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对周黎安的话产生质疑。
何况钱唐奉他为大神。
这种情况下，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一定的根据，就好比现在。
周黎安自从坐下便开始闭目养神，跟他说的话完全吻合，好像真的是在应付上级下达的指令。
钱唐不敢大声喧哗，老老实实坐在一旁，时不时看两眼，再时不时和程一鸣低声交谈两句。
大约半小时之后，主持人悠扬的声线响起，周黎安终于睁开了眼睛。
刚刚，他听到主持人报了丁浅的名字。
从对方走上舞台开始，台下的欢呼声就没有停过。
钱唐听见周围掌声不断也跟着一块起哄，却被周黎安一顿呵斥：“随什么大流？”
再之后他便老实了，尽管眼里的欣喜根本没法办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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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浅为了今日特意选了一款淑女长裙，裙子长到脚踝，裙边镶一圈蕾丝花边，束腰修身，纯白色质地柔软舒适，像是特意为她量身定做的。
白天江洛就帮她盘好了头发，低低的发髻插一支流苏簪，耳边散落的细碎也被精心打理过，此时追光正好落在她身上，将她环在光圈之内。
被舞台特别偏爱，大抵就是这种。
她今日要唱的是一首粤语歌，来自卢巧音的《三角志》。
选这首歌没什么太多含义，完全是最近听的多，不用再多花时间去练习。
相对国语歌曲，丁浅更要擅长粤语歌。
高中那三年，除了学习她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用来学习粤语和谈恋爱，这样一首经典老歌并不在话下。
刚进第一句，钱唐已经被震撼到。
他不敢置信，晃着程一鸣的胳膊，“你说小丁做护士，是不是太屈才了？”
“人家总有自己的想法。”
程一鸣曾在女朋友手机里听过这首歌，当时还笑说好端端谈着恋爱呢，干嘛要听这种风格的歌曲。
女朋友当时可是愤愤不平，甚至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有时候听歌不分心情，就是纯粹喜欢。”
“不是，你没想过小丁或许在感情里受过伤？”钱唐自言自语：“小丁好像是没跟咱们提过。”
“伤心事谁爱说？”
“也是。”
……
交谈声不算大，周黎安听得清清楚楚。
想起酒吧里陈越说过“有机会你听到就明白了”，眼下算是懂了。
谁都能唱粤语歌，但不是人人都能唱好。
早些年周黎安曾经带队去过一趟香港，全程英文交流。
在那里一周多时间，他几乎天天听当地人用粤语交谈，愣是没听懂一句。
临别前他特意拿此事问过当时接待的负责人，对方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称，“学不难，听歌就行。”
如今，周黎安觉得要想唱成丁浅那种行云流水的程度，恐怕不仅仅是听这么简单！
接近尾声，周黎安的思绪才渐渐被收回。
台上，明媚的姑娘正弯着唇，笑着朝台下挥手，鞠完躬转身走下舞台。
节目还在继续，周黎安已经无心再听。
他瞟一眼身边，只见钱唐不知在和谁聊着微信。
一句接一句，聊的投入。
姑姑周芸打来电话时，恰逢周黎安正要起身。
目光错开，他不经意间瞥到钱唐的手机，屏幕里那个龇着牙的紫色头像让人印象深刻，尤其他注意到那个头像的主人正发过来一个超级大的卡通表情。
同样的捧脸表情，前不久周清颜也给他发过。
那会周黎安还暗自嘲笑她幼稚，如今看来……是他这个人古板完全与时代脱节。
丁浅从台上下来之后，一直坐在后台化妆间。
待会还要评比，她没办法提前先走。
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钱唐聊着天，界面左上角突然冒出一条微信消息。
打开，原来是周黎安。
【少整些伤春悲秋的事，这歌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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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芸这通电话是专门打来请周黎安做说客。
周老爷子生病去世后，杨淑梅一直住在老城区，周芸作为女儿，苦口婆心劝说多回，老太太硬是不肯搬过来同住。
新年即将到来，周芸夫妻俩再次商量要将老人接过来，不出意外还是遭到拒绝。
“黎安，奶奶一直最疼你，要不你帮我劝劝？”周芸没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侄子身上。
“行，我问问。”
周黎安站在人声鼎沸的礼堂门口，开始给杨淑梅打电话。
刚被接通，就听见一道洪亮的嗓音从电话里传来。
“有好消息了？”
“没有。”
杨淑梅一听瞬间拉下脸，“那给我打什么电话？”
“姑姑让我劝您一起过年。”周黎安如实回答。
“不来不来。我住这边自在，没事还能溜溜弯，真来了你们那，没处逛。”
“我和姑姑轮流陪您还不行？”
“我宁愿你去陪女朋友！”老太太态度坚决。
周黎安被揶得瞬间说不出话。
他不擅长哄人，尤其杨淑梅不像其他老太太善解人意，很多时候她要比一般姑娘家还要难哄。
“那要不这样”周黎安拿出杀手锏，“您只要愿意过来和我们一块过年，我保证尽早解决个人问题，您看这样行不行？”
“又想骗我？”
“您不愿意就算了，大不了放假我回去看您。”说完他便要挂电话，算是有赌的成分，猜到老太太对他感情上的事格外上心。
“你要敢骗我，饶不了你！”
老太太好不容易答应，周黎安却多了桩烦心事。
他无心情爱，上哪去给老太太找个孙媳妇？
思考无果，周黎安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乖乖认错，好歹先把人哄过来再说。
/
举办年会的地方距离医院不远。
周黎安并没有开车过来，等到他回停车场取车之后，年会也正式结束。
丁浅拿到荣誉证书，先一步走出礼堂。
相比批评，她更怕被人当众夸赞。说不上两句就会脸红，让人觉得跟她的职业毫不相符。
经过路口，突然接到夏凝的电话。
“浅浅你怎么跑这么快？”
“怕待会挤地铁人多。”
“难怪钱唐没找到你人。回来吧，跟我们一块去吃夜宵？”
“你们去吧，我明天早班。”丁浅捋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不带一丝犹豫。
“那行，改天咱们再约。”
绿灯亮起，丁浅收好手机准备过马路。
周黎安的车停在最前面，丁浅左右张望的时候正好瞧见。
玻璃遮光，丁浅看不出车内什么情况，她只知道自己从那辆车前经过，周黎安并没有按下车窗跟她打招呼。
这种情况放在平常完全合理，换成是她坐在车内，也绝对不会将头探出窗外，只是为了打一声可有可无的招呼。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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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天情况特殊，他之前还给她发过那样一条消息——
她没回。
按照逻辑推断，周黎安应该会降下车窗问一两句，但并没有。
丁浅快速过了马路，周黎安的车也重新汇入车流。
他其实看见了。
从丁浅站在路口接电话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那个身形单薄的姑娘。
夜深露重，车里开着暖气才能彻底清除前车窗玻璃上的雾气，周黎安看到眼前一闪而过的姑娘，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她在那条白裙子外面套了件长款羽绒服。
羽绒服够长几乎能到小腿肚，她脚上穿着双雪地靴，过马路时脚步迈得很小。长发漫天飞舞时，她将羽绒服的帽子拉下，那张脸更小更白。
周黎安本想给她发条消息，顺路捎她一块回去，可之前那条微信石沉大海，他无法再装不知。
骨子里他认为，或许对方觉得礼尚往来就从送完音响之后已经完全结束，她没有必要再回复他的任何只言片语。
/
日子转眼到了年关。
杨淑梅终于被女儿接过来过年。
每天不是陪着散步溜弯，就是叮嘱陈越开车带去公园，总之没有一天是在家里待着。
年初五那天，老太太执意要一个人出门，神神秘秘的举动不禁让人起疑。
“妈，您要去哪我陪您去，您一个人出门我肯定不放心。”周芸眼瞧着看出点破绽，没敢直说。
“真陪我去？”杨淑梅不信，“我去给黎安报名相亲活动，这事你也跟我去？”
周黎安不愿相亲在家里早就传了个遍。
早几年人在上海的时候，周芸没少托人介绍对象，一次两次拒绝，等到第三次直接放话表示“自己近几年不会将此事放在计划之内。”
周芸左右为难，再之后干脆放任不管。
今天老太太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直嚷着要给孙子报名。
“妈，这事好歹咱们也得通知一下黎安吧？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再顺着他，我恐怕要到天上才能看见我那孙媳妇！”老太太精神抖擞，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要不是去年老伴去世，这事不会一直拖到现在。
“可是——”
杨淑梅摆摆手，“哪来那么多可是？来之前黎安已经答应我会考虑，我这不帮帮忙难道让他自己去报名？”
老太太有理有据，周芸尽管再三纠结，还是顺着老人的意愿，跟着一块去现场报了名。
活动一共分为两场，周芸算了一下周黎安的排班，最终替他选了初七下午。
两人谁都没有主动提这事，直到晚上吃完饭，周黎安意外现身。
“姑姑，活动是不是您帮我报的？”周黎安人刚进门，先翻出手机去问对方。
周芸支支吾吾，拿余光去瞟杨淑梅。
周黎安瞬间会意，走到客厅沙发上和老人理论。
“奶奶，这事您是不是该先知会我一下？”
“知会什么，你那天不是休息？”
“那您也不能自作主张替我报名吧？”
“我不替你报名，难道你自己就会去？”杨淑梅“哼”了一声，冷脸道：“你要是听话，我这孙媳妇早就坐在我跟前了！”
理论无果，周黎安拿眼去看周芸。
周芸耸耸肩，“你答应过，不能反悔。”
“你要不去，明天我就收拾东西回去！”老太太补了一句。
周黎安顿时没了招，“去，我听您的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