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凛皱了一下眉毛,径直走向谢无咎的房间,叩响了房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谢无咎倚在门框上,眼下青黑,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他确实没睡好。自连翘离开的后半夜,他浑身上下便泛起细密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银针顺着血脉游走。起初他还能强撑着闭上眼睛,心想这共生蛊确实比想象的更麻烦些。可随着天色将明,那疼痛竟愈发剧烈,到最后连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她说,离开太远的话会死,竟完全不是玩笑话。
只是这倒也不见得是坏事,人总要痛过才晓得利害,尤其是那样的大小姐。又是舍身救人,又是洗手做羹汤后被这样报复,定然会解了蛊毒不再回来了。
而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的命不值钱,就是死了也无人在乎。可他不想因为共生蛊的牵连,背上一条良心债。
“师兄,大清早的,火气这么重?”谢无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手掌落在轻微刺痛的胸口。
语气听着还在因为昨日吵架的事情生气。
“阿咎,你有见到……”
“她走啦。”
谢无咎叹口气,神情颇为可惜。
“昨夜在我房中哭到深夜,说师兄伤她太深,”他故意顿了顿,“要去别处找个性格温柔一点的。”
“伤她太深?”叶望舒狐疑地看向同样站在廊下的谢凛,从冰山酷哥摸着鼻子转过头去的动作里猜出了答案。
“可我觉得那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呀”,她纤细的眉毛轻轻蹙起:“那些灵石……”
“自然是被她带走了。”
谢无咎伸了个懒腰,银铃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自然道:
“本就是她的东西,不是吗?”
“那……”大婶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话,她搓着粗糙的双手,局促地站在院门口,“你们还要去见二白吗?不需要我带路的话,我就回家做早饭了。”
“正事要紧,师兄。”谢无咎直起身子,转头对谢凛道。
谢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漆黑如墨的眸子看不出情绪,终究转身向院门走去。叶望舒匆忙跟上,裙摆扫过门槛时,她回头看了眼仍倚在门边的谢无咎。
惨淡的晨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像是为人镀上了一层金边,他微垂着眼睛,神色晦暗不明,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
女孩子对情绪的感知通常来说都会更敏锐一些。
叶望舒想,这孩子看上去,似乎不太开心。
大婶领着三人穿过村中小路,径直来到一处低矮的土坯房前。檐下晒着的红辣椒串落了灰,门框上褪色的春联残角窸窣作响。
“二白!来客了!”
大婶在栅栏外喊了一声,很快便有人出来开门。
谢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精瘦的中年人——他的右腿有些跛,但步伐意外地轻快。
“就是这些仙长?”二白的目光扫过他们,他嘴里称呼着仙长,神情上却看不出有多尊敬,讶然道,“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小上许多。”
他搬了几个小板凳放到院子里,只是也不知这屋子有多久无人居住了,上面落着厚厚一层灰。主角团三人均没有落座,谢凛一如既往地第一个开口。
“听闻您是今早刚从落神村回来的。”
他看二白点了点头,正要打听消息。突然被谢无咎打断,少年面上笑意盈盈,眼睛亮起光来。
“我们早便听闻落神村乃世外桃源,民风淳朴,人杰地灵。如今见到二白哥,才知道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您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人。”
“小仙长过奖了。”二白摆手,“我就是个村夫,不是什么大人物。”
“非也非也,二白哥太谦虚了。”
谢无咎立马反驳,张口就来。
“我自小学艺不精,符咒剑术一窍不通,但于卜算一道上颇有建树。刚在门口见到您的第一眼我便看出来了,您这面相可不一般!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这是大富大贵之相啊。”
他像模像样地掐着指头:“您今年三十有六了吧?”
二白点头。
“八年前您伤口感染严重,右腿几乎全废了,在家里躺了大半年,是么?”
再点头。
谢无咎摊手,问,方便看看手相吗?他抓起二白黢黑的手,若有所思了一阵子。
“您这掌纹真是不得了,事业线又深又长,说明您是个能做大事的人。感情线虽然有些波折,但最终都能逢凶化吉。”
他指着二白掌心的纹路:“特别是这条智慧线,一直延伸到小指下方,说明您不仅聪明,而且特别讲义气。朋友有难,您肯定是第一个出手相助的。”
这下,二白的眼睛都瞪大了,听得连连点头。
“小仙长说得太准了!我去年还借给隔壁老王……”
谢无咎继续道:“那便是了,您一生正气浑然天成,早前虽吃苦受难一蹶不振,但禀性坚定未曾自暴自弃,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八年前的腿伤看似是祸,实则是福,就是转运的开始。”
“可我在落神村待了这些年,并没有觉出有什么机缘呀?”
二白用手擦干净了板凳上的灰,热情地邀请谢无咎坐下,完全信了他的话。
少年眯着眼睛,故作神秘,云里雾里道:
“强龙蛰伏只为一鸣惊人,您需多与贵人相处。”
“贵人,我的贵人是哪位?”
谢无咎笑眯眯问:“您的腿伤,可是落神村村长帮您治好的?”
“是啊,村长那可是个活神仙!”二白一拍大腿,突然福至心灵,“所以村长便是……”
谢无咎点点头,道:“我就说二白哥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小仙长才是,神机妙算啊!”二白自以为知晓了天机,不由得兴奋,话也多了起来。
“是了是了,村长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可去年大旱,他抬手就招来三天三夜的雨;这月村中有小孩掉到了河里,他掐指一算就知道在哪个方位……”
他挠挠脑袋。
“实不相瞒,原本我是半月前就要回来的,但村长告诫我说无渡泽最近不太平,让我晚几天再动身。果不其然,就前些天夜里,湖上那叫一个惊涛拍岸、大浪滔天,那夜过后,村长才来通知我,可以过湖了。现在想想,许是贵人在救我的命呢……”
谢凛、谢无咎和叶望舒三人对视一眼,均在彼此脸上看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按照二白的说法,这位活神仙恐怕早便知道雨童和沧溟的事情。
叶望舒无意间问:“我家中有个姐姐,近些天才嫁到洛神村去,叫做百里湘,您可曾听说过?”
“村里住着百来号人呢,没听说过这名字。”见谢无咎眉头微蹙,二白连忙补充,“不过我可以帮小仙长打听!就是……恐怕最早也得明日才能再回去。”
谢无咎挑起眉毛,疑惑道:“为何要等到明日?”
二白搓了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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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道:“小仙长有所不知,今早我回来时,码头已经排起长队了。今日不知怎的,突然多了许多外地人要渡湖去落神村。”
他压低声音:“看模样许多都是修士呢。”
三人闻言心头俱是一震。谢凛与叶望舒暗中交换了个眼色——渡厄舟的传言既破,这些修士必是冲着百里湘而来。
谢无咎的面色因为忍痛透着白,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起腰间的银铃,暗忖来得正好。
原本还担心师兄与叶望舒会去寻连翘的下落,确认她无碍了再动身。但眼下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他们应当是没有去寻连翘的时间了。
果然,谢凛拱手道:“那明日一早,我们便同二白哥一道去排队。”
三人最后去确认了一次封印沧溟的阵法,然后看望了芸娘。后者连着几日闭门不出,如今总算是缓过神来,收拾着行囊说要离开这个伤心地。
姑娘心善,叶望舒留下来帮芸娘拾掇屋子,谢凛与谢无咎两个壮丁自然难逃一劫,谢凛沉默地修补着漏风的房顶,而谢无咎则坐在院子里劈晚上生火做饭用的柴。
突然间,少年挥斧头的动作一顿。
他忽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共生蛊宿主相距过远所带来的那股锥心刺骨的疼痛竟然消失了。
斧头的尖端在木头上刻出深深的凹痕,就像他心头突然塌陷的一块。疼痛消失得这样无影无踪,只有一种可能:她解了蛊。
如此……便好。
谢无咎松了口气,却不知为何频频走神,甚至差点不小心剁掉自己的手。
忙完这些,芸娘留他们吃了晚饭,几日前屋中剑拔弩张相对的几人围坐在圆桌边分食一条又鲜又嫩的清蒸鲈鱼。
回程路上,暮色四合,远处湖面泛着碎银似的月光。叶望舒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板桥,终于按捺不住好奇:
“无咎,你怎么知道二白那么多事?连他腿伤的事都……”
谢无咎狡黠一笑,踢着路边的石子玩:
“昨日我与……”他顿了下,接着道,“昨日我便听到村民聊天时提过他腿伤的事情。于是方才去他屋子的路上,我悄悄地问过了领路的大婶,本想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没想到……”
他得意地眨眨眼。
“要骗一个爱做白日梦的人还不容易?”
“机智!”叶望舒竖起大拇指。
谢无咎微微弯了下唇,月光在他纤长的睫毛下投射出细碎的阴影。少年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展开就凝固住了,像是春日里突然遭遇霜冻的花苞。
他下意识摸了摸心口——那里明明被夸赞了,却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什么人叽叽喳喳的呛声。
你有病吗?谢无咎。
他对自己说。
与人吵架还吵上瘾了不成?
百转千回的心事中,少年故作谦虚的话还未开口,就听见谢凛冷声道:
“终究是小聪明,莫要沾沾自喜。”
气氛一时间降到了冰点,三人沉默着拐过弯道。
忽见远方他们住着的院落亮着昏黄灯火,浓重的鱼腥味混着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
三人同时绷紧神经——这几日与水鬼打了太多交道,这味道他们可太熟悉了。
谢凛拍了下师弟的肩膀,三人手中各自的法器蓄势待发,叶望舒手腕上的补天石泛起金光,三人以战斗阵型逼近。
谢无咎死死地盯着门缝下那道可疑的水渍,猛地踹开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