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状元授大理评事是近些年来的传统了,因近年来还没有状元被外放的例子,于是钟令也打算在京中先赁一间屋子住下来。
钟家一干人等都对她极为不舍,架不住她一再坚持,钟信便嘱咐了二夫人亲自带她去找住处。
二人由一个官牙人领着,在几个离大理寺衙门较近的街巷转了两天,牙人极力推荐顺成坊一带,等进了一座大门,他便道:“这顺成坊离大理寺衙门极近,先后住过好几位进士老爷呢,至今还有不少大理寺的老爷们住在这一带,您二位且看,这一排看过去瞧着是廊屋,实则进了门便是个独门小院,前厅后寝,共两间房。”
他说话的声音极大,完全盖过了不知从哪间廊屋里传来的声音,似有小孩的哭闹声、又有男女争吵、邻人互骂……
钟令先跟着他推门进去,果然如他所说,是个“独门小院”,一进门不过三尺的空地,倒是干净整洁,三五步就踏进了牙人所说的“厅堂”,约五尺长,七八尺宽,再进门又是一间卧房,比厅堂更小些,有个窗户敞开着,钟令看了一眼,与那外面的一个小孩子对上了眼,竟直接连通到了人家院里。
二夫人看了看,不满道:“此间一无厨舍,二无茅舍,如何住得?”
牙人笑道:“出了门,往东边去,就有两间厨舍,是共用的,至于茅舍,都有倒夜香的,省了老爷自己清洁……”
“罢了罢了。”二夫人听不下去,拉着钟令就出了门,“租金但高些也无妨,你进了大理寺之后,身边也得一两个伺候起居的,这里如何住得。”
钟令也没想到京城的房价高昂至此,她请牙人找的是两三贯一月的住处,竟只有这样的屋子,听二夫人说完也是悻悻点头,伺候起居倒不必了,住得清净是她唯一的要求了。
说罢便将租金提高到了五贯一月,大理评事的俸禄一月也才十五贯,她总要留些吃饭交际的钱。
又提了要求,要真正的独门小院,地段也不局限于大理寺周围了,尽可以偏一些,她还有一匹马要安置的,想着便为飞飞感到遗憾,它这半年在钟府的马厩里吃得好住得好,往后跟着自己就要吃苦了。
这便叫牙人为难了,只叫他们回去等消息,他再寻寻。
两人坐上马车,二夫人便道:“这样的住处也不像话,你也该成亲了,也得有个好地方安置新妇啊。”
钟令笑道:“新妇来过信了,近几年都不愿来京,愿意在沧州侍奉祖母,等我稳定下来,她再与祖母来寻我。”
“即便如此,还是找个宅子好些,你身边也得有个伺候的才像话。”
钟令知道她说的这个伺候的不是什么仆从,笑道:“叔母不必为我忧心,我都有数的。”
“你年纪轻,身边自要有个人担着,否则迎来送往的也没个主,你若瞧得上,我屋里那枫娘便是个极好的。”
钟令心头一动,笑道:“说出来也不怕叔母笑话,我并无纳妾的想法。”
二夫人一愣,迟疑了一瞬,“也不必过礼,枫娘生得好看,又懂事知礼,与你做个房中人,也是美事。”
至此,她的怀疑才落定了,二夫人很着急,急着往她身边塞人。
那枫娘,她也是见过的,确实貌美,自从前两天钟信同意她在外面寻住处之后,她便已见过那婢子好几面了,有时是送东西来,有时是二夫人请她过去,一旦去了,枫娘必在眼前。
但以二夫人平素的品行与为人,她不应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且此事也绝不可能是钟信授意,如今她被江伯瞻逼婚至晕厥的事情已经传扬开了,她才在外树立了一个忠贞不移的形象,钟信怎么会多此一举给自己身边塞个妾?
二夫人看她迟迟未语,不知她是否在犹豫,正要开口就听她道:“我曾答应过表妹,此生除了她,身边绝不会有第二个人,受不得叔母好意了。”
二夫人心有诧异,望过去只看到她轻笑着,似是看透了什么一般,也收回了出口的话,再不提此事。
钟令一旦有了怀疑,便会查个清楚明白。
当日回去便试探了钟信,他果然没有如此授意,傍晚又在园子里碰着了二夫人身边的婢女芸香,便与她搭起话来。
芸香曾从她手里得过一粒金子的赏,对她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忽从她口中打听到了二夫人娘家给她送过一家胭脂铺子。
钟令疑惑:“叔母娘家在江州,怎么会送一个京城的铺子?”
“是当年大人入京之后就送的,听说夫人娘家可费心了,为了这铺子废了好大功夫呢……”
钟令听了又继续试探,才知道那铺子生意极好,除了各府夫人娘子,宫中采买也时常光顾,甚至二夫人之所以能顶替大夫人成为了这钟府掌家的人,也是因那铺子能让她与大小官员的内眷搭上话。
她若有所思,听起来二夫人也没有什么异常,可没有异常就更怪了,余光在园子里看了看,远远近近也有些下人在,心中闪过一计,便带着芸香往前走了几步,嘱咐道:“今日我与你说的话,不要与叔母说起,要是她提前知道我想给她送礼了,就不是惊喜了。”
送走芸香,她即刻便回房换了身行装,随后便隐在钟府外面撞运气。
没多久,就有人打着灯笼从角门出来,她认出来那是二夫人身边的小厮,便一路跟随,竟真的来到了一家铺子前。
应门的是个中年妇人,见到来人还诧异道:“夫人怎么大晚上叫你来了?”
“有急事要婶婶传话。”
妇人赶紧让那人进门,在他们关上门后,钟令寻了窗角去听,虽并未听清具体是商量什么,但隐隐听到了自己名字,更加确定了二夫人背后另有他人。
看来有很多人都在打她的主意,但是很不凑巧,她很不喜欢被人这么盯着。
她藏在暗处,等着那人从铺子里出来,又一路尾随,到了僻静的地方,甚至不再隐藏身迹。
那小厮也感受到了有人在跟着自己,心中忐忑,越走越快,没想到身后跟着的人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啪”的一声,她将手搭在了小厮肩上。
小厮害怕至极,一边喊着“好汉饶命”,一边又将灯笼向后胡乱甩去,忽听来人出声道:“是我,十五郎。”
他惊恐地睁开眼,见到果然是钟令,喘了一大口气,“吓死我了,十五郎怎么不出声,我以为是什么歹人呢!十五郎不是在家,怎么大半夜地在外面,可是去吃酒……”
她收回手,“你怎么知道我在家的?”
“您傍晚还在园子里……我听芸香那丫头说的,不过咱们也巧,小的也怕走夜路呢,如今随您回府,有魁星引路,任是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敢近身。”
“不巧,我就是来找你的。”
小厮又疑惑又害怕,“您找我,是有何事?”
“二夫人让你传话给谁?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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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什么?”
“您说笑呢,我来给夫人买胭脂……十……十五郎……您要做什么!”他看到钟令挽起了衣袖,知道她善武,便担心她对自己动手。
钟令却摇头从袖中掏出一枚鸡蛋大的银锭来,十二郎赢回来的赌资,刚好可以用来收买他母亲的人。
小厮看到银子眼睛亮了亮,撑起笑脸,“郎君您别拿小的开玩笑了。”
她直接塞到了他手上,“不是开玩笑,我方才已听到了你们在胭脂铺里说的话,只是有两句没听明白,你再给我复述一遍,我也不会告诉二夫人的。”
小厮还在犹豫,她收起银子:“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收了银子,向我如实交代二夫人是要向谁传话,二么,你若不从,我回去便同叔公说,你偷了我的银子,仆役偷盗主家财产,若是送官……”
“十五郎,求求你饶过我,我也是听主子的吩咐做事……”
“所以我才给了你选择。”钟令一把将要下跪的小厮拉起来,下一刻就将他松开,大步朝前,“现在我便要回府了,一回去我便会向叔公说起……”
“是宫里的娘娘,蒋贵妃。”小厮跑着跟上来,一五一十地交代,“夫人在替蒋贵妃做事。”
钟令停下,“叔公知道吗?”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前两年被夫人买好来的,原来府里如何,小的并不知道。”
“那铺子真是二夫人娘家送的?”
“小的不知,小的也只管传话。”
“今夜你来,是传什么话?”
“夫人说您不打算纳妾,此道不通,建议娘娘直接从宫内下懿旨,送两个宫女给您。”
钟令看他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将那枚银子给了他,“回去知道怎么回话吗?”
“知道知道,小的今夜顺顺利利,并未见到过十五郎。”
小厮捧着银子,既有些害怕,又觉得欣喜,平素干的都是传话跑腿的活,也没见二夫人多打赏,这银子对他来说真是天降横财。
钟令本要先走,想想又道:“往后再有关于我的消息,你若提前告知我,我也会酌情给你报酬的。”
小厮当即便应了下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道理不挣这一笔,马上说道:“小的这里就有几个消息,说出来,郎君您当我买个好,先前贵妃传话给夫人,让她多留意您对东宫的态度。”
钟令瞬间会意,这是狗咬狗,将她当块肉了。
小厮说完就施礼要跑开,“小的就先回府了,郎君往后用得到小的,再行差遣。”
她没答话,看他跑远了才提步。
如今无宵禁,才靠近一品楼附近便听到了嘈杂声,楼中灯火通明,人影交错。
伙计还在外迎客招揽,至夜间,更有些白日里没有的把戏,楼中出来几个妖娆的女子临街弹唱,歌声似蛛网一样,过了路的都要被粘上停驻片刻。
她路过时也多看了一眼,毫不避讳地往楼里看,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李琯,正醉醺醺地被人搀扶着下楼,随后被交接给了门外候着的两个小厮,他们将他扶进轿子。
钟令看着马车离开,良久也才提步回去。
我今夜本可以杀了他,但是我绕了他一命,就像在信阳时他没有杀我一样。
他没杀我的情义,我已经还清了。
真是无债一身轻啊!她轻松地笑了笑,快乐地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