗓子……要忙的事情一大堆。


    待一切就绪准备好,老爷们也施施然落座,捧起茶碗小啜一口,“哐哐锵锵”一阵密集而激昂的锣鼓声响彻天际——唱戏正式开始了。


    因着离得远,他们这些架在树杈子上的少年并不能看清楚人脸,也听不清唱词,只隐约传来悠扬婉转的唱腔——或缠绵悠长,或粗犷豪迈,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好听极了。


    场下坐在凳子上的听众时不时爆发一阵喝彩的掌声、叫好声,他们虽说不明所以,也跟着猛烈鼓掌。


    毕竟那些穿着花花绿绿,色彩鲜艳的伶人们在台上勾拳、扫腿、翻筋斗,你扎我一枪,我回身挑开,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


    伴随着铿锵有力的鼓点,震耳欲聋的敲锣声,打斗进入白热化,动作快得只能看清残影。


    少年们看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恨不能立时化身飞天大侠,当头一个展翅跳到戏台子上,伸手摆腿亮出招式,当场来个真刀实枪的打斗。


    赢者——名扬天下,败者——颜面扫地,灰溜溜回家,多么豪爽畅快,肆意人生!


    戏班子一天唱两场,每场一个时辰,当夕阳西下,斜挂在半空时,少年们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火红的霞光如同这世间最美的绸缎,在天边铺设成长长的一条,光芒万丈的碎光洒在姑娘、小子的脸上,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童趣和梦幻。


    他们激烈讨论着戏曲的每一个细节,那些华丽的衣裳,精彩绝伦的打斗,悦耳动听的唱曲……


    “我敢肯定,那些衣裳肯定是绸子做的,颜色太正了。”


    “还有那些刀枪,离得这般远,都能看得见银光闪闪,该不会是真的吧?”


    “不可能,唱戏哪能用真刀真枪,戳伤了人可怎么得了?”


    越说越多,越回想越详细,唾沫横飞,指点江山,每个人都慷慨激昂地与同伴分享着自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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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得。步伐越迈越大,愈发急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心中澎湃轩昂,火光冲天的豪情万丈。


    原本遥不可及的十来里路程霎时就不够看了,还没说几句话呢,怎么就到家了呢?


    殊不知此时已玄月高挂,银辉洒满原野,若不是有这亮堂堂的月光引路,这群人哪里看得清脚底下的田埂路?


    众人依依不舍挥手作别,意犹未尽约定下次见面,各回各家,各找各的爹娘。


    杏娘一屁股瘫在椅子上,如一滩烂泥没有一根硬骨头。先前心情激奋之下走路还不觉得如何,这猛一坐下来才觉得浑身的软肉没有一块是不疼的。


    她的样子极其狼狈,头发凌乱形如鸡窝,满面汗水泛出油光,灰扑扑的外衣半湿皱成一团,散发着难闻的汗臭味,鞋子已成了黑色,分不清鞋帮子。


    整个人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透露出一股要饭花子的气息,跟她爹少时的乞儿模样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


    不过这都是次要的,当前最为紧要的是——“娘,家里可还有吃的,先端来给我吃点吧,我快要饿死啦……”


    惨烈的哀嚎声回荡在李家堂屋,杏娘拼着最后积攒的一点子力气叫嚷完,这下是彻底瘫软不动了。


    不能怪她如此凄凉,这都是有缘由的:今天早上她嚼了两张饼子,自然吃得肚子溜圆。可晌午剩的两张饼子又不好一股脑自个吃了,眼睁睁看着同伴挨饿。


    后来大伙一合计,其余人凑钱在村里买了四张面饼,连着杏娘的两张,每人分得半张垫肚子,再从一户人家讨了几碗茶水混个半饱。


    戏班子散场时他们只顾着急赶路,七嘴八舌说话还来不及,恨不得出娘胎时多生一张嘴巴,哪里顾得上肚子饿不饿。


    这一通走下来,着急忙慌不停歇,似乎还能再走一段路,一旦止了步子,任是神仙来了也别想挪动半步。


    饿过头的肚子也像刚苏醒的婴儿,扯着红通通的小嘴巴“嗷嗷”地哭,急需饭食填补,再饿下去,真的会死人的。


    “该,叫你不要去,你撒着欢得非要跑去,这下知道厉害了吧?知道也晚了,这一天饿下来可别把肠胃饿坏了,你爹的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旁人是吃香的喝辣的,他是这不能碰那也不能吃,受了多少罪……”


    杨氏举起油灯往灶房走,因着小闺女没着家,老两口也不敢脱了衣服上床睡觉。仍旧穿得齐整坐在房里等信儿,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脚步匆匆开了门栓张望。


    见是过路的乡邻说笑着走近,又目送他们渐渐远去,踮起脚尖手搭凉棚朝远处张望。


    长长的乡路蜿蜒曲折,一个人影也没有,只零散几只鸡鸭溜达着跑去河边啄食,天一黑又噗嗤嗤跑回来。


    连家禽都知道天黑了要着家,她家的小闺女跑出去撒野就忘了回,不知道老父母担心得夜不能寐,生生熬出了白头发。


    李老爷子含笑听着老伴的念叨,打心里说来,他是赞同女儿跑出去玩的。


    又不是三岁小儿,这样一大群人结伴,正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此时不多跑出去见见世面,难不成要等到成婚、生子?


    那还跑得了吗?


    只怕是出趟远门都难!


    可这话他又不能说出口,说了老婆子连他都要怨怪上,还是听老伴的好。杨氏本就心绪烦闷,着急上火,他再火上浇油,这个家非得冒火星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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