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峰的气候果真是随着白风禾心绪而变,白团才刚刚被修好,外面轰隆的雷声便小了许多,而当云川止随着白风禾落地绲丹门时,已是风吹云散,蓝天如水洗般澄澈了。
灿烂的夕阳挂在半山腰,明黄色的阳光透过万千绿荫泼洒在脚下,如同洒了一地熔化的金水,经历过暴雨的绲丹门满地残花败叶,许多仙仆松了口气,提着扫把满门穿梭。
白风禾扔下云川止便不知去了何处,云川止只得独自漫步回房,方才耗费了体内不多的灵力,如今顿感疲惫,看见床榻便倒了上去。
怪不得白风禾身畔的贴身仙仆换得那样快,就算能不被她夺去性命,也实在是劳心伤神,许是挨不了多久便跑了吧。
自己不知道何时能逃脱白风禾的魔爪,云川止翘着二郎腿,一边惬意地晃,一边阖眼小憩。
不料刚睡着,便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瞌睡顿时被驱散,她叹了口气,起身开门。
开门后杳无人影,直到低头才看见一个只到她膝盖的傀儡。
“白团?你怎么来了。”她说着蹲下身子,“是门主叫你来的么。”
“非也。”白团聒噪的声音响起,关节不再生涩的脑袋晃得如同拨浪鼓,“她要我说是我自己来的。”
云川止闻言沉默了,她压住笑意点头:“那你有何事?”
云川止从前就很爱同傀儡打交道,铁疙瘩和木头疙瘩没有心,便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讲起话来很有意思,耐心便多了些。
“我来将此物赠与你。”白团不知从哪儿拽出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抬手举到云川止面前。
那盒子小巧精妙,盒体虽是木制的,但纹路仿佛流动的金子,在天光下璀璨夺目,两侧还系着根结实的背带,可以当做包袱缠在腰间。
云川止拿过盒子打开,双目顿时睁大,里面竟是一整套袖珍的锛凿斧锯,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拿起便会变作正常大小。
若是放于风中,能听见百鸟长鸣般的,清脆的铮铮声。
“你赠与我?这般珍贵的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云川止拿着个斧头爱不释手地摸,无论是对于傀儡师还是炼器术士而言,一套趁手的工具比施法的法器还要重要。
往常她的工具都是归人姐姐亲手做的,死后自然便没了,如今能得这样一套,自然欣喜若狂。
白团将手放在头上,咚咚咚地摸了两把,终于开口:“我从白风禾那里偷来的,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云川止勾唇:“门主要你这样说?”
白团点头:“她说若你问起,便说是我偷来的。”
“你这般泄露她的秘密,不怕她将你灵台挖出来?”
白团又摇头,黑漆漆的脸上竟看出了无奈的表情:“她还天天说要挖了我的嘴,让我安静些呢,几时动过手?”
倒也是,白风禾天天说要她的命,自己这不也好好活到现在了,云川止含笑冲白团道谢,目送铁傀儡蹦跶着远去,而后关上了门。
白风禾这厮,有时候心眼坏得很,有时却露着几分孩子气的赤忱,奇奇怪怪的。
得了趁手工具的云川止也不困了,盘膝坐在地上,开始捣鼓些新玩意儿,只可惜屋中的桌子凳子都被她拆了做东西,此时放眼望去光秃秃的,没什么用得上的材料。
攒眉思忖片刻后,她将视线放在了身下躺的被褥上,而后展颜拿出剪刀,将布料棉絮拆了个乱七八糟。
又用针线缝到一起,一串心诀和阵□□番用过后,几十个白白软软的布娃娃并排出现在脚下。
打了个响指,布娃娃便站了起来,几十个娃娃排成整齐的队列,挥手便转身,勾手便前进,竟还有几分排兵列阵的壮观。
云川止很久没这么快活,从月上梢头玩到月沉西山,这才又生了困意,抱着几十个娃娃躺在光秃秃的床榻上,沉沉睡去。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扶桑已葱茏。
不息山的日子竟过得出奇得快,云川止还未赏够春季的新绿,初夏便悄然爬上山峰,若是普通高耸的凡山,季节变换本应不那么明显,然不息山是遍布修者的仙山,有灵气滋养,四季也变得分明。
这日云川止伺候完白风禾晨起便被赶出了门,她惯常不爱候在门口当仙仆,于是又偷偷溜了,回房吹自己的七轮扇。
她日子过得懵懵懂懂,不知如今是何日,但也察觉得到风里的凉意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烦躁的暑气,蒸烤得人大汗淋漓。
于是顺便将白风禾午间吃剩的红豆冰烙顺回来半碗,躺在凉风里慢慢地品,日子悠然自得。
门外传来灵水特有的脚步声,规律轻缓,然后门被推开,灵水垂着袖子站定在她面前。
无奈道:“崔二狗,你又偷懒。”
“怎么啦,门主生气了?”云川止像只吓到的鱼,猛地抬起上半身。
“不曾,门主有要紧事要忙,可顾不得你。”灵水如今也习惯了她的懒散,开始还会训上几句,后来发现没有用,便也不再提。
她看向云川止手里捧着的红豆冰烙,叹气声接连不停:“你又偷吃门主剩下的东西,若是被门主发现了,当心罚你。”
“你也说了是她吃剩的,不喂我便会倒到池子里喂锦鲤,多浪费。”云川止笑着又尝了一口,“我又不嫌弃门主。”
可门主知晓了恐怕嫌弃你呢,灵水面色复杂地看着云川止,最后移开眼神,眼不见心不烦。
“门主既没发火,灵水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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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寻我做何?”云川止放下碗问。
灵水闻言,清隽的面容上愁容密布,她转身扬起雪白的裙摆,而后在云川止身侧坐下:“明日便是不息山的核门之日了。”
云川止听那个死在白风禾手里的仙仆说过此事,故而没有惊讶,只是问:“那又如何,宗主不是不许门主参加么?”
“左右一个门内切磋比试的小事,我想门主应当不会在意。”云川止道。
“你不知晓,若是天下所有仙门齐聚的盛事,门主断然不会在意,可这不息山门内之事,门主却最是在意。”灵水说得拗口。
她担忧地放远了视线,继续道:“方才我去寻门主,但寻遍了绲丹门上下都寻不到她,故而这心一直吊着,这才来找你说说话。”
“灵水姐姐都找不到门主,我便更不能了。”云川止云淡风轻道,她从地上拿起冰烙递给灵水。
笑道:“你也吃点凉的,静静心神,莫要为门主担忧,你再厉害也同我一样只是名仙仆,何须这般尽心。”
“你不知晓。”灵水抬手拢起额间发丝,星眸低垂,“当初我家人送我上不息山,原是寄予厚望,要我拜师作仙修的。”
“可惜这些年不息山弟子冗余,各门都不再收徒,我接连拜了四座山峰皆碰了壁,唯有拜到绲丹门时,门主收下了我。”
“不是说门主座下没有徒儿么?”云川止惊讶道。
“是。”灵水摇首苦笑,“我翌日才知晓她是收我作仙仆,并非徒儿,可人既已来了,便不敢走。”
准是被白风禾威胁算计了,云川止脑海中浮现了白风禾那张美艳狡黠的脸,向灵水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门主今日的冰烙还剩上一些,我去给你偷来,吃点甜的总归开心点。”云川止微笑起身,正要踏出门时,险些同进门的女子撞了个满怀。
女子身穿翠绿的云锦短衫,袖口用绿色布条缠绕着,满头发丝编成小辫,五颜六色地束在头顶,看上去生机盎然。
但神色却略显忧郁,不似往日神采飞扬。
“程锦书?你来做何。”云川止捂着撞疼了的肩膀道,今日这些人怎么都往她这里跑,怪热闹的。
程锦书倒是不疼不痒,只掸了掸肩上灰尘,面露难色。
“我本想当做不知晓,但毕竟事关你们,左思右想,还是来告诉你们一声。”程锦书搓着袖口的布条犹豫道。
“明日是核门之日,今天几位门主同座下弟子皆会前往不息山主峰,我方才在崖边,看见师叔她怒气冲冲地穿过了百丈漈。”
“然后同其他几位门主发生了冲撞,听旁人说好像受了不少气,如今已在明存殿前,交起手来了。”
“一敌四,怕是会吃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