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出去查探地形还没回来,得到消息上山的平民却在不断增加,他们所在这一处是块乱石堆砌的山腰,迎风背阳,处于上山之路的背侧。
若山下有人上来,他们一时恐怕发现不了。
谢岁安左右看了看,绕到一侧,这里正有一棵百年老松,枝叶延展如伞盖。他凝眸略看了看,几个腾挪纵身上了树,而后挑着一支粗壮的枝桠斜斜倚靠。
“挖吧,挖着金子都算你们自个儿的,本公子在这里替你们望风。”谢岁安吊着一条腿晃荡,眉眼间说不出的恣意与傲娇。
秦桑抬头看了半天才从绿叶之中找到那抹翩然白衣,无奈笑了笑。这时忽然有人惊呼:“挖到了,真的有金子!真的有!!”
苍天白云,朗朗乾坤,此一声若一石激起千层浪,稀稀拉拉的人群连滚带爬地往那边聚,秦桑也飞快地跑去看稀奇。
只见挖开的断壁深处,果然有一点微光闪过,但那微光十分不显眼,秦桑真是十分佩服发现此光之人的眼力。
但这并不妨碍大家的热情,一旦有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当即有个肌肉喷张的汉子在手心吐了口唾沫,道:“让开,我来!”
为了让更多的金矿尽快露出来,人群乖乖往后退了些。只见那人一锄又一锄,锄锄下开大块土,很快就将地表一层泥土清掉了,露出泛着淡淡黄色的岩层。
这里是个土壤断带区,一直以来因为土质坚硬有石块而沦为荒废之地,万万没想到,这些坚硬的岩石,竟然就是镶嵌金子的矿石!
说真的,若是无心之人看见这些石头,未必会往黄金那里想,可如今因为有先例,大家必然认定这些泛着点点黄光的石头里面潜藏着黄金!
众人眼睛放光,如见到大肉的恶狼,纷纷摩拳擦掌开挖。
刘三川一脸淤青,站在原地看着这些东西愣了好半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从前抠出来打鸟的石头里,果然就藏着黄金啊。
然而就是这些东西,害死了他的父母兄弟,以及全村无辜之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少年忽然大喝一声,情绪崩塌,他哭着往反方向跑去。秦桑并未拦他,或许他是想要回到村子,或许他是要去村民们的埋骨之地,告知他们,他们祖祖辈辈守着的这片田底下,原来竟埋着黄金……可惜,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看见了。
秦桑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人群,抱着发财美梦的百姓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风险,是秦桑将他们当作了诱饵。
秦桑暗叹一声,扔下锄头走向谢岁安,但见谢岁安正半阖着眼靠在树枝上打盹,她撩起裙子左右看看,踩着树枝爬了上去。
谢岁安睁眼:“喂喂喂……你一个漂亮姑娘,这样爬树怕是不雅吧?”
秦桑爬上靠近谢岁安的另一条树枝上,单手抱着粗壮的树干,坐了下来,也看向远处。
从这里往下看,能看见还没被铲除的茶田,一层一层向下绵延,翠波壁浪,生机勃勃,就像她自己的茶田。
虽说这样的田园生活只是短短的几年,可相比天上无尘污垢的世界,南音仙子显然是对这样质朴的尘世有了些许留恋。
有种酸涩难言的情绪像无数细小的蚂蚁游走全身,叫人酥痒却又无可奈何。
若是还有时间,她很愿意再在栎县那座小县城里呆两年,采茶,酿酒,捉鱼……远离这些金银铜臭味。
这时,谢岁安碰了碰她头上的发簪,道:“想什么呢,害怕了?”
“怕什么?”
“怕待会儿大批人马冲上来,我们打不过,连累了那些无辜百姓呗。”谢岁安换了个姿势,面向斜下方的秦桑。
秦桑笑道:“不是说了有你路大公子在,一定没事么,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怕什么,我不怕。”
谢岁安默了默,忽然啧了声:“还是害怕。罢了。”
说完,他抬起右手做圈,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
这一声如厉鹰划破苍空,刺破云层,悠长又遥远。
秦桑盯着他。
片刻后,空中传来回音似的呼应,再一声长啸划破长空,自天外传来。秦桑手搭凉棚,看着清透的蓝天中一只小黑点越靠越近,最终双翼越来越大,带起强劲的风扑面。
秦桑不由抓紧了树干,等到尘土尽消,却见一只硕大的苍鹰落在谢岁安旁边的树干上,狠厉的眼睛正盯住秦桑,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其撕碎。
秦桑愣住。
谢岁安却轻咳一声:“转过来!”
那畜生便十分听话地撇下秦桑不管,乖乖看向谢岁安去了。
谢岁安不知怀里何时备下的肉干,掏出来一边喂一边嘀嘀咕咕说着秦桑都听不懂的鸟语。
她不免觉得惊喜:“哪儿来的大畜生,还挺通人性,是你一直带着的?”
“什么畜生,它叫沧浪。”谢岁安轻轻抚摸苍鹰的头顶,又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那苍鹰便小心翼翼展开双翅轻轻飞离这棵树。
只是将离未离之时,它朝着秦桑的方向凶狠地叫了声,像只竖毛吵架的公鸡。
秦桑微微眯起眼,觉得这鹰的眼睛——似曾相识,难不成还真是那只下凡历劫的神鸟认出自己来了?
谢岁安不满地喝道:“你个畜生,脑子长了干什么用的,她不是坏人,去!”
苍鹰轻轻扇着翅膀,长啸一声,不情不愿地重新振翅飞走了。
秦桑盯着渐行渐远的大鸟,心里莫名的高兴,这只神鸟可是凶得很呢,还敢瞧不起自己化身为人。
谢岁安却觉得稀奇:“你笑什么?”
秦桑:“?”
“寻常小姑娘见了这么大的畜生怎么也会吓得尖叫吧,怎么你倒像是是见了什么老朋友,这么高兴?怎么,你见过我的沧浪?”
谢岁安会这么问,是因为苏蕴儿也见过沧浪。
他们曾经一起打马逐鹰,那时候的沧浪还是一只小幼鸟。这一刻,他几乎就要确定她是苏蕴儿了,她是苏蕴儿,她还记得过往那些事。
秦桑却老实回答:“哦,不认识。只不过觉得眼熟。”
“……”谢岁安:“哪里眼熟?”
“一只鹰而已,”秦桑笑道,“若是曾经见过,自然觉得每只鹰都眼熟,有何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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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岁安穷追不舍:“那你曾经在哪里见过?”
秦桑淡定地瞥了他一眼,用手指天:“天上。”
谢岁安:“……”
少爷觉得自己被耍了,重新靠着树干乘凉,心里充斥满了酸涩复杂的意味。
此时此刻,他其实并没那么期盼她是苏蕴儿。若她真是爷爷要接回去的人,那她的身份便见不得光,见不得光的身份,不能成为相府的媳妇……
想到“媳妇”两个字,谢大公子从耳垂烧到了面颊,扇着扇子也降不下火气。
“也好,你不认得最好。”他莫名其妙说了句。
秦桑完全不晓得他这短短时间内的心里活动已经绕了九曲十八弯,她只对飞走的苍鹰感兴趣,道:“那么威猛的一只鹰,是你驯的?你方才跟它说了什么,叫他去搬救兵吗?”说着自顾自的分析起来,“据我所知,衢州府最近的镇兵正是驻扎在东北方,距离我们这里不过两个时辰的距离,若是双方当真打起来,他们过来倒是来得及……”
谢岁安将脑袋撑起来:“所以你真正的打算是这个?如果乔知镛带府兵来围剿,你就让我去搬衢州府的镇兵?”
秦桑:“你……所以你搬得动吗?”
谢岁安生气了:“所以你就凭着自己胡乱的猜测就制定了这么个破计划,你猜测我能调得动镇兵,能给你兜底。”他笑了,“你当我是谁?你觉得是什么身份??我是皇帝的儿子不成,还能调得动镇兵??!”
“你生气了?”秦桑盯着谢岁安面上未退的潮红,觉得对方仿佛气极了……心里未免有些愧疚,所以,这位公子终于觉察自己被利用得太狠,要开始耍脾气撂挑子了???
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好好安抚一下,于是撑着树干站起来。
谢岁安抬头:“你干嘛,你坐下!”
可秦桑扒着树枝跳了上来,跳到他身边,然后用腿把他往外面挤,自己则占据了最安全的树杈,靠着主干坐了下来。
“你别生气,”秦桑整理好自己的衣裙,开始好好安抚他,“虽然我们相处不久,但我观公子面相便知公子不论是何身份,都当是为百姓陈冤,为百姓伸张正义侠士,所以才会大胆将公子拉进这趟浑水中。我的确有私心,不过我的私心不为谋财害命,只为护住自己家人平安。然而到了衢州府以后,我才知道此事背后还有更大的隐情以及更令人震惊的冤案。”
她深深叹息:“此番计划的确有风险,可我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若不快刀斩乱麻,我们或许就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失了先机。事先没有同公子道明,是我的错。待事情了结,回了栎县,我再请公子喝茶吃糕,亲自给你做炙鸡肉,你觉得……可好??”
“……一顿炙鸡就想……等等……”谢岁安虽然被秦桑一番糖衣炮弹轰得飘飘然,可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妥,那丝不妥是……
正在这时,两人的视线忽然都定住,他们看见遥远的山坡下,有群人马正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上山来。
两人还未说话,身后却又传来百姓们的惨叫声,他们极快地对视一眼,纷纷跳下树来,朝着山坡后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