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动物基地的工作告一段落，魏清潭又回归到出租屋和宠物医院两点一线的状态。
作为S市排的上号的宠物医院，即使是工作日，带着自己宠物看诊的人也络绎不绝，更有甚者，驱车跨越数千里，只为给自己病重的宠物挂上“专家号”。
魏清潭手中拿着记事本坐在李芮闵身后不远处跟诊学习，一整个上午的工作让女人眉眼间染层疲倦，本子上的记录却依旧工整。
李芮闵也有些累了，趁下一个病例还没进来，张开手臂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
“小魏…再坚持一下吧，今天上午最后一个了。”
她温柔安慰，魏清潭扬起嘴角点了点头。
最后的顾客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女孩怀里有只橘色田园猫。
两人都有些疑惑，今天是工作日，按理说学生不会在这里。
下一秒老婆婆扯着嗓子告诉了她们答案：
“我这个孙女哦，书都不读了要给猫看病！”
书都不读了？
在场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身穿校服的女孩，她的五官尚且稚嫩，头发在脑后扎起一个低马尾，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且乖巧的初中生，唯独一双漆黑的眼眸充满倔强。
“医生…可以帮我看看小橘吗？它这两天眼睛好像看不见一样，总是撞上柜子。”
女孩没有理会自己奶奶的调侃，上前将橘猫轻轻放在处置台上。
李芮闵还没说话，一旁的老太太又开口：“瞎猫瘸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管那么多干啥！？”
“奶奶！你别说了！”学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压抑着情绪朝身旁低声喊道。
老太太愣住，似乎是不敢相信平日里乖顺懂事的孙女今天一再为只猫和自己顶嘴，半晌后才努了努嘴：
“反正我今天一分钱也不掏，你要医就给你爸打电话。”
“我自己有钱。”
尚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往往脸皮薄，在众人面前争吵不休让她的脸红得快滴血，可女孩依旧坐在处置台旁，双臂紧紧搂着那只橘猫。
“好了好了！”
李芮闵赶忙起身打断老太太还没说出口的叱责，和事佬般挡在婆孙俩中间：
“我先给小橘看看再说好吧！”
说完又朝魏清潭扬了扬下巴：“来，小魏，给我搭把手，这猫还挺胖。”
一系列基础的检查后，李芮闵有些怀疑是神经系统障碍导致小橘视力减退。
这种情况小橘必须接受更加精密的检查，但出于一些原因，她斟酌再三后又删掉了几项检查：
“我怀疑是眼后有什么问题，先做个ct看看吧？”
“涩剃是啥？”一旁的老婆婆凑过来好奇道。
“就是一项检查，可以看到脑子里的情况。”李芮闵用尽可能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
“医生…”女孩满脸愁容：“这病会不会很严重？”
“具体还得看检查结果…”
“这检查多少钱？”老婆婆插话。
“…”一旁的魏清潭报出几个数字，婆孙俩的脸色便白了下去。
只不过老婆婆的脸很快又因为愤怒涨红了起来：
“你们抢钱啊！给只猫看病比人还贵了！”
“阿姨你冷静一点，小魏，你带阿姨去接待室喝杯茶吧。”
即使被人指着鼻子骂，李芮闵的脸上居然依旧挂着微笑，简直令人钦佩。
宠物医院的医疗费的确比人类医院昂贵，但根本原因却不是因为宠物医院谋求暴利，而是因为宠物不能和人类一样享受健全的社会制度，除了它们的主人，没人能为它们报销费用。
魏清潭放下手上的东西，准备带老婆婆和女孩去接待室，可这时那个身穿校服的女生似乎下定决心，她抬头朝李芮闵：
“医生，我要给小橘做检查，我有钱。”说完就要翻书包。
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老婆婆一把抓住了女孩的头发，一个又狠又准的耳光落在了她稚嫩的侧脸。
“李楚楚！你翅膀硬了是吧？有点钱就要全花光，还你有钱？你不想想你的钱哪来的？不是你爸给你的？不想着孝顺孝顺长辈，往一个畜生身上撒！你以为钱很好挣？”
“给我就是我的了！我想往哪撒往哪撒！”女孩捂着红肿的脸颊，眼泪因羞愤不停落下，滴落在小橘的毛发上，晶莹透亮。
“你还敢顶嘴！”老婆婆说着又扬起巴掌，可她的手腕下一秒被李芮闵捉住：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干嘛打孩子？”她的脸上再无笑意，眉头微皱显得十分严肃。
“教育自家小孩关你什么事？还没说你呢，还什么医生，送到你面前了都看不出得了什么病，就是个开检查骗钱的骗子！”
“医生的眼睛也是肉做的，看不见身体里发生了什么，借助仪器检查难道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
一直安静着的魏清潭面带怒意：
“我已经叫了安保，不想闹得太难看就自行离开吧！”
老婆婆抽回自己的手，虚张声势地说自己手腕疼，肯定骨折了，一定会叫李芮闵赔的倾家荡产，见无人理会，又担心保安来赶她，只好气冲冲地推门而出：
“李楚楚！愣着干啥？还不出来？看我不告诉你爸叫他打断你的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反正你不爱读书爱养猫，干脆别读了和我回去种庄稼！”
女孩的眼泪已经止住，脸颊的巴掌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她轻轻抱起小橘。
也许是熟悉了女孩的怀抱，小橘虽然看不见，却伸出舌头精准地舔掉了女孩下巴上的泪滴。
“对不起医生，真的对不起…”掩上诊室的门前，女孩满意歉疚地望了她们一眼。
“…”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李芮闵打破了沉默：
“我还第一次看见小魏生气。”
“…我没…”魏清潭下意识否认，随后叹口气：“有些人对医生的误会太大了，看得人窝火。”
李芮闵只笑不语，她靠着窗台，侧头看向窗外。
随着流浪动物基地工作结束，外借的仪器设备也被陆续归还，工人从楼下停着的卡车里搬出一箱又一箱的东西。
“你需要这些仪器吗？”李芮闵用手指了指窗外，回头便看见魏清潭满脸诧异。
女人笑了起来：“阿愿和我说你可能会用到这些户外医疗器械，叫我帮帮你，还不让我问你干什么用。”
“…”
单单“震惊”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魏清潭此刻的心情，只能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人。
李芮闵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去吃午饭吧，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就好了，我和阿愿都会帮你的。”
魏清潭表面矜持地点了点头，一转过身眼眶便湿润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即使身处两地，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见面，阿愿却依旧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
走在医院的过道上，她忽然很想听听阿愿的声音，正掏出手机，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清潭…你怎么哭了？”
抬头看去，一张英挺俊美的脸上满是关切，深邃的眼眸中只有魏清潭的倒影。
眼前男人不是简晏奚还能是谁，自从上次他开车送她回家，两人已经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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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了。
“没..没事..”魏清潭胡乱的擦掉脸颊上的湿痕：“是高兴的泪水。”
“那就好…”见魏清潭真的没事，简晏奚也不再追问，只是笑道：
“感觉清潭你真的很爱哭。”
“还好吧…”魏清潭也想起二人初遇的场景，尴尬笑：“不是因为爱哭才哭的，是因为有值得哭的事情才哭的。”
简晏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是，我就哭不出来，有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缺陷…不说哭的事情了，清潭，我是来找你一起吃午饭的。”
“可是我午休时间很短..”“去嘛，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那…好吧…”男人漂亮深邃的眼睛里充满哀求，魏清潭又妥协了。
半小时后她才知道，简晏奚口中重要的事居然是他要回美国了。
为什么用“回”呢，因为简晏奚的国籍在美国，虽说他看起来的确有些混血的样子，魏清潭一时间还是为这个消息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美国人…”
半晌魏清潭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把对面的男人逗笑：
“那清潭你想去美国吗？”
“有机会的话肯定会去的，现在经济不允许嘛。”她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美国吗？”简晏奚看见对面人露出惊讶的神情，他赶忙继续道：
“你不用担心任何东西，我会帮你把一切都打理好，住宿，生活，学费…都不用操心，美国有很多不错的兽医学院，你肯定也想去进修学习吧，如果你不想上学也没关系，我会帮你问问熟人，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你直接工作…”
一长串的话劈头盖脸地倒了出来，魏清潭猝不及防，不知道怎么回复，简晏奚安静下来，长睫掩盖不住眼眸中的紧张：
“清潭…你是怎么想的？”
“我…”魏清潭只是纠结一瞬，便摇了摇头：“真的很谢谢你晏奚哥，但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短时间内不考虑出国深造。”
魏清潭想起阿愿，她不想辜负她的期待，在机场分别的那晚，她们约好了一起开一家属于她们的医院。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
说着说着，简晏奚忽地扔下了手中的刀叉，心底一股莫名的烦躁让他再也掩盖不住自己的失态：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拒绝？有理智的人都会抓住这个机会，你不应该拒绝！”
“晏奚哥…”魏清潭被眼前这个满脸怒容的男人吓住了。
他看清女人眼底的惊慌，猛地低下头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重重地按了按眉心，片刻后再抬起头时，又变成那个温和矜贵的简晏奚：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吓到你了吧，我只是太希望你去了，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总之，你如果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
魏清潭小心打量对面人的神色，愣愣地答应下来。
两人就在这古怪的气氛中用完餐，简晏奚将她送回宠物医院，眼看着就要迟到，魏清潭却没急着离开，反而扭头朝驾驶座上的男人道：
“晏奚哥，你明天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简晏奚有些诧异：“不用麻烦，更何况我怕你来了的话，我会忍不住把你拐上飞机。”
两人相视一笑，简晏奚侧过身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是告别礼物。”
她低头看去，自己的腕间被男人戴上了一条手链，细碎的钻石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彩，共同簇拥着中间那颗翠绿晶莹的宝石。
绿色的宝石…
魏清潭忽然想起了树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