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就好像只有连翘是那个爱管闲事的愣头青。
虽然她确实是。
她环顾四周,提高声音问道:“他插队你们都没意见吗?
码头上传来一阵窸窣响动,周围的修士要么抬头望天,要么低头看地,好像站了这么久才突然发现这天可真天啊,这地可真地啊。
总之就是没有一个人出声。
连翘清清嗓子,又问:“你们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样做不对吗?”
仍旧是鸦雀无声。
她看向这群修士,突然觉得有一丝怅然与无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近些年仙门落魄,但曾经是四大门派之一的噬渊谷,在修士中的地位仍然是很高的。谷主宠爱幼子的事情这些修士亦早有耳闻,便不敢触这位噬渊谷少主的霉头。
过去了好一会儿,回答连翘的只剩下风吹过柳枝的沙沙声。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表情却不见得有多沮丧,只是转头对着谢无咎眨眨眼:“好吧,既然这样的话——”
她突然拽住少年的胳膊,在众目睽睽之下拨开人群,大踏步向前走,径直站到了队伍中第一个的位置,还回头冲叶望舒和谢凛招招手:
“快来快来!”
其余人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打翻了大染缸,五彩纷呈。
他们嘴唇蠕动着,却又因为自己方才明确表示了“不觉得插队不对”而无话可说。
跟在百里珏身后那个一脸炮灰相的小厮最先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喊:“大胆——”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百里珏抬手拦住。
只见这位少爷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哗啦一声在胸前展开。
“方才是在下唐突了,”他轻摇了两下手中扇子,额前碎发被微风吹开,挑起嘴角,饶有兴趣道,“这位姑娘倒是有趣得紧,不知可否告知芳名?”
端得是一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做派,只是气质上差了很大一截,只显出轻佻与油腻。
显而易见的,他看上连翘了。
这台词翻译在她的耳朵里,自动过滤成“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连翘脚下一滑,差点没站稳,她内心狂喊救命,甚至有点懊悔自己方才为何不能忍气吞声一下,非要出那口恶气。
可是仔细想想,千错万错,都是系统的错。
系统也没告诉她这噬渊谷的少主是一个想当霸道总裁的古风小生啊!
谢无咎弯下腰,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大小姐,你这可算是遇上对手了。”
幸灾乐祸的味道很浓,连翘反手就拧了他一把,咬牙切齿道:“闭嘴!”
谢无咎“嘶”了一声,却还是笑得肩膀直抖,显然觉得这场面有趣极了。
“姑娘!”身后传来百里珏锲而不舍的呼喊,还有他身后小厮牵着的那只狗,也往往的叫个不停。
连翘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也不看他,低垂着眼睛道:“小女子不过江湖浮萍,偶饮半壶浊酒,怎敢劳公子垂问名姓?”
不就是古风小生吗?来啊,谁怕谁。
话音落下,她毫不留恋地转身,迈了几个大步然后跳到船上,方才含羞带怯的嗓音瞬间切换,她压着嗓子火急火燎地催促船夫:
“老伯,我们五个人,麻烦快点开船!把桨摇出火星子也无所谓!”
叶望舒憋着笑,拉着谢凛快步跟上。二白早就上了船,正与船夫一起站在船头,见他们上来,憨厚地笑了笑。
“小仙长们坐稳了,咱们这就出发。”
船夫撑开船桨,小船驶离岸边,尾部的水花溅起三丈高,主角团一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百里珏站在码头,扇子“啪”地一手,眯着眼睛盯着他们的背影,半晌对身边小厮嘱咐道:
“一炷香内,我要知道那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小船在湖面上轻轻摇晃,船舱里铺着干净的草席。二白在船头与船夫攀谈,船舱中只有他们四个人。叶望舒挨着连翘坐下,眼睛亮晶晶的:“说起来,相处这么多天,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姑娘眉眼弯弯。
“别说百里珏想知道,我也很想知道。”
船舱角落的竹篮里摆着两个红彤彤的柿子,连翘正在挑选,闻言手指一顿。
她慢条斯理地剥开柿子皮,金黄的汁水顺着指尖往下淌:
“你们可以叫我小满。”
“小满?”叶望舒歪着头重复道,“是二十四节气的那个小满吗?”
“是的。”
“晨露沾襟的小满时节,正衬你这个年纪的姑娘。”
“叶姐姐说得哪里话……”
连翘最受不住的就是来自女孩子的赞美,闻言小脸一红,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夸回去——望舒是月亮的意思,用在女孩子身上显出其高洁无暇……
她想得入迷,力道没有控制好,手里的柿子突然“噗”地一声爆开,汁水直接溅了坐在她对面的谢无咎一脸。
少年的神情不知为何有些怔怔的,面颊上挂着的柿子汁水像是一团没有晕开的橘色调胭脂,与素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额前少年意气的中分刘海被打湿成缕,竟透出一种脆弱易碎的美感。
他愣了片刻才伸手去碰了碰自己脸上的柿子汁,开口。
“真是巧了,我正想着今日自己气色不太好,大小姐就给我添了道点睛之笔。”
一时分不出这是称赞还是问责。
连翘被他这反应噎住,准备好的道歉卡在喉咙里。她憋了半天,从香囊里掏出手帕扔过去。
“擦擦吧,这个色调不衬你。”想了想,她又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故意的,平时我在家都是丫鬟剥好了才吃……”
这倒不是假话,原身自小养尊处优,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性子。她穿进这具身体的时日长了,发觉好些先前很熟练的技能都回到初级,其中就包括处理水果。
“是啦,小满不小心而已。”
听了连翘的话,叶望舒忍着笑将篮子里剩下的那个柿子扔给谢无咎。
“阿咎,”她道,“我记得你可会剥皮了,来,给小满露一手!”
谢无咎:?
他迷惑地看了眼叶望舒,姑娘冲他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还悄悄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那眼神活像在说“机会都给你创造好了,可千万要把握住啊。”
到底是误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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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谢无咎张了张嘴,只是还不待他说出话来,那边连翘就已经相当理所当然地抬起充满希冀的眼睛看向他,道:
“真的么真的么?我想要那种柿子肉都是完整的,只有皮被剥掉的,可以做到么?”
谢无咎:……
她倒是挺会蹬鼻子上脸。
他与连翘沉默对视,姑娘的目光灼灼,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一转不转地盯着他,准确的说,是他手里的柿子。
最后,在连翘灼热的目光下,谢无咎点了点头。少女得了他肯定的回复,欢呼了一小下,拥抱了一下身旁的叶望舒。
“谢谢叶姐姐。”
谢无咎:?
谢无咎:“你不应该谢我吗?”
连翘充耳不闻,偏过头去,挑起了一个新的话题。
“说起来,芸娘现在教村里的姑娘养珍珠,这算不算将功抵过?”
她不是在刻意转移话题,是真的比较好奇主角团对待芸娘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
谢凛沉吟片刻:“她愿意留下来教村里的姑娘,自然是好事。”
连翘眨了眨眼,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像你这样规行矩步的人,不会轻易放过她呢。毕竟她也害了人命。”
谢凛神色微动,缓缓道:“《仙律》有云:‘修士犯戒,当由师门论处;凡人造孽,自有官府定夺。’然修士与凡人纠缠不清者,如藤缠树,理当……”
他引经据典说了一通,其中一大半都是文言文。连翘听得云里雾里,求助地看向叶望舒。
叶望舒笑着解释:“他的意思是,世间万物,自有其运行的法则。我们毕竟不是事件的亲历者,只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她温柔地看了谢凛一眼:“所以,芸娘是否有过错,过错如何,不应当由我们来评判。”
谢凛点头:“正是此意。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犯了错误自然要付出代价,但不是所有事都非得杀人偿命不可。”
两人相视一笑,眼波流转间尽是默契。
不愧是主角啊,倒是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连翘满意地看着男女主感情线顺畅发展,心想自己成功退休指日可待。
就在这时,“噗”的一声,她的面上一凉——
谢无咎手中的柿子也爆开了,金黄的汁液同样喷了她一脸。
空气瞬间凝固。
“谢无咎!”连翘气得跳脚,又因为在船上不敢动作幅度过大,说话都像是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在报复我吗?”
谢无咎这才回过神来,随即露出一个无辜至极的表情,可怜兮兮地道:“抱歉……我走神了。”
他垂下眼帘,声音渐低:“我也不是故意的。”
指尖还残留着柿子粘腻的触感,就像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月黑风高杀人夜,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血腥气,和那口频频出现在梦魇中的镇妖井。
谢凛方才的话在他心头回荡——犯了错误自然要付出代价,但不是所有事都非得杀人偿命不可。可有些罪孽,真的能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吗?
谢无咎的手垂下去,纤长的睫毛落下细密的阴影。忽然间,他暗沉沉的视野里,猛地伸进来一只皓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