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甲带兵的军士手执长刀来回走动巡逻,灾民们被分置在一顶一顶帐篷中。
一旁的粥棚支起来了,正在熬粥,米香四溢。
秦桑远远看见,几个瘦骨嶙峋浑身脏兮兮的小孩拿着碗站在帐篷门口望着粥棚方向咽口水,被巡逻官兵一鞭子抽得吓了回去。
谢梧见状,哽咽了:“他们……好瘦……”
秦桑:“好歹还活着,还能活下去。”更多的,已经饿死在路上了。
两人状似不经意地路过粥棚,伸着脖子远远看了眼,还没开口就被烧火的士兵驱赶:“干嘛呢!别在这儿看热闹!走开走开!”
谢梧忍不住道:“你这锅里有米吗,怎么净见水了,这能喝饱人?”
煮粥的士兵抬起眼,认真看了两人一眼,或许见两人穿着还算干净上等,语气稍缓和:“您瞧瞧,那么多人呢,哪儿能真管饱,人人有的吃就不错了,一天两顿,还不知道要熬多少天呢!”
谢梧默了默,道:“那我们能捐赠米粮吗?”
士兵听了,眯着眼睛道:“行啊,你去问我们长官去。”
谢梧:“哪个是长官?”
这时远处原来马蹄哒哒,不止一匹。
秦桑回头,看见一张小麦肤色的青年面庞,脸色沉肃,不近人情,是谭秕,身后还跟着近卫。
他没戴甲,只着了深蓝色劲装,看也没看秦桑两人,低沉的,稍带沙哑的嗓音居高临下传来:“什么时辰了,还不放饭?”
烧火的士兵一见来人,立刻起身站得笔:“是,指挥使!粥已经好了,随时可以放饭!”
“吩咐下去。”谭秕冷声说完,策马走了。
人一走,秦桑就被旁边的铜锣震得耳朵疼。
锣鼓响起来后,帐篷里的灾民们便蜂拥而出,直冲向粥棚。两人赶紧往边上挪了又挪,给人让路。
大概因为饿太久了,灾民们你推我攘,秩序混乱,有年迈腿脚不好的,险些被推倒在地上,还好秦桑眼疾手快冲了过去将人扶住。
就听见呼呼风声从背后传来,噼啪一声,秦桑背后莫名其妙挨了一鞭。
短暂的麻木后,火辣辣的刺痛从后背传来,秦桑回头。
那骑马的士兵还在挥鞭,无差别对待拥挤的灾民,鞭子挥得震天响,口中厉声喝道:“排队排队!排好队!不排队的不给饭!”
谢梧见秦桑受伤,立马跑来,冲那挥鞭的士兵怒骂:“做什么呢,干嘛无缘无故打人,你给我下来!”
挥鞭的士兵此刻见众灾民混乱,正上着火,闻言不耐看了眼谢梧,喝道:“这儿不是你待的地方,滚!”
谢梧出门向来都是被人捧着敬着,没受过这等重话,且见秦桑后背衣服几乎被鞭子抽得开裂,当下气得嗓子冒烟:“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流民的!行,你给我等着!秦桑,”她转回头来,眼眶之中已经蓄了泪,“走,先回去上药,再来解决这些嚣张的人。”
秦桑扶的老人已经不顾疼痛踉跄着去排队领粥了,看这些人饥惶心急的模样,她觉得心里某处比背上的鞭痕还刺痛。
哎。
她在心里叹着气,那些趾高气扬地官兵骑在马上还在挥鞭,鞭声响彻空旷的广场,听来刺耳。
眼见一鞭打在弱小的孩童身上将人抽了个趔趄,秦桑忍无可忍,弯腰捡了几颗石子,冲那最为嚣张的几人弹射过去。
她的暗器使得向来不错,石子又狠又准,砸在兵士脸上,打得那些人唉唉惨呼。
“谁!”官兵捂着脸暴怒地四下观望。
秦桑拍拍手里的灰,悠悠看向其中一人。
那人目光锁定秦桑后,目露凶光,一夹马背便朝秦桑驶来,手中鞭子已经高高扬起……
谭秕便在这时骑马上来挡住秦桑。
他一手扯住马鞭将兵士拉下了马背,溅起满地灰尘。
“指挥使!”被拉下马的人不敢有怨言,当下起身恭敬跪好。
谭秕没理他,黑沉的目光紧紧盯住秦桑,带点不可思议,又有点玩味:“又是你。”
秦桑此刻后背火辣辣地疼,面上却装得云淡风轻,她讥讽道:“谭将军带出来的兵,好威风。”
“你们就是这么赈济灾民的,我倒要回去问问爷爷,叫他老人家亲自来看看。”谢梧生怕秦桑遭殃,此刻也不得不抬出谢相来。
谭秕将目光移到谢梧脸上,片刻,他认出来了,但语气依旧冷淡:“谢相家的?”
又转回秦桑脸上:“你就是新来的那个,秦桑?”
谭秕个子高,也壮,骑在马上像座大山,落下的阴影足以将秦桑笼在其中。
不等人回答,他从马上翻身下来,然后二话不说,一双大手卡着腰肢将人抱上了马背。
谢梧:“……??”
秦桑:“……??”
“自己去领二十军棍。”他一边上马一边吩咐,语气也不怎么严肃,可就是叫人听来如萃寒冰。
谢梧:叫谁?
“是!”那边跪着的军士回答得士气十足。
谢梧眼睁睁看着马蹄从自己身边走过,谭秕领走了秦桑,她才后知后觉跟着向前走两步:“欸?你要带她去哪儿?!”
谭秕的副手从方才简单的对话里听出了端倪,下马恭敬行了个礼,拦住谢梧:“谢姑娘,这里乱得很,我还是送你回府吧?”
谢梧看向他,不愧是跟在谭秕身边的,一样的身高体壮,一样的皮肤黝黑,不过嘛,倒的确是比那些个嚣张的士兵多几分涵养。
她扬下巴问:“他们去哪儿了?”
“军中医士擅治鞭伤,将军想必带姑娘去治伤了。”副手好脾气地回答,“治好以后将军会将姑娘送回去,不必担心。”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谢梧不担心是假的,可说有多担心,又觉得方才谭秕那架势,不像会伤人。况且她也听到一些微弱的风声了,爷爷有意将秦桑许给谭秕。
虽然不懂,可她知道政治上的弯弯绕,而且他们家里,目前能让这位眼高于顶的指挥使大人稍稍垂眸看上一眼的,也只有秦桑了。
她自己是万万不想成为爷爷的棋子的,这么想来,总觉得秦桑是来为她们挡灾的,难免觉得难过。
“你们!”她回头冲谭秕的副手高声道,“对这些流民好点,他们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还要遭受无端的鞭笞!”
副手笑道:“姑娘说的是,我们一定好好管束兵士。”
“……”
谢梧不懂他为什么会笑,他竟然还能笑得出!
***
谭秕的马载着秦桑和谭秕两人,不紧不慢走出了人群,慢慢走向一旁的指挥营大帐。秦桑觉得身后之人像团火,把她紧紧裹在其中,后背上的鞭伤更加火烧火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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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咬牙忍了,若无意外,不久以后就要和身边这人深交,趁此机会多多了解才是正理。
于是主动挑起话头:“将军这马是好马。”
“嗯。”谭秕的声音闷闷响起在头顶。
“是什么品种的马?”秦桑问。
“它叫绝影。我自己驯的。”
“绝影?”秦桑低头看看通体漆黑的马背,“名字倒是很配它,你在哪儿驯的?”
身后之人忽然沉默了,秦桑也不急,就等着他回答。
“你对这些流民很关心?”他却忽然转了个话题。
“哎,”秦桑叹气,“民女小地方来的,见不得乡亲们受苦。”
乡亲们……
她觉察伸手之人捏马缰的手一紧,又叹:“将军这种人,生来锦衣玉食,必不能理解平民百姓的苦楚,不知道饿肚子时的饥惶……”
谭秕冷笑:“你也饿过肚子?”
怎么看都不像。
“饿过啊,”秦桑从容地撒谎,“将军也该饿上几顿,就知道这种滋味了,那真是,抓心挠肺,见什么想吃什么……到时候你就能够体谅流民苦楚了。”
话说完,身后却又安静了,她觉得身后之人好像笑了,或者是不屑地哼了口气。
“相爷欲将你许我,你觉得你配吗?”良久,他忽然又转了个话题。
秦桑:“……”
秦桑:“不配。”
身后又沉默了。
沉默到这里,马蹄刚刚踏到大帐前,身后之人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秦桑侧首看向他,见他静静站在一旁,没再伸手像先前抱她上去一样把她抱下来的意思。
秦桑身上火辣辣的痛,便也坐着没动。
这回轮到秦桑居高临下看着他了,虽然高不了多少。
这张一看就是整日在太阳下头习武之人,肤色并不白,可五官立体,眼窝幽深,鼻梁高挺,线条轮廓十分冷硬。
他倏无表情,微微抬头看着秦桑道:“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所以,你家相爷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秦桑想了想,想起他问这话的意思是在接刚才的那句“不配”,她笑道,“相爷睿智,大概是觉得,我貌美,你好色?自古以来美人配英雄,大抵是这个意思。”
谭秕那双幽深的眼睛越发幽暗了。
秦桑想起柏意卿,一样的不苟言笑,一样的冷肃,不过那人更白,像万年寒冰雕出来的人,纵然冷,却还是让人觉出几分温润如玉。
可这谭秕,眸中翻涌的,都是肃杀的冷冽,是杀伐的血腥气。
可见冷与冷,也是有区别的。
秦桑仔细关注他脸上的表情,想从细节当中看出他接下去的动作,哪晓得,他毫无预兆地伸手一扯,就扯着秦桑的手腕将人从马背之上拉下来。
秦桑反应不及,“啊”字卡在喉咙上,就撞进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中,撞得她手臂疼。
头上之人轻嗤一声:“你不是会功夫么?”
秦桑抬头,看见他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意,一面扶着他宽阔结实的胸往后退了一步,一面喃喃道:“花拳绣腿,不值一提……”
谭秕却还抓着她手臂,不让人脱离他的一臂范围。
他微微垂首,靠近她:“暗器用得那样好,岂止花拳绣腿?你当我眼睛瞎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