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沉寂,唯有草虫鸣唱不息,忽而风过叶动,月行云随,树影婆娑间,有两道影子追逐着落入了林野。
钟令慢慢停下脚步,看着前方攀援在树上的人影,吹了个口哨。
山英听到哨声,往四周警觉地看了一会儿才跳下树来,径直跑到了钟令跟前。
钟令将从禁军那儿夺来的刀用力向地上的石块劈去,等刀口卷了刃才将其递给山英,嘱咐道:“回去的时候随手扔在护城河边,明早再去报官,报了官之后就跟着官兵衙役去来找我,记住,顺着河找人。”
山英愁着脸,很担心她,揪着背上的包袱不放手,“我跟大人,一起去。”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她对山英温柔一笑,“不管我能不能杀掉李琯,你必须先找到我,山英,我只信你,只有你先找到我,我才能全身而退。”
山英被她瞅着,纠结了许久才松了手,将包袱解下给她。
她取出包袱里的干衣套上,奔袭良久,湿漉漉的头发也已干得七七八八,于是拿着布条束了头发,又从衫摆扯了两块布包裹了头脸,只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山英定定看着她做完了一切,才从怀里掏出来一把缠好的铁片给她。
她将铁片揣进怀里,拍了拍山英的肩膀,“好山英,快些回去。”说罢便飞快地朝着太清观的方向奔去。
无刀刃加身,只她一个,翻越过山野后也丝毫不敢卸去力气,直到道观高墙的阴影沉沉压近,将她整个人都笼入其中,她才缓了呼吸。
蒋贵妃与蒋淑妃如今在观中祈福,只是观门外便有数十禁军看守。
她贴伏在阴影中,轻轻吐气,气息尚且平稳。
数里奔袭,身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没干透的衣裳在作祟,此刻被夜风一激,紧紧贴在背上,一片冰凉。
她寻隙而动,轻轻跃入道观后的竹林,蹲伏在林中时,看到观中仍跳动着几点灯火,如窥伺的兽瞳一般。
她背靠着一丛竹子坐下,望着那几点亮光,静静等待着时机。
钟鼓低鸣,四更到了。
观门外看守的禁军换了一伙,观内巡夜的禁军也开始了交接,她趁机从后山潜入,沿着墙根,一路到了殿后客房。
此间除了夜巡的禁军,再无旁人。
看来二妃正住在此处,那李琯一家必然离得不远。
她藏在暗处,趁着一个禁军落单,持铁片将人拖拽至暗处。
“李琯住在哪儿?”
那禁军脖子被利器抵着,正想呼救,忽然见这蒙面人举起铁片要割他的舌头,立刻闭紧了牙关。
她再度压低了声音,“李琯住在何处?”
他看到那铁片泛着冷光,显然极为锋利,只要脖子上那只手再用力一些就能刺破他的喉咙了,求生的本能作祟,他马上指了一个方向,“东院里,只有他一家,住在哪间尚不清楚。”
钟令看着不远处的东院,只在院外有三五个禁军,里面没听到巡逻的声响,也不疑心眼前这人诓骗,将他击晕后扔进了客房后的林子里。
道观深处,一间房内烛火摇曳。李琯枯坐半宿,都将要忘了时辰,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更像催命的更漏了。
年轻时不畏死,而今功成名就,却失了豪气肝胆,贪生之念日益增长了。
“老爷,过五更了。”敞开的门外,一个护卫向他通传了一声。
他捶了捶僵直的双腿站起身来,“可有什么动静?”
“并无。”
“其余几处可有什么异样?”
“都早早歇下了,二郎倒是起了个夜,不过现下应当也熟睡过去了。”
他出门向家人所在的位置看了几眼,再度回到了房中。
护卫劝道:“老爷还是歇一歇,这里有重兵守卫,任是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的,什么凶徒胆敢闯入此间,真是不要命了。”
李琯也觉得自己可笑,竟被一个小儿吓得躲入山门,亏得蒋贵妃不是个恃宠而骄的,也允了他一家入住,只是那年纪尚轻的淑妃便很不客气了,质问他好好的府邸不住跑来凑什么热闹。
他一时不能说出实情,只能说是为一双高堂祈福。
以此为借口便不能将府中护卫统统带入观中了,蒋氏与太子正处争锋之际,他又是太子的人,蒋贵妃自也不能容他于此放肆,遂也只带了十来个护院,又担忧家人的安危,自己身边都只留了几个贴身的。
他对钟令的本事毫不怀疑,能夜擒七贼,武艺必然不俗,就这三五护院,未必能防住她,然而她若敢来,此处的禁军也不是吃白食的,至少要剜她一层皮。
他坐在椅子上,妄图找回年轻时的本领,听着窗外的动静,意图侦查。
风掠过庭中桂树,枝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屋顶有瓦片翻身,叮当作响。
他猛地抬眼,死死盯住门外,发现只是狂风,院中护卫都在持刀巡逻,没有来敌。
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他只觉喉中干涩发紧,端起桌上早已冰凉的茶盏,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几点茶水泼溅出来,在袖子上洇开更深的湿痕。
他撑着桌子喘了口气,觉得自己好笑至极,笑了几声,更像是在为自己壮胆,一股羞恼涌上心头,只叫他脸皮也跟着抽搐了几下。
但是恐惧仍压不下去,他往单薄的窗棂看去,似乎其后马上就要出现一柄利刃。
但是狂风之后,夜又静谧得吓人了,李琯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等不得了,等不得了。她今夜不来,明夜也是要来的,他的妻儿父母,都可能会被她杀掉。
那是个杀神,就算拿那位养育她成人的老妇人来要挟,她也丝毫不惧,一个毫不讲道理的疯子,怎么能指望她冷静。
必须戳破她的身份,就算太子被废,他富贵不再,总比死了好。
他飞快地坐在桌前,叫护卫铺开笔墨。
“老爷要写什么?”护卫持着墨条要研墨。
他挥退护卫,落墨道:“殿下容禀:今钟令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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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老爷!”忽然从院门外跑进来一个护卫,来到屋门前连声唤了起来,“老爷,江大人过世了。”
“哐啷”一声,一个“女”子还没写完,桌上砚台便已翻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李琯霍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怎么回事?”
“江大人府中走水,等灭了火,才发现江大人已经遇害了,个中详细小的也不知,只听说因是横死,孙府的人才来得急,请青珲真人连夜进城去做法事,这消息连贵妃娘娘跟淑妃娘娘都被惊动了。”
李琯握笔的手颤了颤,更加坚定了要揭穿钟令的决心。
那可是她的生父!声东击西、毫不手软,果然,她当真化作一个可怕的恶鬼来寻仇了。
笔下纸张也被墨洇透,他折在火上点燃,火舌燎上指尖也不避,只等烧完了这页才问道:“钟令呢?”
来报信那个一愣,“来请人的那个不曾提到钟大人。”
李琯不知心中是何等想法,甚至都不敢去想钟令此时的情况,是手刃仇敌之后的快意,还是磨刀霍霍即将要朝自己来。
然今夜,或是无碍了。他竟舒了一口气,“回城。”
“可要叫醒夫人他们?”
“不必,我去太子府,留他们再在观中住上些时日。”
“小的这便去备车。”
钟令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石墙,轻轻眨了眨眼,赌对了。
李琯对着曳动的烛火,忽然嗤笑了起来。
江伯瞻竟然死了,还是死在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手中,但凡少一丝迟疑,趁早捅破了那钟令是个女扮男装、欺世盗名的女子,也不会亡命在她手中了。
不多时,护卫便已来报,说车已备好。
他定定看了眼家人的居所,想了想还是点了四个护卫随身。
李家的车夫提着灯笼架好了马车,因夜梦中被唤醒,很有些混沌,坐在车辕上等着主人出来。
“老丈,你那车轱辘没装好。”
一身低沉的提醒响起,他打了个激灵,提起了精神,下了车辕回头却没见着人,倒是院墙里传出来兵甲击撞的声音,只当是有巡逻的禁军路过喊了一声,去看了车轮,蹲着嘀咕道:“这山路哪里好走,轮子撞上石头,不察就伤着人了……”
钟令在他离开车辕时,飞快跃进了车中。
车夫的注意力都在车轮上,没有察觉到车身轻微的震动,只是检查车轮已然十分稳当后小声骂起来禁军,“提个刀就雄上了天,拿老汉戏耍,没个爹妈教养……”
李琯与几个护卫过来时,听到他嘀嘀咕咕,一个护卫笑道:“陈伯说什么呢?”
车夫摆摆手,“老爷,夜里赶车,要慢些走了。”
李琯由护卫搀扶着上了马车,对车夫的态度还算温和,“最好是快些,一路回去平坦,不要耽搁了要事。”
车夫在另一边举着灯笼为他照亮,在掀帘时,车内蔓延进几丝亮光。
李琯才探入半个身子,忽然便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