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庐清和,风清树茂。
上得山门,还以为会少几许尘嚣,然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热闹。
因青珲真人之故,太清观的香客比之宝应寺有过之而无不及。
钟令在袇房外听着前殿传来的诵经声,心说昔日玉真公主干谒诗不绝于耳,大抵也只如此了吧。
钟韫端来茶,见她冥思,笑问:“想什么这么入神?”
她朝前殿努努嘴,“这么多人求真人赐福,真人忙得过来吗?”
钟韫拍她一掌,“都当官了,举止端庄点,万一有人闯来后面,看到你这样子,当心又被议论。”
她一笑,“你都听到什么议论了?”
“真人前些日子从宫中回来,跟我说了一说,说皇后听说在京几位新科进士后宅空虚,打算各赐几个宫女,陛下听了便说‘旁人可以,莫给钟令赐了,听说他被江伯瞻逼婚,吓得晕死了过去,这回赐两个宫女给他,朕担心他哭着来求朕收回成命’。真人问我,‘那新科状元,是个痴情种还是个糊涂虫,吓晕过去便算了,怎么还让外人知道了,得罪了那几个阴险毒辣的,可没他好果子吃’。”
她学得像模像样,钟令也听乐了,心内想着二夫人原是请蒋贵妃给自己赐人,最后却是皇后提了出来,看来皇后与蒋贵妃也是联系密切啊。
“真人可打算带你进宫?”她问道。
钟韫点头,“贵妃打算请真人教襄陵公主习字,真人说我踏实又机灵,可以进去暂且做个伴读。”
“那你是如何想的?”
“自然有些忐忑,我不过一介农女,竟然有一天能做得公主伴读,担心不懂规矩反而触怒了贵人。”她掀起眼来,神色又含着期待,“但是我一想到你,你比我还苦一些,都已经当上状元了,我便想,那我也可以的,你可以做官,我未必就不可以,我要不了实际的官位,但可以搏一搏自己的份量,就像真人说的那样,只要自己有本事,便不会瞻前顾后想东想西了。”
钟令很了解她,知道她的话不是作假,便轻轻拊起掌来,“那我就先恭贺钟娘子了。”
钟韫脸一红,四处看了看没有人才嗔骂她,“光笑话我,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你被人家逼婚给吓晕了,往后别人再也不会尊敬地对待你了。”
钟令摊开手,“无妨,我是丢了面子,可是江大人面子里子都没捞着呢,所有人都知道他逼婚于新科状元,还不是权臣呢,就敢学往朝权臣的行径了。”
钟韫便也笑起来,“那江大人可真讨厌,难道不知道君子一诺千斤重吗,竟然逼着别人退婚,好不要脸。”
“不提这个,看,这是什么!”
“金花!这不是你中状元那日戴的么?”钟韫惊喜地接过,“这可是御赐的金花,可以随便给人吗……”
子书扶着殷四郎出现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场景。
少女盈盈笑着,低下头让对面的钟令给她簪花,簪好后又抬手扶鬓,娇俏地问好不好看。
子书嘿嘿一笑,“郎君,人家是金花哦。”
殷四郎往怀中摸了摸,掏出个手帕包来,将绢花拿出簪在了鬓间,“这是他家乡之物,格外不同。”
钟韫顾盼之间注意到了这方有人,倏地收起笑,起身来问,“二位善人可是走错了地方?此为后山袇房,并不接待斋主,我带二位去前殿吧。”
子书赶紧将那手帕拿来塞进腰带里,笑道:“多谢道长,我家郎君是来寻钟令钟大人的,前方有人引路于此,并未走错。”
钟令听到声音回头,有些惊喜,对钟韫道:“这是我来京后认得的一位朋友,殷四郎,四郎,这是我家妹妹,在太清观暂住修行,并未出家。”
钟韫施礼笑道:“殷郎君,有礼了。”
殷四郎听到钟令的声音眼见得高兴了起来,由子书搀扶着走了过来,“方才是我失礼了,钟娘子,幸会。”
钟韫惊讶地看着他朝虚空的方向拱手,结合他的举止,当下就明白了这是个盲人,与钟令一样,她也生出几许怜惜,人还没坐下便先倒了茶。
“子书昨夜回去说,你今日要来太清观,我左右也是无事,便也过来了,打搅了你们兄妹相聚,是我不好。”
钟韫坐下道:“殷郎君也不必说什么搅扰的话,十五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钟令也将茶移到他手下,“四郎不必这样客套,还是叫我名字好听些,这些日子在衙门里大人来大人去,大人都要累晕过去了。”
殷四郎闻言却眉目焦急,“可是公务繁忙吗?莫要累坏了身子。”
“无妨无妨,应对得了。”
殷四郎的神色才放松了,叫子书将一只锦盒摆上石桌,“这是贺你中状元的贺礼,我极少出寺门,又想着亲自送你更有诚意些,这才来了。”
钟令打开来,发现是一只透明的琉璃灯。
她推辞道:“此物贵重,我如今身份不同,不好收受,心意我领了,东西四郎还是收回吧,昨夜那篮枇杷便已极好了。”
殷四郎还没说话,子书便贱嗖嗖地开口了,“是啊,身份不同了,郎君你赶紧收回来。”
钟韫本来对这新奇的灯盏还挺新鲜,听着子书的话便疑惑地瞪大了眼睛,眼神朝向殷四郎,想说他怎么也不管束一下仆从,猛然想起他是个盲人,看来平素也被这刁奴欺瞒得厉害呢。
果然,听到殷四郎只是训斥子书一声,叫他莫要胡言,“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家里人都说这灯笼明亮,我想着你夜里用得上,才打算送你此物。”
他说完便摸索着将那锦盒挪了回来,不慎碰到了茶杯,茶水倾泄。
钟令身上没什么能擦拭的,钟韫也起身去寻帕子,倒是子书手快,从腰带处扯出个手帕来,笑嘻嘻道:“钟大人昨夜送来包绢花的手帕,还好没丢了。”
钟令顾不上说他,拿过手帕擦拭,随后顺手又塞回了自己怀里,还对殷四郎道:“并非此物不好,只是太贵重了,四郎,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不要多想。”
殷四郎笑起来,“我知道的,你不要听子书胡说。”
子书垂着头,不情不愿地对她道了个歉。
她也大方摆手,“下次我去宝应寺,你再请我吃一席素斋便足矣,不必再送什么外物了。”
钟韫瞧着两人没什么嫌隙,也松快一笑,忽见到一个小道童急急忙忙过来,口中唤着她。
“钟娘子,真人说她要下山去做法事,要你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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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送进宫的祝词抄完。”
钟韫忙对钟令点了点头,应声而起,问那小道童:“祝词还剩几篇?”
“应是一篇未写,真人本打算殿前赐完福再写的,没料到来请人的这样急,真人今夜都回不来。”
“能请动师父出面,是哪一家?所为何事?”
“顺成坊的孙家,他家老爷昨夜外出宴饮,归家途中被人杀害了,要连作三场法事,今日一场……”
钟令喝茶的手一顿,小跑几步去问那道童,“遇害那位,可是大理寺司直孙渠孙大人?”
钟韫也一惊,“竟是十五哥的同僚,成芳,你可听见了是哪一位老爷?”
“正是孙司直。”
钟令大感震撼,孙渠竟然死了,会是谁动的手?
“钟令,可是出什么事了?”殷四郎遥遥喊道。
她回过神,走过去叹了口气,“大理寺一位同僚出事了。”
殷四郎也很是震惊,开口却担心起她来,“出什么事了?难道是审理什么案子被人寻仇了?你是否会有危险?”
她摇头浅笑,“怎么会,还不知什么原因呢,今日我得早些回去了,这太清观,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只是想来跟你说说话,你若走了,我也该回去了。”他站起身,将手搭在了子书臂上,很善解人意,“我们走吧。”
三人同行出去,他继续说着话,“枇杷你吃着可香甜?”
“很香甜,你摘得很辛苦吧。”
“不辛苦,很多是子书摘的,我也是第一次吃枇杷,跟橘子的味道不一样。”
钟令笑道:“我衙门里有一位吴州的同僚,说他们吴州每年初夏,大街小巷都是卖枇杷的,他家住在河边上,年年这个时候都有船娘去他家门口售卖,你小时候必然不爱出门,家中又管束得紧,不许丫头小厮买了与你吃。”
殷四郎凝眉,半晌也笑起来,“奇怪,虽说失忆了,但是从小吃过什么,如今再吃,我总会有些印象,枇杷却是第一次吃到。”
钟令本是随口一说,听了他这话顿时怀疑又上了心头,“我在郁州待过几年,那几年一到了这时节,家家都要做用艾草煮鸡蛋,端午前吃,端午后也吃,叫我一见到那鸡蛋便害怕,后来离开郁州,便再也没吃过了,才知道那是郁州特有的习俗,如今叫我想起来,我也未必能记着,我想或许是你离开了吴州之后,再没闻过枇杷的香气,自然也就忘却了味道。”
殷四郎合上了眼睛,鼻翼翕动,“艾叶蛋?”
钟令见着他这模样,抬眼乍然见到他发间别着昨夜那朵绢花,抬手取下来,将花放到他鼻尖,“闻起来就是这样的香气,别人吃着都说带着淡淡的甜味,我却觉得是苦的。”
“我似乎吃过。”殷四郎不确定地回答,“应该带着一点苦味,但是有一些回甘。”
钟令微笑着将花簪回去,“看来吴州也有这样的习俗。”
“或许是。”
她的怀疑快要落定了,吴州有没有这样的习俗她不知道,但是殷四郎的身份却很值得她去探究,她被周载迷惑了,赏梅那日看到他毫不避讳的态度,让她以为她的怀疑是错误的。
如今看来,她大抵没有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