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将这块血玉送给齐云棠?
可她们二人,关系已经僵到不能再僵了,即便是她求着齐云棠,也未必会给面子收下这血玉。
不如,她自己留着?
何莹莹动起了歪心思,这血玉瞧着价值不菲,若是留在自己手中,今后走投无路,将它当卖了,兴许可保后半生无忧……
丫鬟打量着她,忽然说了句:“太子殿下说了,这血玉是专门为齐小姐准备的。奴婢劝何姑娘还是不要打它主意的好,免得引祸上身!”
何莹莹面带笑容:“转告太子殿下,让他放心,这块玉,我定会想办法送给表姐姐的!”
“如此甚好,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最好明日子时前,这块血玉能到齐小姐手里,否则会影响太子殿下计谋。”
说完,丫鬟转身退下。
霎时间,何莹莹脸上笑容收敛,低喃道:“越是这么说,便越证明这血玉价值不菲!大不了我弄块假的想办法送到齐云棠那里去!”
但眼下,最棘手的是这几个丫鬟都盯着她。
早知道这些丫鬟一个比一个难应付,她当时不如不要,没想那么多,还以为齐云棠真对她好呢。
但看清简信上的内容后,何莹莹险些将那块血玉丢了出去。
好在虽然手抖,却反应快,抓紧了。
她壮着胆子,仔细观察血玉,竟发现内里有一只黑色的虫子,正在不断的蠕动。
呕——
何莹莹险些吐了出来。
在看简信上的内容前,她本以为这是个好东西。
但实际上,这是个虫卵!
明日子时后,情蛊便会破壳而出,届时,携带在谁身上,便会寄生入谁的身体。
一想到是这么个玩意,何莹莹压根不敢多留,更别说去当卖了。
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将这东西送到齐云棠那去!
仔细一想,何莹莹脑海中掠过何氏的身影。
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只有何氏与她有血亲关系。
——
天黑后,何莹莹跪倒在何氏院外,满眼泪水。
何氏院内服侍的丫鬟瞧见她这样子,没一个同情的,反倒开始驱逐她:“何小姐,今日夫人身体不适,怕见不得你,这两日天冷,早些回去吧。”
“我是来与姨母赔罪的,求求你们,通报一声吧。”
那副双眼含泪苦苦哀求的的表情,瞧着是让人有些动容。
只可惜,她不配。
何氏院内的丫鬟都不吃这一套。
就因为这表小姐作妖,弄得小姐不愉快,她们才不会吃里扒外,帮这白眼狼。
几个丫鬟各自去忙事情后,何莹莹仍是没要走的意思,就在房门外跪着。
何莹莹不信,跪的时间久了,就姨母那软性子,不会心疼她!
这一跪,便过去个把时辰,腿酸的不行,她想起来,又忍住了。
总不能功亏一篑。
终于——
房门打开了,在何氏身边的大丫鬟瞥她,声音冰凉:“夫人让表小姐进去。”
“太好了。”何莹莹赶忙起身走了进去。
她全然没想过,今日之事,何氏对她到底失望成什么样了。
下午气的有些心悸,瞒着所有人,在房内休息。
这会儿才稍微好了些。
对这个外甥女,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何莹莹进来后,泪眼婆娑的往她面前一跪:“姨母。”
何氏不去看她,半闭着眼,将话明说:“如今国公府暂时收留了你,趁早做打算,是真要去太子府争一争侧妃,还是趁早离去,不蹚这浑水!”
虽已不在喜欢何莹莹,她还是想隐晦告诫一二。
太子府,怕是个火坑。
跳进去,便出不来了。
何莹莹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一心都是自己的计谋,装着服软道:“姨母教训的是!我愿听您的!”
何氏没接话。
她不知听何莹莹这么说过多少遍了。
每次事情过后,该怎么样,便还是怎么样,丝毫没把她当回事。
棠儿之前说的很对,她就不该过度关心这个外甥女。
何莹莹心里没底,硬着头皮将那块血玉拿出来,双手呈交给何氏:“姨母,这块血玉价值不菲,能不能帮我转交给表姐姐,就说是我送她的致歉礼?”
价值不菲的血玉?
何氏拿过来,看了几眼,倒是没瞧见“血玉”之中的蛊虫,疑惑道:“既是价值不菲,你又从何而来?”
血玉能卖出天价,何家是拿不出这种东西的。
“这……是我偶然所得。”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何莹莹从地上起身,还不忘又重复了句:“姨母一定要给表姐姐啊!”
只有此事成了,她才能得偿所愿。
“夫人,这表小姐只怕没这么好心呐!”丫鬟好心提醒道,生怕何氏再心软。
“我知道。”何氏将血玉往桌上一丢,“你去将棠儿唤来!”
“是。”
——
不一会儿,齐云棠便来了。
何氏开门见山,指了指桌上的血玉:“这是你表妹让我送你的!说是血玉,为母有些奇怪,她怎可能拿得出这等价值不菲之物?”
齐云棠凑近一看,心下了然:“表妹妹自是拿不出,这块血玉我之前见过,是太子的!说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定情信物,他此前要赠与我,被我婉拒!”
看来崔明瑞是不死心,想让何莹莹想方设法将这血玉送到她手中。
真是奇怪了,她已经拒绝的那般明确,崔明瑞为何执意要送她?
此前没仔细瞧过,这会儿齐云棠也不知哪来的好奇心,将“血玉”拿起来仔细端详。
身为国公府贵女,她这些年见过的珠宝玉石可不少,对这方面稍微有些研究。
拿在手中掂量下,便有数了:“母亲,这并非玉石,重量不对!”
血玉偏重,这块却很轻盈,而且手感不似玉石那般冰凉,反而有些温温的,很是奇怪。
“不是血玉?”何氏疑惑,“那太子为何非要将此物送你?”
“女儿不知。”齐云棠用帕子将血玉包裹起来,“明日一早,女儿去寻人瞧瞧此物。”
她也想弄清楚,崔明瑞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正巧这京内有位奇人,专门研究些稀奇的东西,兴许能看得出,这究竟是什么。
齐云棠从何氏院子走后,何莹莹很快从暗中冒出头,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齐云棠啊齐云棠,你完了!待被这蛊虫入了身,看你还如何嚣张!”
回到棠苑后,齐云棠将血玉放在一旁,仔细端详着,心里总有种不安,像是要发生大事。
恰好,血玉中的黑色蛊虫翻了个身,正入她视线内。
齐云棠神色一怔:“有东西在动?”
定睛看去,又瞧不见了。
齐云棠笃定不是错觉,继续盯着看,约莫三个呼吸的功夫,黑色蛊虫又浮现一瞬,她看的更清楚了。
这果然不是什么血玉!
只怕这血玉之中的,是某种蛊虫!
明日一早出府,此事定要弄清楚。
齐云棠将血玉放在铁盒子中锁上,很是小心,生怕夜里睡觉时会发生什么意外。
这一夜,她昏昏沉沉的,翌日醒来时,浑身疲惫。
齐云棠觉得,或许是与那块血玉有关。
天色刚蒙蒙亮,趁着府内人都还没醒,她带着玉竹先行出府了。
她接下来要见的那位奇人,住在贫民窟,任谁瞧见他,都觉得是个疯子,这世间,齐云棠是唯一了解他的人。
天很快亮了起来,街道上商铺陆陆续续开了,齐云棠买了些许糕点,最主要的是六壶桃花酿,那位奇人最爱喝了,还有一只烤鸭,一只烧鹅,些许菜肴。
算算时间,齐云棠也有一年多没来见过他了,其实也不确定,他是否还在这里。
大早上的贫民窟,很是安静,乞丐与一些难民都还没睡醒,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子臭味,汗臭与脚臭交织着,齐云棠下意识捂住口鼻,加快脚步,轻车熟路的往奇人所住的破房子走。
“什么玩意,也敢跟老子叫嚣?臭乞丐!躲得还挺隐蔽,让老子一顿好找,得罪我们商行,今日有你受的!都给我打!往死里揍他。看今后他还敢不敢坏事!”
破房子里传来嚣张怒吼,紧随而至的是中年男子闷哼声。
齐云棠加快脚步走进去,冷喝道:“住手!”
“哪来的臭娘们坏老子好事?”青年不羁的目光转过来,看清是齐云棠后,吓得后缩了步,赶忙弯身行礼,变了态度:“原来是齐小姐,这贫民窟脏乱无常,您怎么来了?”
如今齐云棠与太子有婚约的事情,早已传遍整个汴京。
只要认得她这张脸的人,见了面,都得勒紧裤腰带,谨慎出言。
齐云棠视线落在一身狼狈的男人身上,尽管那张脸瘦弱苍白,她还是一眼认出了。
这位奇人,不受世人待见,愈发落魄,被人欺凌,甚至都不还手!
齐云棠心中复杂,“他是我罩着的人,谁准你们动的?
“呦!这不是误会了嘛!我们若是知道他与齐小姐有关系,万不敢动他!”
齐云棠皱眉,懒得废话:“滚!”
青年带着人,赶忙灰溜溜离开了。
“青叔!”齐云棠赶紧跑过去,玉竹提着东西,跟上。
一年多不见,青叔衣服愈加破烂,整个人蓬头垢面的,浑身是伤,与一年前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齐云棠最初认识他时,并非在贫民区,而是在汴京街头。
他摆摊鉴宝,能说出所有东西的来历与价值,寻他鉴宝的人每日络绎不绝,每人十文鉴宝费,一天下来,也能赚得二两银子解决日常温饱,他虽住在贫民窟,在齐云棠眼里,始终与这里的普通贫民有所不同,与他几次交谈,宛如知音。
可怎么也没想到,再次相见,他会这般落魄。
齐云棠抓住他的手,是冰凉的。
青叔抬头,往日生辉的双目,已经失去光彩:“齐小姐,我一个半死之人,不值得您挂念。”
“青叔,这一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云棠想不到,究竟是什么让这么一个洒脱之人,变成今日这幅境地。
青叔叹息:“汴京开了个鉴宝居,与丞相是亲戚,虽名为鉴宝居,能力却不怎样,最初请我做局,我这人,闲散惯了,不愿被约束,便没去,继续在街上摆摊,后来这些人便时不时为难,最初是言语刁难,后来是传流言,再后来是砸摊子大打出手!我这一年,日子不好过,哎……”
“那方才他们是……?”
“鉴宝居如今开不下去了,汴京都知道他们招摇撞骗,有些百姓知道我居住在此,上门来求鉴宝,这些鉴宝居的人,自然不高兴,便来警告,刚动手,你便来了。”
也幸好齐云棠来了,否则他怕是要被打死的。
齐云棠赶忙从怀中取出一瓶金疮药递给他:“青叔,这药效果好,是云神医所赠,你拿着。”
青叔摇头,没接过:“这么好的东西,齐小姐还是自己留着吧。”
她不高兴了,“青叔,你我之间还需在意这些,拿着吧!”
青叔苦笑,无奈摇头。
玉竹倒是眼尖,小声说了句:“小姐,这位青叔的手,似乎耷拉着……”
齐云棠抓着他的手,却并未意识到此事。
垂眸一看,青叔右手手掌的确耷拉着一动不动,左手倒是好的。
她慢慢松开手,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青叔这手,怕是被人故意弄断了。
定也与鉴宝居脱不开关系。
齐云棠心情复杂,来意也说不出口了。
“青叔,我带你去寻云神医,他能治好你。”
“呵呵呵……不用了。治好还是会断的,命也迟早会没的!到底是我生的卑贱,斗不过权贵!”
“青叔,你告诉我的,人不能自甘卑贱!怎么如今反而把自己困住了?只要你能振作,我可以帮你复仇!况且……你还不能死,我需要你!”
青叔这些年孤寡一人,齐云棠是他唯一知音。
这句话,对别人而言没什么,对他而言,却像是活下去的动力。
“齐小姐。”青叔眼眶泛泪。
齐云棠让玉竹把从吃的都拿过来。
青叔许是太久没吃东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喝酒酿的时候,眼眶彻底湿润了,他就好这一口,也唯有齐小姐记得。
——
酒足饭饱后,青叔终于缓了过来,“齐小姐有事找我?不妨直说,这顿饭我吃的开心,不管什么事,只要能做到,绝不含糊!”
青叔想来直来直往,话都这么说了,齐云棠便也不绕弯子,将装着血玉的盒子取出,递给他:“青叔帮我看看,这是何物?”
铁盒子一打开,血玉便呈现。
只是今日的血玉,跟昨夜齐云棠见到的,稍微有些区别。
内里的那只蛊虫似乎更大了些。
“血玉?”青叔皱眉,“不对,是血蛊虫卵!此物以人血养之,成长到一定时间段后,便会破茧而出,看这样子,今夜子时,它便会破茧!血蛊种类繁多,这是毒蛊还是情蛊又或者别的,有些难说。”
玉竹吓得脸色煞白,“太子竟将此物当做血玉送给小姐?这不是要害小姐吗?”
齐云棠又问青叔道:“这东西,直接弄死,是不是就没事了?”
“此类蛊虫养着困难,弄死更难,而且与饲养者心神相连,它一死,饲养者必然知晓。”
这是会打草惊蛇!
照青叔这么说来,齐云棠猜测,这血蛊,八成是周明瑞养的。
“若不弄死,它今夜破茧,岂不惹事?青叔可有别的办法?”
“若无忌讳,倒是能直接用火烧死,可若是要探查幕后之人目的,可冰冻使其休眠,只要温度极低,血蛊便会一直沉睡,不会构成任何危险!”
“这倒是个好办法。”
距离今夜子时,还有许多时间,倒是不急。
“青叔,我带你去寻云神医,治好伤势,鉴宝居的账,我陪你一起去清算!”
丞相府与国公府向来不对付,此事她一掺和,怕是汴京又热闹了,正巧她也想看看,哪些人等着瞧热闹,妄图借机煽风点火……
齐云棠到了云府,下人热情招待,只是看着青叔的眼神,多少有些意外,小声提醒道:“齐小姐可是忘了云府的规矩?老爷向来不喜外人随意进出。”
“我知。”齐云棠解释道:“今日我带人来,是为求医,云伯伯可在?”
“老爷在的,只是这会儿府上有重客。”
齐云棠打趣笑道:“什么样的重客,能比我还重?”
“是太子殿下。”
闻声,齐云棠脸上笑容霎时僵住。
怎会这么巧,崔明瑞也在这里?
“棠儿来了?”
“齐小姐,能在这里见你,真是巧了。”
云神医与崔明瑞一前一后出现。
齐云棠将眼底的情绪压下去,表现的不动声色,微笑回应二人:“云伯伯,太子殿下。”
崔明瑞看得出,齐云棠不是很想理会自己,也不做那个厚脸皮的人,当下告别:“本太子先行回府,云神医考虑清楚后,随时派人传话,本太子恭候!”
他走后,齐云棠便急着问了:“云伯伯与太子认识?他寻来所谓何事?”
“怎么?棠儿对太子如今这般上心?”
上心?她是怕云伯伯被利用!
只是当下有口难言,便只能一笑而过,“随口问问而已,云伯伯这位是青叔,对我有恩,他被人断了手臂,我想请云伯伯看在我的面子上,帮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