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医院招进来一批年轻的医护人员。
分到心外科一共五人，两名实习男医生，三名实习护士。
丁浅绝大多数时间都跟着周黎安，以至于她比别人最先认识那两位男医生。
名叫程一鸣的实习医生个字偏高，身材匀称，标准尺码的白大褂穿上身要比周黎安还要合适。
刚来那天，他就被盯着问有没有女朋友。
“谈好几年了。”程一鸣腼腆一笑，一米八出头的个子落在人群里，绝对称得上谦虚。
钱唐跟他相反，标准的活跃分子。
丁浅刚见到他，就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劝退。要不是后来再三解释，想必没有人会觉得他这样的性格，适合待在心外科。
钱唐是标准的单身狗，刚来可没少让一帮女护士帮忙介绍对象，碍于有周黎安这个大主任坐阵，众人并不敢高调。
“周主任是不是整天都板着张脸啊？”
中午吃饭，钱唐抓住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闲机会，逮着丁浅各种套近乎。
“基本都是。”丁浅塞了一口米饭，含糊回答。
“那私下呢，私下总不可能也这样吧？”程一鸣停了筷子，故作沉思。
“不牵扯工作其实还好。”
“那就是公私分明喽？”
丁浅点点头，“差不多。”
“周主任——”
嘴里的饭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丁浅就被钱唐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跟着对方的眼神看过去，果真周黎安出现在食堂窗口。
“公共场合，注意身份！”周黎安端着餐盘过来，瞧了一眼只剩唯一的空位，旁若无人坐在丁浅旁边。
莫名的压迫感，尤其她只要微微动一动胳膊就会跟他的衣服产生不必要的接触，丁浅若无其事地往旁边挪了挪，尽量避免这种情况。
“周主任，我们是不是也要跟着您一块上手术台？”钱唐遵循丁浅的建议，趁着吃饭有事赶紧问。
“原则上是这样。不过你们刚来，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这个我们明白。只要您开口，凡事尽管听您调遣。”程一鸣补充道。
周黎安点点头，转头看向丁浅，“这几天你先带他们熟悉一下内部情况，等适应了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好。”
“我听说护士需要轮岗，小丁你实习的时候也轮岗？”钱唐随意一问。
“嗯，八大科室都要进行学习。”
“那后来一直就在咱们心外科？”
“不是。”丁浅喝了一口热汤，“我是急诊那边的，最近在这边支援。”
“急诊？”钱唐来了兴趣，“急诊是不是比咱们这边累多了？”
“差不多。”碍于周黎安坐在旁边，她建议：“先吃饭，吃完我给你们说。”
周黎安全程无视，不过在听到丁浅出言打断时，免不了抬了下眉。
吃完饭，周黎安先一步，剩下三人落在他身后。
钱唐跟个大喇叭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周黎安想要出言制止，又觉得毕竟不是在心外科。
电梯升到二楼，进来一波人。
丁浅一直被迫往里让，最终退到周黎安旁边。
她本身不高，加上程一鸣和钱唐都站在她前面，就显得更加娇小。
“挤不挤？”程一鸣扭头，问了一声。
“没事。”
声音不大，软软乎乎，像她给人的第一印象。
周黎安看了一眼，随后把目光移开。
到了心外科那层，钱唐一出电梯大呼舒服。
他挤挤一旁不做声的程一鸣，开始夸赞：“有女朋友就是不一样啊，对待小丁都这么细心。”
“习惯了，我女朋友也不高，进电梯经常被人忽视。”
“小丁你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男朋友有没有这么细心过？”
“啊？哦，我单身。”丁浅直言。
钱唐这下就有些尴尬，他摸摸鼻子，吞吞吐吐解释：“对不起啊，我刚真开玩笑的。”
“没事。”丁浅笑笑，“以后有了，我一定告诉他这么做比较绅士。”
轻松一句话，逗笑三人。
周黎安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听着他们的交谈声，冷着脸快速消失在走廊。
小姑娘跟他说话向来放不开，问什么回答什么，怎么到了其他人身上都懂得缓解尴尬了？
同样都是男人，仅仅是因为他之前指责过她交友方式，就这般区别对待？
联想之前自己还替她出头，周黎安顿时有种自作多情的错觉。
难不成真是他一厢情愿？
好歹热情些才对，还越来越倒回去了。
/
丁浅带着程一鸣和钱唐熟悉了两天，第三天已经放手去做自己的事情。
钱唐颇有微词，觉得丁浅跟着他们好歹还能轻松点。
程一鸣得知他这个想法，私底下劝他：“咱们刚来，别给小丁添什么麻烦。”
“我就实话实说，本来护士就挺辛苦的。”钱唐撇撇嘴，不以为然。
“你不是对小丁有想法吧？”程一鸣诧异，眼里的情绪都变了。
“我们俩开开玩笑得了，可不能乱说，她比我还小，当成好妹妹而已。”
周黎安自从开始带实习医生后，几乎把之前丁浅的所有工作都分配到两人头上。
骂是常有，经常骂着骂着提到丁浅，颇有拿她做比较的意思。
两人态度还算不错，被骂依旧勤勤恳恳，只不过回头就和丁浅抱怨上，大有替她打抱不平的意思。
这天刚上班，钱唐拎着两杯奶茶进了心外病区。
“小丁！小丁！”大嗓门一响，惊动了护士台所有护士。
“又找我们小丁什么事啊？”一护士打趣。
“买一送一，正好给她带了一杯。”钱唐坦坦荡荡，举着奶茶四处找人。
“也不见你给我们带一杯呢，就知道区别对待！”
钱唐也不生气，摸摸脑门，笑着和对方扯皮，“这不是受她指点，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嘛！”
“赶紧去赶紧去，可没几天了。”
“什么意思？”
护士一拍脑袋，“我忘了你今天夜班。早上护士长提过一句，说小丁月底要回急诊科了。”
“回急诊？”钱唐知道她来心外支援，却不知道只有三个月。
“估摸着还在更衣室呢，不信你自己去问。”
丁浅换了衣服正和张初华通电话。
“知道了妈，回头我肯定注意休息。”丁浅正听的有些不耐烦，忽然听到门外钱唐的声音，连忙打断：“妈，同事喊我呢，我先挂了。”
“钱唐，你找我？”丁浅拉开门，就看见钱唐拎着奶茶火急火燎地从远处跑过来。
“你要回急诊了？”钱唐身型略胖，一路小跑着过来，生怕丁浅已经走了。
“估计月底吧，等正式通知下来。”
“我当你之前说着玩的，没想到还真是。”钱唐喘口气，将奶茶递过去，“喏，给你。”
“谢谢。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去去去，赶紧回家！”
钱唐送完奶茶回到办公室，程一鸣已经到了。
“隔老远就听到你的大嗓门，小丁都下班了还麻烦人家？”
“给她带了杯奶茶。”钱唐将包放下，拖了椅子坐到程一鸣旁边，“小丁月底要回急诊，这事你听说没？”
“你从哪里听来的？”
“护士们说的，我刚也问小丁了。”
程一鸣咬着笔盖，暗自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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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问问小丁哪天有空，咱俩请她吃个饭，好歹人真心照顾咱们。”
“行啊，找时间我当面问她。”
/
周黎安这几天都在外地参加学术研讨会，等到上班已是周五。
刚进办公室，钱唐和程一鸣一同起身走到他办公桌前，准备做汇报工作。
周黎安边收拾台面边问：“有没有给我惹麻烦？”
语气平和，难得没训斥两人。
“没有，绝对没有。不信您问宋医生？”
宋秦朗点点头，替他们说话：“两位小朋友还算听话，就是嗓门太大，叽叽喳喳吵得头疼。”
“听到没有，与工作无关的话少说！”
“遵命！”两人同时点头。
钱唐突然想起丁浅要回急诊，于是在说话前先问：“还有件事能不能说？算是跟工作有关——”
“什么事？”
“小丁月底回急诊，我跟程一鸣打算请她吃个饭，到时候您一块来。”察觉这话问的突然，钱唐重新组织好语言，小心翼翼开口：“您有时间吗？”
“到时候再说。”
“那行，我们确定好时间通知您！”此地不宜久留，钱唐拉着程一鸣快速跑了。
等办公室恢复安静，宋秦朗才笑着打趣周黎安：“这么看还是咱们小丁好。任劳任怨话还不多谁像这两位小朋友，精力太旺盛，整天停不下来。”
“小丁是女生，没法比较。”
“哟，这个时候知道人家是女孩子了？以前骂人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说过。”
宋秦朗打心眼里觉得丁浅这姑娘不错，要长相有长相，要气质有气质，要不是自家没个差不多岁数的小男生，他早就帮忙撮合了。
“我一直觉得咱小丁不错，可惜了。”
周黎安抬眼，不解地看过去：“可惜什么？”
“可惜要回急诊啊，不然我高低给她做趟媒。”
周黎安不置可否，听过作罢，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
早间查房结束，苏棠叫住周黎安，“周主任，打扰两分钟。”
“您说。”
“小丁是我特意协商调过来的。如今急诊那边调她回去，我的意思，大家伙给办个欢送会，一来呢咱们来了新同事一块聚聚，二来也当是送送人家小姑娘。”
“行，您安排。”
周主任放话，苏棠回头就把这事吩咐给爱折腾的护士，还没下班整个科室都知道了。
“其实也没必要这么麻烦。”丁浅被问到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时，直摆手说不要。
夏凝给她使使眼色，“干嘛不要？多好的机会呀，趁机灭一灭周主任的威风，大家都等着一天呢！”
“你之前不是还说对他改观吗？”
“只有那天！现在我又叛变了，想看他私底下究竟啥样。”说完已经忍不住捂着嘴开始偷乐，好像周黎安那天什么样已经提前预知。
“要不咱们就定个大包厢，喝酒唱歌玩游戏，怎么样？”旁边护士跟着附议：“我还挺想听一听周主任唱歌什么样呢！”
丁浅没法细说。
要是让她们知道周黎安既不能喝酒也不爱唱歌，夏凝肯定带头追问个没完。
这种喧哗吵闹的地方他也不见得会去，丁浅暗自庆幸。
从知道丁浅要回急诊开始，周黎安就在暗自思考自己是不是得有点表示。
排开工作，她替他介绍中介透露省钱妙招，光这一点他就没理由不请她吃饭。
想到吃饭，周黎安头疼。
她要是真肯跟自己吃饭，那晚坐他的车也不会胆战心惊，如临大敌。
想了半天，周黎安翻开微信，找到堂妹周清颜的微信，噼里啪啦打了一行文字过去：
【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平常都喜欢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