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嫣的每一个动作都比平时更加用力,旋转、跳跃、定格,仿佛在与无形的对手搏斗。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发梢,在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李泰荣怔怔地看着她近乎发泄般的练习,突然也被激起了斗志。
他放下毛巾,走到她身旁,跟着节奏一起跳了起来。
镜子里映出两个年轻的身影,在空荡的练习室里不知疲倦地舞动,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
……
夜幕低垂,天台的风带着冬日的寒意。
韩嫣从自动贩卖机取出两罐冰可乐,转身抛给李泰荣一罐。
易拉罐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被他稳稳接住。
“咔哒”一声,李泰荣拉开拉环,灌了一大口,“你今天怎么了?练得这么狠。”
韩嫣倚在栏杆上,望着远处首尔璀璨的夜景,城市的灯火在她眼中明明灭灭。
“你不也是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李泰荣挠了挠头,“我看你不停,我也不能停啊。”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车流声。
韩嫣仰头望着被霓虹染红的夜空,轻声问,“你说,什么样的人才是天生偶像?”
李泰荣思考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罐身,“全韩国的话,女艺人可能是李孝俐前辈,偶像的话……GD前辈应该算吧?”
韩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了,这月底不是有Bigbang演唱会吗?上次晞澈哥不是帮你要了GD的to签?你抢到票了没?”
韩嫣不紧不慢地扳开拉环,抿了一口沁凉的饮料,无奈地摊手,“太难抢了,秒空。”
李泰荣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可乐罐上的水珠,犹豫着开口,“那……你是不打算去了?”
“当然……”韩嫣轻笑,将可乐罐往栏杆上一搁,“不。”
天台的晚风拂过她的发梢,她的眼底浮现出暖意,思绪回到昨天的那个时刻。
她正抱着积攒的衣物准备清洗,一张硬质纸片忽地从外套口袋滑落,轻飘飘地掉在地板上。
弯腰拾起的瞬间,昏黄灯光下,“BIGBANG WORLD TOUR”的字样率先映入眼中——内场第一排,1月26日。
指尖抚过票面微凸的印刷痕迹,眼前仿佛又浮现分别时的场景——
权至龙隔着车窗望过来,琥珀色清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知道一月我们在首尔要开演唱会吧?”
“内。”
“知道就好。”
他支着下巴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漫不经心地按下按钮,车窗缓缓升起。
……
晚风再次拂过天台,将韩嫣从回忆中唤醒。
她望着远处流转的霓虹街景,仰头又喝了一口可乐。
沁凉的甜意滑入喉咙,心底却忍不住轻轻一叹——还要等到月底啊,今天才只是第一天。
某种隐隐的兴奋,像可乐气泡般细细地、持续地从心底冒上来。
……
二零一四年或许对SM来说确实不算顺利。
元旦刚过,林玧儿与李昇基的恋情曝光,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没等风浪平息,崔秀瑛与演员郑倞浩的恋情又接踵而至。
一时间,各大媒体的镜头纷纷对准了少女时代的成员们,绯闻与猜测纷纷扬扬到来。
公司内部的氛围也随之紧绷。
练习生们窃窃私语,每个人的眼神都藏着不安与揣测。
临近春节,不少家在外地的练习生索性提前离开,回家团聚。
韩嫣却没有这样的打算。
对她而言,“家”这个字眼,除了每月准时到账的生活费,就只剩下记忆中那些模糊而疏离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她在韩国做练习生,她也从不在意。
二十四小时对她来说已经不够用。
清晨的练功房,午后的声乐室,深夜的舞蹈练习……她的时间被切割成一块块精确的拼图,拼出一个不容动摇的未来。
在周遭的喧嚣与变动中,她反而更加笃定——别人的选择与她无关,她只需要专注脚下的路。
深夜的走廊灯光昏黄,韩嫣回到宿舍楼下。
练习服还没换下,背包随意地挎在肩上。
走到自己房门前,她顿住了脚步。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门边。
“韩焉,你回来了。”李泰荣转过身跟她打招呼。
韩嫣揉了揉眼睛,瓷白的脸颊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白皙。
“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带着倦意。
李泰荣往前挪了两步,张了张嘴,“载民过几天要回家了。现在宿舍也走了不少人,我们想着明天一起去游乐园玩玩,你明天有空的话也一起来吧。”
“啊……”
她想说她还要练习来着,可看着李泰荣期待的眼神,还是松了口,“好啊,我也很久没去过游乐园了。”
李泰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那明天见。”
房门在身后合上,韩嫣从包里取出布洛芬,就着水咽下。
最近练得太狠了,连从来不会痛经的她都感到了隐隐作痛。
节后就是月末考核,老师编的最后一个动作始终不够流畅……
“这样跳下去,膝盖会不会碎掉啊……”她迷迷糊糊地想道,渐渐沉入梦乡。
……
“一、二、三、四……”
韩嫣正对着镜子练习,单腿站立,侧身踢腿,wave一气呵成。
可渐渐地,她逐渐察觉到不对劲——这里不是SM的练习室。
脚下枫木地板的花纹似曾相识——
是江南区那个loft厂房改造的练舞室。
“吱呀——”木门发出绵长的呻吟。
权至龙斜倚在门框上,身影被走廊昏暗的光线拉得修长。
他指尖夹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光,冷光映亮他低垂的眼睫和清秀的侧脸轮廓。
听见动静,韩嫣转过头。
视线相撞的瞬间,他下意识锁上屏幕,张了张嘴,“n……”
一个音节悬在半空,又咽了回去。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浮起片刻茫然,像是记忆的磁带突然跳帧,忘了下一句台词。
韩嫣却眼前一亮。
虽然是在梦里,能再见到曾经的至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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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足够令人欣喜。
“在练习吗?”一种内心深处的熟稔亲切促使权至龙下意识开口。
韩嫣点点头,突然灵光一现——困扰她好几天的动作瓶颈,或许他能解开。
“至龙,”她唤得自然,“能帮我看看最后这个动作的衔接吗?总觉得哪里卡着。”
她语气中有种天然的亲昵,奇异得仿佛理所当然,这让他心底某根弦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一种淡淡的喜悦在心湖漾开。
权至龙不自觉勾起唇角,他走近,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单手托住下巴,目光投向镜面,“哪个动作?跳一遍看看。”
韩嫣依言起舞。
没有音乐伴奏,舞者的每个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发丝随着旋转扬起优美的弧线。
直到最后一个收势,的确有那么零点几秒的凝滞,破坏了行云流水的观感。
“这个动作要改。”
权至龙的视线始终追随着镜中的身影,精准地点评,“前面八拍的爆发力没完全顶上去,力断了,收回来的时机自然就慢了半拍。不过——”
他话音一顿,忽然轻笑出声,眼尾弯起柔和的弧度,冲散了点评时的严肃,“这不是你的问题。”
“你现在的力度和美感平衡得刚好,强行加速,反而不好。”
他看着韩嫣微微睁大的眼睛,那里面映着灯光的碎影,带着点懵懂的困惑。
心底一软,他已自然地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
“看我。”
他随手摘下棒球帽,随意把额前碎发往后一拨,就着练习室明亮的光线将那个段落重新演绎。
没有刻意追求力量和幅度,动作随性而至,却如呼吸般流畅自然,收放之间带着他独有的节奏感和举重若轻的帅气。
“我把最后那个动作稍微简化了,你试试看。”
韩嫣依言照做,再次起舞,动作果然一气呵成,再无阻滞。
她惊喜地转身,眼眸亮晶晶地望向他,“至龙!你真的是天才!”
权至龙有些不自在地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试图掩藏那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然而一句话却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nuna要是出道,我要做第一个粉丝。”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颅内有一根弦骤然崩断,刺眼的白光在意识深处轰然炸开。
权至龙猛地抬起头,近在咫尺的韩嫣的面容,在那片炫目的白光中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随即开始失序地、疯狂地擂动,连带着耳膜都嗡嗡作响。
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他挣扎着朝她伸出手,指尖微颤,“你、你……”
剧烈的头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韩嫣察觉他的异样,也急切地伸出手,然而两人的指尖在空气中错开。
“怎么了,至龙?”她轻声问。
权至龙右手紧紧捂住心口,始终低着头。
一种无声的悲伤弥漫在两人之间。
韩嫣正想开口,衣角却被轻轻扯住。
一滴泪砸落在地。
权至龙极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低着头,嗓音沙哑地否认。
“……我才没有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