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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不痛不苦

作者:炖糖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还没说呢,”少女清脆的声音在湖边响起,又在崖边响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赵归梦完全不觉得裴珩这么持久地盯着她的眼神有什么不对。毕竟,她也经常这样看着别人——一般都是要被抄家或者下狱的倒霉蛋,看着他们的眼睛,他们会慌,这很有趣。


    “这一次,很疼。”裴珩忽然轻叹出声,抬手撑着额头。


    赵归梦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神态,忍不住凑得更近,观察他:“哪里疼?”


    她凑得太近,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浓密的眼睫随着她眼珠的转动上下轻扫,那样扰人心绪的眼神就在眼睫后若隐若现。


    “浑身都疼,”裴珩发现她盯人,且不怕被人盯,便也直直地看着她,仿佛这样能止疼,“像是被鞭笞。”


    赵归梦腾的一下站起身,眉头紧蹙,在榻前来回踱步:“你以前都不疼的。”


    “是啊。”裴珩依然看着她。


    赵归梦的心里敲着鼓。她本就怀疑自己是否曾经中过七日醉的毒,她甚至怀疑自己一道雨雪天气就泛疼的怪病,就是七日醉的后遗症。


    现在一听说裴珩也有同样的症状,难免有些紧张。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裴珩的衣襟,心中盘算着一个好主意。


    “你想到什么了吗,赵门使?”


    不怪裴珩发现端倪,赵归梦放松下来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就是心里的写照。此刻的她,眼神坚毅,好像十分肯定自己的想法。


    他这一问,倒是让赵归梦清醒了几分,摇摇头说:“算了。”


    口是心非,眼神依然胶着在那雪白的衣襟。


    要是换成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襟口……那大概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或者说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露出这种眼神。


    算了?他可不想算了。


    裴珩眼神愈发温和:“赵门使,但说无妨。”


    赵归梦心一横,这可是你说的,她本不想如此:“你把衣服脱了。”


    “……”


    对面的人果然沉默了。


    赵归梦既不觉得羞赧,也不觉得尴尬,心想,不愿意就算了,了不起让慕亭云来。


    “为何?”裴珩却没有生气,嘴角还噙着笑,手上却半晌没有动作,“赵门使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赵归梦闻言,发觉居然还有商量的余地,便又在榻上坐了下来,当真与他解释:“我觉得你觉得疼,是因为血纹已经爬到你背上了。”


    按照良医的说法,血纹爬到背上,就意味着七日醉已经深入骨髓,药石无医,即将失去神智。


    这是很可怕的后果。


    偏偏这俩人一个心中的好奇大过一切,另一个为她的好奇而好奇,神情居然都颇为镇定。


    “赵门使如何知道?”


    “不知道啊,我瞎猜的。”赵归梦大睁着双眼,生怕裴珩看不出她的坦荡,说:“所以才想看看,验证验证。”


    她盯着面前人的脖颈,好像能透过那层不薄不厚的衣料看穿内里,就此验证几番。


    裴珩轻轻动了动,还没说话,赵归梦又站起来,绕着木榻走来走去,就像失去了耐心又隐忍不发的圆圆儿。


    她实在是按耐不住,迫切地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


    她看着裴珩神色如常的面容,心想,还是那个傻子好摆弄,立时立刻就能亲眼验证。算了,他不好意思的话,她就去叫慕亭云过来,或者那个新来的小郎中也行。


    “不……脱的话,赵门使也能看到吧。”裴珩看她抬脚往门外走,已然没了耐心,忽然道。


    正准备开门的赵归梦脚步一顿,掉转身,快步朝他走过来:“你说的有道理。”


    他既然松口,赵归梦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可怜她人生的十八年,仅有幼时的三年时光,勉强算得上是有女性长辈照看。偏那时还小,“娘亲”也根本不是闺阁妇人。长大后在这泥泞的人世间摸爬滚打,能活着已是不易,哪里顾得上礼仪教化。所谓的男女大防,在她心里只是简单的四个字。


    没有什么实际的含义。


    她一脚还踩着地面,另一只腿单膝跪在榻上,右手按着裴珩的肩头,左手去扒他后颈的衣领。


    这动作快得,让裴珩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


    冷风从敞开的后领口钻进去,逼得裹着皮肤原有的温度,慢慢涌上来,涌到裴珩的面上。


    他忽然想,她的眼神果然是藏着火苗的。目之所及,星火燎原。


    赵归梦却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了一般。


    裴珩却发现按在他肩头的那只手,在轻轻颤抖。


    “怎么了,赵门使?”他忍不住回头,想看那人的表情,却不料两人此刻的距离如此近,他的唇擦着一片冰凉。


    竟然是赵归梦的下颌。他的耳力忽然间大好,竟能听见心跳的声音,像林间的鼓声,伴着风吹过树叶,簌簌不停。


    赵归梦还没有反应,似乎是过于震惊,尚未回神。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进来的人发出一声怒吼。慕亭云一手撑门,一手指人,仿佛抓住女儿干坏事走弯路的老母亲。


    这道突如其来的动静,终于让赵归梦反应过来,她直起身子,面容苍白,仿佛突然遭受到沉重的打击,连目光都涣散几分。她看了裴珩一眼,忽然转身往外走。


    “师姐?师姐!”慕亭云眼睁睁看着赵归梦擦着他的袖口离开,却连头也不回,只掀起了微弱的一阵风。


    这是怎么了?


    他看向裴珩:“你对我师姐做什么了?”


    裴珩半垂着眼睫,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抬起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他的手指都比那白瓷般的下颌有温度。


    “郎君,药好了。”年轻小郎中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盘上左边是盛满乌黑药汁的白瓷碗,右边是装了几颗糖渍梅子的青瓷盏,旁边放了一双玉箸。


    他目露担忧,见裴珩饮尽了药汁,赶紧殷切地递上青瓷盏。裴珩用玉箸夹起一颗糖渍梅子,送入口中。


    慕亭云本就看他不顺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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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用梅子下药,立即找到借口发挥:“一个大男人还怕苦?你看我师姐,既不怕苦,也不怕痛,你跟她比,实在是差远了。”


    小郎中皱了皱眉,不是很赞同他的话,但又自觉身份低微,什么也没有说。


    既不怕苦,也不怕痛?


    裴珩眉头轻轻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来。他坦然自若地放下玉箸:“既然能不吃苦,又为何要吃苦?”


    不知为何,今日的糖渍梅子不似往日甜,反倒有些酸涩,酸得他心口有几分不适。他只吃了一粒,便放下了玉箸。


    慕亭云一愣,忽然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但又不肯承认,仿佛承认便输了,梗着脖子说:“强词夺理。”


    没有人既不怕苦,也不怕痛。


    只有人不得不苦,不得不痛。


    裴珩看着慕亭云甩袖离去的背影,敛下眼睫,也敛去心中乍起的波澜。


    “郎君,”年轻郎中拿着纸笔,他需要每天记录裴珩的身体变化,从而发现异常,“这五天,您是否吃过或用过什么新的东西吗?”


    过去五天的场景,像碎片一样从裴珩脑中一闪而过。他对入口之物无特别的喜好,没有吃过从前未见的东西。也不曾换过新的衣物熏香,一切皆是旧物。


    他摇了摇头:“并无。”


    小郎中耷拉着眉眼,心中失落万分,还强撑着说:“嗯,没事,应该是这血丸冰藏的时间太久了,才跟医书肚饿记载有些出入。等师父收到了信,他肯定很快就会找到新的办法。”


    他自己也不相信这话,垂头丧气地收拾好托盘,准备退出去。


    裴珩却叫住他:“把这个留下。”他指了指那个青瓷盏。小郎中以为他还要吃,于是把青瓷盏取出,置于案上。


    裴珩用过药之后,明显感到身上的疼痛慢慢减轻,最后消失,就像一件沉重的、铺满针尖、刺入骨肉的铁衣枷锁从背上褪去。他忍不住想到那两个晚上,赵归梦疼痛着蜷缩的模样。良医切脉,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有些松垮的衣襟,一手端起青瓷盏,抬腿走出书房。


    院中的枣树昨日还是干枯的枝条,今日就挂上了一粒一粒像麦穗粒一样的小小叶芽,静悄悄地在枝头,像瑞京秋日看到的麻雀,小小的、一排排地站在树枝上。


    阳光倾泻,风从遥远的、比瑞京还要南的南方,跋山涉水地过来了,也把遥远的南方的春,带来了,带到朔北这个寂寥的小院。


    春日当真可爱。


    裴珩对一切都没有特别的喜好。四季交替在他眼中如日升月落,一切都是既定,一切都毫无新意,一切都令人觉得无趣。


    春日当真可爱。


    重复的话在他心中响起。


    赵归梦的房门紧闭。慕亭云敲了一遍门,里面的人不回答,他也不敢再敲,悻悻然坐在院里。


    见到裴珩走到那扇门前,幸灾乐祸地眯着眼。


    只见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片刻过后,门吱呀一声开了。裴珩进去后,门又无情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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