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入宫的人都必须通身巡查一遍,一切利器不得带入宫中,来往时间也要仔细标注,即便是伴读也免不了每天一次的检查。
李子实每天都轻手轻脚的来,很快就能通过检查,每次只有宋淮州磨磨蹭蹭的,自那日公主和他要了糖之后,宋淮州恨不得把家搬来,变着花样的给萧嘉仪送小惊喜。
巡查的侍卫次次都能从宋淮州那里见到许多千奇百怪的小玩意。
有能自己动的小木鸟,还有一些能吹出泡泡的怪水,偶尔带的糕点都能算的上是最正常的东西了。
几次下来,侍卫们都对宋淮州带的东西见怪不怪了,一来二去的摸清楚宋淮州的脾气后,领班的侍卫和他都熟悉了起来。
今日领班的侍卫老远看着宋淮州走过来便打趣道:“宋公子,今日有什么稀罕物让我们先开开眼呀。”
宋淮州匆匆快走了几步,待看清人脸后笑道:“黄大哥尽是打趣我,今日只带了些糖,黄大哥,你看一下。”
黄荣轩打开盒子后瞧了一眼便合上道:“行了,进去吧。”
宋淮州把盒子包好后,又拿出了一个盒子,“这份是给黄大哥和兄弟们尝尝鲜的。”
黄荣轩说着客套话却也接下了这份礼,看着宋淮州远去的背影,黄荣轩拿出一颗后便叫当差的手下们都分了去。
跟在黄荣轩身边的侍卫尝了甜后称赞道:“兄弟们在门前守了这许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吃的呢。”
黄荣轩没应声,只是回味着口中的点点甜,那独特的味道一尝便知是那间出名的铺子里的,黄荣轩在宫中当值许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由此他更看好宋淮州。
若是此子不是驸马的话......
黄荣轩看着宋淮州的身影消失在那金碧辉煌的宫殿群中,连一丝光影都不曾留下时,背过身后喃喃道真的是造化弄人。
李子实瞧见宋淮州送礼的过程,犹豫了一路,终是在走到文华殿前开口轻声道:“宫中律例......”
李子实话还未说完,宋淮州偷偷的往李子实的手心里塞了个小荷包。
宋淮州小声道:“真的只是一盒糖,门口的侍卫大哥们总是因为我的事情耽误许多时间,我心里过意不去便买了些糖蜜,还望李公子莫要和旁人说,我保证绝对不送贵重的东西。”
李子实本是不想要那个小荷包的,但是眼见皇子们已经都到了门外,李子实只能把荷包放到了怀中。
虽然他有时过于顽固,但是他也不是个傻子,自入宫中做伴读后,宋淮州帮他良多,他也不好恩将仇报,只是想着荷包得找机会还给宋淮州。
宋淮州见到萧靖川后赶忙带着东西跑过去,见到萧靖川摇头后,宋淮州只能将东西交给了萧靖川身边侍奉的太监小路子。
这已经成了宋淮州和萧靖川的默契了。
自宋淮州开始带东西入宫后,一般只有两种途径能送到萧嘉仪的手上。
一是等到萧嘉仪跑到他们学习的地方时,宋淮州就亲自送给她,如若萧嘉仪不准备来文华殿的话,宋淮州就托萧靖川给送过去。
看来今日是见不到萧嘉仪了,宋淮州上课的劲头一下子便少了几分。
待众人在殿中坐好后,萧靖川小声道:“听说今日要为二皇兄选侧妃,皇后娘娘邀我母妃他们一同去看一眼,我姐姐便跟着去了。”
宋淮州对宫中其他的皇子都未深入研究过,只是听说二皇子那么大的年纪了竟然还没有娶正妃呢,就不禁在心中唏嘘感慨着,这二皇子的姻缘实在是坎坷,比不得他半分呀。
这段时间宋淮州每日梦里梦见的都是萧嘉仪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的场景,屡屡梦见萧嘉仪一把将他掳到马上时宋淮州都会笑醒。
上次含巧和他说的话,他都记下了,为了不被公主厌弃,这段时间他都能和他大哥一同晨练了,等身体形成了肌肉记忆后,上课时也显得不那么疲乏了,只是他依旧对太傅口中的之乎者也不感兴趣。
今天临到午间太傅讲起了《春秋》讲到了鲁隐公让位的故事时,便随口问起了两位皇子该如何评价鲁隐公的行为。
平日里太傅讲书时也常常让两位皇子发言,只是今日的故事却不好分说。
鲁隐公当时为庶长子临危受命乃是无奈之举,他曾承诺还位于嫡子,却不想被嫡子猜忌而杀。
如今坐在这殿中的两位皇子皆是庶子,让他们评论鲁隐公,倒不如说是让他们成为鲁隐公进行选择。
饶是平日里头脑简单似萧靖宇今日也不敢乱说话。
原想着拖到午膳时间这件事也就算是糊弄过去了,谁也不曾料想到二皇子萧靖轩今日有着那么大的事情,还能抽出空来到文华殿溜一圈。
更离谱的是连大皇子萧靖睿都跟来了。
萧靖川平日里很少见两位哥哥,今日又因这个问题见到他们更是闹心,轻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道:“真是屋漏连逢连夜雨。”
宋淮州不认识两位皇子也谈不上什么压力,模糊的听了句随后激动的说道:“什么?公主最爱绿碧玺?你早说嘛,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怎么这会儿才说。”
萧靖川......
以后谁敢说宋淮州脑袋空空他肯定站出来第一个反驳回去,谁说宋淮州脑袋里面什么都不装,分明装的都是他姐姐,才挤得没空间放旁的。
几人行礼过后,萧靖轩好奇道:“怎么我们进来前那么安静,可是读书上遇见什么难事了?若是如此那今天你们可是行了大运了,年少时大皇兄读书可是经常被父皇夸奖的,若是你们有何疑问可以问一下皇兄。”
相比于萧靖轩的热情,萧靖睿显得很是冷淡,但是却没有拒绝和反驳。
萧靖轩见两位弟弟都低着头不作答,显得有些木讷,便热心肠的问太傅道:“刚才大家所辨何事?”
太傅看了眼端坐在那边喝茶的萧靖睿,弯腰行礼道:“刚才所辨之事为鲁隐公。”
太傅的话音一落,萧靖轩手指间揉搓两下脸上的笑意不减道:“原是在论《春秋》呀,那两位皇弟是怎么看的呢?没事你们尽管答,若是答得好了,皇兄有赏。”
萧靖宇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平日里他母妃教导他要向大皇子学习,隐隐约约暗示他日后要站队大皇子一派,平日里他倒是可以各种贴乎大皇子,但是现下正统嫡子站在面前,再论嫡庶长幼,他可是万万不敢的。
但是萧靖轩却逼问到了眼前,萧靖宇唯唯诺诺道:“臣弟认为,臣弟认为那个鲁隐公他该......”
鲁隐公该怎么样还未说完,刚才还专注于饮茶的萧靖睿却放下了茶盏认认真真的看向了萧靖宇,似乎也在等他一个答案。
夏日里的文华殿内虽是三面通风,凉爽舒适却也止不住萧靖宇的汗珠如雨滴一般的掉落在桌上,跪在一旁的李子实即使平日里饱读诗书,也无法破眼下之局,只求萧靖宇说话小心,切莫两个都得罪了。
萧靖宇最后的确是两个都没得罪,而是因为一时紧张打嗝反而逃过了一劫。
萧靖轩看着萧靖宇不得体的样子,自是不将他放在眼中的,并因为萧靖宇的母妃站在贤妃一队而庆幸,这般的猪队友只会成为他继承大业路上的绊脚石。
萧靖轩更关注的是萧靖川的答案,他这个六皇弟虽然年纪小,但很是聪慧,自从他和大皇子一同自宫外建府后,听闻这宫中最得宠的皇子可就是他六皇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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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靖睿和萧靖轩的目光一同落了过去,只不过他更关注的是萧靖川身边伴读宋淮州。
听闻荣子晋斜眼的毛病可是自这位宋三公子口中先传出来的。
小小年纪被定下了驸马的位置,还被破例选为宫中伴读,萧靖睿在朝堂之上瞧不出那建安侯有何出类拔萃的本事,于是对他这个儿子更感兴趣,他倒是想看看这宋三公子有何过人之处。
萧靖川顶着压力刚准备起身,却不想宋淮州比他快了一步,摁下萧靖川拱手回答道:“两位皇子这个问题臣和六皇子刚刚探讨过了,便由臣进行转述吧。”
这次萧靖轩还未开口,萧靖睿抢先道:“好,那你说说,若你是鲁隐公是该弃国家大事而不顾执意推举幼弟上位,还是以百姓苍生为首,国家社稷为先。”
萧靖睿话里的意思已经表述的很明确了,大位之前无嫡庶之分。
和刚才萧靖宇作答时的态度不同,萧靖睿这是在给宋淮州递答案,或者说在给萧靖川伸出橄榄枝呀,且先不论这橄榄枝结不结实,但是示好之意却已含其中。
萧靖轩转头看了眼萧靖睿淡淡道:“皇兄此话有失偏颇,哪有论年龄评本事的,只是过去之事无法更改,若是公子允提前上位没准也能治理出一副歌舞升平逢盛世,丰衣足食享太平的美好场面呢。”
萧靖川看向已经起身的宋淮州,攥紧了手中的拳头,这前有狼后有虎,该让宋淮州如何应对。
宋淮州听完两位皇子的辩论后,笑盈盈的说道:“臣认为鲁惠公有错。”
宋淮州的话语一出叫整个文华殿突然的静了下来,气氛甚至比刚才还要诡异几分。
萧靖轩微微侧头仿佛自己没听清般又问道:“你说什么?鲁惠公有何错?宋三公子小小年纪就耳背了?我们不是在讨论鲁隐公的事情吗?”
宋淮州点头道:“对,就是再说鲁隐公这件事,臣之所以认为鲁惠公有错,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鲁惠公眼界并不长远。”
“鲁惠公明知百年之后国家可能会陷无主之境地为何在原配无子之后,不早早另娶,立下正统,偏生拖了许多年,幼子无助,庶子为难,抑或是他多生几个孩子,取贤能者为王,也不至于后来遭奸人离间,兄弟反目,江山安定皆系于君主一人身上,若是君主无德,则江山不稳,若是君主贤能,则海清河晏,所以臣认为是鲁惠公思量不周。”宋淮州的话太过离经叛道,惹得众人反应了许久才捋顺了他说的什么。
萧靖轩反复的酝酿了半天竟是一句话都未说出来。
这件事已经被宋淮州从鲁隐公该不该继位转变为鲁惠公为什么不多生孩子上面了。
他们一大屋子的男人现在满脑子都是生孩子的问题。
萧靖睿被宋淮州的话逗笑了,却极力压着嘴角道:“宋三公子可要慎言,鲁惠公在位期间可是励精图治,国势大振。”
宋淮州点头道:“臣知道,只是臣论的不是他的政绩,而是他为何不多生不早生。”
太傅努力的摁着自己的后脑壳,他隐隐的感觉宋淮州每多说一句话,他就有转行的危机。
再多说几句的话,他怕是要辞掉太傅之职改去太医院研究养胎助产了。
宋淮州听不见太傅内心的声音,又大胆开麦道:“二皇子刚说答得好有赏可还算数?臣这般答案可算的上是完美吧。”
萧靖轩沉思了片刻竟发现自己还挑不出宋淮州的错来,于是便糊里糊涂的问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宋淮州笑得灿烂道:“我要绿碧玺,品相一等一的那种。”
太傅终究是没扛过去,眼前一黑,晕之前太傅在心中呐喊:“这宋小公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