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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红楼相望隔雨冷(四)

作者:泳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明光殿内炉烟轻袅,一扇琉璃窗半开。已是巳时初,天色湛然明亮。皇帝身着燕居时的常服,从珠箔银屏里走了出来。


    他身子半歪,偏着头看着手里的奏疏,骤然接触到天光,眉头皱了一皱,立刻便有宫娥轻手轻脚地阖上了窗。


    皇帝坐到玉阶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手里的奏疏随手扔到一旁。


    这道奏疏原本是三个月前就上了的,痛陈潼川的流民作乱。只不过他向来是随心所欲批复,有时候奏疏压在下面,他当日没兴致批了,就不会再给出批复了。


    后来,这流民就成了贼寇。


    他目视前方的狻猊金兽香炉,倏然间移开视线,不假人手亲自将奏疏捡了起来。


    片刻后,先前得到传召的太子以及几位重臣都到了。


    几人都是近乎有一月没见过皇帝真容了,包括太子在内。皇帝性情古怪,往往都是在帷幕屏风后与大臣会面,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难得见皇帝露面,一副面沉如水的阴郁模样。众人心里都有数,是要商议肃王平乱不利一事了。


    流民之乱,古来有之。能办成肃王这狼狈模样的,却是闻所未闻。


    一时间,皇帝没有说话,众人也都屏息静气。


    “依众爱卿看,该当如何处置?”


    许久,皇帝开口问道。


    谈嗣宗一路上已经打好了腹稿,抢着道:“陛下,肃王虽暂时不力,但此事已经交给肃王去督办,不妨让他继续遥领军政要务。潼川地势复杂气候不和,再派人去恐怕也轻易不能平乱,依臣之见,大可加封章序命其在螭山继续剿匪,后续处置则由肃王殿下在京都督。”


    “好一个暂时不力,你倒是不偏袒。那这些流寇,该当如何?”


    谈嗣宗觑着皇帝面色,正要开口,就听兵部尚书高天德道:“螭山野寇,竟敢冒犯肃王殿下贵体。此乃对皇家的大不敬,其心之恶,百死不能赎其罪。凡是相关之人,都应坑杀于野。首恶之人,则传首于京,曝尸于市,方能以儆效尤。臣和谈相所想一致,章序有功,可原地晋升为主将捕杀贼寇。”


    话音一落,太子急忙道:“不可!”


    与此同时,皇帝将捏着的奏疏重重扔到了高天德脸上。


    奏疏迎面而来,高天德不敢躲避,阔方脸立刻印出一道深深红痕。他想也没想,下意识跪下叩首。


    皇帝道:“高卿是要全天下人都知道朕的儿子,被一群流寇掳走过?”


    给高天德一万个胆他都不敢这样想,不过是揣测皇帝想给肃王找回颜面,会对流民大开杀戒。他连声请罪,为自己辩解万万没有此意。


    太子脸上闪过一丝恍惚。高天德所言,如此残暴,三言两语里便是要三四万人的性命来给肃王的面子陪葬。


    他原本以为,皇帝的发怒也是因为这点。


    高天德叩首叩得额头流血,皇帝扫了一眼,嫌恶地挥挥衣袖,有两名强壮的内监半是搀扶半是拉起他,带了出去。


    皇帝沉默,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最终停在了太子清秀的面容上。


    “太子可有话要说?”


    太子燕崇早已经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拱手道:“依儿臣之见,流民首火烧官衙,公然与朝廷对立,有谋反之心,十恶不赦。但参与的大多是失田地的寻常民众,一时鲁莽才加入其中。有人命大恶的应依法定罪,其余人重审重记户册,有触犯律法之人戍边,情节不重之人加以教导,就近重新分田。”


    “臣附议。”尚书左仆射杜道全开口道。


    皇帝似乎已经疲惫了,闭上眼睛身子往后仰。


    臣下分辨不出皇帝内心在想什么,互相对视了一眼。


    肃王平乱不利在前,此时说什么都像是参与储君之位争夺了。太子和皇帝父子关系淡漠,但从无错处。相反,还是皇子中文韬武略最强干的一个。肃王和五皇子虽然有强势的舅家,也更得皇帝喜爱,在宗法上到底输了太子一头。


    何况,皇帝今年尚不到四十,正是壮年。若是现下就大张旗鼓站队哪个皇子,那简直是蠢人干的蠢事了。只有东宫僚属和各自外戚,才可以不用顾忌。


    许久,皇帝才点头,从光滑的玉阶上站了起来,漫不经心道:“都听见了?就依太子所言。”


    是夜,太子别院中。


    被皇帝指派去平乱兼安抚的是被封了宣慰使的蒲玉成。至于武力镇压的事,皇帝认同了谈嗣宗的见解,提拔章序原地听命接手。


    东宫几个僚属,和不日就要动身出发去的蒲玉成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司徒征,听他发言。东宫众臣已经习惯了安静听司徒征出谋划策,太子白日在宝庆宫说的一番主张便是司徒征之前和太子商议提出的。


    在座的皆是朝廷重臣,峨冠博带,不乏一些已经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臣。蒲玉成刚落座时,尚且不太习惯聚众听一个年轻武官说这些经世济国主张。


    渐渐,蒲玉成茅塞顿开,神态已经变得无比专注。他暗自感慨,幸亏有小吏在一旁奋笔疾书,将司徒征泠如冷玉之声尽数记下。


    若不是年纪和官职所限,这个年轻人比他合适得多。


    不过,有这般人才辅佐储君,着实令对当今龙椅那位暗暗不满已久的蒲玉成,放心下来。


    同时,生出一丝对来日的期待。


    几人议事从申时起,到了一更天。中途用了一餐简便的饭,喝了一壶又一壶的茶,月上柳梢,才结束了这场详实的商议会谈。


    众僚臣起身,纷纷向太子行了拜别礼,慢慢都退下了。蒲玉成没有急着走,留下来和司徒征就如何安抚当地民众恢复民生的具体举措又交流了几句。


    适才商议时虽然说的够多,但真去了,面对的自然还会有不少意外。蒲玉成内心里,倒是盼着司徒征能和他一道去,即使给他做下手也是无妨。


    一炷香后,司徒征送蒲玉成出了厅堂。


    月上中天,庭院中馥郁的花香被夏夜晚风裹挟着,扑在人脸上,说不出的心旷神怡。院中的琉璃灯半掩在树下,夜色温朗,蒲玉成拱手道了“留步”,走出几步后又折返回去。


    他走回去,郑重朝司徒征行了一个拜礼。


    司徒征面色未改,回了一个礼。


    -


    日子一日比一日炎热,纪家的大门迎来送往也日益火爆起来。


    易氏原本就不擅长交际,也不喜欢此道。通常都是人家在说,她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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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赔笑敷衍几声。近日登门拜访的人骤然多起来,她一边烦闷一边尽力对付着,过了四五日,慢慢回过味来。


    这些夫人太太,哪里是突然发现了纪家的好处,真心想和她结交?不过是因为纪襄的未婚夫婿立了功,不少人才生出和纪襄交好的心思。


    她想明白了,正犹豫要不要对纪襄的态度好一些时,她的亲姐姐就上门了。


    易家只是不入流的小吏之家,属易氏嫁到伯爵府做续弦过得最好。她几个兄弟姐妹平日里,只有巴结易氏的。这回,易氏的姐姐照例赞了她几句后,拐弯抹角提醒她,外界有风声传她苛待原配留下的女儿。


    原本,为人继母就容易被人挑刺说嘴。偏偏易氏多数时候虽自认理直气壮,但听了姐姐的话,难免生出几丝心虚来。


    她送走了姐姐,独自坐在小花厅里,支着额头发愁。


    纪襄背后是有太后做倚靠的,她一直都知道。只是纪襄的性子乖顺,并不会去告状,太后也管不了她对纪襄的态度。毕竟,她真的没有打骂过纪襄,也没有动原配留下的那笔稀薄嫁妆。


    至于章序......


    她想了又想,决定还是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对他的未婚妻不好。万一章序犯浑要去找纪喻麻烦,那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当夜,她就和广康伯说了,让他明日就去和纪襄说,让她出门游玩一趟。


    先前因为马车的事,指不定让章序已经不满了。让纪襄出去游玩,表明自家并没有不让纪襄用马车。如果章序真关心纪襄,此事自然会传到他耳中。


    而且,她再不喜欢纪襄,也不得不承认纪襄生得不错。


    让她出去一趟,旁人见了她白嫩纯美的模样,哪里像是被继母虐待的?


    广康伯不傻,当然不会把夫妻俩的念头直白告诉纪襄。他关心了一番纪襄,就劝说纪襄多出门游玩。


    纪襄看着广康伯,疑惑道:“父亲的意思,是让我独自出门去游玩?”


    本朝民风并不禁忌未婚姑娘出门,但劝自家女儿多出门的,也是少有。


    广康伯讪笑:“难不成你要让易氏陪你出门?”


    他补充道:“你想去谁家做客,自然也可行!”


    说着,又语重心长地说她在宫里多年,长久不出门日后会不习惯。又说一直闷在家里,对她身子也不好,合该出门散散心。


    纪襄即使对父亲已无指望,听了他一长串的关心,话语里将纪襄母亲和易氏分开,还是有些触动。


    何况,纪襄还真想出门一趟。


    连日来的种种消息,她一是担心章序的安危,二是觉得被章序征讨的流民可怜。她心中百般纠结,一个人思虑久了,只能盼着章序能尽快回来,平安回来。


    她想要去法云寺上香。


    转日一大早,天还没有很热,纪襄就出了门,街上已有不少叫卖早膳的摊贩,氤氲出一片热闹繁华的盛世景象。她掀了一点车帘,往外张望。


    不一会儿,街上便车马骈阗,熙来攘往。纪襄确实难得出门,看得目不暇接。她身边的碧梧也是自幼入宫,二人头挨头,对着新鲜之处小声指指点点。


    她不知道,身后已有人悄悄跟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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