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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一往情深深几许

作者:一听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人群四处逃散,热闹的街市倏瞬繁华落尽,只剩荒芜一片。


    箭矢自高处落下,穿越凌乱蹄音,卡住马车轮毂。


    宇文鸢扶着雪漪换车,命阿金送她回金都城,自己则跳上马,直往城门追去。


    执嫣和向云开被人群冲散,她瞥见数人守卫的雪白身影,跟着流离的脚步靠近马车。


    城门半开半掩,城头确实挂着一具尸首,身着天胤衣衫,遥遥望去,便知确非高骥。


    高骏见宇文鸢跟来,扬手朝空中放出火信,旋即回头挽弓搭箭。


    箭矢越过宇文鸢身畔层层护卫,直落到他身后调头而来的马车上。


    宇文鸢一骇,见阿金仍守在马车外,敛眉凝神,让人将高骏团团围住。


    “敢只身入我天狼城,还能毫发无损回到天胤的,你是头一个,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高骏见他一身暗色衣袍,虽是束身窄袖,却绣满金丝纹饰,举手投足间自成风流气度,说起天胤话来流利顺畅,不比天胤人逊色。


    眉梢动了动,高骏笑道:“质子归国,却是王女登基,替他人做嫁衣的滋味如何,曜辰大王子?”


    他一番冷嘲热讽,宇文鸢却不恼,如同旧友相叙一般,启唇言笑。


    “高将军确是意气风发一马当先,只可惜,天罗地网早已布下,你没那么容易再回去了。高家一门三猛将,最后一位怕是也要折在曜辰了。”


    高骏嗤笑一声:“我这个人运气向来很好,或走或留,也不是你说了算。”


    “是吗?那便拭目以待了。”


    话音落下,伺在周围的死士蜂拥而上,一时短兵相接,天地之间只见刀光血影,竟不闻人声。


    高骏见到这些人不要命的架势,想到送亲时那些死士,挥刀断首,不多时已将近百人尽数斩杀。


    高骏一手捂住受伤的手臂,发丝凌乱带血,打在鼻梁上。视线随着喘息起伏,警惕着周遭虎视眈眈的层层之众。


    耳廓微动,踏雪之声入耳。抬眼望去,一人步出马车,雪白的披风下,纤薄身影若隐若现。


    见到执嫣的刹那,宇文鸢神色一凛,掠过提刀上前的阿金,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泛起寒光,旋即恢复如常。


    “阿金,若非她及时传回因陈山舆图,天胤怎会一心注目因陈疫病,让你有机会在阵前挖沟囊土,重创西关、生擒主将?如此功臣,该赏,该以礼相待,否则,会令三军将士寒心。”


    高骥留下的局,高骏牢记于心。天心星落休门,他早知因陈时疫事有蹊跷,却不想这一切竟皆是曜辰的阴谋。


    假和亲、盗舆图,自己从一开始就料对了,她就是曜辰派来的细作。枉他还在为疑心于她而满腹歉疚,如今看来着实可笑。


    因陈不过是他们攻关天胤的筹码,生死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局,屠城、疫疾,沉甸甸的人命,在他们口中却轻薄如纸,皆成笑谈。


    他冷眼看着阿金将刀鞘嵌满宝石的金刀塞进执嫣手中,牙关紧咬。


    “我向来知道曜辰之人生性狡诈、蛮夷嗜血,今日一见,竟是如此枉顾生灵,丧心病狂……你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高将军骁勇无畏,本王原想放他一条生路,可他却在此大放厥词。本王答应过王上,不会再让你有性命之虞,实在不忍苍生屠戮。听闻你们二人在天胤情谊甚笃,他的生死,便由你来抉择吧。”


    眼前火光湛湛,执嫣不由想起那日在天狼山上,阿银毫不留情落下的羊首金铜刀。


    执嫣握紧刀鞘,恨意涌上心头,阿银可以随意伤害执岚,谁直到阿金这把刀又有没有染过执岚的血?


    手心颤抖着用力攥紧刀身,执嫣只觉自己手上沾满了执岚的血,抵不住胃中翻涌,将刀摔落在地。


    “你是于心不忍,顾念旧谊放了他,亦或是杀了他永除后患,本王都尊重你的选择。”


    “殿下……”


    阿金心疼地捡起被震落的宝刀,还要说什么,被宇文鸢一个眼神喝退,他束手退至马车旁,垂首不语。


    高骏见她逆着光走近,眼中碎雪被血丝融化,晶莹闪烁,竟显得楚楚可怜。他从怀中掏出染血的佩囊,砸到她脸上,言辞讥诮。


    “我道公主如此大义凛然,原来为的是曜辰的子民,曜辰的大义!”


    执嫣蹲下来,拍去佩囊上的污水塞进怀中,北珠失而复得,本该高兴,心头却为何怅然若失。


    执嫣凝神,抽出随身匕首,猛然上前刺在高骏胸口。


    清脆的撞击声被闷哼掩盖,执嫣遇阻收手,却被高骏紧紧握住。


    刀锋一偏,就着粗粝的手掌,破开厚重的皮草,寸寸深入滚烫的皮肉。鲜红的血液自胸膛流出,热意在风雪中蒸腾四散。


    执嫣原不想置他于死地,不想他会握着自己的手将匕首扎得这么深。


    怔愣抬眼,一朵雪花零落在他眼睫,倏尔幻化成水,顺着微垂的眼尾滑下,如同北珠莹落。


    “从你口中说出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自始至终,你都在骗我。”


    高骏扯了扯嘴角,松开指节发红的手,手背上青筋未消,随着他沉重压抑的喘息声隐隐跳动。


    泛红的眼中风雪满盈,望进沉静的黑眸里,出声凛冽,砭人肌骨。


    “有朝一日,天胤铁蹄定会踏平天狼山,屠尽曜辰万众,替因陈百姓和天胤将士陪葬。”


    眉心一皱,高骏抬手按住胸口,撑着身体的手心却乍然一热。


    温暖的披风垂落在地,遮住视线,高骏本能地推拒着掌中温热坚硬的物体,却被她死死按入掌心。


    一双眼睛清冷如水,沉静里带着沉痛,她睫毛颤了颤,竭力稳住声线:“从今往后,我不欠你了。”


    她抽手起身,对着宇文鸢高声道:“殿下方才说,我是曜辰的功臣,我只向殿下求两件事,殿下可答应?”


    宇文鸢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唇边噙着笑意:“你说。”


    “第一件事,他数次冒犯于我,今日又出言不逊,我实在恨之入骨,若不将他丢到天狼山喂狼,难解心头之恨。”


    宇文鸢挑了挑眉,点头应允。


    “第二件事,我哥哥死了,我要阿银血债血偿。”


    宇文鸢目光落在阿金身上,又望向执嫣道:“阿银不行。”


    “殿下舍不得阿银,就换成与她形影不离之人。我要让他死在我手上,让阿银跟我承受一样的痛苦。”


    宇文鸢嘴角一动,漫不经心地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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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地,城头传来呼喊声,字句清晰,响彻天际:“月盛状,洗巫丧,贼星降,曜辰亡!”


    宇文鸢辨清内容,神色一变,忽见城头射来数道火箭,如星雨落入天狼城中。


    一人远远策马而来,向宇文鸢汇报急情。宇文鸢听罢,脸色已沉到了极点。


    回身望向马车无虞,勉强松一口气,再看向高骏,他已跳上马,在武卫的追逐中策出城门。


    阿金正要带人去追,被宇文鸢扬手拦住:“穷寇莫追。”


    吩咐完一部人护送雪漪回王都,宇文鸢转身下马,一巴掌甩在阿金脸上。


    阿金猝不及防,连连后退几步,对上宇文鸢平静的诘问,满眼不可置信。


    “本王只喜欢看猎物在掌控之下互相攀咬、垂死挣扎,却不喜欢被蝼蚁伸出利爪、指着软肋来威胁,你明白吗?”


    嘴角有温热溢出,阿金抬手一抹,染血的右手握拳置于胸口,躬身行礼,恭敬应道:“属下明白!”


    宇文鸢看了阿金许久,收敛起眼中的狂风暴雨,倏瞬恢复往日情态:“等阿银胡闹够了,就把人送去给执嫣。”


    阿金直起身,依是忍不住问道:“殿下,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吗?”


    “若不是你自作主张,高骏不会活着走出天狼城,也不会打草惊跑了向云开。你若再瞻前不顾后,下次被烧的就是曜辰王殿,而不是天狼城大营!”


    宇文鸢上马,睨了阿金一眼,向金都城方向奔去。


    阿金惊出一身冷汗,上马驰向营中,丝毫不顾星火零落的天狼城。


    洗巫节守营,军士们本就有怨言,又听到城中传来谶语,一时军心大乱,只顾成堆商讨退路,没见到怒气冲冲的蹄音。


    鞭子抽打在身上,众人当即吃痛,住嘴四散。


    阿金捧起已被烧得七七八八的粮草,一拳打在冰冷泛黑的焦土中。


    他本听从宇文鸢之命,带雪漪撤回王都,是她自己要求调转方向,跟在宇文鸢身后。


    宇文鸢说过,王上所言便是圣谕,如有违之,格杀勿论。他也不例外。


    但阿金清楚,自己也存了私心。


    他抬头,风雪初霁,露出皎皎月光。


    他想起初入天胤那年的上元夜,也如今日一般月轮圆满。


    本该普天同庆的日子,却是他们生命中最灰暗的时刻。


    一碗元宵沾了血,原本甜腻的绵软变得腥咸僵硬。稚嫩的三双手,在冰冷的井水里濯尽了血迹,终于熬来了春日。


    殿下在天胤十余年,深宫中受尽羞辱,如何谨小慎微才有今日,他最清楚不过。


    大业将竞,绝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功败垂成。


    王位拱手相让也就罢了,毕竟尚有军权在手,王庭上下也唯大殿下马首是瞻。


    可这位曾经的灼华公主,如今的曜辰女王,已经让他牵动太多,羁绊太多……若高骏的箭再偏一寸,向云开的暗桩再快一步,大殿下就能高枕无忧了。


    阿银愚钝,她放不下高骥,阿金认了,听之任之。


    可阿金想不明白,大殿下掐算着时间从天胤回到曜辰,一手策划了向狄之死,又谋夺了向家的兵权,这样的智近乎妖的人,为何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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