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值时,钟令又抗着刀走出了衙门。
在衙门口看见许多同僚都在扶轿喂马,或是叙着话,心想他们难不成都在等着自己上江府的轿子?
然而要让他们失望了,江大人怕是还没接到消息,今日江府的轿子是来不了了。
眼见她独身一人扛着刀就要步行离开,连前几日牵马的那婢子都不见了,有好事者当即就问出了口,“钟大人,怎不骑马?也不见你那牵马的丫头了。”
“是啊江大人,你这独身一人,出入可得当心些了,你独身一人,回平乐坊莫要再走僻静小道了。”
她一拍脑袋,笑得有点失落,“多谢诸位关怀了,今日我不回平乐坊,答应了江大人,要去他府上的,我一人已是搅扰,那婢子便留在家中看家了。”
“不是说江大人会派人护送你出入?怎么这时辰了还没见人来啊。”
此人话音一落,就有几分细碎的交谈响起来,“江大人莫不是拿人开涮罢!”
“也就是钟大人单纯,还敢去赴约。”
“唉,若不去,那又要得罪人家了,往后或许还要给他使绊子呢。”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那江冲可确实是从他府上出来的,他如何也逃不了干系,钟大人应约去他家借住便是在为他解围了,然而自己许下的话却不兑现承诺,真当咱们大理寺是吃干饭的,不成,今日钟大人无人护送,独身去了他家门上,要是出了事,他一句没来过就摆脱嫌隙了……”
“余大人说得对,我送钟大人过去。”
“我也去……”
钟令不知道这几个年轻的官员怎么就突然沸腾起来了,只是看他们在那儿细细叨念交谈着,忽然就要护送自己去江府,面上都是义愤填膺、愤愤不平。
她本想拒绝,转念一想不如顺水推舟,便也应了下来,钻进一架马车,与他们说笑着一路到了江府。
来到江府门前,那门子见到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还愣了愣,上前来问是否是来家中做客,容他通传。
钟令意识到江伯瞻或还未曾归来,先发制人道:“我受江大人之邀,来府上借住一些时日,有劳通传,便说大理寺钟令已来赴约了。”
门房笑应下来,“大人如今还未归来,小的先去向夫人禀报一声。”
江夫人听到回禀时又是一惊,以为钟令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后面听门房说她是受邀前来借住,略想了想,也笑了出来,“还是老爷想得周全,外边妄议是他要谋害钟大人,他马上就想到了请这钟大人入府来借住,只要他在府上顺顺当当的,那些流言自也就不攻自破了,快,快去将钟大人请进来。”
“王妈妈,你去找个院子,要宽敞雅静的,临湖那座……不成,那儿跟玉徵挨得近,玉徵性子倔,恐她见了钟大人又要发癔症了……”
王妈妈听着夫人的碎叨,劝慰道:“夫人莫要忧心,此事只管交于我去办,我瞧红叶台便极好,又跟老爷的书房离得近,钟大人愿意应邀前来,显然是有意与老爷修好,在红叶台中住着,二人也时常能说话议事,岂不美哉。”
江夫人满意赞道:“还是你想得周全,咱们先去前厅,见见这钟大人。”
那厢门房出去将人请进来,大理寺那些个年轻官员仍不曾离去,看着她进了门还大声说着话,“钟大人,于此府中,更要小心了。”
“是啊,钟大人,要不要我们送你进去?”
钟令踏进门中,回身对着他们作揖,朗声笑道:“多谢诸位大人送我过来,诸位还请先回罢,莫要叫家人担忧了。”
门房这才见着那些人走了,心里还有些疑惑,却也知道不是他该管的,只将人领进了前院,交给一个婢子。
那婢子见着她手里的刀,笑道:“婢子为大人提刀罢。”
她轻笑道:“我这刀有些重,你或是拿不动的。”
说着就将刀柄轻轻搭在婢女肩上,只是轻轻一松手,那婢女就感受到了陌刀的沉重,正担心自己会被这刀压垮,肩上的沉重一下子又消失了。
她仰起头,便见这俊美的少年状元扬着唇,眼里含笑看着自己,“如何?是不是很重?”
她霎时便羞红了脸,低声呐呐道:“是婢子说话鲁莽了。”
“你也是好心,并不鲁莽。”
婢女走前她身边,只觉得自己都不会走道了,一颗心砰砰直跳,到了前厅时想着夫人在其中,才将那羞涩甜蜜的心思压住了,“大人,到了,夫人在里面候着呢。”
她轻轻拱拱手,“有劳了。”
“大人言重了。”
钟令抬眼看了看前厅,提步进去,手里的刀依旧不曾放下。
里面除了江夫人与王妈妈,还有个江管事。
江管事心情复杂,之前是不知为何老爷要杀钟令,如今又不明白为何会邀请钟令入府来,此举虽是洗脱嫌隙的一个妙招,可是往后还如何对他下手?难道是老爷改变主意了?
他率先行礼,“见过钟大人,夫人在内,还请大人摒刀会见。”
她微微一笑,并不理他,持刀对江夫人行礼,“晚辈钟令,见过夫人。”
江夫人却想这钟大人不肯卸刀,必然是对江府疑心未消,倒是并不生恼,笑道:“江大人多礼了,大人愿来,我不知多欢喜,如今我家老爷还未归来,我已遣人去唤了,大人稍候片刻,若不嫌弃,便叫王妈妈带大人去住处瞧瞧可还满意。”
钟令由人引着坐下,将刀置于身侧,没想到江夫人会这么客气,却也笑道:“晚辈还是在此等候江大人归来,与江大人说些话才好。”
江夫人只当她仍在戒备,倒是解释了一通江冲的事情,“……那江冲虽被逐出了府,但毕竟是江府出去的,原先大人又与我家有些误会,众人怀疑是我家老爷指使的,也是情有可原,然而,钟大人,请你务必相信,我家老爷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如此恶事来。”
钟令听后,道:“晚辈便是相信江大人,才愿意来贵府,夫人尽可放心,我钟令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当初江大人是为子女计,行事虽急躁,却态度恳切,是晚辈自身不济,几口酒便醉倒过去了,更没想到清源郡王会带着那么多人出现,惹得众人误会议论,折损了大人的清名,今次前来,也是怀着修好之心,想必京中百姓见我在江府打住,又得江大人与夫人关怀爱护,什么流言都将不攻自破了。”
这几句话真是说中了江夫人的心事,她眼里都带了湿意,说出的话也发自肺腑,“钟大人如此体贴,我也与大人说句实话,我膝下只有那一个女儿,上头她两个哥哥也不敢与她争闹,真是自小被宠坏了,但是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小娘子,不宠着她还能宠着谁,只想着将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给她,择婿一事更是人生大事,满京城里,哪还有比大人你这新科状元更好的人材,我们也是一时心急了,那一事,我那女儿也是经受了磋磨,至今还郁郁寡欢,大人来我府中,若是巧了见着,便当没她这个人就是了,万莫言语了,恐教她又痴心了。”
这话说得真叫钟令满头雾水了,什么叫又痴心了?江娘子难道还真看上了自己?
却也得要顺着江夫人的话说,“是,晚辈明白。夫人莫要伤心了,江府如此门第,江娘子又才德出众,何愁不得佳婿。”
江夫人莞尔一笑,觉得这钟令着实也讨人喜欢,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外面通传老爷回来了。
她立刻捏捏帕子,忽见钟令也持刀起来,刀光一闪,竟觉森森冷气,
她被惊着,脚步往后,撞着了桌角,忍痛没叫出声,只笑道:“钟大人,不必如此拘谨,老爷不是个拘礼的人。”
钟令侧头一笑,“晚生贸然来访,自要懂礼些。”
江夫人与王妈妈对视一眼,何来“贸然”二字?
不及多想,江伯瞻已经阔步走进厅中。
今日午后,他在大理寺的眼线便已经派人来与他说了江冲身份被辨认出来的消息,来的那小厮还道:“大人叫小的提醒您,说钟大人行事有些诡谲难定,此次他答应入大人府中借住,或许还有诡计,大人务必当心些。”
他诧异借住一事何来,问了那小厮才知道是钟令在大理寺中散播谣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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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为了证明清白请她入住府中,甚至江冲的身份也是她说出来的,连江冲行为不端被驱逐出府她都查到了。
真是有些手段啊!他咬牙想来。
更没想到她真敢来。
如今归家,就见她持刀相对,还笑盈盈地望来,“下官见过大人。”
江伯瞻心中郁结,却也笑道:“钟大人来得早啊。”
“大人相邀,不敢不来。”
江夫人看他们气氛也算融洽,笑道:“老爷与钟大人说说话,今日贵客临门,王妈妈,你去交代厨房添几个好菜。”说罢便也出去。
江伯瞻对其一笑,“有劳夫人。”
钟令见状笑道:“大人与夫人真是鹣鲽情深啊。”
江夫人走远了没听见,江伯瞻却是冷笑一声,挥退了所有下人,讥讽道:“怎么,为你那下贱的娘鸣不平?”
钟令没有如他预想地一样怒目过来,或是反唇相讥,只是持着刀大喇喇地往厅中主位一坐,肆意打量着这府里的厅堂,大刀随意挥着,忽然目光定在一只半人高的梅瓶上,长刀一挥,“哗啦”几声,梅瓶碎了一地。
厅外传来江管事的问候:“大人?”
江伯瞻不受她这挑衅,回道:“无事,看好了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钟令抬头一笑,用长刀指着下首一个座位,“江大人,请坐啊。”
江伯瞻峻着面容,“你以为这样我就没法子杀你了?”
“嗯?”她往前倾了倾,“江大人胡说什么呢,你何时要杀我了?”
“孽畜,莫要再假装了,你假冒男子之身参加科举,不惜犯下欺君大罪,不就是为了给你那为娼做妓的娘报仇?”
钟令摇头轻笑,“江大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欺君之罪怎么了,你们不也犯了吗,我与如今这个清源郡王高低也称得上一声兄妹,瞧他有了出息,想来投奔,有错吗?”
“这么说,孙渠不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我连你跟李三爷都没杀,杀他做什么?”她点着头,“不过娄契真是我杀的,他那人心肠太坏了,跟我说你的坏话呢。”
江伯瞻气急而笑,“你有这么孝顺?”
“唉,实在是他说的话太过分了,什么认阉人做父、给宗室皇亲做狗、给太监提鞋舔屁股……你瞧,你这不也生气了,这么个坏人,竟然说江大人的丑事,我当然要杀了他。”
江伯瞻以为此生再听不到这些话,没想到会被她再次说出,顿觉胸口一阵发颤,似是五脏六腑的气血都被什么硬物堵塞住了,有火却不能发,他强逼着自己收敛好神色,“既然孙渠不是你杀的,还会是谁?”
钟令嗤笑道:“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钟令!”他乍然凑近,钟令立时横刀在他身前,不等他胡吣便先冷声道:“江大人,你要警告我什么?”
刀锋近在咫尺,江伯瞻对着她冷峻的眼,终于才肯承认,她并不好对付!冷哼一声,“钟大人愿意在我府中住着,那就住着吧!”
他推开刀起身,“但愿钟大人得偿所愿。”
钟令往椅背上一靠,“那就借江大人吉言了,对了,江大人,府上二位郎君如今可是都在国子监?哦,还有李大人家的公子,闻说也在太学,近来京中颇多风波,江大人可务必要提醒他们少出学堂,免得路上遇上什么歹人,给丢了命去。”
“你……你敢!”江伯瞻回身怒视,“你当真以为我治不了你?”
“呦,江大人还是更喜欢儿子呢。”她淡淡说完,马上就站起身来,“江大人,安排我住哪儿呢!这江府这么大,我想跟江大人住得近些,万一有人来杀我,江大人也能及时发现啊!”
江伯瞻拍拍手,门外的江管事就推门进来了,在其授意之下领着钟令出了门。
钟令头也没回地摆摆手,“我身子不适,便不与江大人同席了,请大人代为向夫人致歉一声。”
江管事都不敢回头看主人的神色,更不敢想这钟大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尊敬,难道真以为为了消除谣言江府就得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