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 哥哥可以求求我
“威胁?”付韫鹭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 歪头抵壁,凝视车窗里映着的梁关月,笑说, “你在替她鸣不平吗?”
梁关月啧了声, 找了个能临时停车的地方打下双闪,他的手握住方向盘, 也许是在处理心中那股异样烦闷的情绪, 手指弹钢琴似的快速轮番敲击把手,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愁云浓雾笼罩在二人的头顶,随时要电闪雷鸣。
“对不起。”付韫鹭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 因此很快收敛好情绪,依旧选择了最先让步, 整理状态坐正身子道,“我们一个月难得见一面,不要因为外人闹得不愉快好吗?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做了,你有你的交友圈, 我不应该擅自涉足。”他抿了抿唇, 很轻的叹息了一声, 然后道,“我真的为我的考虑不周感到非常抱歉。
“”梁关月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表表态, 可两瓣嘴唇像是被针缝住, 一旦张开口就要感到皮肉牵扯的疼痛。
付韫鹭却因为对方的缄默以为这样的态度还不足够, 他的指甲刺了刺掌心,逼迫自己道:“现在我可以为打扰到她去向她道歉。”他看向梁关月的侧脸,“还需要我做什么,关月, 你可以告诉我,我并不是很擅长猜测你内心的想法。”
“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做,包括说话。”梁关月理不清头绪,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便想让付韫鹭暂时闭嘴,因为付韫鹭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让梁关月感受到自己整个人变得更加陌生和混乱,那些情绪像是密密麻麻的丝线无序缠绕住他。
他握紧方向盘,大概是两三秒的间隔,声音才顺利发出来,无厘头的说了一句:“过来亲我一下。”
“?”付韫鹭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惊诧,但面对梁关月命令式的口吻,还是听话的凑了过去,因为梁关月并没有看他,所以付韫鹭只是亲吻他的脸颊,梁关月哼笑一声,道:“别这么纯情,哥哥。”
付韫鹭说:“那你侧过头看看我。”
梁关月撇过头睨了他一眼,还不待付韫鹭动作,便伸出手覆住他的后颈压向自己吻了上去。
“没人要你去和她道歉,她应该向我道歉才对,打扰了我那么多次。”梁关月的拇指摩挲付韫鹭唇下那颗浅痣,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才抬眼看向付韫鹭,“以及,你的道歉不应该那么廉价。”说完又有些后悔。
显得自己在意他一样。
付韫鹭的心脏重新鼓动起来,笑着再次亲了亲梁关月的唇:“能够让你舒心的话,就不廉价。”
“哥哥很会说好听的话。”
“跟你学的。”
“几年前的假话,难为你还记得。”梁关月换挡踩下油门发动了车子,那点后悔在付韫鹭眉开眼笑的面容中愈发懊恼,于是哧道,“我实在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可能你们这些贵族平时过太好了,所以总想在生活中找点别样的受虐点。”
付韫鹭并不难过,他依旧为梁关月方才的‘贴心’而快乐,笑着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梁关月说:“不知道就滚。”
“因为感情很多时候是没有理由的,它不受我的控制,我也没办法讲出答案。”付韫鹭回忆过往,“当人产生恨的时候,理由总是千奇百怪,但爱很多时候却难以说出口一个真正的,足以概括这份感情的所有原因。”
梁关月面无表情道:“难道不是因为这张脸?”
付韫鹭愣了下,然后笑了起来:“你的长相确实足够吸引人们的视线,但联邦不缺美人,我也不会因为一张脸而付出我全部的感情。”
“是吗。”梁关月说,“那我把脸刮花,你还能说出这些话吗。”
付韫鹭闻言皱紧眉头,立马收了笑脸正色道:“关月,不要这样说。”
“怎么,说着不在意脸,又舍不得了?”
“梁关月,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或许真的很差。”付韫鹭沉声道,“但如果你真的厌烦我到宁愿做伤害自己的事,也要让我远离你,我可以走。”
梁关月像是怔愣了下,然后小声在那嘀咕了句什么,付韫鹭没听清,问:“什么?”
梁关月目不斜视,但伸手拍了下付韫鹭的额头,力气用的不小,只听见皮肤相碰清脆‘啪’的一声,付韫鹭被拍的整个人往后仰了下,他吃痛的嘶道:“宝贝,君子动口不动手——”
“付韫鹭,我骂你分不清真话假话,蠢死了。”
付韫鹭揉了揉被打的额头,无奈道:“让你动口,没让你又动手又动口。”
“好像我说什么话你都要当真。”梁关月嘲讽道,“你实在是异想天开,难道我真的会为了你做伤害自己的事吗?你未免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付韫鹭听了反而松了口气:“我希望你在干系到个人安全的事情上时,谁都不要在意,只要能最大限度保全自己就好。”
梁关月说:“废话。用得着你说么?”
“现在讲话倒像个小孩子了。”付韫鹭可恨似的捏住他薄薄的脸颊肉,“你呀……”
梁关月突然发问:“付韫鹭,哪天我要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推你出去送死,你会恨我么?”
“你觉得我会么?”
“你会。”梁关月笃定道,“你这样的人,一定会。”
付韫鹭识相的没有反问‘我是怎样的人’,梁关月要说的话他大概都清楚,没必要自讨苦吃,也没有为自己申辩的意思,松开手双臂抱在胸前,闭上眼回想那天的场景——十八岁还尚是青涩的梁关月站在演讲台上,清瘦的身躯挺直站立,仿佛任何都不能压垮他。
“你还记得当年你入学斯特洛时,在台上曾经演讲过什么吗?”
梁关月不解道:“谁会记那些。不过校方要求我述说我可怜的身世,以彰显他们愿意免除我学费的善心,所以我照做了。其他的记不清了。”
付韫鹭笑道:“那时候我也在,就坐在演讲台下面的第一排的正中央。”
梁关月没有感到很意外:“你那时候风头正热。”
“你演讲时的状态吸引到了我,可惜从始至终你都没有与我对上过眼神。”
“礼堂很大,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你可以举一个应援牌,说不定我能看到你。”
付韫鹭说:“我的意思是,我大概是在那个时候就有些喜欢上你了。”
梁关月瞥了他一眼,调侃:“那时候我才十八岁,叔叔,你是否有些太饥不择食了。”
“所以那时候我有些犹豫,没有立马找你。”付韫鹭道,“等到后面又发生了一些事,我被暂时调离主城,两年后重新回来参加了一次晚宴,看到了你不小心撞到了付万谦,对方对你恶语相向,我怕你年轻气盛,要顶嘴冲撞这个脾气不好的疯子,于是找了我的手下让他去支开付万谦。”
梁关月挑了挑眉:“我没有这段被人帮助的记忆。”
“因为你处理得很好,我的帮助对你来说,总是会迟到一步。”
梁关月笑了声:“哥哥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之后的事了。”
“不说了。”付韫鹭讨饶道,“你会不喜欢听的。”
“付韫鹭。”梁关月问,“你后悔强迫我们在一起么?”
“……”付韫鹭很长很重的叹了一口气,“比起后悔,关于你,我这几年想过最多的事其实是——如果当初我没有强迫你,我还有现在这样追求你的机会么?”
“我思考许久从未得到过答案,梁关月,你能告诉我结果么?”
“我说有的话,你就会后悔吗付韫鹭。”
“如果能够让你以更好的体验度过那些本不用虚情假意的日子……为什么不呢?”付韫鹭道,“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
梁关月左转的方向盘兀的停住了,他慢慢回正,车辆由左转弯的前进道路变成了直线行驶,付韫鹭发现了,犹豫的提醒:“关月,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的问题给对方造成了困扰,于是又安抚道,“没关系,不想回答的话就不回答了,安心开车,我不打扰你。”
梁关月撇撇嘴,说:“我右边的口袋有东西,拿出来。”
“什么?”付韫鹭不解地照做,待摸到是两张长方形的纸片,熟悉的触感让付韫鹭猜测到了是入场券,他拿到眼前分辨上面的字:《上帝不死》。
“……”付韫鹭堪称欣喜若狂的扭头看向梁关月,他抿了抿唇,想要让自己更稳重地说出这句话,“这不是我最喜欢的话剧吗?我曾经带你去看过,你认为很无聊……为什么会特意买两张票?”
提到这个话剧梁关月甚至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的复述了一遍:
“因为假如这一切里面从来就没有任何真实的东西,人们就不会相信其中的任何东西了;
因此我们就不要结论说,因为有那么多的假奇迹,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奇迹;相反地我们倒是必须说,既然有那么多假奇迹,所以就必定有真奇迹,并且其所以有假奇迹就正是由于有真奇迹的缘故。”
念完歪了下头斜眼看着付韫鹭,似笑非笑道:“我感到无聊,是因为他们引用的台词完全照搬,不加以改善,认为观众都能听懂他们故作玄虚的话语。”
即使梁关月毫不留情的批评付韫鹭最爱的话剧,但付韫鹭还是很高兴,他说:“虽然如此……我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去看吗?”
“这不是我买的,是范娜送我的,别瞎感动。还有,我不是受虐狂。”梁关月哼笑,“我送你到剧院,自己去看吧。”
“谁买的不重要……一起去吧。”付韫鹭凑过去轻轻啄他的脸颊,唇角,下巴,轻声道,“和我一起再去一次吧,关月。”
“哥哥可以求求我。”
“……”付韫鹭做了半分钟心理建设,小声道,“……求你。”
梁关月笑了两声,从他手中抽出其中一张票甩了甩,然后塞进了自己衣服的口袋里。
第72章 72 我爱你,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昨晚付韫鹭热情的有点不像话。梁关月顶着一头鸡窝被这个已经穿戴整齐的男人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他低垂着脑袋,嘴里嘟囔:“干嘛……别烦我……累死了……”
付韫鹭笑了两声,替他梳理了头发, 用黑色的皮筋扎了一束小小的发揪, 捏捏梁关月的脸:“昨天不是你吩咐我让我喊你起床的?”
“都怪你。”梁关月艰难的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他重复, “都怪你。”
“我怎么了?”
“要不是你一直缠着我, 我早就睡了, 不会弄到大半夜——”
付韫鹭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子,哄道:“哎呀……我就是太高兴了……不好意思,原谅我吧?”
梁关月撇过脸嗤笑一声。
猫一样。付韫鹭温柔道:“起来洗漱了宝宝。”
梁关月越想越气不过, 凭什么付韫鹭被自己搞了一夜还这样容光焕发?显得他压根没拿到什么好处!他一掀被子,噌的站起来, 看也不看的越过付韫鹭冲进了洗漱间。
付韫鹭睁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目送梁关月的背影,在心里猜测了许多这个孩子突然闹脾气的原因,未果, 只能挪着身体慢腾腾的追上去, 忐忑的在关闭的洗漱间门口敲了两声, 小心问道:“怎么啦宝贝……不想早起的话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吧?有什么要紧事可以和我说,我启程前帮你解决了。”
梁关月一副死人脸的模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吐出嘴里牙膏泡沫, 心想跟付韫鹭待久了真的会变成弱智吗?他凑近镜面, 仔细钻研那里面映照出的自己——哪里不一样?哪里都一样。
对,哪里都一样。他还是自己。
但是为什么?
梁关月从抽屉里拿出抑制贴贴上腺体。可能是易感期要来了,所以他的情绪才会如此起伏,这是信息素造成的无法避免的影响, 跟他人没有关系,跟付韫鹭更没有任何、一丁点、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替自己轻而易举的下了决议,收拾好心情打开了门,付韫鹭正靠墙发呆,听到梁关月开门的响动连忙转头,谨慎地轻声问:“要一起吃早餐吗?”
听到对方这样的语气梁关月更烦了,沉下脸:“不吃。”
按照以往的经验,一般接收到梁关月的拒绝付韫鹭就应该识趣的走开,但或许是昨天梁关月的‘异常’使他备受鼓舞,再次推销道:“一起吃吧?早上不吃对胃不好。而且早餐是我亲手做的——”
梁关月无情打断道:“你做的对我而言难道就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当然……”付韫鹭怔愣的看着他,嘴唇张了张,“……当然……没有。”
梁关月见到付韫鹭呆滞的表情,眉头紧蹙的啧了声:“为什么要摆出一副我对不起你的样子?”
付韫鹭惊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有吗?”咳嗽了声,“那就不吃了,你是要去公司还是去别的地方?我送你去吧。”
梁关月拒绝了:“你中午之前得离开主城,不用你送。”
“没关系,时间来得及。而且你昨天是开我的车回来的……”
“付韫鹭,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梁关月冷冰冰的瞟了他一眼,“还是说最近我对你太好了,以至于你又把我当成几年前的梁关月了?”
“……”付韫鹭垂下眸,好似有些不太敢看梁关月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才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没有的事。”
梁关月双手抱胸,看天看地看微光中细小的浮尘,直到付韫鹭说:“那这辆车你先帮我保管吧?”
“……什么叫保管。”
“你要是想要的话,送你也可以。”不过为了不引人耳目,付韫鹭现在开出来找梁关月的车向来很平价,基本维持在二三十万星币的价格,若是当送礼,显然是配不上梁关月的。
果然梁关月嗤道:“不稀罕。”
“所以说让你帮忙保管一段时间,下次我来找你再开走。”
梁关月问:“凭什么?”
“那怎么办,车已经停在车库了。”
梁关月不耐烦道:“你自己开走。”
付韫鹭笑了笑:“我刚才喊车了,没两分钟就要到小区门口了。”他指指终端,向他挥挥手,“你等会儿出门就直接开我那辆吧,方便。”
“……啧。”
“那我先走了,关月,下个月见,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
他几步走到玄关,突然又折返过来,梁关月略带惊讶的挑了下眉,还没来得及问他干嘛,就见付韫鹭三步并两步回到他身前,微微抬起头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朝他笑道:“别因为生我的气不吃早餐,去试试吧,总归不难吃的。”
付韫鹭似乎是怕自己的这个偷袭的吻要惹恼梁关月,忙不迭的逃窜出去,梁关月一个‘喂’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付韫鹭就跑的没影了。
“……”梁关月疑惑不解的摸了摸方才被付韫鹭亲的地方,那寸皮肤像是有些滚烫,烫的梁关月想拿一把刀把那块地方剔除才舒服。
他大抵是有些病了,竟然会这么多次感到愤怒,暴躁,烦闷,他认为付韫鹭身上一定携带某种病毒,让自己变得像个正常人一样蠢蛋。
他不能变成那样。
梁关月一边想着,一边坐到了餐桌旁,桌上只有一个装着三明治的餐盘摆在主位,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旁边,主位的右侧座位只放了一杯咖啡——什么叫一起吃早餐?梁关月嘲笑的拿叉子敲击那杯咖啡的杯壁,看来付韫鹭昨晚还没喝够。
他拨打付韫鹭的终端,付韫鹭那边接的很快,比梁关月更早的发出声音:“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梁关月反问:“你很想我出事吗?”
“……关月。”付韫鹭叹了口气。
梁关月皱眉道:“为什么叹气。”
付韫鹭被节节紧逼,有些无可奈何:“我今早做错了什么,和我说说吧,好吗?”
“……”梁关月说,“你不用知道。”因为他甚至也有些理不清头绪。
付韫鹭抿抿唇,回答:“嗯,我知道了。”
梁关月道:“你骗了我。”
付韫鹭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在来之前偷偷注射研究院的药剂被他察觉了,付韫鹭下意识捂住腺体,但半秒后立马恢复冷静,梁关月是不可能知道的,一定是有其他的事让他误会了,于是道:“我骗你?怎么可能?”
“你说要和我一起吃早餐。”
“对的……但你不是不想吃我做的……”
“你的位置上为什么只有一杯咖啡?”
“我……咖啡?”付韫鹭反应过来,他弯着的食指抵住唇,脑海里构想出一个板着脸,满脸不悦地坐在主座上的绿眼黑猫,尾巴时不时因为生气而拍打椅面。
此时这只高贵的黑猫正在昂首挺胸的质问他:“你的早餐是指一杯咖啡吗?就你这样竟然还好意思说什么不吃早餐对胃不好。”
“你们这些大家长就是爱说大道理,结果自己却一个都没法做到。”
付韫鹭从幻想中回过神,缓慢的‘啊’了一声,梁关月讥讽:“啊什么啊?昨晚在家里没啊够?”
付韫鹭沉沉的笑了两声,随后道:“我回来找你,当面和你解释,好吗?”
“……”梁关月嘁道,“我说不好呢?”
“不好也回来找你。”付韫鹭温柔道,“车还没开远,我修改目的地,大概十分钟之内就到你家门口。”
“干嘛非要这么黏着我?”梁关月哼了声,将叉子插进三明治里,“下次三明治不要放沙拉酱了,谁教你里面放这个的?难吃死了。”
自小锦衣玉食的四皇子当然没有给别人做饭的经验,面对梁关月的批评也全虚心接受,诚恳认错道:“回去给你重做,好吗?下次不放了。”
梁关月睨了眼墙上的时钟,大发善心道:“……给你十分钟,超时了还是回你的五十三城吧。”
“不要赶我走,关月。”付韫鹭低声道,“我爱你。”
“……”
付韫鹭轻轻道:“你听见了吗?”
梁关月站起来,把终端拿远了些:“聋了。”
“我爱你。”付韫鹭笑道,“现在呢?”
“……关我什么事?”
“你听见了就好。”付韫鹭说,“我怕你不知道,我非常爱你。”
梁关月觉得付韫鹭身上一定有什么被控制住了——以至于他不停的往山顶推动石头,即使石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下滚落,他还是要从山底重新往上推动巨石。而自己就像这块石头,带给他的除了无望的未来,和枯燥反复的痛苦,还有什么?
梁关月将这个有些不符合自己的问题埋在了心里,直到在未来的某一天,付韫鹭去接他下班,梁关月打开车门便看到后座摆满了红色的玫瑰花。
他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今天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纪念日。”
“今天比任何日子都要重要。”付韫鹭亲吻他的唇,“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宝贝。”
付韫鹭好像真的这样认为。
于是梁关月将那年早晨的疑惑讲给了付韫鹭听。
付韫鹭听后愣了,摇头无奈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比喻自己呢?何况,我不觉得自己是西西弗斯。”
“说谎。你压根就没有任何安全感不是吗?否则为什么要瞒着我生孩子呢?”
“这不能划等号,关月。”付韫鹭瞧梁关月那副不信任的模样,举手投降,“好吧好吧,如果你非要这样比喻,我也只告诉你,推动石头上山,对于西西弗斯而言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梁关月嗤笑。
“你不信吗?他始终坚信自己能带着石头走到山顶,即使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也无法打垮他。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够做的,可以看到未来的事。”
“关月,我和你相比,是个懦弱许多的人,为别人而活的三十年里,最终落得满地狼藉的下场,那时候我以为自己一无所有。”
“我这样卑劣的生命继续延续,真的有意义吗?我开始怀疑自我的存在,在参加完母亲的葬礼后,虚无更是犹如空气笼罩了我。”付韫鹭回想,“如果那晚没遇到你,我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梁关月转头看他。
付韫鹭对他笑了下:“很幸运对吧,最狼狈的时候,能够重新见到你。”
“你是我在无意义的世界里,重新找到愿意期盼明天的自我寄托。”付韫鹭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无论能不能走到山顶,我依然爱你,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第73章 73 你只需要躺着我自己来
这几天付韫鹭联系不上梁关月, 逼不得已去问了范娜,范娜说可能是易感期到了,让他别太紧张, 付韫鹭问以前几年他是怎么度过易感期的, 范娜没有透露:“殿下,上一次的事我很感激你的帮助, 但是如果关月他自己都没有告诉你的话, 你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我已经被他警告过了。”范娜顿了顿,“而且你听了也不会开心,何必呢。”
“”付韫鹭回道, “我明白,让你为难了。”
假如真的是易感期到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他们就算不是情侣关系,但无论如何,也总有一层追求者的纱布打底不是吗,为他解决易感期, 明明就在自己的职责范围之内。
付韫鹭放心不下 , 坐在办公椅上处理了一些事务, 心思却总总飘忽在主城的某个Alpha身上——他自己一个人挨过易感期会不会很难受,还是找其他人做一段露水情缘——付韫鹭哪个都不愿意, 他认为自己必须去一趟主城亲眼见到梁关月。
但离上一次见面才过了半个多月, 远远没达到元首的时间期限, 他敲了敲桌子,思忖许久,以报告五十三区近来偶受虫族袭击和陨石坠落的缘由,向元首发送了今日入01区当面汇报的申请函, 这些在信里实则可以说的一清二楚,不过付韫鹭需要一个正当充足的理由。
两小时后他心中的焦急被元首的批准而暂时抚平,付韫鹭喊来了助理,让他给自己准备好跃迁飞船,自己需要去一趟主城。助理恭敬的低下头,回答:“好的殿下,二十分钟内即可出发。”
付韫鹭突然感觉出一丝无法言清的违和,站起身走到自己这个助理身前,微微低下头在他脖子旁嗅了嗅,眼神忽地一冷,黑蓝的眼珠子紧盯着面前这个beta:“你身上有股很奇怪的味道。”
助理似乎尴尬极了:“我方才出了外勤,可能沾了些杂七杂八的气味。”他解释,“我是bata,嗅觉不如Alpha灵敏,所以一时疏忽,让殿下见笑了。”
“是吗?”付韫鹭仔细辨认这个人的模样,甚至怀疑是什么人皮面具,伸出手去探查下颚和脖子衔接的边缘,助理似乎吓坏了,僵硬在那里低头不敢动弹。
没有问题,不是面具。付韫鹭之前处理过类似的案件,所以会有警惕性,那是在好几年前,自己还没有与梁关月相遇,被刺杀的身体大概恢复得不错,然后前去调查一起叛逃官员的贪污案。
付韫鹭撤回手,心想自己可能是因为挂念梁关月而有些心神不宁了,变得这样疑神疑鬼,他退后两步与助理拉开距离:“抱歉,刚才对你做出了不好的举动,请不要放在心上。”
“没关系的殿下!我现在去为您调用跃迁飞船。”
“辛苦。”
理所当然的,付韫鹭在出发前为自己的腺体注射了药剂,这种油性注射剂对一个Alpha的腺体来说称得上酷刑,在痛的冷汗直下,无法站立只能趴在桌上熟练等待针刺般的疼痛过去时,他暗想研究院究竟有没有思考过,联邦会有多少Alpha愿意长时间持续性的,对自己的腺体加以这种‘虐待’,只为一个压根没法确定是否能够怀上的亲生子。
以付韫鹭对Alpha的了解,他想那些人恐怕更愿意对Omega装出一副深情模样,借他们的生。殖。腔,去孕育一个孩子,达成目的后再将这个Omega踹走。
到达主城,他先去觐见了元首,将这几个月五十三区发生的异常悉数汇报,话落,付韫鹭才道:“我请求支援性拨款,加固屏障。”
“因为一些不算频繁的虫族袭击?”付辽延说,“五十三区所遭遇的,和别的区比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你不应该什么都仰仗主城。”
“不,父亲,我总觉得这些虫族在试探什么。他们的每次袭击好像带有某些探究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说一群只会繁衍的蠢虫产生了智慧?”付辽延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付韫鹭抿抿唇,不知该如何反驳。
“万事万物不可能处于绝对静止状态,父亲。虫族也许”
“研究院每天都会解剖分析从最前线带回的虫族活体,如果虫族有你所说的进化趋向,研究院的人员会比你更快发现。”
付韫鹭心中那点疑虑接二连三的被否定,自然也强压下去,刚想告退,付辽延叫住他:“你的婚配是否有了人选?”
“”付韫鹭道,“父亲,我不打算和Omega结婚了。”
“你还没玩够吗?”付辽延冷漠的盯着他,“还是说没有吃够被感情坑害的教训?”
付韫鹭说:“我只是想走我自己的路。三十多年来,我一直活在你们的期望中不是么,父亲,你是清楚的。”他自哂道,“付韫鹭已经不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选了,他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甚至担不起皇子这个位置,所以他现在想选择一个自己爱的人度过一生,不行吗?”
付辽延道;“即使是这个Alpha害的你变成这样吗?”
“是我自己害的自己。”付韫鹭垂眸低声道,“这般田地,咎由自取,与他无关。”
付辽延沉默地看了他许久:“统治者永远不可能视人如一,爱民如爱子,不过是欺骗他们的话语。付韫鹭,坐在我这个位置上,要做的事要实行的话,不要求公平,不要求正义,更不要求以民为本,联邦的元首,需要做的事,只是更好的延续生存,其他的仅仅是实现这个目的的手段。手段之外,有能力的人,自然可以拥有一些特殊对待。”他转动拇指的扳手,“你做的那些‘恶行’,无伤大雅。但被你的小情人披露出来,才会化为刺向你的刀。”
付韫鹭抿了抿唇,难得反驳道:“父亲,我不想忘记曾经的自己——那个会为贫穷的人民所遭遇的苦难而感到痛苦和无能为力,会为孱弱瘦小的小猫而感受到生命挣扎的顽强——那些是年幼的我,却又在年岁中渐渐变得不是我,好像已经离我已经太远。”
“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漫无目的的活着。整个人类或许需要向前迈进,可对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个体而言,我的人生早就该在母亲自杀时到此为止。”
付辽延皱起眉头,微眯双眼打量着这个他曾经欣赏的儿子:“你想说什么?”
“别对他动手,父亲,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如果我想动手,他早该消失了。”付辽延语气轻慢,“我不屑于踩死一只蚂蚁。即使这只蚂蚁确实有些手段,将你们几个皇子玩的团团转,但这恰恰证明了你们的愚蠢和不合时宜的傲慢与心软。”
“您说的没错,但有一点我和他们不同。”
付韫鹭的每一个字都重的像一座山,不容许有外人移动:“我唯一感到后悔的事,就是应该早些帮助到他,用正常的方式,去和他相处。父亲,请容许我作为人子拥有迟来的感情。”他单膝跪下,右手放在胸前,低下头承诺道,“而我将怀抱这份感情走完之后的路——如此,我愿意为联邦的元首奉献我的一生,甘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
付辽延淡淡道:“付韫鹭,你在威胁谁?”
“我没有威胁任何人。”付韫鹭低下头,“我只希望自己能够在拉一个普通人下水后,可以完全保障对方的人身安全。为此我愿牺牲所有,且不计代价。”
“”付辽延眉头不禁紧皱起来,“蠢货。”
“关于五十三区,我会拿出一个满意的成绩献给您,元首大人。”付韫鹭毕恭毕敬道,“如果亲情在父亲眼里没有谈判的资格,那我会让元首您看到我的价值——一位优秀的政客,作为一把利刃,即使自身有了弱点也能出色完成他的使命。”
——
梁关月今年的易感期如期而至,首先发现的是平日离他最近的范娜,从他身边一跳三尺远,捏着鼻子嫌弃道:“卧槽好臭啊!”
“?”梁关月蹙眉道,“你最好不是在说我。”
“就是你!”
“你死定了范娜。”
“你肯定来易感期了!”范娜说,“你贴没贴抑制贴啊?”
梁关月奇怪道:“我贴了。”
“不可能,我闻到你信息素的味道了。”范娜说,“难道说这次易感期不简单。”
梁关月面无表情道:“那我回家了,因为这次易感期不简单,我需要长达一周的休假,请批准。”
“当然,最近这两天也没什么——等等,一周?!”范娜瞪大眼睛,“我不准!”
梁关月静静地与她对视,直到把范娜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对方挠挠脑袋,嘟囔:“一周就一周离了你这公司还转不了了不成。”
梁关月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长达一周的假期,这次易感期似乎确实比以往都要严重,他猜测是最近自己不稳定的作息,以及时不时就被拉去参加酒局喝酒的原因。起初第一天他只是觉得脑袋有些昏沉,给自己注射了一针抑制剂后习以为常的缩进被子里等待药效起作用。
第二日他一身冷汗的从梦中惊醒,迷茫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捂着脑袋骂了一句脏话,烦躁道:“DX1208,谁让你把空调温度开那么低的?”
智能管家礼貌回复道:“尊敬的主人,您于今日凌晨02:04时命令我将空调温度调至十八摄氏度。”
“我什么时候”梁关月回忆了半秒,好似真的有这样的事,后半句便改成,“冷气关了。”
他爬下床给自己冲了包感冒冲剂,人的倒霉有时总是接二连三,自己在易感期的时候感冒何尝不是一种报应。
他现在需要休息,对,首先他不能出门,因为神志不清的处于易感期的Alpha在街上游荡,容易被报警抓起来,其次,他需要再多打几针抑制剂,然后,他就可以躺床上去休息了。
至于付韫鹭,梁关月当然会在脑子里闪过这个名字,不过这个月他已经来过一次主城,显然没有机会帮自己度过易感期——假若告诉他自己的情况,以梁关月对这个人愚蠢程度的了解,他肯定会过来的,并且会待到自己易感期结束为止。
他不太想看到付韫鹭那张关切焦急的脸,显得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无与伦比的重要,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感情存在,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龃龉。这是一种童话般的幻想,本只是存在于付韫鹭的话语中,但假若自己与这样的人牵扯太多,大抵也会不经意间被传染。
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能乱七八糟的思考关于他的这么多事,恰恰证明了自己已经被影响了——梁关月在过往几年从没觉得这个人可怕,现在倒突然觉得付韫鹭这个人很不简单。
或许是易感期的原因,他甚至很认真的在思考付韫鹭是不是用了什么古怪的法子让他也变得奇怪,自己有些时候会拿他没办法,可这世上,除了不可抗力之事,明明应该没有人能够让他略微的感到招架不能。梁关月就带着这种不解,在抑制剂中添加的大量镇定药物的影响下再次沉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大概是黄昏,没有拉严实的窗帘被大风吹起,玻璃窗留了约莫一掌的空隙,隐约听见黑夜将至前的鸟声,梁关月满脸沉郁的撑起身,在原地回了回神才下床走到窗前,想要把窗户关上隔绝外面嘈杂的叫声。
“尊敬的主人,约一小时后会形成降雨,建议您关闭所有门窗,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财产损坏。”
梁关月没有理会,反而在听完后将窗户彻底打开,暴雨前的凉风贯入房间,将梁关月吹的稍稍清醒了些,他打开终端,付韫鹭的消息排在最上面,最新一条是一小时前发过来的。
‘你还好吗?范娜说你可能在易感期,看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我很担心你。’
‘我已经到主城了,等我面见完元首就过来找你。’
‘你家没换锁吧?’
梁关月将消息往上滑,在他没有理会这个皇子的这段时间里,他似乎很闲,早上发几条,晚上发几条,不得到他的回答誓不罢休一样。梁关月脑子昏沉的语音回复了他一句:‘你能不能矜持点,我不找你,你还上赶着找草吗?’
付韫鹭没有回复。
时间18:35,梁关月煮的泡面好了。
时间18:48,磨磨蹭蹭的吃完了碗里的泡面,将碗筷丢进了洗碗机。
时间18:55,重新注射了一针抑制剂,又替自己冲了一包感冒冲剂。
时间19:01,梁关月有些后悔应该先等待泡面消化后再吃药打针,他现在感到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时间19:05,走路的时候踢到了墙壁,梁关月漠然的盯了墙壁很久,幼稚的一脚踹了回去。
时间19:10,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一道白光在天边刹那间闪现,两秒后惊雷震走了停在窗边梳羽的鸟。
时间19:13,梁关月不耐烦的催促付韫鹭(他不认为自己在催促,只是实行告知)——“我要休息了,七点半前还没到就别来我家烦我。”
时间19:16,家门口传来‘门已开锁’的提示音,梁关月走到卧室门口,明明还没见到人就开始嚷嚷:“你来的太晚了!你浪费了我太多时间!”
付韫鹭还在换鞋,听到声音后立马抬起头,眉开眼笑道:“对不起关月,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些事,耽搁了。”
梁关月的话脱口而出,没有任何思考一般:“你终端呢?没看到我消息?”
“呃……”付韫鹭心虚的眼珠子转了转,在想要不咱和他说实话,“遇到了点事,损坏了,明天应该就能拿到新的了。”
梁关月还想说什么,付韫鹭快步走到他身前,探他的额头,紧蹙眉头:“有点烫,发烧了?”
“你没闻出来吗?”
“闻出来什么?”
梁关月面无表情道:“信息素。我正处于易感期。”
付韫鹭笑道:“闻到了宝宝,我一进门就闻到了。”
梁关月告状:“范娜说很臭。”他因为发烧,面色红润,眼睛湿漉漉的,歪头问道,“我觉得她在放屁,你觉得呢?”
付韫鹭愣了下,然后噗嗤的笑了,他捧住梁关月的脸,爱不释手的亲了又亲:“你要我说实话还是假话?”
正在易感期的梁关月耐心比平时下降了百倍不止:“你别跟我说废话。”
“属于你的,我都很喜欢。”
“是吗?”梁关月对付韫鹭的情话已经有些免疫,突然耸耸鼻子,疑惑道,“付韫鹭,你刚才释放信息素了?你是想在这里和我打架吗?”
付韫鹭小心翼翼的只是试探性的放出了一丁点,他怕刺激到梁关月会让他难受:“难闻吗?和之前的气味有区别吗?”
梁关月的手指触碰他的腺体,舌头抵住尖牙,翠绿的眼珠子沉沉望向他,即使大脑转动缓慢也能敏锐的探查出来一丝不对劲:“像Omega的味道……你给腺体注射东西了?”他眯了眯眼,付韫鹭在这样的注视下,甚至以为对方的眼瞳像条蛇般紧缩成竖线。
梁关月轻笑着摁压住他的腺体,道:“哥哥,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付韫鹭犹豫了一下,没有挣扎,回复:“抱歉,我没看到,明天等新的终端——”
梁关月打断道:“不用了,因为我现在就可以重复一遍。”
“我问你是不是欠收拾?上门来给我当Omega,还给腺体注射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梁关月笑眯眯问他,“付韫鹭,你说自己欠不欠‘收拾’?”
“……”付韫鹭抿了抿唇,缓慢地拖出声,“……我……只是……”
“嗯?”
付韫鹭叹了口气,投降道:“……我欠,我欠行了吧?”
梁关月勾起唇角,用手背轻拍付韫鹭的脸,诱导道:“你知道我家的电子管家怎么称呼我吗?”
“称呼?”付韫鹭顺着他的话回道,“尊敬的主人?”话落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究竟在说什么,还没等待完全考虑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化解这样的尴尬,就梁关月又说:“重复一遍。”
“关月……”
梁关月道:“你在推脱。”
“我没””见拒绝无果,付韫鹭眼一闭牙一咬,逼迫自己道,“……主人。”
梁关月奖励一般亲吻他的嘴角,撩起上眼睑看他:“你知道自己最后该怎么说,对吗?哥哥。”他像个孩子撒娇,“念给我听,我感冒了,不舒服。”
付韫鹭大概沉默了半分钟,也可能压根就不没有半分钟,或许是一两秒也说不准,总而言之,他的确踟蹰着不肯出声,但当梁关月再次降下一枚吻,这吻宛若是对他下了降头,让付韫鹭分不清东南西北,张嘴道:“……主人,我请求……您……”他声音越来越小,那两个字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梁关月恶劣道:“但我感冒了,不想动,又很难受,怎么办。”
这下倒难不倒付韫鹭了,他本就如此打算:“不用你动,我知道你不舒服,你只需要躺着,我自己来就好。”——
作者有话说:之前太忙了老公们我跪下道歉……这两天狗屎胃病又犯了搞得我很无语哈……幸好今天凑够五千字了……
第74章 74 我保证,我的爱至臻忠诚,远比自……
梁关月坐靠在床头, 付韫鹭抓住他的肩膀,头抵在他的肩膀向梁关月露出腺体,轻声问:“几年前, 我们分手后不, 我们分开后,之后易感期你有和别人……”
梁关月伸手捏住付韫鹭的双颊, 迫使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他先是默认般的弯眼哼笑一声, 付韫鹭虽然不想接受,但也只能接受:“以后叫我吧?我帮你解决生理问题,无论什么时间和地点, 我都会过来的。”
梁关月好笑的重复:“无论什么地点?”
付韫鹭像是回忆起不太好的场景,补充:“室内。”
“你要求真多。”梁关月打趣道, “是不是故意为难我?”
付韫鹭张嘴咬了下他的虎口,问:“到底谁为难谁?”
“反正不是我,我这人向来民主,愿意听我话的, 就乖乖跟着我, 认为为难的, 那就离开。”梁关月笑眯眯地看着他,“哥哥, 觉得为难的话, 现在要不要走?”
“我以为我们在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哦?”梁关月道, “你的意思是,对我的话没意见喽?”
“涉及你的未来之外,其余的我听你的。”
梁关月反问:“什么叫涉及到我的未来?”
“保证你能健康安全的长大。”
梁关月笑出了声:“我知道自己年纪不算大,但怎么也跟‘长大’这个词扯不上关系吧?”
付韫鹭捧住他的脸, 拇指摩挲对方泛红的眼尾,道,“因为我总是会觉得,你的人生从现在起才真正开始。”
他说:“你有属于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房子,自己的朋友,这才是你应该有的起点。”
梁关月却反驳:“我从不想否认,付韫鹭,狼狈的过往也属于我。”
“那当然属于你,但不值得惦念。你需要做的就是不回头的向前走,比起无法改变的过往,现在的生活才完完整整地可以由你支配。”
梁关月没办法理解付韫鹭为什么要这样在意自己的未来,残忍直言道:“但我的人生,不需要你。付韫鹭,对我而言,未来和过去,你都可有可无。”
“本就该如此,关月。”付韫鹭垂下眼眸,“不要变得像我一样。永远活在别人的目光和期待里,会成为一个很糟糕的大人。”
梁关月捏着付韫鹭的双颊晃了晃,闻言笑了:“没有自我的人,会被他人吞噬掉的。”
付韫鹭愣了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然后眨眨眼,梁关月被逗乐似的一捏一松,像在对待一个玩偶,“为我苟延残喘的活下去,不是好的选择。我只托举我自己,不会托举他人,何况我自己就是一个病患——渴望不懂爱的病患去爱你,付韫鹭,在感情上面你愚蠢的像被摘掉了大脑。”
他说:“你对腺体动了手脚,对吗?”
付韫鹭镇定自若道:“对。”
“只是腺体?”
“……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梁关月的手移向他的脖子,然后猛的收紧,付韫鹭瞳孔一缩,突如其来的窒息让他下意识的挣扎掰开梁关月的手指。
易感期的Alpha不会留情,梁关月甚至另一只手禁锢住付韫鹭的手腕,沉下脸阴鸷道:“别妄想拿信息素影响我的情绪和行为。”
“我永远都不会变得像我母亲那样,亲眼见到她的下场,便能知道爱这种情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影响我太多了,付韫鹭,我竟然一次又一次因你变更我的决定,我的行为,我的思绪——”梁关月眯着眼凝视付韫鹭缺氧窒息的模样,他的太阳穴的青筋鼓起,发丝凌乱地遮住眼睛,手下镇压的反抗渐渐收了力气,付韫鹭忽然‘嗬嗬’地咧嘴笑了起来。
“杀……了……呃……我?”付韫鹭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他只能告诉梁关月,“不用……咳……你,动手。”
他可以死,但不是在这里。
“我当然不会杀了你。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梁关月边笑边松了力气,空气犹如丝线穿过付韫鹭的口鼻,他捂住脖子,大口呼吸,唾液难堪的留在唇边,他将自己缩成一团,冷汗浸湿了后背。
梁关月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粗暴地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转头看向自己,笑吟吟道:“懂了吗?你喜欢的人压根就不在乎你的死活。”
付韫鹭还没有真正回复状态,眼前的梁关月仍然是模糊一片,对方的声音混着耳鸣嘈杂不清,听起来像微弱至极的求救声——
他想自己大概是疯了。
“付韫鹭,不要再找我了,我想明白了,就在前几分钟前。”梁关月道,“继续让你待在我身边,对我来说没有好处。”
“……”付韫鹭眉头皱起,哑声道,“等等——”
“我承认,这场比赛里,你目前占了一些让我没法说清楚的细小优势。”
付韫鹭无法理解梁关月为什么要突然发难,明明方才还好好的,他抓住梁关月的手腕,终于是有些清醒过来,卑微地解释:“关月,这不是一场比赛。”
“对你而言,确实不是一场比赛。”梁关月翠绿的眼珠子宛若幽潭,宣告道,“但你踏入了我的领地,在这里,我是裁判。”
付韫鹭焦急道:“如果你是裁判的话,那从头到尾输的只能是我不是吗?!”他颤声道,“我愿意接受我的失败,梁关月,我会让你做永远的赢家,不,你就是永远的——”
“我本不需要这些输赢!!”梁关月提高了声音,付韫鹭没见过梁关月情绪起伏成这般,不由得愣住,梁关月眉头紧锁,警惕地扫视这个Alpha,“从我认为这场游戏有输赢的那一刻起,我可能就输了,付韫鹭。”
他咬牙道:“……但一切还来得及,无伤大雅的败局,对我的掌控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收好你的小把戏,不要妄想控制我。”梁关月的目光移向付韫鹭的腺体,说,“滚吧。”
“我没有……”
如果真的有了小孩,他不会让梁关月知道,也不会让他们见面,他发誓绝不会让这个孩子影响到梁关月——他只不过想留个念想而已,谁又能知道梁关月能忍受自己到何时呢?
“你没有什么?”他反问,“皇室的肮脏手段,我见得多了,从不相信你可以免俗。”
梁关月冷漠的看着付韫鹭,在这样冰冷沉默的目光里,付韫鹭的血液也像被逐渐冻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他的母亲怨恨地瞪着他,吼道:“我就是恨你啊!!我恨你的出生!!我恨你和付辽延剥夺属于我的一切!!我恨我的家族将我像一个商品一样推销给皇室——我不该恨吗?我恨的够多了!!”
“你们皇室的所有人,都应该去死!!”
“……不对……”付韫鹭求救般的攀附住梁关月,哽咽道,“不对的,不应该的,关月,关月啊……我知道是以前的我错了,我知道的啊……”
他像攀附着一座无动于衷的佛像,但佛像对蝼蚁的剖解毫不关心,推开他,道:“你知不知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梁关月歪头,“说到底,我就是不想再受到你的影响,至于你自身如何,我不关心。”
“你喜欢错了人,如果是别人的话,说不定能拉你一把。”他轻轻拍了拍付韫鹭的脸,“可是哥哥,我是个坏人。”
明明就知道你最需要我。
明明就知道……梁关月垂眸抹去付韫鹭眼角的泪,明明就知道,你——
“我不想走。”
付韫鹭咬住下唇,拼命忍住狼狈的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颤声道:“明明你就有些喜欢上了我……我不走。”
梁关月因为这个诡谲的结论而轻轻笑了:“哥哥胡说。”
“你不肯承认,但我知道。”
“所以你认为,我喜欢上了你,但动手掐你,用言语侮辱你,否认你的一切,或许还激起了你过往不太好的回忆。”梁关月评价,“那我的喜欢是不是有点太不同寻常了呢?”
付韫鹭眼白发红,紧紧盯着梁关月,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将以往让他感到害怕和恐惧的所有都暂时抛之脑后,审判自己:“如果你是坏人的话……那我就是罪人。”
有些罪人被拘禁在笼,有些罪人仍藏匿在黑暗中,有些罪人即使被披露于大众依然能够行走在光明中,在尼诺并亚,公平是童谣,永远的正义存在于遥远的幻想乡。
孤寂辽阔的宇宙,数千光年外的星光,逃离了母星的人类,就算拼尽了全力怒吼,也无法改变自己的渺小。
但人类还远没有接受自我存在的渺小,他们倾尽全力将个体集合在一起,为了生命代代相传,让人类这个种族在宇宙中留下一个脚印,允许在脏污与罪恶之上编织童话,幻想乡不再遥远,‘万物尺度’的人所在之处,便有光明永续照耀。
“虫族从何而来呢?父亲?”
付韫鹭还记得一次家庭聚餐,尚是年幼的付韫良翻开虫族科普录,他抬头问付辽延:“它们和母星地球上记载的生物,长得有些相像。但宇宙那么大,为什么逃出银河系的人类,天敌仍然是人类熟知的生物呢?”
付辽延只是静静地看着付韫良,付韫鹭从这个名为自己亲生父亲的眼神中,看出了除了温情之外,别的什么东西。
他想那个时候,自己应该打断付韫良的。
可长久被掩埋的嫉妒促使他握紧了手里的叉子,沉默地一遍遍叉入牛肉中,三孔又三孔,直到赵仪接完电话回来,制止了付韫鹭不合餐桌礼仪的行为。
“韫良和父亲聊了什么?这么开心?”赵仪笑着问。
付辽延淡淡道:“他问了一个很孩子气的问题。”
不待赵仪询问是什么问题,付辽延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韫鹭,你觉得如何?”
“……”付韫鹭看着叉子里倒映的扭曲的自己,半晌抬起头,朝付辽延十分有礼的露出微笑,“母亲做的牛排很好吃,父亲。”
赵仪愣了下:“韫鹭,父亲问你的问题不是这个……”
付辽延不紧不慢地打断道:“赵仪,不要给韫良看这些没用的书了。这对他的成长毫无用处。”又说,“倒是韫鹭,是块好料子。”他面无表情的插起一小块切好的牛排,放入口中。
从那之后,他明白了父亲真正期待的接班人是什么模样,也当然明白母亲希望他为家族带来各种便利与荣耀。
就这样,付韫鹭慢慢丢掉自己,渐渐忘记上一次只为弱势者声张正义是什么时候,不曾回头的,将权力奉为圭臬,走过人生的三十年。
“关月,不必总是说自己是个坏人。”付韫鹭自嘲地笑了,“因为很多时候,你没有选择,或是外力推着你走向一个坏结果,对你而言,很多事情只是被动里自己能争取到的最大权益。”
“但我是个真正的罪人。”付韫鹭轻声道,“在众多选择里,我选择了最坏的一条。”
他说:“那些需要我替其伸张正义的受害者,需要我帮助为他们发声的人们,需要我告诉他们应该停止的母亲……和付韫良,我都选错了。”
梁关月挑了挑眉。
付韫鹭勉强笑道:“当然了,还有我们真正的相遇,就在我的选择下,留下了不太美妙的结果。”
“但我是个幸运的罪人,至少现在,我还能弥补一些我过往的错,还能看到你,还能告诉你,我不想走,我爱你。”
他捧住梁关月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前,像虔诚祷告的教徒,对同样也曾受难的,自己的‘上帝’说:“如果我背叛了你,使你难过,让你愤怒,那时再对我这样的罪人降下今日的惩罚,好吗,关月。”
“我保证,我的爱至臻忠诚,远比自我生命还要重要。”
“……”
又是这样。
梁关月认为付韫鹭可能就是什么恶魔,每次想要一刀两断的时候,总总能被他的几句话语斩断得不利落,藕断丝连不是他的风格。
他一次次与这个狡猾的Alpha交缠时,对方即使痛的浑身发抖也要像待宰的羔羊,全部敞开任自己行为,仿佛在说:
“关月,我没有在说花言巧语。”
“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
易感期的梁关月咬住付韫鹭的腺体,眉头紧锁,他在扰人思绪的信息素里,想起母亲死去的脸。
那只贪婪的苍蝇,在她的头顶旋绕许久,终于是落在了她的唇边。
他有些迷糊的伸出手,凭借记忆抚摸身下付韫鹭唇下的那颗痣。
然后像是突然惊醒,僵在原地许久,付韫鹭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扭头关切的哑声问他:“怎么了关月?”
“……”梁关月却哼笑一声,在付韫鹭担忧的目光中回道,“现在想想,可能你才会成为她那个样子吧。”
“……?”
梁关月只是低下头亲吻他的额头:“说哥哥傻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虫族那个不用管……我自己脑子里稍微完善一下关于尼诺并亚的设定……毕竟下下本的故事还是在尼诺并亚发生……
第75章 75 怎么又生气了呀宝宝?
付韫鹭连着在主城呆了三天没出门, 梁关月在付韫鹭的陪伴下度过了易感期的第五天。
于是第五天的清晨他以一种久违的清醒和轻松睁开眼,悠闲地欣赏了一会儿天花板,等残留的睡意完全消散, 转过身看向身旁还在沉睡的付韫鹭。他手指撩开对方后颈的碎发, 腺体上全是他的咬痕——
他是不是传说中的抖m?梁关月思考,按理说Alpha被咬腺体以及被进入, 升值强, 一定是疼痛大于爽感的, 天生的生理结构注定双A的下场不会太好——“你是抖m。”梁关月想不通一个解释的理由,于是只能下此定论。
付韫鹭迷糊的伸出手抱住梁关月,头抵在他的脖颈, 小声呢喃:“厕所关月”
“?你才厕所。”梁关月低头看着他微微潮红的脸,探了探他的额头, “付韫鹭,你好像低烧了。”
“不舒服……我……”
梁关月面无表情地盯着怀里的人好一会儿,嫌烦的叹了口气,扯开付韫鹭下床去浴室将浴池放满热水, 走到床边晃醒他, 硬声道:“喂, 去把东西清理出来,水给你放好了。”
付韫鹭勉强睁开眼睛, 入眼是梁关月的脸, 浆糊一样的脑袋才稍稍清醒了些, 讨好的笑了下,问:“易感期好了吗?”
梁关月不喜欢他这样对着自己笑,心里有点犯恶心,脸色更臭:“好了。”他顿住, 陈述道,“你发烧了。”
付韫鹭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反问:“是吗?”好像是有点,“应该是炎症,没事,我事先备药了。”
“你不知道反抗吗?”梁关月回忆这三天,道,“易感期里我说什么你做什么,真给我当奴隶来了?”
“想让你易感期舒服的过去。”付韫鹭虽然浑身散架提不上一点力气,但还是努力的坐了起来,“无论如何,专程赶来,我还算尽职吧?”
“”梁关月有点烦。
付韫鹭朝他露出一个笑脸:“谢谢。”
“你有病?”
“我说,谢谢你帮我放洗澡水。”
梁关月木着脸肯定:“你有病是对的。”
付韫鹭习惯梁关月的嘴毒,恍若未闻道:“既然你易感期顺利度过,我收拾收拾,不打扰你剩下的假期,等会儿就走。”
梁关月不耐烦道:“知道就行。清理完就赶紧滚。”
付韫鹭当然同样习惯了梁关月突如其来的坏心情,撑着床头起身,牵扯到伤口的时候皱了下眉头,抬头见梁关月一直盯着自己,尴尬道:“别这样一直看着我不是大问题。”
这辈子还真是所有狼狈的场面都被梁关月亲眼目睹了,身为长辈实在是过于没面子。付韫鹭暗自调理了一下,发现还是调理不好——人在神智清醒的时候就会额外注意那些本不重要的面子,年长的人尤其想要在小辈面前维持一点自尊,更何况是喜欢的小辈。
付韫鹭真希望梁关月这个时候能稍微的善解人意一些些,比如装忙离开这个卧室,不要理会自己,而不是就这样眼珠子动也不动的,像只猫站在那里打量会动的玩具一样。
更何况这个玩具目前走路可能不太方便。
他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也不代表其他的什么,只不过是疲惫,在梁关月耳里却显得像是埋怨,他挑起眉峰,问:“为什么叹气?”
付韫鹭无奈道:“走累了叹两口不行吗?”
“你从下床到现在,就走了三步。”梁关月道,“距离浴室还有十多步,你打算叹多少次?”他垂眸,看向付韫鹭走过的地板,忽而笑了,“记得离开前拖地。”
“那是你的,不是我的。”
“我没说不是我的。”梁关月堪称刻薄地歪头笑道,“但谁知道以后还是不是我留下的呢。”
他故意的。付韫鹭闭上眼,努力平静呼吸,尝试浇灭那点怒气,他告诉自己:梁关月是故意的,这个小孩儿就是想惹自己生气然后借此机会赶他走。他不能把这次见面搞砸。
“腺体注射了什么东西。”
梁关月捏住他覆在腺体上还在渗出血珠的皮肉,付韫鹭整个人因为这个动作站不稳起来,抓住他的手腕,哑声道:“……疼,关月。”他手指发颤,低下头张开嘴疼的倒吸冷气,“不行放开……”
“你欺瞒的事跟我有关,不要妄想能糊弄过去。”
“”付韫鹭眉头紧皱,颤声道,“不会……
影响到你,我发誓。”
“凭什么觉得不会影响我?”
“如果哪一天会影响到你,你表示反感的话,我自己先处理掉。”付韫鹭甚至双手都攥住了他的手腕,想要让他松开。面色苍白求饶道,“……后颈腺体真的很疼,关月。”
“啧。”梁关月松开手,付韫鹭如释重负般撑住墙稳住身形,手掌捂住腺体,额头的冷汗滴落到地上,他张了张嘴,可能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连叹气也不太敢了,干脆闭紧嘴巴,踉跄地从梁关月身旁走过。
梁关月心绪难平,胡乱揉了把后脑勺,微长的黑发杂乱像一团麻线,暗自骂了一声,然后转身将付韫鹭抱了起来。
“怎么了关——!”付韫鹭瞪大眼睛,下意识抱紧对方的脖子,大脑空白了一秒,愣神地抬头看着他,梁关月朝左翻了个白眼,躁郁道:“如果你是要问为什么突然抱你去浴室的话,那就最好别问,我现在很烦。”
“谢谢?”虽然他自己也不是不能走,不过现在还是不要质疑这个孩子的做法了,付韫鹭迟疑的打破沉默,“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被你公主抱?以前都是我抱你的。”
“你以前面子大过天,少了点尊严好像要死了一样。”梁关月走进浴室,把人放到浴缸里,居高临下道,“自己整理干净,不要指望我帮你。”
付韫鹭失笑道:“我没指望,这种事不会麻烦你的。”
梁关月摸摸下巴,瞥了一眼他身上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想法,问,“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研究院曾经在研究将Alpha变成Omega,以此提高生育率的科研项目。”
他眼神变得锐利:“付韫鹭,难不成那个项目进展很大?”
付韫鹭愣住了,解释道:“没有,这个因为某些原因,被暂时搁置了。”他牵住梁关月的手,轻声道,“你放心,我用性命保证,绝不会给你造成不应该有的困扰。”
他死都不会让梁关月发现孩子的——一旦被梁关月发现,付韫鹭很确信他的这辈子就到此为止了,因为梁关月会厌恶的将他永远驱逐。可偏偏又贪恋一些不应该存在的纪念,以支撑被过早抛弃的这种可能。
要是能学会知足……付韫鹭抿抿唇,假如自己能学会知足,是不是就不会做出这样堪称下九流的事了。
“你最好是。”梁关月走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语速极快地掠过句,“这三天,辛苦。”
付韫鹭呆滞地抬头,缓慢的眨了下眼睛,然后红色便从脖子渐渐向上蔓延,付韫鹭捂住下半张脸,移开放在梁关月身上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看哪里才能止住逐渐变大的心跳声,轻声道:“应该的。”
梁关月被他这样的反应弄得更不自在,双手抱胸嘲弄道:“没出息。”
付韫鹭反倒噗嗤地乐出声:“这么说好像是有一点。”
好哄死了,一句客套话就能乐成一样,这种人转头被自己卖了也要帮忙数钞票。梁关月离开浴室,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喝完环视了一圈房子,乱的像打过仗一样。
他捡起沙发旁的毯子,看见上面沾着的东西——压根就没法知道是谁留下的。靠枕、地毯、衣服——梁关月越检查脸色越难看,连带着收拾好出来的付韫鹭都被一起摆脸。
“怎么了?”付韫鹭简直想叫一声大小姐了。
梁关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但感觉哪里都不干净,怒道:“不关你事。”
付韫鹭慢步走到他身边,察言观色道:“为什么生气呀宝宝?跟我说说可以吗?”
梁关月瞪了他一眼,后面又觉得自己也脱不开干系,没资格将责任全部推脱到对方身上,手指不断敲打手臂,冷哼一声,字句模糊不清道:“连个干净的地方都没有。”
付韫鹭顿了下,查看四周,发现梁关月身后那一堆堆积成小山的东西,了然道:“那些都脏了?”
梁关月再次哼了声,权当作“对”。
付韫鹭笑了好几声,亲了下梁关月的脸颊,温柔哄道:“我的错,马上给你买新的。”
“缺你那点钱?”
“想给你买,不行吗?”
“”梁关月不自觉地松开了眉头,捏住付韫鹭的两颊,看着他被迫微嘟起来的嘴巴,心情好了许多,“哥哥怎么能在主城呆三天的?”
“我要是说把后面三个月来主城的机会都用光了呢?”
“”梁关月哧道,“是吗?那太好了。”
“骗你的,怎么可能。不过是鼓起勇气和元首打了个赌。”
梁关月好奇道:“什么赌?”
“赌虫族中的某些个体,进化出了智慧。”
梁关月闻言并没有嗤笑付韫鹭的异想天开,反倒沉吟许久,询问:“你的证据。”
“这也是我为什么说我‘鼓起勇气’和元首打赌的原因。因为我并没有证据。”付韫鹭目光灼灼道,“但我认为虫族进化出的智慧是必然,只不过目前或许还只是达到初级阶段,暴露出弱点,看能否引诱它露出马脚。”
“赌注不会就是主城这三天吧?”如果付韫鹭说是,梁关月准备立马把这个蠢货踢出家门。
付韫鹭好笑道:“怎么可能,我赌上的东西很重要。”他又亲了一口梁关月,“关乎于我能否有资格真正站在你身边追求你——治理好五十三区,是我重回主城的条件,赢下这次赌注,是我拥有婚姻自由的权利。”
“如果你输了呢?”梁关月凝视他的眼睛。
“联姻是每个皇室必须要做的事。因此想要婚姻自由权,就不能是皇室成员。”付韫鹭说,“但如果我没有钱和权,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最好的去保护你。能做的越少,价值便越低。”
付韫鹭打趣自己,“本来不是Omega就已经很劣势了,还有以前一堆破烂事,要是连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好处都没有了,岂不是毫无优点?想为你的未来铺平所有道路,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漂亮话。”
梁关月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看向付韫鹭右手的手腕,那里本应该戴着他的终端:“你不是说终端坏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个原因。”
付韫鹭连忙道:“不是故意骗你,不过你那时候在易感期,我是打算等你度过易感期再和你坦白的。”
“以身入局,不要命的话就尽管去试。”
“我会把自我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付韫鹭笑道,“如果我赢了的话,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梁关月挑眉:“一个赌注赢两个人的承诺,未免太贪心了吧四皇子殿下。”
“不会让你为难的。只是想让你陪我再去跳一次伞。”付韫鹭弯眼笑盈盈道,“不过那个海岛去不了了,为了修缮五十三区的防护罩,很早就拍卖掉了。但我会选个好地方的。”
梁关月冷漠道:“我没说答应你。”
“我当你答应了。”
“喂。”
“我是不是得寸进尺了?”
“对。”
“既然都得寸进尺了,那我就真当你答应了。”
梁关月撇嘴啧了声:“……烦死了。”
第76章 76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付韫鹭还要蠢的……
梁关月某一天心血来潮, 晚上洗完澡给付韫鹭那边拨了个视频通话,付韫鹭接通后梁关月以为会看到他受宠若惊的表情,没想到付韫鹭穿着一身黑色丝绸睡衣, 戴着一副银框眼睛, 但神情却十分严肃,像位自家孩子被欺负的家长盯着镜头, 梁关月还没说话, 付韫鹭便问:“有谁欺负你了?”
“?”梁关月愣了愣, 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你突然给我打电话”付韫鹭迟疑道,“还是你那边有其他人需要我帮忙?”
梁关月在逗他和说实话中摇摆了两秒, 在付韫鹭眼里却是因不好意思而欲言又止,温柔道:“如果是你想要帮助的人, 可以和我说说,我会尽力。”
“好吧。”梁关月手撑着脸,纤长的睫毛上下扫了扫,绿色的眼珠盯着光幕, 似笑非笑道, “付韫鹭, 最近在五十三区怎么样?”
“?”付韫鹭意外道,“我吗?难得你主动关心我最近比之前更忙了, 不过都是在可控范围内。”
“我想要和你说件事。”
付韫鹭正经道:“你说。”
“你据离上次来主城, 过了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他顿了顿, “关月,我下个月可能没法过来了。”
梁关月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嗤,不来更好。”
付韫鹭笑着道:“不会生我的气吧?”
梁关月双手抱胸,微湿的头发贴在额头, 轻翻了个白眼:“我这人不爱生气。”
“是吗?”付韫鹭伸出手,想要摸光幕里梁关月的,但不是实体,因而到一半又收了回去,“虽然你不在意我去不去主城,不过我得解释一下原因。”
他说:“虫族这两个星期进攻次数相较以往过于频繁,军队已经严守以待了。”付韫鹭有些头疼的扶额,“我怕我走的那一天会出意外,毕竟我不算一个很幸运的人。”
梁关月嘲讽:“怎么,照这样说,你一辈子都不敢踏出五十三区了?”
“不是的,只是最近心里头隐隐不安。”付韫鹭说到一半顿住,眼神突然非常奇怪的在梁关月脸上打量了一圈,“你是不是有一点不开心?因为我下个月没法来主城。”
“还没到做梦的时间。”
“真的吗?”
“你还想听我说事吗?”
大概是梁关月脸色很臭,付韫鹭见好就收:“我听着呢,你说吧。”
“你不在的这一个月里……”
梁关月突然俯身靠近屏幕,付韫鹭怔愣了下,梁关月狎昵的弯了弯眼睛,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即使是光幕成像,也让付韫鹭心跳漏了拍似的,有些烦扰自己的不争气,轻咳两声。
梁关月将付韫鹭不自在的脸红看在眼里,继续道:“你不在的这一个月里,我遇见了一个和你长相很像的Omega。”
“……?”付韫鹭听完后反应慢了半拍,缓慢的重复,“长相很像我的……Omega?”
“对。”梁关月笑的露出牙齿,“不过性格比你好太多,家里人应该将他保护的不错。”
付韫鹭先是冷下脸沉默了一分钟,然后又恢复成那副绅士模样,镜片的光闪了闪:“在哪遇见的呀关月?还有联系吗?”
“跟你有任何关系吗?”
付韫鹭假模假样的微笑道:“没有,但是你和我说了,我就会好奇。”
梁关月问:“你在害怕吗?”
付韫鹭无言良久,最后颓败的举手投降:“我承认,是有一点儿。”
梁关月好奇:“为什么害怕?”
“性别?性格?……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起另一个Omega?”付韫鹭向对方诚实的剖析自己的内心,“大概是我觉得自己最后……并不会得到你的青睐吧。况且Alpha和Alpha在一起很辛苦不是么?上一次你易感期,如果换成一个Omega,恐怕信息素早就被安抚了。”
他苦笑道:“可我没法做到,即使我的信息素闻起来会暂时让你产生这是Omega的错觉,但说到底仍然是假的。Alpha之间的信息素是互相排斥的。”
梁关月听完了然道:“说到底不就是觉得自己是Alpha,对上Omega就会一败涂地嘛。”
“……或许。”
“如果我确实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点兴趣呢?”
付韫鹭反问:“一点兴趣是多少呢?”
“比你多一点。”
“……我希望这是一个玩笑。”
梁关月佯装严肃道:“是不是玩笑大家心里都清楚。”
付韫鹭缄默许久,眉头渐渐紧蹙起来,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嘴唇蠕动,几欲说出口。
梁关月对他的反应饶有兴致,却心口不一道:“你不说话我就挂了。”
“……”付韫鹭捂住腺体,哑声道,“我该说什么?”
“你接受了吗?”梁关月笑眯眯道,“我明明说过不会喜欢任何人,更不会喜欢你,却对另一个‘你’产生了兴趣。”
付韫鹭矢口否认:“那个人不是我。”
“那确实不是你。”
付韫鹭握紧拳头,梁关月说:“虽然他家境普通,不过不愁吃穿,在我看来,显然过得比你更幸福——这样的人浪漫而又单纯,我这样坏的人被吸引很正常,不是吗?”
反正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所以呢?”付韫鹭疲惫道,“你要和我说再见了吗?”
“我说再见的话,你会答应我不再打扰我吗?”
付韫鹭摇头。
梁关月轻笑一声:“我知道你,虽然说着爱我,不过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如果,我是说如果。”付韫鹭捂住了手腕上被重新归还的终端,梁关月那边的光幕便成一片漆黑,只能够听见对方低哑的声音。
“如果某一天,你产生了……我要和他就这样过一辈子的想法,甚至心甘情愿和对方踏入婚姻,我愿意消失在你眼前,永远不打扰你。”
“……”
“这样的承诺够吗?”付韫鹭说,“但你要我现在因为某个人的一点特殊就放弃,抱歉,我是个很固执的人,不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刻,我不想投降。”
梁关月大概真的很好奇付韫鹭的底线在哪,即使他认为自己不应该这样问——不应该不是基于道德,梁关月自认为自己的道德感并不高,不应该是在于,自己绝不会向别人问出这样愚蠢又无聊的问题——
他问:“可是哥哥,如果我结婚后,会偶尔想到你呢?如果想到你后,单独约你在酒店里见面呢?”他轻声得像恶魔低语,“你会来吗?”
“……”
“难道说你不会来吗?”
“……有时候我真想向你求饶。”付韫鹭自嘲道,“有些答案如果发问者知晓的话,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一定让我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怎样的——”他双手颤抖,半晌喉咙似是痛苦的哽咽,“……我不想回答,关月,我想挂了。”
“哥哥。”
付韫鹭害怕再听到后面的话,打断道:“晚安,关月,等处理完虫族的事,我立马去找你。”
“刚才说的那个Omega——喂?”梁关月瞪大眼睛,足足在原地愣了三秒——付韫鹭竟然在他还没说完话就敢挂电话。
他先是气笑的骂了付韫鹭一句蠢货——他刚才是想告诉这个蠢货,刚才说的那个Omega是假的!压根就不存在这个人,拜托,付韫鹭看起来不像个傻子,为什么连这样的话都要信以为真?
梁关月猛地站起身,凳子往后发出刺耳的滋啦声,他双手撑着桌子,大脑在清楚和烦躁中摇摆,像老式摆钟,时间也在这样地摇摆中渐渐驶过。
不对,他为什么要给付韫鹭打视频电话?
梁关月眉毛纠结的扭成一团,在回想这么做的原因。
他不应该给付韫鹭打这个视频,因为他压根不想看见这个自大又傲慢的皇室中人。
也不应该凭空捏造一个不存在的,纯良Omega版的付韫鹭,这听起来很诡异,而且恶心,听起来像在调情。
更不应该去问那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自己为什么要在意他的底线在哪?即使知道了他的底线,那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梁关月没法一一得出答案,仿佛在考试时对所有题目交上了空白卷,这对于成绩一向耀眼的他而言,属于奇耻大辱。
付韫鹭应该为此负责,他把我搞砸了!梁关月越是思索,越是无法得到拨通视频那一刻的答案,然后一路向着无解狂奔,愤怒在这狂奔中,像摩擦产生的火星,投入思绪的龙卷风里,反倒越烧越旺。
梁关月十分烦躁的打开终端,啪啪啪的在悬浮的光键上打下几个字,然后毫不犹豫的点击发送:“付韫鹭,我现在感觉自己很生气,这是你导致的,知道吗。”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很久,久到梁关月以为对方写了什么小作文要发过来,可实际上最终得到的回答是:“你想的话,我就来。”
梁关月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回应视频挂断前自己的问题。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付韫鹭还要蠢的人吗?——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在浅写个转折开头的,结果发现一写到这对小情侣宛如吵架的对话就收不住笔了……下章真要准备进入完结前的主题了……发誓……
(顺便家0不是白发……这个颜色有点太玄幻了so……在我心里是黑蓝发……那个人设图应该是一种上色手法……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别管了就是黑蓝宠宠这个人设图白嫖怪好吗宝宝们好的……
第77章 77 对联邦而言,简直像个恐怖故事……
广场的巨大光幕上正在播放新的广告, 梁关月送走了来访的客户,对方笑着告诉他下一次招标约摸就在三四月后,希望届时能看到他们公司的投标书。
青春靓丽的Omega在广告里灿烂的对着屏幕外的来往人群微笑, 伫立沙滩旁, 手里握着一瓶营养液饮料,扭开瓶盖的瞬间画面突然扭曲, 一片白光后, 紧接着便是紧急新闻插播, 机械女声一字一句陈述道:
‘现插播一条联邦紧急事态通报’
‘据星际防御监测总署确认,尼诺并亚第一百行政区于今日遭受内部不明袭击,防护屏障系统全面瘫痪。当前已检测到大规模虫族生物侵入该行政区辖境, 现联邦政府已紧急调遣联邦星际舰队第三编队实施战略支援。
经研究院与虫族污染评估中心测算,该行政区遭受虫族污染概率达93.7%, 为防止污染范围扩大,现对第一百行政区实施全域封锁。
特别警示:所有民用舰船请立即修正航线远离封锁区,违反者将承担相应法律责任。’
话音刚落,营养液广告继续播放, 梁关月高等级的精神力本能够很清楚的听到四周的窃窃私语, 但没有人对这条紧急插播的新闻发表任何意见, 当然也包括梁关月。
艳阳天,人群来来走走, 步履不停, 高楼大厦矗立而起, 飞船快速行驶过头顶。
他默不作声的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回到了公司。
“回来了?”范娜站在咖啡机旁,正打开装有咖啡豆的袋子:“下次招标有戏么?”
“嗯。”
“哎,刚才在外面, 你看到新闻了吗?”
“一百区的那个新闻?”
范娜点头:“对啊,这些垃圾星……呃,这些偏远星球太倒霉了。”
梁关月问:“全面封锁后会怎么样?”
范娜沉吟:“嗯……成为一颗荒废的星球吧?但再过个两三百年,等虫族的污染被星球自我净化,可能会用来放置一些死刑犯,成为一颗监狱星,又或者,真的用来存放各个行政区产生的无法处理的垃圾。”
“是么。”梁关月忽然道,“你们,不会可怜他们吗?”
“啊?可怜谁?”
“一百区的那些居民。”
范娜无奈道:“这也没办法呀,可怜是没有用的,谁知道防护罩会失效呢?”她顿了顿,“那你呢?关月,你会有这样的情绪吗?”
梁关月笑了下:“没有。”
范娜嘟囔:“……那你还问。”
“我只是以为,你们这些感情正常的人,大概会有。”他说,“毕竟一旦封锁,除了有钱有势的人能够托关系逃出来,其他人只能白白等死了不是吗?”
范娜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但是联邦也派了第三编队去实施救援了,第三舰队领队的是高上将,你可能不熟悉她——这样同你说吧,联邦有许多家族都出过上将,但唯有高上将他们家,论功绩,在联邦军队里的地位向来是无可撼动的,”
她说:“如果高上将她出马都没法救下一百区,那它的命运,就不是我们这些人可怜与否能够影响的了。”
说完范娜突然又道:“关月,我觉得你变了许多。”
梁关月像是听见了什么恐怖故事,眉头紧皱:“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是说……”范娜犹豫道,“你似乎有了一些……隐晦的同情心?”她怕梁关月生气,忙补充,“但至少对现在的你来说,不是坏事呀。”
梁关月认为她的话无法理喻:“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有同情心?我同情了谁?”
范娜无辜但诚实道:“一百区的人们。”
“……”梁关月有些犯恶心,“你和付韫鹭是不是都有病?”
“干嘛把我和付韫鹭扯到一起?”范娜挠头,“他又惹你了?”
梁关月冷笑,但答非所问:“你倒也知道自己惹了我。”
范娜吐吐舌头:“姐只是爱说真话。”
梁关月嗤了声,抢走了她手里的咖啡豆,看了一眼嫌弃道:“不是让你不要买浅烘的咖啡豆放公司里了吗?酸死了。”
范娜这下彻底怒了:“哎,你不能说不过就拿我豆子撒气啊,你知道这豆子多贵多难买吗?”她宝贝的抢回来,“你那嘴巴也就品尝的出来酸苦不酸不苦的味道了,你想喝我还不乐意呢。”
梁关月走前念叨:“难喝就是难喝。”
范娜气的在身后追着道:“你懂不懂什么叫保留了最原始的风味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喝那种普通至极的——”
梁关月打开办公室的门,在彻底关门前还笑眯眯的评价:“就你爱装逼。”
“……喂!梁关月!口味不同而已啊!”
他嘲讽完一顿范娜似乎才找回场子般的舒坦点,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的蓝天——联邦其实没有蓝天,那只是逃离了母星的人类,穷其一生,在广袤的星际中去勾勒出的家乡幻影——譬如万里无云的晴空,电闪雷鸣的雨季,一轮又一轮升起落下的红日,孤寂寒冷的夜晚里悬挂的皎月。
人类生存的环境,会被迫以人类需要的模样发生变化,但自然规则凌驾于人类之上,到了某一日,脱离轨道的列车,会放弃车上乘客的性命,回到应有的前进方向。
于是他们只能弃车逃亡,逃亡至没有尽头的银河之外。
联邦放出的官方消息太过模糊重点,因内部遭遇不明袭击,内部?梁关月闭上眼思忖,内部,难道跟付韫鹭那边是同一个情况?不过第一百行政区并没有提前察觉,所以损失程度恐怕难以估量。
难道五十三区……梁关月的思路被消息提示打断,付韫鹭发了一条信息给他:‘主城区域很安全,关月,在事情查清之前,这段时间不要前往二十区开外的行政区。’
这大概是付韫鹭单方面发的不知道多少条消息了,在他们上一个视频通话不欢而散后,梁关月再没回过他消息。
梁关月盯着终端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理他。
第一百行政区事发的第十天,派去支援的第三舰队其中一名成员竟袭击了高上将,虽被制服,但这名成员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信息素紊乱,具有强烈的攻击倾向。
据悉,此人目前已被押入研究院进行具体排查。
这件事相较于一百区被封锁的消息,显然更让主城区域的人们感到震惊,高上将是精神力s级的Alpha,战功赫赫,第三舰队的成员几乎由她一手提拔,成员怎么可能会去袭击她?
一时间众说纷纭,而军部对此的解释是:战场上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精神力失控,目前已无大碍。
“你信么?”范娜指着那行字问。
梁关月说:“信与不信,不重要。”
“不是关月,你那么聪明,我这不是想听听看你的猜测嘛。”
梁关月道:“既然如此,我想请假去一趟五十三区。”
“什么?!”范娜瞪大眼睛,“你去五十三区干嘛?穷乡僻壤的——不,我是说,太远了,不安全!”她抓狂道,“这真的太不安全了!现在袭击的事还没搞清呢,而且你去五十三区毫无动机可言啊,除了四皇子在那……”她不可置信,“不对,你难道是去找四皇子的?”
“不是。”梁关月否决的很迅速。
“那你去那里干嘛?”
“直觉。”
“你相信那玩意儿?”
“我从来不信。”梁关月道,“但这次我似乎需要信一次。”他烦躁的呼出一口气,“昨天,我做了一个梦。”
范娜好奇道:“什么梦啊?值得你这样惦记。”
“一个太过虚幻的梦,也没什么好说的。”
梦见母亲没有死,她带着自己来到了主城生活,遇见了一个对母亲很好的Alpha,她们组成了温馨的家庭,自己的新‘家人’对他也很好。
和谐美满的家庭,优异的成绩,光明的前路,众望所归分化成了Alpha,甚至是精神等级评为s级的优等Alpha,联邦军部特地前来试探是否有成为军校生的意向,梁关月在左右为难之际,他的两位母亲温柔的告诉他:无论怎样选择,我们都支持你。
那个被爱浸满的梁关月,比起真实的自己,更能感受爱,接纳爱,再学着去给予爱。
一个完美又幸福的梁关月,让他感到陌生。
广场的光幕仍然是青春靓丽的Omega,在整体为蓝色调的广告里,灿烂的对着屏幕外的来往人群微笑,手里握着一瓶营养液饮料,正要扭开瓶盖。
画面扭曲,一片白光后,紧接着便是紧急新闻插播,机械女声一字一句陈述道:
‘现插播一条联邦紧急事态通报。’
‘……第五十三区内部遭受不明袭击……防护罩……全面封锁……带领民众……议长付韫鹭殉职……现已确认死亡。’
梁关月坐在咖啡馆里,旁边的朋友正悄摸讲家里不允许自己吃软饭,非要逼自己出来找工作之类的苦水,听到新闻也愣了下,道:“皇子都死了?虫族疯了吧。”
梁关月搅弄杯子里的咖啡。
“谁死了?”
“付韫鹭死了。”
“那是谁?”
“一个对我们不重要,但身份尊贵的人。”
“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对的,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抬头,看向玻璃窗外,巨大的光幕重新播回了广告——五彩缤纷的,绚丽夺目的,纸醉金迷的,那些广告勾勒出繁华的主城,他竟然,会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吗?
那么,梁关月这个名字,不应该属于他。他应该叫梁观月,梁赏月,梁满月——总之,不应该去关住那遥遥不可及,美丽但又无法触摸的月亮。
因为幸福不会仍由被他握住,所以才应当永远关闭那扇门,以免心存不必要的妄想。
不值得被歌颂的苦难,实打实的铸就了梁关月这个名字一生的基调。
“就像承认,我大概确实,会因为被爱而丢掉一部分盔甲,获得有些不像自我的软弱。”
“就像承认,我最爱自己,但付韫鹭在渐渐改变我。”
“这虽然令我恼怒,但真实存在。”
梁关月在梦中,走向了那个幸福到不会真实存在的家,推开门,刚走到玄关,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他的母亲高兴的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呀,我们关月回来了?”
梁关月试着露出一个笑容,走到母亲身边,又试着露出一个悲伤的眼神,那是他的妈妈临死前,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子流露一些对她的不舍,仿佛只要有那些不舍,她就可以再为此化为了不起的战士去拼搏,即使那是即将夺走她生命的病魔。
“怎么了关月?不要难过,妈妈看到了也会难过的。”
梁关月张了张嘴,可喉咙像是被掐住,说不出一个字,悲伤像是潮湿的雨,一点点浸湿他的衣服,水没过了他的鼻腔,空气被挤出身体。
“病的时候,很痛苦吗?”
“你不吃东西,说一点也不饿。”
“然后,将那些全都给了我。”
“有一次有人趁你不注意,从你手上抢过我,你疯了一样追上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大声怒吼说,你放开,这是我的孩子。”
“我欠你一句对不起,梁梦蔚,我拖累了你。”
“如果我是个正常的孩子,无论如何,至少在你临走前,会袒露出一些悲伤给你,给你一些……属于亲情的慰藉。”梁关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我也讨厌自己的眼睛,它太像西奥那个Alpha,我对此感到恶心。”
“精神力越强的Alpha,越难做梦。”梁关月低头看着梁梦蔚,轻声道,“因而所呈现的梦境便一定会有指向,也许是我最深层的意识,又也许是存在的另一个时空,所发生的事。”
“我接受自己的过往,也从未幻想过那些苦痛与肮脏能够一笔勾销。”梁关月说,“这样想来,这大概是另一个梁关月发生的故事。”
“无论如何,看到你幸福,这样就很好。”梁关月张开双臂抱住她,“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这个称呼——”
“妈妈,如果你幸福的话,无论是哪个我,同样会感到幸福。”
当梁关月在梦中,在梁梦蔚的注视中,说出这句话时,他竟感到一丝轻松。
前不久被范娜评价‘你变了很多’,而自己那时候只是恼怒的将她与付韫鹭一并骂为蠢货。
现在想来,范娜说的没错,自己那句话有一部分确实冤枉了她。她不是什么蠢货,她很敏锐也很聪明。
至于另一部分,梁关月认为自己说的没有错处。
——
落地第五十三行政区后,梁关月联系了付韫鹭,自己人生地不熟,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乱跑。
哪想到付韫鹭一听到他人已经来到了五十三区,梁关月第一时间听到的不是他的震惊,而是他那边乱成一团的声音:
“议长!”
“付议长!小心台阶!”
“没事吧吧议长?!”
梁关月:“……”有那么激动么?
付韫鹭婉拒了旁边想要扶他起来的手,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这里发生了一件很紧急的事,先失陪几分钟。”
大概是他脸色太难看,周围的人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待付韫鹭找到了一处僻静地方,便对梁关月道:“关月,我不是跟你说过,最近不要前往二十区以外的行政区么?!”
“什么时候说过?”
“我不是发消息给你了吗?”
“我回你了吗?”
“……”
“没回你你是默认我已读不回?”
付韫鹭头疼的捂住额头,“你一定要跟我争辩这种事吗?现在五十三区……关月,我现在立马给你订票,你赶紧回主城好吗?”
梁关月不紧不慢地回道:“付韫鹭,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主动,你掂量清楚了。”
付韫鹭简直想要向他投降了:“关月,如果我在主城能够受到这种待遇我会高兴到忘乎所以的,但现在五十三区情况不同,这里很危险,我不想让你……”
梁关月故意道:“你的意思是,要赶我走?”
“不是的……”
“这是我想了很多次才做的决定,你确定要否决我的决定?”
“但是关月,这里很危险。”付韫鹭放柔了声音,即使他内心焦灼如焚,“我求你,万一你要是出了事,我……”
“你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梁关月道,“把你的计划如实说给我听,我帮你。”
“你还小,这种事情不是什么——”
梁关月打断道:“付韫鹭,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是被我完全标记过的Alpha,如果现在还要轻视标记你的Alpha,在我面前展示你的大Alpha主义,你和我就不要谈什么未来了。”
“……”付韫鹭无奈的叹了口气,良久才道,“你在哪,我等会儿派人……”说到这儿似乎又不太放心,“我等会儿亲自去接你。”
“给个你家的地址,我叫车去你家。”
“我去接你。”
梁关月说:“哥哥,你真把我当小孩儿了?”
“……”付韫鹭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我没有把你当小孩,我知道,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Alpha。”
梁关月笑道:“是Alpha,但不至于顶天立地。”
付韫鹭也笑了:“那我该怎么形容?”他沉吟,“嗯……好吧,你说的没错,你是我的……Alpha,我本不该如此小看你,但关心则乱,有关于你的事,我会自乱阵脚,关月,可以稍稍体谅一下吗?”
梁关月只是哼笑一声。
“是不生气了的意思吗?”
“快来接人吧,那么多废话。”
“你的定位发给我,我现在就赶过去。”
待梁关月挂了电话,付韫鹭在心里已经编造好了一个理由暂时离开一小时,刚转身就见助理站在离他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付韫鹭诧异自己竟然没发现有人站在他身后,微笑着走向他,低头询问:“艾文特助,有事吗?”
艾文说:“我看殿下一直没过来,所以过来确认殿下是否安全。”
“我很安全。”他拍拍艾文的肩膀,调侃道,“你最近是练了什么神秘的功夫吗?走路悄无声息,我竟然没发现你在我身后。”
艾文害羞的挠挠头:“我最近是有在健身,可能跟这个有关系。”
“上次还好你发现了我的终端丢在了咖啡馆,否则让别人拿走的话可就要出大事了。”付韫鹭笑道,“看来我这个助理聘请的还是很值得的。”
“这是我分内之事,殿下。”
付韫鹭道:“我等会儿有事要外出大概一小时,你帮我记录好他们讨论了什么。”
“是,殿下。”
付韫鹭眯了眯眼睛,艾文顺着他的视线,才发现是自己的衬衫袖口内侧有一滴不明显的血迹,他吓了一大跳,脸色苍白道:“这,这是什么?天呐,太失礼了!非常抱歉殿下!我等会儿立马去清理这个污点。”
“你不是说最近睡眠不好,总是很累吗?”付韫鹭摇头,安慰道,“你神经绷得太紧了,明天休息一下吧。”
“殿下!”区长挺着肥胖的身躯,边小跑边拿帕子擦脸上的汗液,“我们人都到齐了,关于内部排查会议现在要开始吗?”
付韫鹭说:“元首找我有事详谈,我需要暂时离开一小时,会议正常进行,由你来主持,艾文他会同步记录,我这边如有异议,会书面提出。”
区长为难道:“这么重要的会议,您不亲自参加吗?”
二十分钟后,梁关月坐上了付韫鹭的飞船,在得知付韫鹭没有参会后,问出了和区长相同的问题:“……你没事吧?这么重要的会议,你竟然跑过来接我?我都说了给地址我自己喊车。”
付韫鹭往后躺倒在座椅上,说:“太远了,我不放心。而且这个会议,在我心里不重要。”
“什么意思?”
“你知道第一百行政区的防护罩失效,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梁关月说:“我不知道,但我猜真实情况一旦公布,恐怕会引起极大的公众恐慌,因此元首选择暂时隐瞒。”
付韫鹭忽然握住梁关月的手,沉默半晌才道:“关月,有时候我不想你知道太多,这太危险,但你又太聪明,但凡有一点线索,你都会摸到正确的方向。”
他捏了捏鼻梁:“毁坏防护罩的,只是一名照例来检查的防护罩维修工。”
梁关月皱眉道:“维修工?”
“是的,防护罩的每一处运行都极其精密,因而一旦有一处错误,都会产生极大的影响,更何况第一百行政区的防护罩实在……红色警报响起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付韫鹭回忆那份报告,“而那名维修工,在军方抓住他后,竟然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梁关月皱眉,“中枢神经被控制了?”
“研究院也是这样猜测的,由于这名维修工对第一百行政区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害,即使他矢口否认自己没有做过,但事实如此……很不幸,他被送往了研究院。”
“之后,研究院在他的大脑中与脊柱上,发现了——”
梁关月接话道:“发现了虫子。”
付韫鹭叹气:“对的,发现了体型极其微小的虫族,这是以前从未见过的虫族种类。”他说,“不仅如此,还有密密麻麻的虫卵。”
“……它们真的进化了。”梁关月摸了摸下巴,思考道,“不是从体型上进化,也不是从战斗力上进化,而是以控制人类神经的方向进化。它们懂得如何隐藏于人群中不被发现,也懂得如何真正一击即溃一个偌大的行政区。”
说完梁关月反倒笑了笑:“对联邦而言,简直就像个恐怖故事。”
付韫鹭点头:“至于更深度的情报,我们现在需要一些时间,让研究院去解析这种虫族。”
“那五十三区呢?”
“什么?”
“我说,你打算怎么办?”梁关月翘起而两腿,歪头弯着眼睛看着他,“既然今天这个会议在你心里不重要,你大概已经知道,今天参加会议的成员,或许已经有人被感染了。”
他道:“甚至,不止一个。”——
作者有话说:卧槽怎么已经二十五万字了……不……这不可能……
第78章 78 其实你也是天才,关月。
“殿下, 您特地叫我来这……”艾文环顾四周,荒凉无人的郊区,无数破败不堪的房屋建筑隐藏在树后, “是有什么事么?”
付韫鹭状似温柔的看着他:“有一件只有你能知道的事, 我想和你说。”
艾文也学着他的模样微笑:“殿下,您说。”
“关于我的终端, 你拿走它后, 做了什么?”
艾文回答道:“什么也没有做, 殿下,我原封不动的将它还给了您。”
“可为什么军方在上面,”付韫鹭缓缓道, “检查出了虫卵呢?”
艾文捂住嘴巴:“怎么会……”
“几个月前,你前往过第一百行政区, 对么?”付韫鹭道,“我查询了你这半年来的飞行轨迹,发现你曾在第一百区逗留了一周之久。”
“请允许我辩解,殿下, 我出生在第一百区, 那时是因为家中老人病重, 回去见他最后一面。”艾文连忙道,“恰巧那段时间您心情很好, 批了我半个月用来旅游的假期——”
付韫鹭冷漠的打量他:“确有此事。”
艾文松了一口气。
“现在, 联邦决定对上层所有一年内出入过一百区的官员进行排查。你也在其中。”付韫鹭左右踱步, “研究院塞不下这么多人,只能由各区驻扎军队代行排查职责,而五十三区的内部排查执行官,是我。”
“……可上次举行的内部排查会议中确定的决议并没有说过这件事。”
付韫鹭瞥了他一眼, 笑了:“因为那场会议不过演给你们看的——不,准确来说,是你们脑子里寄生的虫子。”他顿了顿,“艾文,现在的你,还确定是你自己吗?”
艾文嘴唇颤抖:“我不懂殿下您在说什么……”
付韫鹭抬起手,一道从高处射来的红光瞄准了艾文的额头:“从研究院目前提供的情报,以及那天我从你身上闻到的奇怪气味来看,我猜测你们这类虫族,暂时只能在没有精神力的beta身体里存活。”
艾文不可理喻道:“你压根就没有证据!!这只是你的推测!!你没有资格剥夺我的生命——”
“这里,不止我一人,你应该很清楚。”付韫鹭淡淡道,“如果我错杀了你,滥用职权,事后我心甘情愿接受审判庭的审判。”付韫鹭放下手,高处的狙击手射出子弹,划破空气,不偏不倚的打入艾文的脑颅中,“艾文,这些年,辛苦你了。”
血液顺着伤口流满艾文的脸,他死死的瞪大眼睛,通红的眼白与狰狞不甘的表情活像地狱的恶魔,这样致命的伤口本应该让他倒地,可艾文却像没有痛感,张牙舞爪的奔向付韫鹭:“为什么!不可能!!你怎么能确定——”
付韫鹭表情冷了下来,没想到他还能行动,立马掏出内衬口袋里的枪对准他,但显然已经将四周包围的狙击手反应更快,数发子弹打出,艾文的关节以诡异的形态扭曲,宛若一条蜈蚣在地上爬行。
纵使付韫鹭面对外人再心冷如铁,亲眼见到自己的手下以这样的形态看向他,整个人还是不免沉重起来。
“虫…族终将……复仇……”
“我们才是……人……”
付韫鹭脸色突变,毫不犹豫举起枪对准了他的喉咙。
‘砰——’
一枪。
‘砰——’
两枪。
然而攻击的人并非离艾文最近的付韫鹭,而是藏在几百米开外,二楼的梁关月。
梁关月甩了甩手,将枪还给了旁边督战的Alpha道:“我说了,m99我用过,战绩很不错,这点距离不会打偏。”
“……”这位女Alpha正是第一百行政区军区的司令官,她身型不算高,一米六五左右,此时探究的看向梁关月,“你在军校毕业?”
梁关月低头朝她笑了一下:“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能吃苦吗?”
司令官似乎不大喜欢在这样严肃的场合嬉皮笑脸,眉头皱了起来。
确认艾文失去行动能力后,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才鱼贯而出,由于看起来并不强壮,梁关月问:“中心研究院的人?”
司令官道:“你问题太多了。”
“你们的执行官给予了我向你询问详情的权利。”梁关月狐假虎威,“我问,你答。”
司令官不耐的回了句对,就不想再与他说话,匆匆前往现场。
梁关月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上下扫视她,兀的道:“你是Alpha吧?”
司令官眉头皱的更紧了,回过头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梁关月笑眯眯道:“没什么意思,我见过很多Alpha,由于Alpha的基因,无论第二性别是女性还是男性,他们的身高,总是很高,最矮恐怕也有一米七。”他补充道,“并非鄙视,只是好奇。”
司令官忍着怒火,沉声道:“我获得的战功勋章,可以将你砸死,小白脸,再说这些废话,不要怪我不顾四皇子的面子。”
“如果冒犯到你,我感到非常抱歉。”梁关月见好就收,不再言语。
他往付韫鹭所在的方向走,付韫鹭面无表情,正撸起袖子握紧拳头接受抽血,直到抽满了三管,穿着防护服的人向他鞠了一躬,拿着采集样本匆匆离开。
付韫鹭抿紧唇,面色阴沉,似乎还没有从艾文那番模样里回过神。梁关月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两步并一步走过去:“他们是谁?”在司令官那里得不到的答案,梁关月只能转问付韫鹭,“看起来不像是军部的人。”
付韫鹭见到梁关月愣了下,表情缓和过来,先是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又说:“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梁关月好笑道,“是我先问你问题的。”
“我看看。”付韫鹭坚持。
梁关月啧了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摊开手掌给付韫鹭检查:“我在问你话。”
“是中心研究院的人,他们想来现场获得一手情报。”付韫鹭快速回答了他的问题,在看到梁关月的手掌通红后,叹了口气,“谁让你用他们的枪的?后坐力那么大……肩膀疼吗?”
梁关月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开了枪?”
付韫鹭笃定道:“最后那两枪,是你打的。”
“变聪明了。”
付韫鹭被逗笑了:“看来在你心里我的形象不是很高大。”
梁关月不置可否,转移话题:“研究院的人抽你的血是为什么?”
“用来确认我有没有被虫族感染吧。虽然他们也无法通过血液检测完全确认。”付韫鹭眉心微蹙,转头向艾文的尸体看去,“我们发现的太晚,而它们进化的方向让我们措不及防,对联邦来说,这是一次持久战。”
梁关月却说:“但我却觉得,真正的战场不在此时。”
付韫鹭疑惑道:“不在此时?”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目前已知的感染体中,都是beta。这是因为Alpha和Omega拥有腺体,而腺体给我们带来的除了被信息素支配外,还有唯一可以称得上好处的地方,那就是精神力。”
梁关月垂眸,盯着付韫鹭的腺体,食指敲打手臂,将这些天的猜测与付韫鹭和盘托出:“精神力提高了我们的感官,让我们拥有更健康优秀的体质,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东西。Alpha与Omega的出现,是人类来到星际后的进化结果。”
“而beta,更像是在那颗古老的母星中曾经生活的人类。没有精神力的他们,目前看来更适合这类新型虫族的寄生,但即使如此,成功率也不高。”
付韫鹭点头:“成功率确实不高,但它们的进化还未终止。”
“真正掌权的,永远是那些Alpha,当然,其中可能会有小部分beta和Omega,不过就你们贵族而言,权力中心的话语人,向来是Alpha不是么?”梁关月沉吟,“而能够孕育优质生命的Omega,可以确保联邦下一代创造出更加辉煌的未来。”
“只要它们无法寄生Alpha与Omega,所带来的影响力便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付韫鹭眨了眨眼,忽然笑了,梁关月睨了他一眼,问他笑什么,付韫鹭说:“我怕beta保护协会和Omega保护协会听到后会派人打你。”
梁关月嗤笑一声:“要怪就怪联邦阶级固化,跟我的实话有什么关系?”
付韫鹭当然只是开玩笑,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梁关月摆手:“麻烦事就让研究院那群天才和几百年后的人去解决吧,现在我们只需要将五十三区剩下那些虫子揪出来。”
付韫鹭突然抱了下他,梁关月莫名其妙的撇头看了他一眼,不过并没有推开他:“你干嘛?”
“其实你也是天才,关月。”
“……”梁关月很不习惯,“你认真的?”
“你的所有猜想,与研究院提出来的设想别无二致。”付韫鹭笑了笑,“我总是会后悔,后悔自己以前没有想过去改善一个偏远星球——”
“听好了,付韫鹭,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梁关月捏住他的双颊,让他看向自己,淡淡道,“联邦不是没有想过去拯救我们,不过都失败了。我的家乡离主城区太远太远,而强龙不压地头蛇,一切企图撕破黑幕的刀刃,最后都会刺向自己。即使是你,也不会改变任何既定的东西。”
付韫鹭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轻阖眼眸,叹息道:“……我知道的,我是知道的。”
梁关月说:“你不用为并没有做过的错事感到追悔莫及,你只需要带着那些错误的过往,去在未来弥补,这就是你活下来要做的事。”他顿了顿,沉默良久,轻声道,“我也同样。”
付韫鹭抬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唇角,梁关月吓了一跳,推开他:“你有病啊?又不怕被别人看到了?”
付韫鹭摊手:“我是执行官,还是议长,在五十三区我看谁敢乱说话。”
梁关月烦得很:“还说不滥用职权。”
“事关你的名声,不一样。”
梁关月骂道:“那你不亲不就行了?”
付韫鹭只是笑:“因为想让你开心一点。”
梁关月扭头就走:“也不知道哪只眼睛看见能让我开心了。”
付韫鹭连忙跟上去:“生气了?别生我的气,打我消消气?”
“想事呢,别骚扰我行吗?你不是很忙吗?”
付韫鹭却说:“你没有别的问题想问我了吗?”
“有啊,你不怕现在杀了艾文会打草惊蛇吗?”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之前一直不动手,是在等元首的确切命令,我需要五十三区内部排查执行官的这个任命,才能更好活动,譬如军队的调用。”付韫鹭握住他的手,“还有问题想问我吗?”
“……”梁关月看了他一会儿,撇开眼,“我自己会想清楚,不必问你。”
付韫鹭问:“是怕我为难?还是说,你觉得我也不知道?”
梁关月道:“这种事情,除了元首,谁也没法肯定。”
付韫鹭更加握紧他的手:“关月,无论如何,你的这个猜想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去证实,好吗?”
梁关月哼笑一声:“好奇害死猫,而我从不好奇。”他指指不远处的那个司令官,“不过,我倒真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你们五十三区的司令官,真的是Alpha吗?”
付韫鹭愣了下:“什么意思?”
梁关月耸耸肩:“以前的室友总爱听小说,还时常外放,有些情节出现的次数太频繁,我因此总记得。譬如什么草根beta伪装成Alpha混入军部然后惊艳所有人——”
付韫鹭摇头:“那个司令官叫希尔达,虽然从身量上看起来像个beta甚至Omega,但实力不容小觑,曾经带领舰队歼灭过许多次大规模虫巢,再加上在五十三区里还算显赫的家世,四十多岁便坐上了这个位置。”
“是吗?”梁关月回握住他的手,付韫鹭明显呆了下,梁关月见状调侃似的轻笑了声,然后微微低下头亲吻付韫鹭的唇,而后道,“哥哥,你相信我吗?”
付韫鹭心跳的快极了,他抿了抿唇:“……自然。”
梁关月朝希尔达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弯眼笑道:“我的精神力告诉我,这个司令官很奇怪。”他直起身,悠悠道,“看着她点吧,性别造假这一块联邦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对吗?”——
作者有话说:以后不搞请假条了,大概就周日更,可能也会一周更两话,不过估计五话之内就完结了
第79章 79 找个时间打掉吧,付韫鹭。
梁关月在睡梦中, 感觉有人正在摸他的头发。
他抬手像赶蚊子似的拍开对方的手,付韫鹭站在床边愣了下,看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 然后闷闷的笑起来, 又小心轻柔的抚平梁关月微蹙的眉头,说:“我出门了, 关月, 记得答应我的, 不要乱跑。”
梁关月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醒了,付韫鹭的声音烟雾般的在他上头缭绕,他从睡梦中挣脱, 慢腾腾地坐起身,向付韫鹭的方向歪了下头, 上下眼皮死死粘连不肯分开,勉强睁开一只眼瞧他:“……哦……”声音又慢又黏,“……几点了?”
“八点了,关月。”付韫鹭忍不住, 弯下腰碰了碰他的脸颊, 触及即分, “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梁关月记得自己昨天凌晨三点左右口渴, 醒来想要喝水, 隐约听见付韫鹭说话的声音。
“你倒是精力旺盛。”
付韫鹭不解的‘嗯?’了声, 梁关月打了个哈欠,这才完全醒过来,抬头两只眼睛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付韫鹭今天打扮的比昨日正式很多, 一身黑色的双排纽扣军装,领口银色线纹,中间的腰带上挂了一把短剑,剑不像是尼诺并亚的产物——梁关月毫不避讳的拔出那把短剑,指关节敲了敲剑身,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应该不是用来作战的。”
付韫鹭解释:“象征着联邦赋予重大任务执行官的证物,来源于古地球中世纪。”
“你要去办什么事?昨天处理艾文的时候,你没有穿的这样繁琐。”梁关月拍拍床边,“坐下来说,我一直仰头看你很累。”
付韫鹭依言照办,然后回道:“我相信你的直觉。”
梁关月了然:“你要去五十三区军区总部。”
付韫鹭点头。
“你怕对方不配合,又觉得重新检测性别的要求太失礼,万一她真的是Alpha,闹了乌龙,以后自己没了执行官的身份,在五十三区很难轻易让军部的人帮点私忙。”梁关月上线打量他,“怪不得这样正式。”
付韫鹭笑:“有威严一些,显得公事公办,谅她能理解。”又说,“家里很安全,我不在的时候就不要出门了,好不好?昨晚答应我的。”
梁关月木着脸道:“我那是在敷衍你。”
“关月……”
“我不喜欢别人管我。”
换作平时,这句话出来后付韫鹭定是什么都依他了,但时机不对,场合不对,付韫鹭说什么也不肯,只是重复:“你答应了哥哥的。”
见这话竟然失效,梁关月面无表情的在心中恼了,骂道:“那我他妈怎么查事。”
付韫鹭其实一直没想明白梁关月来五十三区的真正意图,他自然心底里有隐隐期望对方是因为担心自己才来的,可他在梁关月身上自作多情的次数太多,渐渐不太敢将这种猜测同自己牵上关系。
“很危险的,关月。”可他又不想让梁关月白跑一趟,斟酌道,“等我办完希尔达的事,就带着你好吗?”
这种情况下,军区不是能随意乱去的地方。
梁关月沉默。
付韫鹭对于沉默感到心慌,抿抿唇,小声哄道:“别生气,我只是害怕你会出事。”
梁关月没说话。
付韫鹭小心地靠近他,啄了啄他的嘴角,见他没躲,松快许多:“……你想帮我,我很开心,真的,但是更担心你的安全,也是真的。”他商量道,“我暂时缺了一个助理,要不然明天委屈委屈你,先填了这个空位?”
梁关月挑眉,睨了他一眼:“你要我当你下属?”
付韫鹭笑道:“你明知道只是借这个职位好让你行方便调查,就不要吓我了。”
梁关月突然说:“我饿了。”
付韫鹭愣了下,连忙起身道:“我现在去给你做个早餐吧。”
梁关月问:“你不着急走?”
“不差这半小时。”付韫鹭说,“我以为你起不来床的,还猜你要睡到中午,所以才没做早餐。”
梁关月放他走了,十分钟后洗漱完趿着拖鞋下了楼,见付韫鹭站在灶台边神色严肃的盯着终端。
认真到连梁关月的脚步声都没发现。
直到梁关月走到他身后,下巴抵住他的肩膀,付韫鹭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关掉了终端。
“昨天的血液检测出来了?那么快。”梁关月回忆付韫鹭终端上的画面,那看起来像是一份化验检测报告,应该没有猜错。
“嗯……”付韫鹭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
梁关月说:“报告怎么说?”
“报告说……”付韫鹭的手指紧紧扣住腰带,半晌道,“……说我有些营养不良。”
“哈?就这些?”梁关月很难想象营养不良这四个字出现在一个尊贵的皇子身上。
“所以我还是吃了早饭再走吧。”
付韫鹭低头将锅里煮好的面和蛋盛了出来,梁关月见状,像个小孩似的嚷嚷:“你煮那么多,当我是猪吗?”
付韫鹭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下面条总是把不准量,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不用一定吃完的。”
梁关月说:“不用,再拿个碗过来,我分你一半。”
付韫鹭本来只想着给梁关月做的,便只打了一个蛋进去,现在要两个人分一碗,便说:“蛋你吃。”
梁关月好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穷成什么样了,一个鸡蛋还要分来分去。”他拍了下付韫鹭的额头,“当然是我吃。”
等梁关月已经吃完,付韫鹭坐在他对面仍是满脸心事的搅和碗里那本就没多少的面条,梁关月看不下去他这种行径,敲了敲桌子,付韫鹭惊醒,抬头看他,梁关月弯眼笑道:“哥哥,不想吃也得给我吃完,不要浪费。”
“啊,对,你看我……”说完他又奇怪的捂住小腹,捏住筷子的手指指甲用力到泛白。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不是说怀孕的几率很低吗?
他压根忙到一个好觉都难以保证,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不能充分担保,他要将自己的一切都押注在这件事上——为了梁关月,为了他们两个的未来,为了五十三区的民众——
“哥哥。”梁关月再不感兴趣,也不能睁眼当瞎子,付韫鹭的状态完全不对劲,尤其在一身肃穆冷刹的黑色军装包裹之下,迷茫的付韫鹭太过违和,“你有什么事没有和我说吗?”
“……”
要和他说吗?这也是他的孩子不是吗?但自己是未经允许,瞒着他怀上的,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小孩会被自己偷偷带大,这样等到梁关月未来不愿与自己纠缠时,不必疯的那样难看。
我应该……告诉你的。
你完全有资格,决定他的去留。
“关月……可以和我在一起吗?”付韫鹭勉强笑着,虚虚的牵住梁关月的手指,“这件事结束后,可以和我在一起吗?我们可以……成为恋人吗?”
梁关月不懂他为什么大早上的发疯说这样不着边际的话:“你睡太少了吗?突然念叨这个。”
付韫鹭换了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要来五十三区找我?”
“……”
“为什么?这个也不能问吗?”
“为什么为什么。”梁关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怒火,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在因何愤怒,只觉得付韫鹭的逼问在把他往火里烤,讥讽刻薄道,“你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除了问这些蠢到发笑的情情爱爱的话,就不知道该怎么正常说话了吗?”
即使付韫鹭习惯了梁关月突如其来的愤怒,也不得不在原地怔愣许久:“我以为……你来是因为……”他声音越来越小,“是因为担心我。”到最后几乎喃喃自语,“我一直这样以为……卑鄙的高兴了很久很久。”
梁关月不晓得怎么回答他,又因方才的脾气,只能烦躁的啧了声。
付韫鹭不死心,反问:“就是为了我才来的吧?”他说,“不然,你没有原因来这里。”
梁关月垮下脸,他梁关月怎么可能为了眼前这个人来五十三区犯险?他是最懂得审时度势的。
所以他为什么要来五十三区?
他确实是考虑了很久才来到这的,他确实是因为一个漫无边际的梦联想到了此时此刻正在五十三区的付韫鹭,他确实是……
“我对虫族新型进化很感兴趣。”
梁关月第一次明明白白的,欺骗自己。
“万一里面有意想不到的商机呢?人总要在风口浪尖才能看得远走的高,不是么?”
好拙劣的谎言。梁关月说完有点嫌弃的想吐。
都是付韫鹭的错。
他竟然想要自己亲口承认是因为有他的关系,才来到五十三区这个地方。
付韫鹭还想要让自己亲手杀了以前的梁关月。他是个心机又残忍的刽子手,还要伪装成一副深情委屈的模样。
梁关月蛮不讲理又幼稚的在心底里默默埋怨付韫鹭,面上却没什么表示,一双碧绿如深潭的眼睛幽幽的望向对方,无止尽的缄默着。
可付韫鹭害怕这种沉默。
静默无声的手掐住了付韫鹭的脖子,使他呼吸不能,才吃的几口面条在胃中翻腾,付韫鹭捂住嘴,眉头皱的极紧,猛的站起来抛向洗手间。
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清晰的呕吐声从里面传来,付韫鹭像要把五脏六腑都从身体里吐出来才甘心,整个人弓着腰,贴身的腰带上吊挂的短剑因为呕吐的幅度摇晃,许久未修剪的黑蓝头发垂下,只能从发丝中露出一小截煞白的脸和上下滚动的喉结。
梁关月进门便是看见这幅场景。
“你生病了。”
往日的记忆因为相似的场景重叠起来。
年幼的他看着瘦弱的母亲伏在洗手台上呕吐,问:“你生病了吗?”
梁梦蔚似哭似笑地说:“关月……你想要一个妹妹或者弟弟吗?”
极度混乱贫穷的垃圾星,漂亮和贫穷在一个Omega身上叠加,带来的往往不是幸运。
梁关月问付韫鹭:“早上的血检报告……你怀孕了?”
付韫鹭猛的一震,他的牙齿和身体不住发颤,意识到自己这种状态,忙不慌的用冷水拍打自己的脸试图清醒。
“为什么还要养别的小孩?”那时的梁关月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是凭着自保的本能说,“妈妈。”
此时此刻的付韫鹭转过身面对梁关月,他这时候痛恨对方的聪慧敏锐,可事已至此,除了承认没有任何退路。
付韫鹭湿漉漉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放向自己的小腹,哑声说:“你之前问过我,我瞒了你什么。”他看见梁关月的眉头皱了起来,“……就是这件事情。”
“你想拿孩子威胁我?”梁关月下意识道,“哥哥,你不觉得好笑吗?”
付韫鹭说:“我不会威胁你。”
梁关月逼问:“不会威胁我,那这个孩子的意义在哪?”
“……意义?”
什么意义?付韫鹭脑袋一片空白——他爱梁关月,所以想怀上他的孩子,以后就算自己被厌弃,也算有个孩子当做最后的慰藉,用来提醒自己以前至少有那么一段时光,和梁关月有过不满爱情,但足够亲密的经历。
这算意义吗?
不,这大概更能算是……一个充满掩饰和借口的欺骗,他因为自己的私欲,欺骗了梁关月,因为他知道,如果从一开始就告知对方,压根不会得到同意。
可他想要和梁关月有一个孩子。
但付韫鹭又足够清楚,自己的这些想法对于梁关月而言无足轻重,现如今任何哀求都无用,被揭开一切粉饰的他哑口无言,伫立在那儿,等待梁关月的发落。
“对不起,我隐瞒了你。”付韫鹭的声音像从胸腔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割得他疼痛难忍,“肚子里的东西还小,怎么处理……我听你的。”话说完却又捂住小腹,抬头充满恳求地看他,争取道:“我会照顾好他的,不会让他打扰你的,你不喜欢我就不让你看见他——”
“找个时间打掉吧。”梁关月淡淡道,“付韫鹭。”——
作者有话说:赶上赶上了,澡都没洗回来哐哐一顿写……大家七夕快乐……
第80章 80 所以我决定,先解决了他。……
“找个时间打掉吧, 付韫鹭。”梁关月的目光从他的脸往下移动,然后定在了那个可能孕育生命的地方,他语气平淡的判下死刑, “我不需要一个累赘。”
“……累赘是我, 还是这个孩子?”付韫鹭闻言抬起头,不可置信道, “亦或是……我和他都是?”
梁关月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点头:“随你怎么想。”
“……不行。”付韫鹭颤声道, “给我一个答案。”
“哪个答案都不妨碍我不想要这个,”梁关月顿了顿,“这个身上流着我的血的孩子。”
“为什么?”付韫鹭说完又立马说, “我会独自养他的,你可以当做这个孩子跟你毫无关系——”
“实际上, 无论如何,他都会和我有关系。”梁关月打断了付韫鹭天真的妄想,“只要他身上留着我的血,他就会和我有关系。”
说完他又说:“或者, 还有一个办法, 能够让你留下这个孩子。”
付韫鹭睁大眼睛, 抓住他的手臂,苍白的脸颊因为这句话而泛起希冀的红色:“是什么?关月, 只要我能做到, 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
梁关月凝视对方的表情, 忽然笑了,他弯了弯眼睛,手掌覆上付韫鹭的腹部,温柔道:“你和他, 永远都不要再见到我,我就承认,这个孩子只属于你,怎么处置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不行。”付韫鹭下意识的回绝了这个提议,方才浮现的希冀仿佛是一种幻觉,他整个人像浸入湖中多年的水鬼,有朝一日被强制拖到岸边,无措和恐惧充斥他的全身,整张脸毫无血色,只有两颗黑沉的眼珠子画在眶里,绝望的哑声道,“……我不要。”
梁关月的拇指抚摸他唇下的那颗痣,缓慢的反问:“那该怎么办呢?哥哥。”
付韫鹭明白这句反问的言下之意,泪水不受控制的凝聚在眼中,可又强撑着不愿落下,半晌,他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声音却哽咽道:“……好,解决完虫族这件事,我就去打掉他。”
说完又像是不死心,问他:“好吗?”
梁关月没有立马回答,反而擦掉了付韫鹭眼角那滴溢出的泪,然后说:“嗯,那就这样吧。”
付韫鹭抱住他,将自己送上去,贴住他的嘴唇,又稍稍推开,小声说:“我爱你。”
“……”梁关月有些不自在,眼神偏离,没有回答。
付韫鹭故技重施,亲了亲他,重复道:“我爱你。”
“……”
“我爱你。”
梁关月捏住他的双颊,烦扰道:“我说了,我不可能为了你去接受自己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孩子。打掉他,或者远离我,你选一个。”他说,“不要认为说这些我就会心软。”
付韫鹭愣了下,轻声笑了,说:“嗯,我知道,我不留他。”他轻声道,“我这辈子只要你。”
即使在梁关月这里,他可能永远不会拥有爱人的身份,但那没关系。
反正他的一生,也许只能在追求爱这样的无痛呻吟中度过。水中捞月,徒劳无功——这是对他拥有权势,却在还未开始追求权力,就迷失自我的惩罚。
于是付韫鹭第四次亲吻梁关月的唇时,告诉他:“你大概不会信……但在母亲死后,我活下去的动力只是你。”
梁关月无法理解,自然不会相信。
他们之间并没有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爱情,也没有共同承担过苦难,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甚至算不上愉快,哪怕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们的经历,都不会认为梁关月和付韫鹭是一对良配,更不会明白付韫鹭为什么要将梁关月视为活着的一切。
从理性上来思考,没有理由这样。
于是梁关月说:“那么你的生命,是在太脆弱。”
付韫鹭额头抵在他的肩膀闷声笑了好几声,然后说:“因为我的出生,由不得我选。”
当他被动加冕皇冠,便再没有理由去可怜自己。
世上有数不胜数的苦难,譬如梁关月不幸的童年,用这样的纬度去评价付韫鹭的生活,将那点缺失的爱拎出来评判,似乎显得别人的苦痛十分可笑。
可付韫鹭的三十多年,由这虚无缥缈的爱而真实的苦痛着,不堪其扰,匍匐许久,却因为皇室身份而丧失自怜软弱的权利——矛盾让他时常会盼望,要是这个世界,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我就好了。
梁关月听到付韫鹭在他耳边说笑似的埋怨,垂下眸,心想:比起死亡,付韫鹭更怨恨自己的出生。
梁关月虽然认为自己带着罪恶出生,但却并不怨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他,梁梦蔚会过得更快活,但他既然诞生,那便从容的活着。
梁关月没有付韫鹭那么多多么满的感情,许多时候断事便也干净利落。
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任由付韫鹭抱住他,没有催促,思绪繁杂的看着不远处的花洒——一滴水从花洒里掉落。
时间已经不早。
梁关月拉开窗帘,卧室的落地窗正好能看见停在别墅门外的车辆,付韫鹭走到车辆前,脚步顿住,感受到梁关月的目光,转身抬头望向他。
梁关月愣了愣,没想到付韫鹭会回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干脆拉上窗帘,眼不见为净。
付韫鹭本来还想向他挥手道别,但梁关月拉窗帘的动作比他更快,抬了一半的手因此放下,他抿抿唇,在原地默然半晌,才强迫自己收敛思绪,正了正头上的檐帽,对旁边立正的侍卫道:“保护好他的安全,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殿下。”
付韫鹭跨进车内,拉上所有的遮光帘,黑暗与独自一人的寂静才能让他喘息。
他应该去想等会儿应该如何与希尔达交谈,如何判断其他官员是否处于寄生状态,但梁关月说话时的模样却像空气一样萦绕。
这样无处不在的空气,即使只有黑暗与独自一人的寂静,也让付韫鹭感到窒息。
几分钟前在梁关月面前伪装出的成熟与稳重,在此刻通通粉碎。
糟透了。
糟糕透顶。
付韫鹭一遍又一遍的念叨,手指用力的抓住腹部的衣料,金属扣几乎要因这力气嵌进他的掌心,他低下头,耳边传来自己颤抖又沉的呼吸声。
许久,他拔出腰间的那柄短剑,朝自己的小腹刺去——但剑只是古地球普通的剑,衣服却是尼诺并亚高科技的产物,虽然看起来与寻常衣物并无二致,但普通的金属显然无法轻易穿透。
付韫鹭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憎恨自己,憎恨自己没办法得到梁关月的怜悯,让这个孩子能够留下来。
“你很幸运,知道吗?”付韫鹭看着他的腹部,细声喃喃,“因为你有我这样一个……不知廉耻,自私恶毒,不负责任的父亲,所以死去对你来说是好事。”
“要是你和我一样,一辈子都得不到别人的喜欢,偏偏又最渴求那些……那就太糟糕了。”付韫鹭闭上眼,再次道,“所以……你很幸运,知道吗?”
——
“不知道执行官今日带这么多自己的亲卫来军区总部找我,是什么意思。”希尔达点了根雪茄,吐出的烟雾轻佻的喷在付韫鹭脸上,见到付韫鹭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又请罪似的递上另一根,“你瞧我,忘记执行官也抽来着,光顾着自己了。”
付韫鹭微笑的拍开她递雪茄的手,说:“不用了,今日不方便。”他说,“我不是来玩闹的,希尔达,希望你能端正自己的态度,比如,灭掉你的雪茄。”
希尔达尖锐的嘲弄道:“让我重新检测性别这种事情,你希望我怎么端正自己的态度呢?”
付韫鹭道:“这应该不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麻烦倒是不麻烦。”希尔达摇头,“但没有理由。”
付韫鹭语气温柔却不容退让:“希尔达司令,我希望你要明白,我是执行官,只要有关于内部排查,我的命令优先级永远至高。”
“让一个快五十岁的Alpha重新检测性别,你不觉得这件事传出来很可笑吗?”
付韫鹭简短回道:“保密进行。”
希尔达道:“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怀疑我被虫族感染了吗?”
“我有理由怀疑任何人。”
希尔达接道:“但只怀疑我?”
付韫鹭从容不迫道:“如果司令觉得我针对你,我可以在之后对上层官员进行全面重检,以保性别真实性。”
“可你如何判定检测机构没有感染者呢?说不定他们会从中对结果作梗。”
“我自然会优先确保检测机构的感染情况。”
“你用什么确保?用另一个检测机构去检测这个检测机构?”希尔达说完哈哈大笑。
付韫鹭并没有因此被激怒,只是说:“中心区已经派来支援,过两日便会到达五十三区。”他低头看向希尔达,淡然笑道,“换而言之,我不信任五十三区的任何人。”
希尔达缓慢的停住了笑声。
“我不想强迫你。”付韫鹭说,“所以还请司令配合我的工作。”
“……好吧。”希尔达摊手,“虽然我很不乐意,但也只能配合你重新检测了——”
“你以为我会这样说?”
话音刚落,希尔达的枪就已经指着付韫鹭的心脏了,她有些嫌弃道:“这个beta哪里都好,就是身高不好,连指着你的脑袋都不方便。”
甚至还有心思说了个不是笑话的笑话。
付韫鹭身后的亲卫队立马抬起枪对准了希尔达。
付韫鹭对此笑了下:“需要我弯下腰让你的枪指着我的脑袋吗?”
“怎么,你觉得我不会开枪?”
“你当然会,但我不会死。”付韫鹭说,“会背打成筛子的应该只有你。”他冷冷道,“虫族。”
希尔达问:“我很疑惑。你怎么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付韫鹭没有回答她,反倒问:“五十三区到底还有多少虫族?”
希尔达勾起唇角:“你要听实话吗?”
“……”付韫鹭心下有不太好的预感。
“有很多很多。”希尔达徒手将自己的右眼球扣了出来,然后将眼球背面转向他,“你看。”
付韫鹭眼瞳骤缩——那眼球背面竟然布满了细小的虫卵。
“希尔达确实是beta,不过年纪轻轻想要当上一个行政区的司令官,光是战功赫赫可不行。”‘希尔达’笑道,“她的家族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从一开始就利用权势威逼利诱五十三区的检测机构,花了不少心思才伪造了Alpha这个性别。”
“大概是十年前,五十三区的防护罩曾经破损过,不知道你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子可知道这件事。”
尼诺并亚共有一百二十三个行政区,三十开外的行政区多多少少都会有类似的新闻播报,更别提半个垃圾星的五十三区。
付韫鹭皱了眉头,希尔达了然:“看来是不知道这件事了。”
防护罩破损后,虫族进行过一次小规模的进攻,那时的希尔达带领舰队进行驱逐,但却救助一个被虫族围攻的孩子途中,机甲损坏,被迫跳舱。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寄生在了她的大脑里。”希尔达用空闲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和她融合,而这个可怜的beta毫无所觉。”
“……”付韫鹭握紧了拳头。
希尔达说:“所以你们都猜错了。”
付韫鹭心下一惊,似乎明白她之后的那一句是什么。
她露出诡异的笑容:“第一百行政区不是这次感染的始发地,五十三区才是。”
“在你还没来到五十三区时,我便已经开始同化了。”希尔达手里的眼珠上那密密麻麻的虫卵突然开始孵化,微小到几乎看不清身体的幼虫破卵而出,“尊贵的四皇子殿下,你可真是来对了地方。”
不好!付韫鹭意识到隐藏的‘Alpha’恐怕不止希尔达一个,她有十年的时间在五十三区布署,而自己甚至无知无觉!
“我知道是谁发现的我。”
希尔达对着付韫鹭扣下扳机:“你的那位Alpha小情人,可真是有堪比S级的敏锐直觉和精神力。”
“我讨厌他的那番试探,所以我决定,先解决了他。”——
作者有话说:明天不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