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八日清晨,信阳的驿站旁聚集了要启行的游子,还有众多送行的亲友。
自有科举以来,赴京赶考对士子们来说就是项伟业,离京远的通常都要在路上花上一年半载,沧州尚且好些,因离得近,倒是没听说什么士子因赶考客死在旅途中的事迹,但是在钟令他们临行前,学正仍是再三嘱咐,引用多个例子来向他们警戒这赶考的艰辛。
“……‘半面为君申一恸,不知何处是家乡。’这便是唐时进士廖有方为那位客死异乡的举子所作,除此之外,还有些因流连旅途风光、或为旁门吸引而滞留的举子,往往贻误时机,错过考试,故而我监学子,必不得擅自脱离队伍,携了仆从上路的,仆从也得听从陆学谕的安排,若有不从者,黜回诚心堂……”
钟令骑在马上,耐心地听着学正交代,终于等到陆学谕宣布启程,便慢慢拽紧了缰绳,回身看了一眼。
今次前往京城的共有治事堂生三十六人,其余未参与的或是学业优异、或是即将业满,都即将要授官了,另一部分便是另有考虑暂且不愿奔波考试的。
来送行的人虽多,学宫的学生就占了大半,因许多学子都是由异乡前来求学的,少有如钟令这样亲眷友人齐齐前来的。
钟令回头看了看,先见到了岑师任与燕子回,两人站在驿站的楼上,一个似赌气罢偏着头,坚决不肯看过来,另一个燕子回任情放意,欢呼呐喊,“钟令,薛度,友诤,高中!高中!”
再看下去,是在与陆学谕道别的县令,他们离得近,很快就看到了钟令。
“十五郎,折春再归啊!”县令朗声笑道。
钟令对他拱手致意,又往人群中看去,见到了隐在学生中的贺典籍,视线相撞,贺典籍对她遥遥举起了大拇指。
在人群的最后,她看到了祖母,只是招了招手,该说的话,其实在离家之前都已经说完了。
董五娘逐渐年迈,早已提不动砍柴刀,原来排斥的拐杖也杵上了,老妇人自知已是高寿,余生不知道还能再见她几面,于是跟着队伍走了几步,被于二娘扶住了。
“伯母,考中了就要衣锦还乡的。”于二娘擦着泪,“不要叫他牵念了。”
子明与子秀也泪汪汪地倚在祖母身前,对着兄长招手,口里喊着要高中状元。
钟令听到童声,擒着泪笑了出来,狠心回了头,俯身摸着马儿的头,“飞飞,去京城了。”
马儿似也难离故土,低头啃了几口草,带起来泥土粘在鬃毛上。
……
这支赶考的队伍一路出了信阳,因学宫安排得当,学生们莫不骑马坐车,路上也不曾遇到什么大的波折,行进了一个多月后,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中州边上的一个小城济安县。
陆学谕看了眼城外破旧的驿站,有心入城安置,这一路上学生们称得上风餐露宿,看在他心中也多有不忍,如今进入中州,再去京城至多不过七八日,且一路上都是繁盛人烟,再不必提心吊胆了。
中州各地皆属京畿,故而此城虽小,也比信阳县城热闹了许多。
钟令骑在马上,不时侧头看看身边的马车,那上头坐着崔友诤、薛度及会娘三人,崔友诤因客行他乡而水土不服,会娘又怀着矜持,唯有薛度从窗中伸出头来,兴致勃勃地看起热闹。
他们这庞大的队伍也引来诸多视线,京畿居民行事颇有不同,看到学生们好奇的打量,便当是异乡人赶赴中州,看过之后便不再多留意了。
没想到在经过一处高楼时突然就引起来一阵喧哗,楼上有几个戴着帷帽的少女对着他们喊了几声,“黑马上背弓那郎君,可曾婚配了?”
钟令吓了一跳,赶紧将背上的弓扔给薛度拿着。
薛度大笑道:“放心好了,人家也就是随口一喊,惦记不上你。”
没想到下一刻他就被打了脸,“郎君莫怕,我家娘子年方十六,如今正在择婿,瞧见郎君丰神俊朗,故想邀请郎君上楼一叙,我家老爷家财万贯,唯有娘子这一个女儿,你若愿意入赘……”
“不愿不愿!你们别喊了,他早有婚约了。”薛度朝上喊道。
没想到上面只是沉默了一瞬,那个侍女又倚在栏杆上问:“那郎君你可曾婚配了?”
“我也……”
陆学谕骑着马过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莫要回话就是了,少生事端,如你们这样的,但凡上了金榜,第一个就被那些土财主捉去做女婿了。”
说罢他又交代了队伍,一行人飞快地驶离了此间。
在济安县的小波折没有影响到学生们赶路的兴致,在客店歇息了一夜过后,启程时众人更加精神抖擞,虽有休息得当的功劳,更多却是因见识了京畿的风光,对京城的期待也更大了几分。
又行四日,一行人到达了上郡三十里外的驿站,至多再花上半日的功夫,便能进入京城了。
时近傍晚,学生们都已饥肠辘辘,又因即将进京而兴奋,见陆学谕竟无意于今日入京,而是要去路过的宝应寺借宿,都小声地议论起来。
陆学谕将议论声一一收进耳中,良久才笑道:“诸君餐风饮露千里而来,路过宝应寺,却未观之,何其惋惜也。”
薛度坐在车中,不免吐槽起来,“唉,这宝应寺什么时候看不得,如今赶紧进城才是正事,学谕如此,真是本末倒置了。”
钟令在马上啃了几个饼子充饥,已经不饿了,因一路上感受到了学谕的负责,当下就为其抱屈:“学谕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话音不高不低,正好落入了学谕的耳中,他和善一笑,也解释起来:“方琇方老爷如今正暂住宝应寺中,听说我监学子入京赴试,有心提点几句,已请寺中备好了斋饭,就待诸君了。”
此言一出,学生们立刻就释然了,方琇可是学宫的第一批学子,也是学宫出身的第一位进士科的状元,曾官至一方刺史,如今虽已辞官归隐,仍是不少学生崇拜的对象。
钟令一听这名字,想起的却是养正斋中供奉着的那只金笔,就是那支金笔,害得她比存心斋的少读了不知多少书!
在陆学谕的带领下,这庞大的车马队伍很快就到了宝应寺。
学生们看过去,便见寺门候着几人,其中一个正是学谕的贴身随从,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是学谕早就安排了人过来。
其中还有个沙弥,看到他们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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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合十,自称是这寺庙中的知客,说罢便引路上前,带着众人一路来到寺庙寮房。
想着马上就要见到方琇,不少人都面露期待,没想到进了寮房中,却先被斋饭吸引了注意力,知客见状笑道:“方施主特意嘱咐了,诸位施主一路远道而来,或有不习水土者,故而今日的斋饭便做得清淡简单了些。”
诸生哑然,望着桌上的菜色惊叹这还简单,钟令也对崔友诤小声道:“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宝刹,待会儿可得多吃几碗,回去说给子回和师任听。”
崔友诤也难得被勾起了馋虫,苍白的脸上也浮现笑意,“我瞧那道豆芽菜极好,回头或可问问做法。”
似他们这样想的不在少数,就连方琇本人进来了都还有人尚未知觉。
陆学谕率先行了礼,“方老爷。”
其余人才跟着问候,钟令抬眼看去,便见其年约五旬,双眼炯炯,虽是微笑,却含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只见他亲自将陆学谕的双手抬起,语气也极为亲和,“久违了,陆学弟。”
陆学谕便也笑应道:“今日拜见学兄的何止我这一位晚生,还有诸多学弟在此,亦要请学兄提点一二了。”
一句“学弟学兄”出口,方琇身上的威严似乎瞬间便卸了八分,只如寻常长辈般对着学生笑道:“诸位学弟也不必拘礼,赶了几日的路了,且安坐下来,这宝应寺的斋饭可是难得吃上的,我可是求了主持许久才求来了。”
学生们便都感激致礼,等安坐下来,方琇才打量起这批学生来,见到其中有不少极为年轻的面孔,问陆学谕道:“今次赴试的学生,应比往年都要年青些。”
“正是,这三十六人,最年长的不过三十八岁,最年轻的,才刚及冠。”
方琇大为慰怀,举杯对诸生道:“禅刹有忌,今日我便以茶代酒,为诸位洗尘,明日入京后,蟾宫自有玉树,静待诸君。”
席间见得学生们饮食畅快,他又欣喜几分,待到菜过五味,寮房点灯,他才问起话来,向陆学谕道:“这席间,哪一位是那二十岁的儿郎?”
陆学谕便示意钟令站起来,介绍道:“这便是了,如今在治事堂的明义斋中就读,叫钟令,正是信阳人士。”
钟令也行礼道:“钟令见过学兄。”
方琇叫她近前去,“你是哪年进学宫的?”
“学生是承和十一年入的学宫,先后在知业馆的养正斋、诚心堂的观理斋就读,今年八月刚升入了治事堂。”
方琇有些惊讶,“我曾在养正斋中读了两年的书,又在诚心堂两年,入学四年方升入了治事堂,如今你这少年,却更有为了。”
“学兄谬赞了,学生在养正斋中也时常听闻诸位先达的故事,因此更受激励,便愈加发奋读书了。”
方琇观她行止不卑不亢,也更加满意,问陆学谕她在学宫中的行艺,得知她这年岁已是其中佼佼者,赞赏感慨:“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此次你且勉力而行,必能有所斩获。”
问完了钟令,他也不忘勉励其他人,又问了几位学生,言语间都是鼓励,又将自己对于会试的经验及所知耐心说来,这如沐春风的态度也叫诸人感念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