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是清晨微光,可这一步之后,天色骤然昏暗。
雾气不再是朦胧的白色,而是泛着一种病态的灰黄,如同腐烂的宣纸。
他猛地回头,云隐郡的轮廓还在,但街道空荡荡的,连一丝人气都没有。
“幻境?”
逢君柳皱眉,指尖凝聚一缕灵力,试图破开迷障。
可灵力刚离体,就被四周的雾气吞噬,连半点波动都没激起。
他心头微沉。
脚下的路还在,只是石板变得斑驳破败,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干涸的血。
逢君柳蹲下身,指尖轻触,那液体竟如活物般蠕动,迅速缩回石缝深处。
“活的?”他立刻起身戒备。
四周的雾气开始流动,隐约有低语声传来,像是无数人在耳边呢喃,却又听不清内容。
逢君柳握紧腰间佩剑,缓步向前。
枯树扭曲着枝干,路旁的野草早已枯死,却诡异地保持着直立的姿态,仿佛被什么东西钉在原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像是陈年的尸臭混着霉变的泥土。
这时,前方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人背对着他,穿着剑修学院的院服,白发玄衣,身形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谁?!”逢君柳厉声呵道,剑已出鞘三分。
那人缓缓回头——
竟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逢君柳霎时寒毛倒竖,剑光瞬间斩出,可那身影却如烟般消散,只留下一声低笑,回荡在雾气中。
“欢迎回来……”
伴随声音落下,四周的枯树突然剧烈摇晃,树皮剥落,露出里面森白的骨头。地面开始蠕动,缝隙里伸出无数惨白的手,抓向他的脚踝。
地面裂开一条大缝,滞空感席卷而来,整个人被数只干枯的手拽入缝隙,眨眼间,黑暗侵袭了他的视线。
思绪再次回笼时,第一声入耳的似乎是淅淅沥沥的水滴声。
身下是冰冷的地面,寒意不断侵蚀着躯体,逢君柳缓缓睁眼,引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灰蒙蒙一片。
逢君柳踉跄着起身,下意识伸出手,指尖抬起的一瞬,眼前迷雾散去,三三两两人影浮现,皆是熟悉的身影。
一群大人围着一个个头不及腰的小孩,欢笑声此起彼伏。
逢君柳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那小孩的模样。
竟然是年幼时的他!
“看到了吗?曾经的你。”
那道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含笑的嗓音令人不寒而栗。
长剑出鞘,冰霜自指尖爬上剑柄,不安在心底肆虐生长,逢君柳厉声道:“你到底是谁?有本事就出来打一场,鬼鬼祟祟算什么君子!”
那声音又道:“哎呀呀,生气了。你看看,大家曾经的生活多美好,现在呢?旁人不知那邪物从何而来,你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你,云隐郡的人何须这般战战兢兢。”
的确,旁人不知其中原委,逢君柳心中门清。
那只邪物会出现在云隐郡全然因为他。
魂姬、骷髅邪物、方茂……都想要他的性命。
逢君柳眸色微沉,他绝不允许因为自己让身边人陷入生死困境。
那声音似乎飘远了,变得缥缈起来:“他们会知道,眼前的小孩会给他们带来灾难吗?”
“狗屁不通的说辞。”逢君柳胸中怒意翻涌,竟说了粗鄙之语,“灾难?何时发生过灾难。就算有那一日,我自然能护住他们!”
那声音不再说话,眼前浓雾忽的剧烈扭曲,不消片刻,浓雾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缝隙那端,有个七八岁的孩童正在院子里玩耍。
孩子转身的瞬间,逢君柳的呼吸凝固了,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分明是七岁的自己。
幻象中的小院铺满夕阳。孩童时期的逢君柳正踮着脚去够石桌上的蜜饯盒子。
那是母亲专门收在高处,防止他偷吃的。
“别碰!”
警告脱口而出,孩子却像没听见似的,当幼小的手指碰到盒盖时,逢君柳亲眼看着七岁的自己迅速苍老。
皮肤迅速褶皱脱落,眨眼间变成一具挂着破布的骷髅。
蜜饯盒啪地摔碎,爬出无数白蛆。
“这是警告。不要抗拒哦。”久违的声音再次响起,“哎呀,又生气了?”
逢君柳身侧的手紧紧组成拳头,胸膛剧烈起伏,体内灵力暴动,周身温度骤降。
浓雾再次剧烈翻涌,逢君柳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重幻境。
等视野再度清晰时,他站在了失去最后一位至亲的那一夜。
十四岁的自己跪在祖母床边,床上的人早已没了呼吸,而他死死咬着下唇,双眼猩红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窗外暴雪毫无征兆地降临。
画面一转,他跪在灵堂里,掌心贴着祖母冰冷的手背。药香混合着陈年樟木箱的气息,这是老人常年整理药材染上的味道。
屋外传来旁人的议论:“无病无痛,是喜丧啊……”
幻境再次将逢君柳拉回那段时光,明明直到下葬他都没有落一滴泪。
可时隔两年,当他再次见到熟悉的亲人时,毫无察觉地,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逢君柳怔愣在原地,手指不觉蜷缩,嗫嚅道:“奶奶……”
那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呀,这就哭了?”
随着那道声音落下,祖母的遗体迅速腐烂,转瞬间成了累累白骨。
逢君柳动作一滞,缓缓撩起眼皮。
“瞧瞧、瞧瞧,瞧你这模样,”声音道,“如今的你谁也护不住,逢君柳,你该庆幸奶奶已经寿终正寝,倘若她还健在,你招惹的这么多人,如何能护住她?”
无脸人的身形再次出现,白发黑衣,腰间佩剑,除了一张皮囊,几乎和逢君柳别无二致。
“愤怒吗?“无脸人抽出腰间佩剑,素白剑身上竟同样蜿蜒着一道红线,剑锋指向十四岁跪在灵堂的少年幻象,“你有什么资格愤怒?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剑尖轻挑,少年幻象的衣襟裂开,心口位置赫然空荡荡的一块。
勉强控制住的灵力再次席卷,空气似乎都被凝成霜雪,铺天盖地的怒意将他整个人包围,最后化作一道崩溃的吼声:“滚!!”
他右手紧握着剑柄,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杀意弥漫。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怒意,情境再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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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浓雾成了铁锈色。
手下传来一阵寒意,掌心传来粘腻触感,逢君柳低头一看,竟是界碑。
再细看,“云隐郡”三个字正在往下淌血。
他猛地抬头,雾气散尽的街道上,倒映着炼狱。
卖糖人的赵伯头仰面倒在摊位上,一根长箭从右眼贯穿后脑。
药铺掌柜被漆黑的锁链钉在门板上,像块风干的腊肉。
隔壁绣坊的姑娘们堆在井台边,藕节似的手臂交缠着,胸口都有一道整齐的伤口,上面黑气环绕。
……
“不、不……”
喉间挤出的气音惊飞了啄食的乌鸦。逢君柳跌跌撞撞奔向其中,靴底每次抬起都带着血丝。
镇子内血红一片,无数尸体横陈,无数亲近的面孔藏于其中,变得狰狞扭曲。
逢君柳跪倒在地,浓稠的血腥味猛烈刺激他的鼻腔,胃液混着胆汁溅在血泊里。
“假的、都是假的……不可能……”他徒劳地擦着他们脸上的鲜血,却把更多血抹了上去。
那些血珠突然开始滚动,在地面上拼出细小字迹:
「因为你」
因为我。
因为我。
逢君柳大脑轰的一声,整个人顿在原地,一动不动。
无脸人站在几步之外的距离,仍旧是稀松平常的语调:“害怕吗?你就不怕,这真的是他们的结局?”
“不可能!!”逢君柳骤然回头,白发上、脸颊上血迹斑斑,撑在地上的手不住的发抖。
他颤抖着起身,眼尾通红一片,长剑出鞘,划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我要……杀了你。”
无脸人同样抬手起式。
与他同样的玄色劲装,同样的起手式,连剑尖划过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最可怕的是他周身流转的灵力,那些白色光晕与逢君柳身侧的也完全相同。
无脸人嗤笑:“你拿什么打败我?”
他抬手的瞬间,逢君柳的肌肉记忆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两记完全相同的招式在半空相撞,炸开的冰凌如暴雨倾泻。
逢君柳旋身后撤,靴底在地面刮出划痕。
包括这个动作,对方都与他一致。
更可怕的是,他将灵力注入脚下准备突袭时,无面人的足底同样亮起微光。
“没用的,”无面人剑尖轻挑,精准击碎逢君柳划出的剑气,“你所有算计……”
“……都是我的算计。”逢君柳在心中默念出后半句,寒意从脊椎窜上天灵盖。
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对着镜子练剑,连灵力分配都像照镜子般对称。
剑锋无数次相撞,冰屑在两人之间炸成雾凇。
肘击被对方瞬间格挡,膝撞受到完全相同的反制。
他们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连后撤步掀起的衣摆弧度都分毫不差。
“放弃吧。”无脸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冰灵根的灵力同样在他经脉里流转。
逢君柳将寒气凝向剑尖时,对方的剑刃也泛起霜芒。
这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斗。
逢君柳抹去嘴角血沫,掀起眼皮定定看着他,眼底通红一片:“他想把我永远困在这里,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