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能看到灵魂的事，芥川龙之介还是知道的，安静的听着葵向太宰治解释。
葵看见的灵魂就是和本人一样的人形。
如果完全和人体贴合着，就代表这个人还活着、身体健康，如果稍微歪出来了就是快死掉了，或是遇到了什么状况。
从灵魂外溢出身体的光也代表着这个人的能量，可以由此判断健康情形和哪里出了问题。
这和灵体不一样，如果葵不想看见就能不看见，但他一直以来都能看见，已经很习惯了，平时不会特地屏蔽掉。
关于灵魂的状况，是葵和大叔一起讨论出来的，小白听着也赞同了他们的想法。
由于每个“能看见”的人看见的画面都不一样，所以也不能一下子就完全确定葵看见的灵魂状态代表什么，要好好讨论才能确认。
另外，异能力者身上虽然还有另一个灵体的痕迹，不过葵还是能很清晰的分辨什么是什么。
这都是葵平时就会看见的事物。
他从小就会习惯性的看“肉身”之外的、更深层次的事物，也是让他的双亲对他的视线厌恶至极的原因之一。
但是如果没有像葵的父母、现在的同伴一样和他朝夕相处，基本不会发现他在看的其实是更深层次的、甚至比异能力还要更深层的事物。
像太宰治这样一下子就察觉他看的不是身体、也不是异能力的人……目前葵就遇到他一个而已。
太宰治听着葵说，若有所思的直接把话题拉回原本的地方，“所以你也能透过灵魂看见人是否诚实、有没有说谎？”
葵顿了顿，很诚实的说，“不知道。你说之前，我没想过。”
芥川龙之介侧头看了看葵，问葵道，“你认为呢？”
葵想了想，“唔、感觉是这样没错。”
“那大概就是如此。”芥川龙之介说着，对太宰治道，“葵的直觉很准确。”
太宰治咂咂嘴，“最讨厌直觉敏锐的小鬼了。”
芥川龙之介沉默一秒，转头望向葵。
葵便道，“太宰在开玩笑。”
芥川龙之介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太宰治：……
太宰治很痛苦的望向刚才大叔所在的位置，好像想说点什么，又自己忍住了，再次收回目光。
算了，毕竟是在擂钵街里长大的人，没有幽默感也不懂这些有名的台词很正常，他要多多体谅。
他深吸一口气，又问葵，“怎么知道我在开玩笑？也是看着我的灵魂知道的？”
葵摇摇头，“只是感觉。”
太宰治、太宰治觉得自己拿这两个人没什么办法，停顿一秒，“以后再多多注意一点，我认为不只是普通的直觉而已，你如果能熟练运用就会很作弊……很厉害的意思，大有用处啊。”
他不知道其他的灵能力者有没有这么厉害，但按照他上一次见到灵能力者的经验看来，葵一定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是葵不知道怎么用自己的力量，也还不够了解自己的力量而已。
芥川龙之介抓住了重点，“你见过灵能力者？”
太宰治微微挑起眉，不答反问，“你们没见过？季叔也没见过？”
葵点点头，“大叔说他没亲眼见过，只有听过别人说起来。”
“也是，因为季叔只有过年才回家嘛。”太宰治笑眯眯地说着，在说自己的经历之前，又继续问道，“现在季叔是不是一副很心虚的样子？”
葵转头看看大叔，“嗯。”
太宰治笑得特别快乐，又迅速收起笑容，变脸比翻书还要快的转换成讲故事的状态，“我们那种古板的大家族，偶尔就会出现闹鬼的传闻。”
他们的家族虽然不能说有和当地极道势力勾结，但也不是全然干干净净的。
已经流传许久，又在当地有着一定权势的家族，院墙之内就像自成一个小世界，很多事情永远不会传出院墙之外。
因此，偶尔就会有闹鬼的事情发生。
大叔本来就有意无意的被家族排除在外，即使从人们口中听过类似的传闻，也不会真正接触到驱魔驱鬼的事情，所以才会从来没有见过灵能力者。
但太宰治是现任家主的孩子，处在一定的权力核心之中，自然见过那些来到家里的灵能力者。
他最近一次见到，是在大约一年前的时候。
当时事件发生的地点是在大浴池——家族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去泡澡的地方，即使是仆人也能在主人家都休息之后去泡，用来体现家主的仁慈。
一年多前的某天清晨，负责清扫大浴池的人赫然发现有两名仆人死在浴池外的休憩空间，身上没有外伤，死因扑朔迷离。
然而似乎并非真正的扑朔迷离，有人知道一些不好说的真相，所以家族完全没打算深究死因，也没让警方进来调查，将两具尸体草草掩埋了事。
大浴池封闭起来几天就再次开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没过多久，去泡澡的人便接连看见鬼影。看见过鬼影的人接连病倒，喝水都会呛到，变得虚弱又倒霉。
这在家族里不是多么奇怪的事件，很多人都因为不同原因、在家中的不同地点经历过，也不需要担忧，只要找人来驱魔一下就万事大吉。
太宰治知道有人要来驱鬼驱魔，当然特别好奇，每次都会偷偷溜到可以观察又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偷看。
要进行驱魔时，为了防止像太宰治这种无知的家族成员闯进去，仆人会被要求围出一个范围广大的警戒线，不让人破坏了驱魔的仪式。
所以太宰治也只是远远看过，没有和从寺庙里来帮人驱魔的灵能力者交谈，没办法知道更多细节，只是知道……那些灵能力者，驱魔的时候还挺辛苦的。
不是为了多拿点钱或是什么原因而假装很辛苦，是真的很辛苦。
一年前来到大浴池的灵能力者是两两搭档。其中一个人虽然有能力驱魔，却没办法非常清楚看见灵体，所以旁边还有个能看得更清楚、却没办法驱魔的人，两个人互相帮助着一起工作。
即使是灵能力者，也有很明显的实力区别。
太宰治很想知道那些驱魔人和异能力者有什么区别、都是怎么工作的，不过他看不到鬼魂的存在，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如果不是相信自己对一个人是否诚实的判断，可能还会觉得那群人是在演戏给家族的人看。
家族里一些没见过鬼影、也没有被骚扰过的人，其实私底下也会说那都是骗人的，什么生病、倒霉，都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太宰治虽然不认为寺庙里来的人是在骗人，但老实说也是半信半疑的。
当然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他完全确信了有幽灵的存在。
“那个时候是只能看见的人指出位置，另一个人用念珠、形代、草人驱鬼。不过他本身也能驱鬼，偶尔会用手掌或拳头阻挡攻击。”太宰治说的像是昨天才刚看见一样，“两个人满头大汗的，喊着危险危险、小心小心、逃跑了什么的，一直在和空气斗智斗勇，特别辛苦呢。”
葵有点小迷茫的看看他，“新死的灵不会一下子就变得很厉害。”
“新死……？”太宰治重复一遍这个词，忍不住笑起来，“新死、也是啊。”
这个词不知怎么刚好戳中他的笑点，虽然很贴切，却又很是滑稽。
他原本认为死去了就是从世界上解脱。
即使看过寺庙的人驱鬼的样子，心里依然不觉得自己死了之后会有变成鬼的可能。
没有亲眼看见鬼、没有和驱魔人真正的说过话，他的内心深处仍旧是不相信那些东西存在的。
现在是相信了。
正因如此，听见“新死”这个几乎有些矛盾的词，才会让他觉得很好笑。
新生。
新死。
或许有些人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会觉得只是在说普通的刚刚死亡，或是还残余体温的普通尸体，但葵绝对不是那个意思而已。
他说的是——刚刚成为幽灵的死者。
仿佛死后反而迎来了新生，在不同的存在维度、不同的生存方式之下，拥有了另一种不同的生命。
太宰治瞥了眼刚才葵指出来的大叔所在的位置。
虽然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但刚才就是在那里。
对幽灵来说，“死亡就是新生”这句话，大概没什么不对吧。
他在不到一秒之中想了很多，便接着回答了一下葵的话，“你的意思是那两个驱魔人太弱小，还是在演戏？或者说，其实作祟的不是那两个刚死的人？”
葵想了想问，“那个、驱魔人，没有说什么？”
太宰治摸摸下巴，回忆了一下，有些恍然道，“对了，他们说的只是已经驱逐掉有害的灵，没有说驱逐了什么样子的灵。”
他在大人眼中还是小孩子，只能偷偷看而已，没办法靠太近，其实听不见他们和大人们谈话的内容。
不过他能读唇语，所以听不见也没关系，还是能透过唇形知道大致上的内容。
葵思考片刻，想了个最有可能的情况，“应该是有害的灵跑进家里，把两个人弄死了，就一直留在那里。”
从头到尾就只存在有害的灵体，两个死去的仆人可能是第一个遭遇的，就是因为有害的灵而死。由于有害的灵已经暂时吃饱了，所以后续遭遇的人就只是感冒生病、运气变差而已。
葵没看见现场，都只是猜测。
太宰治很随意的说，“是什么样都没关系，反正看起来是被驱逐掉了。”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也无法回到现场确认，所以不怎么重要。
葵有点好奇地问，“念珠、形代、草人，看起来是什么样的？”
“我看不到其他的东西，所以在我看来，就只是普通的念珠和形代。”太宰治说，“你有当驱魔人的兴趣？”
葵摇摇头否认，又说，“如果我可以做出来，让大家都带着，那去外面也不用担心。”
他说的外面不是家门外，是人工岛之外。
太宰治回想了一下横滨外面乱七八糟的模样，饶有兴味的问，“外面有很多有害的灵？”
“比这里多。”葵说，“我们没有去很远的地方，不过附近就能看见一些。它们会怕龙的异能力，也不会靠近我和小白，可是其他人可能会碰到……”
太宰治特别好奇地问，“只要是异能力就会让灵体害怕？”
属于其他组织的“中也”将异能力笼罩在整个人工岛驱逐恶灵，芥川的异能力也能让恶灵绕道……目前两个异能力者都有这种能力，自然会让太宰治这么联想。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葵摇摇头道，“不会怕你的异能力。是龙和中也的异能力比较、唔……凶。”
芥川龙之介侧头看了看他，接着帮他补充道，“不是因为我和中也的异能力攻击力高才会让灵体害怕，只是恰巧罢了。”
就像灵能力者有能不能攻击灵体的差别，异能力也是如此。
或许因为罗生门是能在中原中也的异能力笼罩下还留存下来的异能力能量团，本身就有着一定强度的关系；也可能是罗生门就是在擂钵街形成的能量团，从形成初始就带着许多人的怨气和想要活下去的生命力，所以才会相对强大，甚至可以赶走恶灵。
无论原因是什么，罗生门就是会让恶灵避开的异能力。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问，“也会怕葵和小白？”
“小白是狛犬，所以灵体会怕它。”葵还是维持着和之前一样平稳的语调，“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怕了。”
太宰治：……？
太宰治有点难以置信，“……还有狛犬在这里？”
葵很自然的点点头。
他和芥川龙之介都表现得很普通的样子，太宰治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反正他也看不到什么小白，现在也感受不到除了大叔之外的灵体有任何存在感，就先当成不存在吧。
太宰治决定直接带过这个话题，又问葵，“你看不到自己的灵魂，所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灵体害怕？”
“能看到。”葵说着，把手掌摊开，“手这样伸出来就能看见。可是没有什么不一样，很普通。”
太宰治在灵能力方面不是专业人士，只能耸耸肩道，“看看之后有没有机会见到灵能力者了，不然你傻乎乎的样子，什么都不知道啊。”
葵对他的评价一点反驳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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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还微微点头。
太宰治有点无趣的撇撇嘴。
芥川龙之介接话道，“大叔说过黑市里有人在卖驱鬼的道具，不过我们年纪小、看起来很好欺负，也比较不会和人周旋，所以还没去过。”
太宰治很弱小无助的说，“我看起来也很好欺负，不敢去黑市。”
葵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说谎的时候，会不一样。”
太宰治：……
太宰治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是吗？哪里不一样？”
葵顿了顿、又顿了顿，张张嘴想说，又说不太出来，“……就是、感觉不一样。”
芥川龙之介理解的点点头，“还是像直觉。”
葵又点点头，“嗯，像直觉。”
太宰治在旁边抱怨道，“你们都只依赖直觉做事？”
然而面前的两个人对他的抱怨都没什么感觉，只是很有默契的同时回望他。
太宰治再次很弱小无助的抱住手臂，但表演给他们看也一点意思都没有，过了一秒就放开自己，直接把话题导向他感兴趣的地方，“黑市是怎么样，够黑吗？”
葵和芥川龙之介互相看看，都不太懂他说的够黑是什么意思。
芥川龙之介思考一秒，“嗯，很危险。”
然而太宰治想说的不只是危不危险，“我知道很危险，可是有多危险？”
芥川龙之介和葵又互相看看。
芥川龙之介其实到现在还没真的深入去走过黑市，都是绕着旁边的路，走相对安全的路线到乔的地方，不过葵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曾经无意间闯进去过一小段路。
葵想了想道，“我之前去的时候，有很多破破烂烂的灵体。很快就有人想要带我走，因为很危险，所以我就和小黑一起逃跑了，没有继续逛。”
太宰治咂咂嘴，“就是说，你们其实也没有真的逛进黑市啊。破破烂烂的幽灵……”
葵点点头，“今天去的公园也有一些破破烂烂的幽灵。”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实在不想去思考自己身上到底有没有沾到不该沾的东西，顿了顿道，“找个时间，我和葵一起去黑市。”
芥川龙之介便道，“我也一起去。”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异能力者还是少往那里跑吧，葵都能直接用看的分辨谁是异能力者了，或许也会有什么可以辨认异能力者与否的道具。”
葵看看他，“太宰也是异能力者。”
太宰治得意的说，“我是可以让异能道具都失效的异能力者！”
虽然他还没真的让什么异能道具失效过，但他就是知道自己能做到。
拥有异能力的瞬间，很多东西其实就已经在自己的脑海中，只是有没有去思考、有没有去挖掘的差别而已。
太宰治刚得到异能力的时候，无聊就会去思考和了解自己脑袋里盘旋的东西，虽然不能说多么清楚自己的异能力，但也算是很了解了。
他的异能力其实没有太多需要了解的，因为作用就是那样，怎么发挥作用也就是那样，一点都没有深入探索的乐趣。
异能道具的存在当然不是脑袋里的东西告诉他的，是在家族中听过的事物。
他们的家族和青森官方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自然知道这些在普通人中被完全隐藏的存在，也会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虽然早就知道横滨是官方设置的异能力城市，但这里关于异能力的透明度比他想的还要高很多，即使是最普通的居民也都知道异能力和异能力者，就连地方报纸都会随意的报导。
明明是这么大的城市，居住着这么多的人口，也有不少来自其他县市的人，却能将所有关于异能力的消息几乎封锁在这里……想必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的极道组织，都对此作了很大的努力。
不过，真要说的话。
如果太宰治不是在家族里就知道异能力的存在，甚至自己就是异能力者的话，来到横滨听见或看见这些，大概也会在一定程度上觉得这是个大家都在玩特效的大型中二城市。
在太宰治有点神游的时候，芥川龙之介还是皱着眉，像是在思考他的提议究竟合不合理、要不要答应。
他侧头看了看葵。
葵也正好望向他，“我和太宰去就好。”
芥川龙之介皱着眉，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太宰治道，“你的体术如何？”
太宰治特别开朗的说，“体术？当然是没有那种东西呀！”
芥川龙之介便扭头对葵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可是，太宰说的对，龙的异能力。”葵又看看太宰，“太宰看起来很会和大人交流，去黑市也可以很顺利。”
太宰治现在还没开始长高，外表就和实际年龄一样，都是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样子。不过他是受过世家教育的人，行为举止和说话时的神态，都已经不太像是小孩子了。
比中原中也还更有大人的感觉。
虽然擂钵街、整座人工岛上的小孩都没什么小孩子的模样，但太宰治就是看起来……和他们都有点不一样的人。
太宰治听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笑眯眯的说，“怎么样？讨论出来了吗？”
葵停顿片刻，转头望向大叔所在的方向，“大叔也会帮我们带路。龙，不用担心。”
“我就知道季叔一定去玩过了。”太宰治咂咂嘴道，“别人看不见的幽灵真方便。”
但是大叔即使不怕那些东西，也不能轻易地直接带回来，还是要让葵亲自去看了才行。
芥川龙之介很清楚葵总是要去一趟黑市的。
但那毕竟是他们至今都还没做好准备去逛逛的地方……虽然知道有个能说善道的太宰治在，比他和葵两个人面无表情和摊主对视的情况会好相当多，可是会担心就是会担心。
即使今天和太宰治去黑市的不是葵，而是其他同伴，他同样会很担心。
更何况要去的人是葵。
关心则乱。
葵是他以不同于在意其他同伴的心情在意着的人，担心的程度自然只升不减。
太宰治懒得在这里和他们纠结这么多，笑着说，“没事、没事，不用急着决定，慢慢决定就好了，我和你们也还没混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