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
齐云棠躺在床上,浑身像是被抽干了气力。
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她从太子府是饿着肚子回来的,也没吃东西,到晌午时被饿醒。
何氏恰好让下人来给她送午膳。
菜肴都是齐云棠爱吃的,她倒是高兴着,边吃便问玉竹道:“西厢房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何莹莹这两日忽然变得安静起来,倒是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就怕肚子里是在憋着坏。
玉竹道:“正要同小姐说呢,今日一早,西厢房那些宫女都撤回宫里去了,奴婢稍微打听了两句,她们都支支吾吾的不愿多说,加上西厢房的门紧闭,奴婢也就没进去看过。”
玉竹还是相对谨慎了,怕着了道。
若是平白被算计,有理都说不清了。
齐云棠吃的差不多了,擦了擦嘴,“走,去看看!”
正好现在这个时机恰当,何莹莹那张嘴,不难撬开!
过去的路上,齐云棠又问道:“母亲这几日可有去看过她?”
玉竹摇头:“自表小姐从太子府回来后见那面,夫人没主动去瞧过她。不过奴婢听夫人身边下人说,这几日夫人表面高兴,实则常常魂不守舍,估计是受了表小姐影响。”
齐云棠垂眸不语,母亲一直对这个表妹不错。
即便很少来国公府,母亲也时常会寄去些值钱物件,让舅母给表妹添新衣,饮食也近着表妹来。
从表妹状态来看,是被娇养的没错。
只可以,舅母太贪心了,竟想让母亲把何莹莹当亲女儿来养。
这至她于何地?
西厢房,紧闭的房门内没有一丝动静。
齐云棠让玉竹敲门。
过了片刻,房内仍是安安静静。
齐云棠心思一动,直接推门进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扑面而来,厢房门窗紧闭,闷闷的。
玉竹开窗通风。
齐云棠往里走去。
轻风吹动鹅黄色床幔,她看到何莹莹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何莹莹!”她唤道。
床上的人动了下,没应声,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实。
齐云棠打开床幔,一把掀开被子,“你这两日躲在房内作甚?怎么?可是心虚?”
如今她与崔明瑞解除婚约,这一上一下的,何莹莹美梦泡汤,估计也受刺激了。
“表姐姐,我好冷……”
何莹莹一开口,声音嘶哑的不行。
“冷?”齐云棠皱眉,虽说前几日下了雨,但最近这气温还算暖热,房内也并不阴冷。
直到何莹莹伸出满是红疮的手,齐云棠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后退,质问起她:“你手上怎么回事?”
这红疮瞧着,像是某种病!
“表姐姐救我……”何莹莹勉强翻身过来,那张平日里娇嫩的面容,已经被红疮所覆盖,瞧着格外渗人。
前两日还很精神的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这幅样子,齐云棠真是不敢想。
玉竹开完窗户过来,被何莹莹那张脸吓到了,
忙躲在齐云棠身后,“小姐,她这是怎么了?”
“这里我看着,你去请……大夫!”
本想请云伯伯来,想想还是算了。
玉竹疑惑,“不请云神医吗?”
齐云棠随便找了个借口:“云伯伯住的远,先找个大夫给她看看,严重再请云伯伯来。”
玉竹感觉言之有理,赶紧去了。
齐云棠与床榻保持着距离,取出绢帕轻掩鼻子,“你变成这幅样子,可与太子有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表姐姐……”何莹莹潸然泪下,“我承认错了,我是嫉恨你,才被猪油蒙了心。那日在太子府上,我确实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何莹莹回忆起那日的情景——
在马车上的时候,她已经与太子达成了共识,当时也没想到会那么顺利,心中格外窃喜。
进了太子府后,府上侍卫来寻太子,她便被交由下人安置。
太子府的住苑,可比国公府的西厢房不知要好多少倍,她心中那叫一个欢喜。
下人还给她送了些矜贵的首饰,多数是她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的,更坚定了要留在太子府的决心。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却更想是甜蜜的陷阱。
当晚,正要入睡时,听到院外传来动静。
她好奇心作祟,直到出门,瞧见几个侍卫抬着不省人事,浑身是血的丫鬟从院外走过,满眼都是震惊。
夜间的太子府,静的不行。
没一会儿,几个侍卫便折返回来,途径她院子时,漫不经心的说着:“这次竟又失败了,只怕太子殿下马上要大发雷霆了。”
“这可说不准,不是还有个更合适的人选吗?”
“你说的该不会是院子里这个吧?她再怎么合适,能有齐小姐合适?”
“齐小姐?咱们太子爷可是对她很喜欢的,怎可能舍得这般折磨她?怎么看都得是她!不然主子怎可能把她留在府上,还待遇这么好?那几个丫鬟之前以为顺利爬上主子床的时候,不也是被太子爷好生供养着?都以为她们起码能当个侍妾,结果呢?还不是得当牺牲品?”
“咱们太子爷对女人可没那么上心,你们觉得太子爷喜欢齐小姐?依我看可是未必!依我看,之后若是顺利娶到手,只怕也免不了被开膛破壁……”
“吱——”何莹莹腿脚一软,下意识扶住门,发出轻微声响。
几个侍卫顿时警觉,“谁?”
糟了——
何莹莹蹑手蹑脚要关门,那几个侍卫速度却是极快,将她从房内拖了出来。
她吓得脸都白了:“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抓我走。”
没人理会,将她扭送到了崔明瑞跟前。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血腥味久经不散。
何莹莹蜷缩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看。
“你怎就不知安分呢?也怪不得国公府容不下你!”
比起白日里淡薄的太子,此刻这脸阴鹜之人,更让何莹莹陌生且恐惧,甚至生了退却之心:“太子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夜间起来小解,他们……他们不由分说便将我抓来了!”
“是么?”崔明瑞瞥向侍卫。
几人道:“主子,正巧在我们谈话时,何姑娘房门响了,且听到我们靠近,她下意识要逃!属下等人觉得,她定是听到了些什么!”
太子声音冷冽:“下次重要的话,不要随时去谈论了!”
只一语带过,全然没有要惩戒几个侍卫的意思,但那冰冷危险的表情,却很显然说明着,他不打算放过何莹莹,“既然都到这里来了,也是缘分!”
何莹莹浑身发抖,她听到崔明瑞在那刑具,叮当响。
仿佛下一秒,利器便要刺穿她的身体。
“太子爷,我是误打误撞才听到他们谈话,但他们说的模糊,我并不知道具体意思,何况……何况今后我就是您的人了,又怎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恳请太子爷放过我,我……我必将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去。”
“你要说什么啊?”崔明瑞抬起她的下巴,“这般凌磨两可的话,倒是让本太子觉得,无法轻易信你了。听说,你小时候去过几次国公府,惯然会使心眼子,弄得棠儿受委屈。”
“没……没有的事……我怎敢?”何莹莹感觉撞到枪口上了,心惊胆战。
“脱去衣物。”
他的声音不容抗拒。
“不,我不要!”
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脱光衣物,还不知会面临什么。
回想起那几个浑身是血的丫鬟,她至今后怕。
“看来,是要本太子帮你了!”他拿起一把短剑,插入旁边火盆中,火舌扑朔,将短剑烧的通红,何莹莹吞咽口水,“太子爷……我是齐云棠母亲的外甥女,我若是在太子府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你也别想娶齐云棠了。”
“有意思,你敢威胁本太子?”
他将短剑从火盆取出,丢了回去。
何莹莹松了口气,“我不是在威胁太子,我只是在维护太子的形象。我在帮太子爷!”
“好,既然是帮,那就帮到底!本太子需要你做件事!作为信任度的交换,这几日,怕是的辛苦你了!”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像是明白了什么,将她从地上抓起来,按在了冰冷的铁床上。
——
齐云棠听着她绘声绘色的描述,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后来呢?”
“后来……太子让那几个侍卫轮番折磨我……”回忆起在地牢中那几日,简直生不如死。
可她不敢恨崔明瑞,将怒火都加注在齐云棠身上,更坚定了要让齐云棠一起不好过的决心。
“这满身红疮是怎么回事?给你下毒了?”
“我不知道……”何莹莹哭着摇头,“表姐姐,我当时已经要崩溃了真的记不清了,你一定要帮我……”
若是换个人,瞧着她这般可怜的模样,定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齐云棠没有,只是冷淡望着她:“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今日这个下场,不是你自己千辛万苦争取来的么?只能算作自食恶果!”
“表姐姐。”何莹莹虚弱的扑下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与你争了!”
“争?凭你的身份,能与我争夺什么?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些。”
“以前是我娇蛮,心里没数,可现在……我知道自己不是能与表姐姐相提并论的,求表姐姐就帮我这一次,只要我身体能康复,今后表姐姐说什么我都听,愿为表姐姐当牛做马还人情。”
她眼神里,满是对生存的渴求。
也是,就她这个情况而言,若不及时医治的话,只怕很快得死。
齐云棠道:“拿出你的诚意。我且问你,那牢房内,都有些什么?你都看到了什么?”
何莹莹既在那里待了数日,就算再怎么崩溃,也该对里边局势清楚。
““有很多刑具,药瓶,血腥味很重。”
“还有呢?”
“没有了,表姐姐,那房间内瞧不见别的。不过,我可以肯定,太子定是在做些惨绝人寰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死那么多丫鬟。”
齐云棠不语,就这点线索,还真搞不清楚太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但看何莹莹这样子,也是真的吐不出什么了。
“表姐姐。”
齐云棠闻声抬头看她,不动声色:“我会给你请大夫,身体康健后,便回乡去吧。”
“母亲被人蛊惑,在赌坊输了许多钱,身家都输精光了,与父亲在外边躲债,让我赶紧来汴京投奔,找姨母想办法,我回不去了,回去是死路一条。”
“这么大的事情,之前为何不说?”
何莹莹咬唇沉默,她当然是有私心在的。
那爹娘没出息,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她便想着,若是能赖在国公府不走,软磨硬泡一直待着,便能像齐云棠一样,享受荣华富贵了。
只可惜,她还是太高看自己。
这才几日的功夫,便让姨母气的不再理会她。
苦道喊天喊地无人应时,她才追悔莫及。
“国公府倒不是不能容你。”齐云棠思量一番,下了决心,“你若在病愈后,肯当我侍女,今后我会为你寻得一门好人家,至于荣华富贵的日子,便别想了。”
“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愿听姐姐的。”
答应的真爽快,齐云棠心里冷笑一声,何莹莹这种人,她是不得不防的,转既便吩咐下人去准备卖身契,准备让何莹莹签字画押。
此事,她不打算过问向来心软的母亲,全凭她自己做主。
少许时间后,玉竹将大夫请来了。
把过脉后,他的话给了何莹莹一颗定心丸:“这位姑娘是染了花柳病,虽有些难治,却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老夫开个药方,吃上一个月,便能慢慢好转。”
听到这话,何莹莹眼神都亮了。
大夫下去开药,齐云棠命人将卖身契送到她跟前:“签字画押,我出钱给你治病!”
何莹莹看着卖身契三个大字,眼底闪过挣扎。
这一签字,便再无回头路了。
“怎么?这会儿又不愿了?方才是谁说,愿为我当牛做马的?”
何莹莹没说话,利落画押。
她一下子又这么爽快,还真让齐云棠有些意外,唇角轻轻勾起,“最近这段时日,我会让人来照顾你身体,等一月后,你在国公府,便是奴籍,今后再不会有人供你差遣,受你的气,也别指望我母亲给你撑腰,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齐云棠便出去了。
何莹莹独自一人蜷缩在床上,无声的哭泣着。
此刻,就连她自己都想不通,怎么把自己给作践到这种地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