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晏昭将账簿贴身藏好后,这才开门下楼。
“呦,小童道长下来啦,”前堂里,一个挽着妇人髻的女子一边忙活着一边招呼道,“有刚出锅的馒头,道长要不要来两个?”
“行呀。”晏昭在靠着角落的位置坐下,拿出一个小荷包放在了桌上,“婶子,这是住店的钱。”
被称为“婶子”的女子笑着走过来接过了荷包,但她细掂量了一下后,脸上的神色却有些忧疑。
“小童道长,这……”
晏昭拉过她的手,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罗婶子,跟您说句实话,我这次也是从莲花观偷跑出来的,以后就不打算回去了。这多出来的,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我从前也没少麻烦您和钟叔。”
“还有,”她稍微使了点力道,捏了捏自己掌中的那只手腕,“日后若有人问起,您就当从没见过我。”
说完这句话后,晏昭才慢慢松开手,抬起了头。
罗芝贵则是动了动眼珠,转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她恢复了笑容,朝晏昭挥了挥手,“客人您先坐着,我去厨房里给您拿馒头。”
随后,她便转身朝着后厨去了。
而等罗芝贵捧着着一屉白白胖胖的馒头回来时——
“老板娘,给我来两个馒头!”
一蓄须大汉叉脚坐在桌旁,朝她扬了扬下巴说道。
“诶,刚才在这儿的……”罗芝贵有些怔愣地探头环视了一圈,却没发现那少女的身影。
“什么?这儿就大爷我一个人啊,怎么,不乐意给大爷吃?”那大汉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罗芝贵只能连忙陪着笑脸将馒头放在桌上。
“哪儿能呢,我是找我们家钟炳呢。刚刚叫他去后头帮忙来着,半天不见个人……这是刚出锅的,您小心烫,慢用哈。”
正说着,钟炳就从门口进来了。
罗芝贵见到他赶忙上前小声抱怨道:“一大早去哪儿了?我这厨房前堂两头顾,忙得人脚都不沾地了。”
钟炳像是被什么惊着魂了一般,半天没有回应。
他将罗芝贵拉到后院,颤着声音问道:“你、你早上见着那人没?”
“谁?”罗芝贵有些莫名其妙,“早上?你是说小童道长?”
谁知“小童道长”这四个字像是刺激到了钟炳一般,他一下抓住罗芝贵的手,眼神骇人。
“昨晚上,她半夜过来敲门,什么也没带,什么也没要,只一个人自己上去找了间房住。我后来越想越不对劲,今个儿早上去莲花观附近打听了下,童玉君,童道长,几个月前就已经去了!”
他越说声音越抖,到最后甚至整个人都陷入了蒙怔之中。
“什、什么?”罗芝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去了?什么意思?”
钟炳闭了闭眼,这才一字一顿地开口:“说是得了急病,已经、羽化了。”
“你仔细想想,她是不是说要离开莲花观,要出远门,但是她可曾带了什么行李包裹?”钟炳抓着自己罗芝贵的肩膀,说着“童玉君”的可疑之处。
“是、是啊,连衣裳都是破的……”罗芝贵好像也反应了过来,脸色渐渐白了,“而且,刚刚早上,她还说让我就当没见过她。然后,我就去厨房取了一屉馒头的功夫,再回来,人已经不见了,堂里的客人也说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儿……”
此刻明明旭日东升,光耀千里,但罗芝贵却仿若身在寒窟,背后都出了一层汗,她颤抖着唇,死死抓住钟炳的袖口:“狗儿他爹,咱们,不会真的……”
“遇鬼了吧……”
.
另一头,“鬼”本人在一边咒骂着一边找地方歇脚。
“莲花观真是太偏了,走这半天还找不到租马车的地方。”晏昭一手遮于额前,眯着眼朝前面看去。
不知走了多久,此时日头正晒着头顶,高大的城门仿若一座巨碑矗立于此,碑下来往的人流都化作了虫蚁鼠兽。
晏昭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身上背着一担香牌、珠串、黄符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凌晨顶着蓝黑的天从蓬山一路走到城门口,运气好点能寻个阴凉地,坐下来一吆喝就是一整天。
这座碑,像是她无法逾越的龙门。
那些人,不过是她不抱真心的债主。
她规规矩矩地排在入城的队伍最末,随着人流一点点地往前挪动。
“你,路契呢?”
许是见她衣衫破旧,城门守卫便以为她是从别处来京的贫民。
晏昭从怀中掏出晏府的腰牌,在守卫面前亮了亮。
“我是晏府的丫鬟,我家少爷托我出城办事去的。”
那守卫依旧一脸狐疑之色,他上下打量了晏昭几眼,似乎是不相信大家丫鬟会如此不修边幅。
不过腰牌作不得假,他盘问了几句后,还是将晏昭放行了。
进城后,晏昭没有立刻回习艺馆,而是在街上转悠起来。
账簿里记载的文誉阁、东雀斋等等店名,她都有几分印象。晏昭准备去这几家店转一转,看能不能顺藤摸瓜再找到点线索。
文誉阁便是她之前跟许辞容说定了砚台的那家,就在靠着城门的东巡街上。
在去的路上,晏昭顺便在成衣店里换了身衣服,她原先那件又破又脏,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进了文誉阁的门,晏昭直接伸手叫来伙计:“我们家小姐上旬时候在这儿定的砚台到了没?”
“您是?”伙计不露痕迹地打量着面前人,但实在没看出这位是哪家府上的丫鬟。
晏昭微微动了下手,将腰间垂落的布料移开了些,露出了黑底金料的腰牌。
“哦哦哦,原来是晏府的贵客,您这边请,”伙计见到腰牌,一下子变了脸色,热情地招呼起晏昭来,“晏小姐要的砚台昨日刚到,是我们掌柜特地从肃州请来的上好青漓砚。”
晏昭跟着伙计朝二楼走去,在楼梯上,她放慢了脚步,观察起店内的情况来。
她的视线从博物架旁的客人移到角落中整理物品的伙计,再到站在柜台后招呼来人的掌柜。
表面上看来,倒没什么异样之处。
“您……这边请?”
前头伙计的声音拉回了晏昭的思绪,她装作好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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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看栏杆扶手的雕花、右侧墙壁上的挂画。
“你们店里可真阔气,这是白屋居士的真迹吧。”晏昭像是被这精致的装饰迷了眼一般,连连赞叹。
伙计捏在袖口的手指一忪,连忙附和道:“是,这也是我们掌柜特意吩咐的,若摆,就得摆出真东西来,这样才不会坏了文誉阁的名声。”
“您这边稍作坐,我去把砚台拿来。”他将晏昭引到桌案旁,随后就朝着二楼深处去了。
晏昭还是一副好奇心十足的样子,左看看右看看,见那伙计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便蹑手蹑脚地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走廊的两侧是一个个厢房,晏昭推了推,发现打不开,便继续往下走去,直到在一间厢房外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
“啊……唔……”
像是痛苦夹杂着欢愉的声音。
“咚——”
这又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晏昭顾不得被发现的风险,在纸糊的花窗上戳开一个小洞,凑上前朝里看去——
一身书生装扮的男子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翻滚之间衣领微松,露出了长满了血红脓包的胸口。
他身体反弓,头顶紧紧贴着地面,下巴上昂,一只倒着的头颅正正对上了晏昭的视线。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这……是神仙药的症状!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晏昭连忙转身向外跑去,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
幸运的是,她赶在伙计来之前回到了桌案旁。
“这就是晏小姐定的砚台了,您收好。”伙计捧着一个约摸两掌大的盒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晏昭,“您是怎么来的?需不需要我们给您提供马车?”
“不用。”晏昭此时还有些惊魂未定,但面上依旧平和冷静。
她接过盒子,努力压制住自己想快步离开的双腿,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从容走出了店门。
光天化日,京城皇帝脚下,竟然敢做这种生意。
晏昭此时心中除了震惊与后怕,还有着对幕后之人的愤怒。
太大胆、太大胆。
是什么人敢如此猖狂?
后面几家店不能去了,现在必须立刻回习艺馆,她估计,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习艺馆在京城的西南角,和她现在的距离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是太远,而且一路基本上都是热闹的街市,这让晏昭稍许放心了一些。
晏昭怀中揣着账簿,手里捧着砚台,低着头快步走着,然而就在她刚拐过一个弯后,眼前却出现了一排绣金的长靴。
她心道一声不好,瞬间丢出手中的砚台,转身便狂奔起来。
然而刚跑没几步,就又撞上了人。
“嘶——”
她刚想继续换个方向跑,却被人喊住了:“晏小姐!”
晏昭捂住额头朝上看去,眼前是一位颇为眼熟的男子。
在哪里见过呢?
男子满面含笑,对她说:“晏小姐,打扰了,我们世子有请。”
而在她身后的暗影中,那几双绣金长靴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