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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质问

作者:今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寒岁未尽,霜雪却经不住初晴暖意,悄然融解。


    江临渊有三日没来别院了。


    第一日,沈昭在东厢房里坐了一日,虽是一日三餐皆有人准时准点送上膳食,可江临渊不回来,她便半个说话之人都寻不到,四下皆静,尤适养伤,却着实无聊得紧。


    第二日,待香案上的香材也终于被她全部研磨调和,沈昭试探着去唤那个板着脸守在门口的侍卫:“大哥,你们公子,还回不回来?”


    那侍卫转身看她,有意将板着的脸松弛了些,显出几分与冰冷院落相违的和善,开口却只是道:“不知道。”


    “你们公子走之前,可说了如何处置我?”沈昭又问。


    “不知道。”


    “你们公子,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她无奈换了个语气。


    那侍卫随之换了个温和的表情,却还是道:“不知道。”


    “你们公子既没说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晓,如今京中可有什么新案,”这侍卫倒是嘴严得很,沈昭只得另寻问法,“比如,寻人之事?”


    那侍卫沉吟,露出个温和的笑,就在沈昭以为终于有不一样的答案之时,那侍卫仍道:“不知道。”


    罢了。


    沈昭撇了撇嘴角,江临渊的侍卫简直跟这别院一样光秃无趣。


    于是她随口道:“你们公子这庭院很好,却是过于光秃无趣了些,你去问问公子,能不能寻些花栽来让我种?”


    那侍卫踌躇了一下,竟忽而改了口:“姑娘等等。”


    江临渊这几日皆在王府中处理公务,如今正伏案提笔,悬墨未及落下,便听卫泽道:“殿下,沈姑娘带话了。”


    “哦?”江临渊并未抬头,落笔下去,力透纸背,“可是被关得受不住了,肯说那日在山中听到了什么?”


    “不是,她是问您能不能找些花栽让她种。”


    紫毫笔一顿,江临渊抬眸,见卫泽面色有几分为难。


    “殿下,我知您不喜花草,府中也从无花栽,本想即刻回绝,只是您吩咐过,沈姑娘之事须事事向您禀报,因此特来请示。”


    好花易折,弹指太息,不如莫遇。(1)


    芳菲之色,总是盛时短,落时长。


    他确是不喜花草。


    “罢了。”江临渊摇头,本欲拒绝,话未出口却忽地想起沈昭那日神情,白襟洇血,楚楚似春日瑶芳,心口蓦然一跳,他微微阖眸。


    “她想栽,便依她。”


    卫泽点头走出几步,忽而又转回来道:“殿下,都要送些什么花?”


    江临渊皱了眉,都说了他不喜花栽,自然也是不甚了解,于是他将这权力交了出去。


    “她想要什么,便送什么。”


    第三日,沈昭卯时便听闻院中脚步窸窣,交错而过,似在搬运物事。她披衣起身,开门张望,院中锄具花栽,竟是一应俱全。


    “这是?”


    “公子送来的。”门前仍是昨日那个板着脸的侍卫。


    “啊?”


    其实沈昭是知道江临渊不爱花草的,上一世王府之中半株花栽也无,江临渊整日守着冰冷光秃的庭院,某日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为何不添些颜色,他连眼眸都未抬,只是冷道:“芳菲之色,不堪长久,乃是荼蘼之物。”


    是以昨日她不过随口一提,原是不抱什么希望,可江临渊竟应了下来,确是她所料未及。


    那侍卫见她出神,出声问道:“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你要不问问公子,”沈昭笑了笑,旧话重提,“何时可放我离开?”


    那侍卫愣了一愣,又挂上了昨日的表情:“这个……我不知道。”


    这才是意料之中。


    不过今日倒是不会像之前那般无趣了。


    焚香弄花,阔别已久。上一世眼盲之后心中郁结,这些闲趣便尽数搁置了,如今竟还能重新拾起这些风雅意趣,沈昭心中实有几分愉悦。


    用过早膳,沈昭着一件桃夭锦缎对襟小袄,忙活开来。


    先用花锄细细将花圃中土壤翻开,取花苗花枝植于其中,扶正其株,又以杵轻捣将土填实,以小粒腐叶覆于土面,供其营养,后浇定根水。


    工序悉数完成之时,已至薄暮初临。


    沈昭放下挽起的袄袖,仰头去望。


    余晖从云间穿过,洒在面容之上,似为玉色镀金箔,晚风拂过,神清气爽。


    沈昭粲然一笑,伸出手指试图捻住流风带走的余光。


    隔世相会,落日如旧。


    *


    三日时尽,便至限期。


    大理寺。


    “你再说一遍,此案当如何结?”茶盏底部撞在桌案上,茶水抵不住晃荡之势,四溅而飞。


    “殿下,”杜明盯着案上濡湿的纸张,重新措辞,“此案乃是军中运粮官贪污银两所致,粮草都尉及两名运粮官,已悉数捉拿归案。”


    “所以你的意思是,石冲便是此案的主犯。”江临渊坐在上位,眸光直逼杜明,盯得他心中发怵。


    “确是……如此。”


    “四日前在狱中所抓之人,乃是亡命之徒,你应当知晓。”江临渊语意不善,已是在压制怒意,“本王问你,他一个粮草都尉,养死士做什么?”


    “他……”杜明一时顿住。


    “答!”


    “殿下,哪有什么死士,都已验明正身,皆是军中的粮草兵不错。”杜明心中连连叫苦,这位昌王殿下性情狠戾,若执意在此发难,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前日新抓的囚犯呢?”江临渊冷声。


    问起这个,更是让杜明抹了把汗:“这人意志单薄,受不住审讯……”


    “如何?”


    “畏罪自尽了。”


    “杜明!”


    “殿下莫恼,”杜明忙解释道,“这人自尽前已书下罪状,供认同犯,此案人证物证俱全,已可圆满结案。”


    “尸体呢?”声音阴沉,风雨欲来。


    “已经……葬了。”


    杜明话未说尽,却见袖袍翻转之际,寒刃一凛,江临渊从侍立一旁的卫泽腰间拔剑出销,直逼其颈。


    “殿下。”


    众人初时便被屏退出去,此时室中空荡,唯有卫泽抱拳跪地。


    杜明被迫仰头,声音惶恐:“殿下,您就饶了臣罢。臣与您推心置腹,这案子便是在大理寺无果,送上三司会审,人证皆死,定也当以此结案。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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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也别无他法啊。”


    “若本王今日就在此杀了你呢?”剑刃翻转从肤上擦贴而过,寒意逼近,惹得人浑身颤栗,“也是别无他法?也是这般结案?”


    “殿下……便是臣命丧于此,这案子罪状也已明白清楚,卷宗亦不会因臣之死而更改。”


    话音未落,有人在外通报:“周公公来了。”


    周进保,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一,也是当今帝后身边的红人。


    “快请。”杜明长喘一口气,忙道。


    一个披着牙红大氅的人走进来,四处打量一圈,忙向江临渊与杜明行礼:“殿下,杜大人。”


    江临渊并未应答,只是冷冷瞥他一眼,长剑未收。


    周进保赔了几声笑,捏了细长的腔调上前:“杜大人是何处惹得殿下不快了,竟让殿下动起刀剑来。”


    见一人面色惶恐,一人脸色冷沉,皆不言语,周进保又道:“奴才斗胆猜上一猜,许是殿下想要审案,杜大人不允,是也不是?”


    “是。”杜明思量一下,应道。


    “恕奴才多嘴,殿下若想断案,杜大人呈上便是,何必惹得殿下这般不快?”周进保看向杜明,使了眼色,“近日可有哪桩新案啊?”


    杜明会意,忙随意另推了件案子出来:“近日确有一桩案子,明义侯之女失踪,有人称其与人私奔,至今都未见踪迹,殿下可要断上一断?”


    江临渊眸中似有波澜,却厉声道:“勿要言他。”


    周进保见江临渊不接这话,忙觍着脸上前:“殿下,圣上如今正在斋戒,殿下可万万不能与大人见血啊。”


    江临渊仍不言语,周进保笑了几声,迈步凑近,双手去捧江临渊的长剑,试图将其微微移开,手指方一触及,便见长刃一翻,似游鱼脱手,贴着指尖倏忽划过,再反应过来时剑已横在自己颈侧。


    周进保浑身颤栗,忙匍匐跪地:“殿下息怒,奴才罪该万死,殿下杀了奴才便是。求殿下高抬贵手,放过杜大人。”


    他这番话抬高了音量,且有意拉长了音调,门外官员随从闻声纷纷进入,见此景大惊,跪倒一片,皆跪拜大呼:“求殿下高抬贵手。”


    杜明与昌王二人私室谈话,本可为私事。可这周进保偏偏这么一闹,引了大理寺众人参与其中,便是朝堂之上的公家之事了。


    皇子公堂之上剑指朝廷命官,便是有理,也定会被文官口诛笔伐。


    饶是江临渊并不甚在意口舌之诛,但事已闹开,众人在侧,再在这般情形之中对峙下去于己无益。


    寒光晃眼,周进保顿觉颈间寒意凛人,尚未看清剑刃游走之势,便见白光残影,似从自己脖颈之间穿行而过,他大气也不敢喘,忙颤抖着伸手去触,才发现脖颈完好,自己尚未身首异处。


    他在惊惶之中抬头去看,只见昌王殿下已收剑而立,眸光压迫俯视,带着几分轻蔑之色。


    “欺世之罪,自有世人评说。”


    一句话落下来,语意威严,压得周进保不敢喘息。


    周进保忙重新低了头,跪地下拜:“谢殿下大恩,谢殿下大恩。”


    江临渊未应,回腕挽剑,负手而去:“明义侯之女一案,本王来断。”


    独留下身后众人跪地拜倒的呼声:“谢殿下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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