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雪门正门是黑黝黝的生漆大门,敞开来竟有两丈宽。门前上方挂着两个红彤彤的灯笼,像怪物巨大的两只血红眼珠。门前是一条通往御街的青石板路,两边立着两丈高的青砖深墙。
这道幽深的巷子,平日里鸟不愿飞,人不愿过。六个狱卒提着半人高的木桶,一桶一桶的井水泼到青石板路上,粘稠的鲜血被水冲走,青石板路干净如往昔。
这日是庆兴十年正月十二,立春。
面容明媚娇俏的红衣少女骑着白马,踏过青石板溅起水花,冲向御街,沿着御廊朝着城门而去。她走后,御街两边的商铺小贩才又活过来,望着那离去的背影,露出或害怕或鄙夷的神色。
戟雪门,在民间又叫“积血门”。门前的青石板,经过多少人碧血的浸润,愈发幽深。民间有言,戟雪门不是在残害忠良,就是在残害忠良的路上。如今,赵归梦就在这路上挥鞭疾驰。那张下颌尖尖的小脸略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
抓人嘛,二师兄已经去了,师父偏偏还要让她也跟着去。这不是浪费时间?更何况,她二师兄未必待见她。
果然,一看见她来,高程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你来做什么?!”
红裙少女墨发高束,底下是一张白皙的脸,眼大而圆,眸漆如墨,唇角挂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像盛满醉人的美酒。只可惜,此人生得好皮囊,内里实在顽劣不堪
赵归梦弯起嘴角轻轻一笑,眼眸更加明媚,说出的话却气的人血液翻腾。她温柔地叫了一声“二师兄”,无辜地眨眨眼,体贴地说:“你一个人办差,师父担心你出错嘛。”
何其讽刺,他高程无论如何也是戟雪门四大门使之一。他绷着脸,三角眼阴沉,沉吟半天挤出一句:“狗拿耗子。”
赵归梦故作惊讶地望着他:“二师兄,师父老人家这么关心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对上她,高程总是变成被堵了口的葫芦。堵口非自愿也,肚里憋满了气。嘴上讨不了好,只能恶狠狠瞪她一眼,猛一拍马尾冲了出去。
夜幕四合,一行人穿梭在丛林中间。直到黎明将至未至时分,于一处断崖截住了一行人。
赵归梦一眼便看见中间那人。对面那人背着光,抬首看过来,长眉入鬓,一双眸子似笑非笑,两瓣薄唇略带水光。那样云淡风轻、无波无澜,连日来的路程奔波似乎未损他分毫:“两位门使,好久不见。”
裴珩?怎会是他!
赵归梦眼睫半垂,于无声中掩去讶异。
高程舒展了一下手臂,挑眉露出几分得色:“裴转运使,叫人好找啊。”
青袍随从“呸”道:“戟雪门的走狗!”
“我是走狗?”高程指着自己,这双三角眼既正气凛然又邪气满满,反问:“我忠于陛下,忠于大庆。不像裴转运使,有个投敌卖国的兄长。陛下已经下旨,请裴大人你随我们回戟雪门,好、好、调、查。”
裴转运使裴珩,大庆最年轻的状元郎,久负盛名。父亲乃当朝太傅,三朝元老。兄长裴暄,乃永威大将军。
十年前,西戎大举侵犯朔北三州、来势汹汹。裴暄作为副将,率军迎战,生硬地阻挡了西戎的铁骑。那一战艰难险阻,尸横遍野,裴暄所带的队伍死守庆州,这才阻止了西戎铁骑南下。但其队伍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正是因此,皇上封其为“永威将军”,永昭其威。如今这句“投敌卖国”是什么意思?
不等赵归梦细想,她只觉眼尾白光一扫,她这位心急如焚、恨不得瞬间立功的二师兄已然利刃出鞘。
“对付这几个人,就不劳三师妹大驾了。”高程看都没看赵归梦一眼,飞身下马,旋指对面。
那青袍随从见他来势汹汹,伸出双手要拦住他,大喊:“郎君快走!”
高程闻言嗤笑一声。走?往哪儿走?他带了十几名戟雪卫,已将这半片山崖围的死死的。除非裴珩长了翅膀,否则今天他哪儿也去不了。
他看向对面这位名满京师,清隽无匹的青年,心中半是恼怒,半是痛快。这么多年,他为师父鞍前马后,出生入死,身上的血都换了几遍,才堪堪有了如今的地位。而他裴珩,不过是仗着好出身,有个早死的大哥撑着门楣,会念几句酸诗,长了副好皮囊,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没我的吩咐,都不许插手。”他要亲手擒住这位名满京师的状元郎。
金乌忽飞晓,半边天深红浅红地层层铺开。崖上的动静惊起了崖下的飞鸟,扑扇翅膀的声音和鸟叫被风带去了丛林里。白衣青年右掌一拍,将青袍随从推至一边,反手拔剑挡住高程悍然而来的利剑,发出“噌”的一声响。
与此同时,其余几名戢雪卫朝着裴珩随身的两名侍卫围剿了上去。一时间,崖上利刃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血花飞溅,落在未化完的白雪上,与天边的晚霞交相辉映。
赵归梦抱臂旁观。高程这人心胸狭隘,摆明了怕她抢功劳。可他又自视甚高,以为裴珩早就是案板上的鱼肉,认他宰割。
哪知……
赵归梦看着裴珩一招一剑,干脆利落。基础扎实,非常正派。不像她,是野路子出身。
就在裴珩抬手举剑之际,高程抓住这个时机,抬脚踢向裴珩腹部,他自然后撤回防。高程就是等他的这个动作,立马提剑直刺,反手横扫。
裴珩似是躲闪不及,那一剑从他狐氅的毛领下滑至左臂。白色的狐毛翻飞,随着风,贴在裴珩墨黑发丝。他口中呼出的白气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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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高程心中得意,正要乘胜追击,却见裴珩翻身略下马,晃他一剑,一个鹞子翻身重又坐回马背,趁他不备,跃起飞踢,执剑横扫。
竟是把刚刚那一招完完全全回敬给他了!
只不过高程可没有狐氅挡着一击,竟被划破衣衫,流了血。他学得好快,自己竟成了他的磨刀石!高程心中大惊,这人气力不小,出手稳而重。甚至连眼神,从始至终没有变化,就那么看着他。
高程很熟悉那种眼神,他眼里看着他,实则没把他放在眼里,好像他是路边的尘土,不需要多看。那些所谓的贵人们一贯的眼神,皆是如此。他恼恨,却也清楚再打下去,自己明明白白就要输了。他不愿让赵归梦看他出丑,扬声道:“三师妹好清闲!”
赵归梦看得正起劲,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但声音还是甜的,温柔但惹人恼火:“二师兄莫急,我这就来。”
她虽这么说,身子却一动不动,靠着她的白马,打了个呵欠。
这姿态反激得高程战意愈发激烈,手中的力气越来越大。可有的人越愤怒,越容易出错。
清脆一声衣帛撕碎的声音,高程右臂又挨了一剑,血迹浸染划破的袖子。他竟被这文人书生逼得寸寸而退。他本意是想羞辱裴珩,此刻脑中发懵,招手就想让人一起上。
赵归梦笑意盈盈制止其他人:“二师兄不敌,我前来相助!”
相助就相助,还偏偏强调是他不敌。高程气得仰倒。
通体漆黑的鞭子破空而出,发出“咻”得一声响。红衣翻飞,踏马而来,赵归梦面上的笑意一凛,鞭子从雪地划过,带出长长的鞭痕。
有了她的加入,高程明显一松。他面皮绷紧,不愿承认自己弱,还要保持激进的姿态。
一鞭。
一剑。
如双龙出击。
这是高程的想法。若是叫赵归梦知道了他这念头,定要轻嗤一声,什么小蛇,也敢自称龙,也配跟她相提并论。
对面的裴珩终于有不敌之势,且战且退,终于退到悬崖边,退无可退。他头上的玉簪碎了一半,半边墨发垂垂披肩侧,狐氅上是数道剑痕,面上也染了血迹,衬得那张脸更添几分不近人情的肃杀之气。
高程心头那团郁结之气终于消散大半,邪气的三角眼舒展,他微不可见地朝身后某处瞥了一眼。瞬息之间,一道冷箭刺破空气而来,直直朝着裴珩而去。
崖边的青年已力竭,以剑插地,依旧站立如松。大氅在冷风中翻飞,白玉似的面上沾着血污。他抬眼朝二人望过来,眸中无波无澜,仿佛被逼至绝境的人不是他,亦或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眨眼之间,箭矢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