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州只冷静了一日第二天便照常去了礼部当值。
礼部的人还以为宋淮州自此事之后定会休息许久,不想他竟缓的如此之快,不过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众人的心情却不同之前了。
若是公主被嫁到了漠北,他这个驸马的名头直接便失效了,那这多出来的中侍郎的位置怕是也难保的住,属于宋淮州身上的光环便会一层一层的剥下来,由此看来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有着这一类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至少王开就是这样想的。
宋淮州刚到自己在礼部当值的房间就发现里面放了不少的东西,而且还有人不断地往里抬着箱子,而来来往往的人仿佛没看见宋淮州一般,招呼都不打一声,仿佛进入了无主的屋子一样。
经过昨晚一夜的未眠,宋淮州现下什么脾气都没有,也好像没看见这些人一样,自顾自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随意的打开了一本书,就这样靠在窗边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现下他最主要的事情是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除此之外,什么使团国,什么万国来朝,在宋淮州心里都排不上名号,一律都抛之脑后了。
王开抓住一个刚送完箱子回来的人问道:“宋公子可有说什么?”
忙活的侍从先是给王开行了礼随后道:“没说什么,宋公子进屋后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什么也没问。”
宋淮州竟然什么都没说?
王开得意的挑了挑眉,心道宋淮州定是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现下安分了不少,于是摆手让那人继续做事去了。
那些箱子里都是些陈年旧记,随着礼部存档的东西越来越多,那些记录现下没地方放了,本来是说先放在原来的地方,等上报朝廷再盖一间屋子专门存放的,但是王开寻了个借口便叫人都送去了宋淮州的房间里,在王开看来,宋淮州那间屋子迟早也是没用的,等漠北的人走了,宋淮州差不多也要把地方腾出来了,早腾总比晚腾好。
一想到自己努力了那么久才得了专属办公的房间,而宋淮州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还是着人精心布置了一番的,王开就觉得一口气压在胸口久久排不出去,现下倒是松快了不少。
现在宋淮州在礼部就仿佛是个透明人,谁也不敢招惹,连去端茶送水的小厮到了那之后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敢说,放下东西就往外跑,生怕和宋淮州有所牵扯。
钟游思虑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一条道走到黑,既然他一开始就将宝压在了宋淮州身上,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钟游苦笑了下,他其实也没别的出路,宋淮州是他在这京城抓住的唯一一棵稻草,也是唯一一个并未拒绝他的稻草。
到了宋淮州的屋子后钟游先是一愣,他并不知道王开做的事,下意识问宋淮州道:“宋侍郎这是要作何?”
宋淮州这几日因为漠北提亲的事情折磨的茶饭不思,眼见着脸上都显露了些许疲态,配上这乱七八糟的屋子显得荒凉了不少。
“不知道,他们就搬进来放在那里了。”宋淮州仿佛看不到这屋内的乱象一般,他面前摆放的是之前送去和亲的女子的嫁妆记录和仪式排场。
宋淮州一开始并不想看这些,他一翻开那些册子脑海里浮现的便是萧嘉仪坐着马车远去的场景,想到那他便控制不住的难受,是那种胃不断翻涌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的痛苦。
但为了想出办法来,他只能逼自己去查看之前和亲的每一位公主亦或是郡主的事迹,现下除了这个渠道,他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
钟游过去翻看了那些箱子的封条,随便查看了几个后他便知道这是有人故意为之恶心宋淮州的。
他转头刚想要告诉宋淮州,见到他那萎靡的状态后,钟游把话又咽了下去。
现下告诉宋淮州他有多招人怨恨对他没有好处,反而会激起他悲凉的情绪,钟游没想到有些人竟这么耐不住。
皇上还未同意公主和亲,宋淮州的职位也还未被剥夺,就这么着急的落井下石,钟游想了一圈,最后把答案定位在了他那位同僚身上。
宋淮州倒也不是完全不问世事,见钟游迟迟未在开口,宋淮州先问道:“钟侍郎是有事吗?”
钟游走到宋淮州身边道:“我没事,只是想着过来看看你,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宋淮州勉强扯了个笑道:“让钟大哥挂心了,现下许多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没想到钟大哥还会主动来帮忙,这份情谊我记下了,不过我现在也没什么头绪,麻烦钟大哥跑这一趟了。”
钟游摆手道:“哪里哪里。”
钟游说完后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用,只是撇了一眼瞧见宋淮州桌案上的书时,提了句:“梁朝许多年都未和漠北结亲了,最近的一次好像就是当年送了位郡主过去诞下了那位苏和王子,没想到他长大了之后竟会和其他王子一起来提亲。”
钟游话音刚落,宋淮州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这几日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说服皇上,却忘了从始作俑者那里下手了。
苏和!
宋淮州抓住了钟游话里的关键词。
苏和自入京以来安安分分的待在会同馆,表面上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但从这两次的接触看来他并非毫无建树,反而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流着梁国的血,他看起来比那两个王子更有城府一些。
藏拙。
宋淮州突然想到了这两个字。
宋淮州用拳头砸了桌子两下,他现下有了个方向却迟迟不知道该如何落子。
眼见着和谈的时间越拖越久,宋淮州现下也顾不得什么万全之策,他决定先接触苏和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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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嘉仪没想到帕子的事情还未查清楚,自己反而陷入了泥潭之中。
曾在少时萧嘉仪也听说过公主和亲的事情,但她以为那件事离自己很远,她认为梁朝如今兵强马壮,哪怕是联姻也不会让她这位嫡亲的公主嫁出去,因为她身上背负的是梁朝的脸面,哪有宗主国为了安宁向小国献去嫡亲公主的。
再加上她后来有了和宋淮州的婚约,萧嘉仪更加确信和亲这件事已经不存在于她的生命中了,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上面。
结果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漠北竟然敢提如此无理的要求,而且还宣告的到处都是,短短的几天内听说已经传到了许多地方,萧嘉仪便反应过来漠北是有备而来,但是她却始终想不通,漠北为何非得要她这位嫡亲的公主,哪怕她带更多的嫁妆去,也无法一下子将整个漠北变成中原,那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萧嘉仪将问题直接归结于最初的源头上,她不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改变什么,人若有求必然是利益所驱,只要给他们想要的,自己的困境便能解。
萧嘉仪将那方红帕子随意的塞到了一处,考虑起解题之法。
即便已经过了许多天了,那帕子上的海棠香气却始终未散去,经手之处留在在萧嘉仪的指尖处,惹起她阵阵烦闷。
而在距离皇宫不远处的山上矗立着一座不大的院落,在外面看来甚是寒酸,但却站了几个人守在了周围。
院子内和山下普通的农户人家并无不同,只是在主屋内的桌子上放了块牌匾,上面没有封号,没有名字,但桌前的香灰却提醒着下面的人要认真跪拜。
主屋的门大敞着,饶是山风冷冽也不曾关上,站在门口看守的嬷嬷年岁大了经不起这冷风,看着里面跪着的人还算是恭敬便骂骂咧咧大跑到偏殿休息去了。
无名的牌匾下跪着的是一个戴着比丘帽的妙龄女子,长期的跪拜让她的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但饶是如此她一天也要跪够三个时辰,其余的时间还需不断地抄写着经书,清扫着房屋,自己做饭种菜。
那个嬷嬷从来都不曾上手帮忙,用老嬷嬷的话说,她只是负责过来看着她的,可不是来伺候她的。
女子察觉到嬷嬷离开后,便侧坐在一旁盯着那无名的牌匾看了许久后拉开了自己灰色的外袍,露出里面的红色衣裙后,女子静静的看了许久才将衣服合了起来。
里面的衣裙是她最为体面的一身衣服了,是那位自称是她哥哥的人送来的,为什么穿在身上,而不是藏起来,那是因为她压根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要是让嬷嬷发现,怕是会直接抢走,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从那个金碧辉煌的地方送来的东西,只有送到手里的那一刻是属于她的,下一秒便会被夺走。
在这里,她没有隐私,没有优待,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从一开始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人。
但是她不肯认命,在那个人到来之前,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要这样度过了,最后最美好的结局便是能生一场大病让她早早的脱离这里,因为在这连死她都无法控制,但是有人要和她谈条件,她有筹码了,无论代价是什么,只要能让她逃离这里,哪怕是仅能在外面活一天,她也是愿意的。
于是那晚她第一次去了所谓的皇宫,那个好看的仿佛仙界一般的地方,那里的烛火是那么明亮,错落有致的房屋一座座仿佛都闪着金光,那里的人穿的衣裙都那么的好看,好像是仙女一样。
等被人引至一处房屋中后,她甚至见到了这个世上她看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在看见那人胸膛起伏的瞬间,她先一步屏住了呼吸,原来那个男人没有骗她,只要她按照他说的话去做,那自由和这个男人都将属于她。
那一夜过得十分的快,快到她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只有这身衣裙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只要和那个男子成亲,她便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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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和在房间里不断地摩挲着手中的请帖,这封请帖他等了许多天,终究是如愿到了他手上。
苏和应约到了宋淮州所说的地方,推开门后他显得有几分差异。
宋淮州未着官袍而是穿了一身庭芜绿色的衣衫,上面用金线绣着竹子样式的图案,头顶着白玉发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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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玉扇摇曳,妥妥的一副世家公子做派。
苏和下意识的捏了下衣角,觉得自己今日这一身和宋淮州相比看起来甚是寒酸。
稳了稳心神后苏和才进入房间。
苏和快走至宋淮州身前时宋淮州仿佛才察觉到来人,起身盈盈一笑与苏和同时拱手行礼。
苏和嘴上说着客套话实际上却细细打量着宋淮州的脸色,没想到竟未察觉到任何愁苦疲累的样子。
不是说宋淮州忧思过重,茶不思饭不想,连差事都在应和吗?
苏和本以为再见到宋淮州会看见他挫败的模样,不想眼下的宋淮州面色红润有光泽,风流倜傥的样子叫苏和一下子怀疑起自己的情报网来。
苏和的脑子飞速的运转,在坐下的瞬间他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宋淮州是装的呢?
苏和恨不得掐自己一下,他觉得漠北好像失策了。
毕竟宋淮州和公主的婚约定下了那么久,如果宋淮州此刻表现得欣喜异常那叫旁人看来定会以为宋淮州一直在装做敬慕公主的样子,叫皇上和公主知道了,即便最后公主和漠北成婚了,那宋淮州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但是若是宋淮州装作一副痛苦的样子,即便是婚约不成,那日后皇上定是会弥补他的。
苏和心里暗道宋淮州真的是好算计,建安侯府果然不一般。
宋淮州也在观察着苏和的动态,见他微微失神,宋淮州笑道:“我见苏和王子来京城这么久了一直在会同馆待着也不曾出去游玩过便自作主张的请王子过来尝尝京城的特色吃食。”
宋淮州说完后拍了拍手,随即门外陆续进来许多人,不多时这桌上就被摆的满满当当。
苏和瞄了一眼都是他们漠北没有的吃食,看起来样样都十分精致。
“劳烦宋侍郎挂念了,今日怕是让侍郎破费了。”苏和嘴上倒着谢,实则已经打量起这桌饭菜得花多少银子了。
不成想宋淮州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一道一道的给苏和介绍道:“这是黄焖鱼翅,这道菜以吕宋黄鱼翅为主料,光是制作这一道菜就要七天之久,这道叫做八仙过海闹罗汉,这里面包含着鱼翅、海参、鲍鱼、鱼骨、鱼肚、虾、芦笋和火腿,每一样食材都代表着一仙,中间这个是罗汉鸡,再将烧开的鸡汤浇至其中,那味道简直叫人回味无穷。”
宋淮州热情的给苏和介绍着每一道菜,这道道都有讲究,苏和却道道都未吃过,渐渐的苏和并不在意宋淮州说什么了。
苏和本以为这一趟是鸿门宴,宋淮州无论威逼还是利诱必会有求于自己,现下看来是他想多了。
苏和看着宋淮州这顿饭吃的十分的开心,心想宋淮州这么做估计是怕梁朝的人走漏了风声,所以才选中了自己陪他一同来分享喜悦。
这一桌子的珍馐待苏和放到嘴里的时候已经尝不出旁的滋味了,更多的是疑虑和可能接受失败的苦涩。
是苏和小看了宋淮州,一开始以为宋淮州是为了荣华富贵上赶着要当驸马的,现在看来即便不当驸马宋淮州的日子过的也滋润的很,想到自己搜罗到的信息,苏和好似也理解了宋淮州。
驸马不过就是公主的男宠,地位低下,哪有侯府公子来的自在,若是宋淮州前面的两位哥哥都不争爵位了,那宋淮州还能顶着建安侯的名头安稳度过余生,再不济凭借着建安侯现下的能力也能给宋淮州寻个好差事,这几条路怎么看都比去当公主的金丝雀要好的多。
苏和在心里大致的盘算了一下这桌上的饭菜得价钱,却还是被结账时的宋淮州吓了一跳。
宋淮州眼睛都不眨的直接扔了个金疙瘩去,那金疙瘩落在盘子里的声音不断地回响在苏和的耳边。
即便他是漠北的王子,平日里也不敢如此的大手笔,苏和突然意识到了漠北和梁朝的差距。
苏和精心准备了一堆的措辞却不想在宋淮州身上一个都没用上,宋淮州压根就不在意公主嫁不嫁得到漠北去,不,或许宋淮州更希望公主嫁到漠北去。
苏和走的时候整个仿佛踩在了棉花上,这一顿饭给他吃的云里雾里的,现下他不怀疑宋淮州了,他开始怀疑他自己了。
等小二在上楼时,宋淮州的嘴角已经放下去了,这几日不曾露过的笑在今天全补齐了。
“宋公子,那位公子已经走远了。”小二受宋淮州嘱托,在门口盯了许久。
宋淮州抹了一把脸道:“麻烦你把没动的那几道菜帮我收一下装到食盒里我带回去。”
小二这边麻利的收拾着饭菜,那边掌柜的把找的钱给宋淮州送上来了。
宋淮州从里面随手掏了些散银子给了掌柜的一些,待掌柜的下去后,宋淮州又给了店小二些许赏钱,把整件事做了个滴水不漏后,才带着食盒回了建安侯府。
宋修然在府里等了许久,一直等到宋淮州回到了院子里才把心放了下来,嘴上却依旧不饶人道:“今日的饭钱该还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