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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盲眼郎君

作者:十九同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因席上吃得畅意,崔友诤脸上的病气都去了几分,钟令与他同居一舍,仍不懈怠了练习,在他温书时便从行李中抽出刀来。


    学生们将这一排的寮房都住满了,以免惊扰同窗,她特意找一位小沙弥问了道,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练习。


    她正要起势,忽然发现有人在靠近。


    此间黑乎乎一片,几道脚步声响起来,她看去只见得有个身影,当是寺中僧人,忙出声道:“我是沧州学宫的学生,今夜借宿在寺中,来此是为了练习功课,非为歹人……”


    “我也不是歹人。”来人声音清切,“我在此已经坐了许久了,听到动静,还以为是我的随从回来了。”


    钟令循着声音看过去,见到了那人影,听声音应当是个年轻人。


    她还犹豫要不要直接走了,就见到那人影凑近,正在递什么物件给自己。


    “灯笼,打开吹一下就亮了。”


    钟令“嚯”了一声,敢情还是个娇客呢,连点灯吹那一下都不愿意,然而那灯笼都凑到手上了,她便接过,将灯罩掀开吹了一下,没想到里面竟然冒出了火星,再吹几下那灯笼就亮了起来。


    她低头望着灯笼,有些新奇,透明的灯罩,真稀罕啊。


    “灯笼亮了吗?”


    怎么会这么问?她疑惑地抬眼,入目就看见一张俊逸的面庞,是个年轻人,然而,他似乎看不见?


    她犹豫了一下,将灯笼拿远了一点,发现对面那双漂亮的眼睛没有半分跟随的迹象。


    她有点惭愧,方才竟然这样想人家。


    对面又问:“可是灯笼坏了?”


    她赶紧道:“没坏没坏,刚刚亮了。”


    对面的人才笑道:“那就好,等我的随从到了我便离开,不会打扰你练习。”


    钟令看他娴熟地后退,没几步就退到了一块石头上坐下,然后便静默得似香堂里的泥像一般。


    难怪她过来的时候察觉不到这里有人。


    “那我便将灯笼放在你身边了,等你的随从来了,正好能看见你。”她先出了声,然后才将灯笼放过去。


    坐在石头上的人也微笑了一瞬,合上眼侧耳听着动静。


    钟令也想此时离开倒有些不礼貌了,然而还是没有当着陌生人练刀的习惯,只是持刀看了看四周,又看着光亮中的人,远远道:“我已练习好了,不打扰了。”


    那人也不好奇她是练习是什么,只是笑道:“谈不上打搅,郎君先前没能发现我,想是今夜无月,你若不嫌弃,就带上灯笼走吧。”


    钟令看了他片刻,终究还是有些防备,走近道:“我是习武之人,用不上灯笼,郎君住在何处?我回去的路上找个师父说一声,叫他们送你回去。”


    “我住在永安堂中,有劳了。”


    钟令拱拱手,行完礼了才意识到他看不见,“举手之劳,我便先告辞了。”


    “郎君慢走。”


    她马上便转身回去,没走几步就想到那瞎郎君身上单薄的袍服,于是调转了方向开始倒退,看到那郎君始终坐在石头上,就像个精致的木偶。


    “郎君还没走吗?”那木偶忽然朝她转头。


    将她惊了一跳,她抚着胸口,“我带你去找个师父罢。”


    瞎郎君轻笑道:“不必了,我的随从就快到了。”


    唉,这是个什么傻子,什么随从敢放任自家瞎眼的主子深夜独身在这荒僻的竹林外不管。


    她走近了,反手将刀柄递到他面前,“握住棍子,我带你去个有人的地。”


    瞎郎君露出个温润的笑,伸手向前探了探,右手搭在了棍子上,左手提着灯笼站了起来。


    “走了啊。”


    “有劳。”


    钟令走得就像第一次扶祖母用拐杖那样,步伐小而慢。


    瞎郎君问道:“方才听郎君说,你是学宫的学生,可是沧州学宫吗?”


    “唔。”


    “幸会。”


    “唔,幸会幸会。”


    她显然是不愿多透露身份,瞎郎君却谈兴很浓,“我在寺中住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沧州学宫的学生。”


    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傻的瞎子。钟令心道,当初学宫所在的镇上有两个瞎子,哪个不是为了谋生变得机灵狡猾,瞬间便想着那透明的灯罩,又嗟叹民生多艰,这个傻也是应该的。


    “郎君是学生,如何是习武之人呢?”


    钟令便懊悔方才嘴快了,找补道:“初学的,为了彩衣娱亲,等回头要舞给家中长辈看,先前以为郎君是歹人,便称说是习武之人好吓退歹人。”


    瞎郎君摸着棍子,笑道:“舞棍助兴,倒是鲜有听闻,郎君真有孝心。”


    “是了,正好在寺庙里跟师父们学棍法。”她满嘴假话,正路过了一处溪渠,大步一迈就跨了过去。


    瞎郎君果然跟不上,踉跄着往前扑了一下,但是脚步却很稳健,并没有跌倒,只是踩进了水中。


    钟令听到踩水声转头,见到这情形才发现事情不妥,然而那位郎君却毫无惊诧之色,只是笑道:“有溪水流过,是到了落梅庵后面了吗?”


    神色平常,似乎时常遇到这种情况。


    她急声道歉,顺着刀柄往前一步,“抱歉,我方才一时走快了,我扶你出来?”


    瞎郎君侧着头,像是感受到了有人靠近,率先伸出了脚踏出了小溪。


    钟令长吁一口气,又因他这举动生出一点怜悯来,如此娴熟,他在寺中生活了十余年,不知是踩进这样的水渠多少次了。


    “你……郎君若无碍,我便走快些了,如今天寒地冻的,湿了鞋袜得赶紧换下来。”


    瞎郎君对着虚空的方向点了点头,“有劳。”


    钟令没忍心,朝他说话的方向偏了偏头,似乎这样就能弥补一些他看不见的遗憾。


    也没过多久,就看到有灯影闪烁,她轻声道:“前方有灯了,郎君稍候片刻,我去请师父过来送你回去。”


    瞎郎君松开手,刀柄便离去了。


    “多谢了。”


    话音未落,钟令已经跑了出去,对着前方那两位沙弥说清了情况,其中一个当时就骂道:“该死的……阿弥陀佛,子书那刁奴,又将殷施主一人扔在了外面,多谢施主告知,我这便送人回去。”


    钟令摇头望着沙弥过去,想那瞎郎君终究是没救了,连寺中的和尚都知道他那随从是个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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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的,他还傻傻等呢,若是她,便用那灯笼收买寺中几个和尚伺候起居了。


    想来这终究还是别人的事,能持有那样的灯笼必然也不是寻常人家,或许那瞎郎君甘之如饴呢?


    ……


    翌日清晨,学生们修整好了便要入京了。


    钟令出舍门时看见同窗们精致的穿戴,一时间还有些恍惚,这一路上餐风宿雨,众人都十分憔悴疲惫,更是无心穿戴,如今乍然光鲜起来,真叫钟令看花了眼。


    忽然传来薛度的呼救,她与崔友诤忙去他那寮房查看,才发现他是因束不上玉冠而焦急。


    这冠子精巧复杂,平素都是会娘给他戴的,他也没想到他会戴不上,不然昨日也不会让会娘连夜回家去了。


    钟令在他脑袋上比划了一下,遗憾摇头,崔友诤倒是试着努力了一下,半晌后劝他换个别的冠子,寻常人也瞧不出差别的。


    这里冠子还没戴上,外面的学谕就在催促了,钟令出去看了一眼,发现竟然连学谕的打扮都与往日迥异了。


    学谕见了钟令一眼,看她一身穿戴仍如平日一般,本想说两句,目光又从她脸上及身形移动几下,忽然笑了笑。


    年轻俊美已是足够了,再添装饰反而多余。


    薛度终究也没能戴上那玉冠,在学谕的催促下随着同窗们出了寺门,与方琇告别后便往京城去了。


    钟令看他面上带着憾色,笑道:“全怪我与友诤没钻研透那精巧的冠子。”


    他失落道:“唉,我也未曾料到,不过那也不算什么,等你到了京城,多的是这样的巧物,你从来都是自己束发的,想必很快就能学会了。”


    钟令心内一动,想起昨夜看到的那灯笼,“我先前看到一个灯笼,灯罩竟是透明的,掂上手还有些重量,那是什么玩意做成的?一定很值钱吧。”


    薛度凝神想了想,“透明的灯罩,或许是琉璃?”


    钟令只在书中看过“琉璃”两字,顿时遗憾昨夜没有多看看那灯笼,又好奇起那灯笼的主人了,道:“琉璃澄澈透亮,那或许就是了,昨夜我在寺庙闲逛,遇见一位盲眼郎君,就见他手持一盏那样的灯笼。”


    薛度便恍然道:“怪不得,那必然就是琉璃了,你遇到的是吴州巨贾殷氏之子,殷四郎。”


    钟令啧啧有声,“巨贾啊,怪不得。”


    “虽是商人,却也不能看低了他家,殷氏与太子府联系颇深,当今家主正是太子妃的舅舅,今年夏天林州水患,朝廷发起捐款,殷氏散尽家财捐出了白银三十万两,占了所有赈灾款的十之八九。”


    “哇!”钟令瞪大了眼,“三十万两,也没有散尽家财吧,不然那殷四郎怎么还用得起琉璃灯。”


    薛度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八卦地凑近她,“那谁说得清,不过那殷四郎也挺可怜的,原不是天生的盲眼,当年他家从吴州移居京城时,路上遇见水匪,他被扔入河中摔在了石头上,就此失明了,从此便一直住在宝应寺中,说是佛前续命呢。”


    钟令却疑惑起来,怎么又是遇匪?她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他家哪年来的京城啊?”


    “也就圣上登基后一两年吧,记不清了,总之是那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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