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秋，新学期。
银杏叶落满街道，遍地都是，扫不尽。
四中和延桐最大的美食街只有一墙之隔，天没黑透，后街的小店就排起了长队。
“快快快，烤面筋没了。”
耳边一阵旋风，姜南连人带书包被拽出教室。
等她再反应过来，已经和陶晓希排在了烧烤摊的末尾。
陶晓希对小摊上的烤面筋情有独钟，她百吃不腻，几乎成了每周二的固定晚饭。
“休息会儿吧姜姜。”陶晓希喘了一会，踮着脚抬起半个身子靠近姜南，“你靠着我。”
“少来这套。”姜南装作很嫌弃地把人推走，拿出书包里的速记手册。
“哎呀姜姜，你是我最高的好朋友。”陶晓希笑嘻嘻地重新靠回到姜南肩膀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讲学校最近的八卦。
“四班有人在小操场谈恋爱被陈广明的巡逻车抓住了，那车头灯照得全世界都知道是谁。”
“啊对了南南，你知道吗？五班的李今宜，她爸买彩票中了七百万！！”陶晓希轻轻碰姜南，“姜姜，咱俩要不去卖烧烤？”
姜南失笑，合上背了一半的政治笔记:“够吃还是够卖？。”
“你又笑话我。”陶晓希看着姜南弯起的眼角，突然严肃道，“笑这么开心，回家可别忘了写课时练，明天早晨数学课代表要收。”
“……”
前一秒还满脸笑意的姜南瞬间垮下脸，头顶也似是升腾起一层乌云，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我错了我错了。”陶晓希赶忙拍拍自己的嘴巴，安慰姜南，“明早到学校我借一本，咱俩借鉴一下。”
姜南摇头:“我回家先自己想。”
“自己写倒是也没错。”陶晓希继续靠回到姜南身上，“你昨天晚上看年级大群了吗？他们最近在选级草呢，虽然听起来特土，但好在投出来的人还挺不错。现在剩下丛也和宋景文两个人在竞争。”
陶晓希忽然来了精神，站直起来冲姜南眨了眨眼:“姜姜，你觉得谁更好啊？”
而此刻的姜南，心思早都飘到了没写完的数学作业上。
她盯着前方火炉上滋滋冒油的烤面筋，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宋景文吧。”
“为什么？！”
排在前面的男生突然回头。
姜南被吓得一个激灵。
“陈其北你是鬼吗？”陶晓希一把握紧姜南的手，对着男生没好气道，“在我们前面站了这么久不出声。”
“不出声才能知道你们私下竟然不选我兄弟当级草。”叫做陈其北的男生视线越过陶晓希，落在姜南身上，“学霸，咱们好歹都是同班，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啊？”
“嗯？”姜南没听清。
“我说咱们都是……”
“陈其北。”
突然有人出声打断。
“我要走了。”
声音听着有些耳熟，隔着两个人望过去，姜南看见了和他们一样的校服。
男生背对着她，脊背挺得笔直。
“姜姜。”
等人走远，陶晓希才戳戳姜南，“刚才说话的就是丛也，你没选的那个丛也。”
“我没看清楚。”姜南摇头。
陶晓希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纸袋，拿出一根烤面筋递给姜南:“你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吧？他从理科班转过来不久。”
姜南:“听过。”
“而且他显然比宋景文好看一些，你竟然不觉得吗？”陶晓希不放弃。
“有点腻。”姜南犹豫着，还是把烤面筋还给陶晓希，“你都吃了吧。”
“我没仔细看过他的脸。”
“哈？可咱们这周都坐同一个大组呀。”陶晓希有些哭笑不得，继续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听过他的？”
“嗯……”姜南抿起唇，答得认真，“你最近抄的数学作业都是他的。”
“……”
“行吧。”陶晓希败下阵来，伸手拍拍姜南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终于算是理解数学老师了，你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人啊。”
-
姜南的家离学校只有三条街，为了方便她上下学，父母去年才临时买的房子。
只不过，安顿好她以后，他们就带着姜小冬去了几千公里外的远宁长住。
老旧小区的住户不多，一大部分人都搬走了。
姜南住的这一栋，除了一楼有人以外，其他几层都空置着。
“小南欢迎回家，小南欢迎回家。”
姜南反锁好门，径直到阳台，给笼子里的水盒填满水。
“小南要吃饭，小南要吃饭。”鹦鹉扑腾着翅膀，重复着这两句话。
“知道啦。”姜南伸手点点鹦鹉的头，去冰箱里找面包。
“忘了……”
看着空无一物的冰箱，姜南心头一阵懊恼，情绪也突然烦躁起来。
丢下书包坐直在沙发上。
原本今天应该去超市。
不该忘记的。
这样沉默了将近半个小时，姜南才调整好情绪，打开外卖软件。
麻辣烫麻辣拌烧烤麻辣米线……
“算了。”
姜南彻底没了胃口，拿起地上的书包，索性去写作业。
不学物理和化学以后，姜南卸掉了极重的担子。
因为她实在太偏科。
偏到离谱。
“或许应该把我的数学也取消。”姜南自言自语着，翻出被压在书包最底下的课时练。
一打开书页，大脑就自动浮现出数学老师的话。
明天课上开火车讲题。
嘶……
嗡嗡嗡。
陶晓希的微信适时打断了姜南的烦躁不安。
[姜姜，刚刚陈其北跟我说丛也下午有点伤心了。]
[因为他听到了你没选他当级草。]
？
姜南用力揉了几下眼睛，反复确认这句话的主体是丛也，不是陈其北。
还没来得及回复，陶晓希又发了一条。
[你别信。]
[我觉得是陈其北在造谣。]
姜南失笑。
她和丛也甚至都没有打过照面。
信的话才是见了鬼。
-
隔天。
丛也的练习册和往常一样，传了大半个班以后，最后一站到姜南和陶晓希这桌。
陶晓希十分熟练地翻找着昨天的题，不忘问姜南:“要看一下吗？”
姜南摇头。
而后又点头。
“这人跟你写英语作业似的，一题不落，果然你们这些第一名就是卷。”陶晓希把练习册压在二人中间，低声吐槽道，“丛也他脸好看，学习成绩还拿得出手，评选怎么就输给宋景文了呢，可惜可惜。”
“又抄丛也作业呢？”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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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有人在头顶出声。
姜南和陶晓希双双被吓得收起作业本。
“神经。”陶晓希没好气地白了陈其北一眼。
陈其北却跟没听到似的，笑呵呵地点点姜南面前的书架:“学霸，昨个儿天黑不怪你，但这会儿是大白天，你看看那边呗。”
姜南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但下意识抬起头，顺着陈其北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目的达到，陈其北向右一个闪身。
姜南看见教室门口站着一个男生。
肩头挎着书包，似乎刚到不久。
宽大的校服被他穿得格外板正，连扣子都系到了最后一颗。
此刻正被几个拿书的男女生堵在门口。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南的注视，他突然抬起头。
“怎么样学霸，是不是突然之间想转投我兄弟一票？”陈其北伸手在姜南眼前晃了几下。
姜南没接话，只沉默着从座位站起来，把没写完的课时练放在讲台上。
原来每天早晨被外班同学拦在外面问题的男生，是叫丛也。
“怎么着陈其北。”另一边的陶晓希终于写完作业，站起来赶人，“你这么喜欢前排的话，下周我投票让你坐在护法位。”
“别别别，我撤了。”
陈其北撇撇嘴，这才慢悠悠地朝最后一排走。
陶晓希交完作业，环顾了教室一圈，凑近到姜南身边。
“姜姜，你刚才看到丛也的正脸了吧，是不是也觉得他特别貌美呀？”
“没看清楚。”姜南突然开始整理起桌兜，嘴边嘀咕道，“太阳光那么刺眼。”
“有吗？”陶晓希看看走廊，又看看已经回到位置上的丛也，不死心地戳她。
“快快快，他现在又抬头了……”
“要上课了。”姜南头也不回地手动把陶晓希的头转回来，拿出压在最下面的课本。
才坐直，后背就被后桌轻戳了一下。
“姜南，这节课老师要叫人讲题。”
姜南:“……”
她今天早晨真是多灾多难。
全班都知道，她现在是数学老师的重点监控对象。
“没事。”姜南深呼了一口气，肩膀抬起又落下，“万一今天这课不上了呢。”
话音刚落，头顶的校园广播突然响起杂音。
缓冲了半分钟后，传出教导主任李成名的声音。
“通知，通知，高一高二全体学生现在到校礼堂集合，高一高二全体学生现在到校礼堂集合。”
“牛啊……”
周围的同学纷纷回头看向姜南。
“他们都干嘛呢？”陈其北支起身体凑到前排，一边问旁边的丛也，“表彰大会要表扬每科第一名吧。”
没人接话。
“所以姜南她今天要领五份奖的，这种份量的学霸拍照肯定是C位。”陈其北继续说道，“阿也，到时候你机灵点，一说拍照你就站姜南隔壁，好让学霸看清你的脸。”
“为什么。”
丛也翻书的手停顿了一下。
“还能是为什么？昨天你不也听到了？而且我问过陶晓希，姜南选宋景文是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你长什么样。”陈其北夸张地捶捶心口，“我心痛啊，你说咱这么帅气一张脸，姜南她竟然都看不到，她得多……”
“集合了。”
丛也突然打断陈其北，径直从后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