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来求我?”昔日看不顺眼的人主动低下头颅,安月第一反应不是惊喜不屑而是诧异。
“是。”
“你要求什么?”
宁荣王府一倒,朝中最得势的亲王便是安王,在朝堂上下亦有几分话语权,只不过李澜不敢确定这个忙她是否愿意帮。
“不久之后朝中就要请陛下对王府做出决断,届时墙倒众人推,怕是难以幸免于难。”
她从未以这种低声下气的语气同自己说过话,平时两人呛来呛去,安月竟一时有些不习惯。
“那又如何,你要来求情么?”
她说话不好听,李澜忍下,要不是无法与安王直接联系,走投无路之际,她才不会同安月多嘴。
“是也不是。我想请安王在朝中说几句话。”李澜有些咬牙切齿道。
“请我父王?”安月疑惑地看向她,“我父王虽在朝中有些声势,但涉及反叛大罪,你是想害他被连累吗?即使我今天说了,父王怕是也不会答应。”
李澜勉强耐心与她解释:“不管你信不信,我兄长是为弟报仇,这才不顾凶险主动请缨,若说他反叛,简直是有违情谊,毫无征兆。况且此事不需要你父亲为宁荣王府求情,只需他说上几句话罢了。”
安月撇嘴有些动摇:“纵使我相信,你大哥反叛也成事实——我父王如何为他辩解?”
“只需在上朝时顺水推舟,提及救驾先帝一事,此战本就大胜,只需一人开头,便可从轻发落。”
“就这么简单?你既说世子枉死,为何不替他辩解?这可是受万人唾骂的大罪。”
李澜沉默了一会,心中发苦,文官一生最在乎的便是清誉,大哥枉死她竟无法第一时间为他平反,真是……
“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她移开目光到那热闹非凡的前院,“现在要做的,只有保住王府,至于其他,我自有决断。”
“你怎么就知道我父王一定会答应?”安月胸前抱臂,脸上是被宠惯了的骄纵,令李澜有些恍惚,笑问回去:“这么说,郡主是愿意帮我了?”
安月不屑地切了一声:“难得你低声下气求我一次,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毕竟你如今在宫中无权无势,我可不回落井下石。”
李澜心中积攒的一点感动全被她这话消磨干净,低声道:“你愿意帮我,我还是很感激的。”
“谁帮你了?我那是在帮我父王。”
见她还幼稚嘴硬,李澜鼻尖有些酸涩,忽然转换话题道:“我要走了。”
这是她第一次同别人坦白地说这件事实,竟然还是在昔日的宿敌面前。
“走?去哪?”安月愣住不解。
李澜故意吊着没有回答她,干脆去欣赏门前的鞭炮,安月气忿忿地走了,她才悄然离去。
这么大好的日子,只见一人可是亏了。
封良从暗处走来,“姑娘,人带到了。”
“哎我说你这人……”一男子骂骂咧咧掸着衣服走出来,正是李澜想要见到的人。
“是你?”沈忆在见到李澜的一瞬间动作停滞,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喜。
“是我,沈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李澜挑眉看向他,封良默默走远,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那日我还没说话你就走了,还不知道你住在哪,不过你今日竟然主动找我,也省得我费心思全程寻人了。”
李澜有些想笑,“你想知道我住哪?那我告诉你,我住皇宫。”
“住皇……皇宫?”沈忆猛地呛住连连咳嗽,重新打量了她一番,半晌小心翼翼问道:“你是……”
李澜猛地打断他:“先别管我是谁,现在有一个报恩的机会摆在面前,你帮不帮?”
“帮,当然帮,说吧,什么事?”
李澜看着眼前人西玄人独有的琥珀般的眼睛,心想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样琥珀色的瞳孔和西玄四处可见的大漠简直就是天生相配,这么想着,嘴中喃喃道:“我听说西玄地势险峻,险象丛生,族人最善蛊术奇药,是真的么?”
沈忆本来好好应着,看着天边的霞云漫不经心,脸色在听到什么之后骤然变化!
“沈公子,此事只会有你我二人知道。”
霞云还在变化,绚烂的色彩缓慢流动,吞噬了这场独属于两人的秘密谈话。
云彩蔓延到天际,仿佛是慢吞吞追着李澜的脚步拖着尾来到皇宫上方,观察着下方宫人们的一举一动。
“宁荣王教子无方,理应受罚。然今昭军得胜归来,大赦天下,世子反叛已死,故令其在府反思,三月不得上朝;皇后李氏频繁出入皇宫,犯上失德,命其在宫中反省,没收凤印,非诏不得踏出寝殿半步,钦此。”
“殿下,领旨吧。”王福有些无奈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澜,轻轻叹了一口气,“殿下暂且忍耐几分,陛下正在气头上,兴许过段时间就解禁了,殿下在宫中就当歇息了。”
李澜目无斜视接过圣旨,感激地笑笑:“上次的事,还要谢谢公公,本宫无以为报。”
“哎哟,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王福一扫拂尘,“您和陛下都是奴才看着长大的,这打小的情谊啊……奴才在宫中沉浮多年,陛下近日不知怎么性情大变,若不是太上皇在寺庙修行……”
提起太上皇,她又想起先前在宫中郁郁而终的元后,她万分怜悯之时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也会落到这般境地。
“公公,”她轻声道,“可否让我再见陛下一面?”
乾清宫离她的寝殿不远,李澜也只在许兰晚还没回来的时候频繁去过,有时候给深夜批奏折的李昭秦送去一点夜宵,不过李昭秦总是要催她回宫早些歇息,他批完走着带着一点凉气悄悄回去,再将自己烘暖后小心地躺在李澜的身旁。
变故发生之后,李澜便再也没有去过几次。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
乾清宫肃清庄严,李昭秦一个人坐在里面更显帝王万人之上的孤独。
她本该陪着李昭秦走下去的,李澜想。
李昭秦还是一副冷淡的面孔,机械地批阅眼前的奏折,听到动静也毫无起身的动作。
李澜心中已经对他难以生恨,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不能受自己的意愿,这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只能被动地接受一切,生不如死还不如一了百了。
她想,我的元殊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有些眷恋地拂上那人冷冰冰的脸,心说一切就要结束了,你再等一会吧。
“我要走了。”
眼前人的眼眸微动,喉结上下滚动,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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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澜捧着他的脸庞,眼神中带了些怜惜的光辉,想要再努力记住这张脸,突然捕捉到李昭秦的眼神变化,手掌紧了紧,语调陡然升高:“你能听到我是不是?”
一片沉默。
她失魂落魄地松开手掌,沉默了一会,随后又下定决心,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
李昭秦脸颊冰冷,嘴唇却是温软的,这个浅尝辄止的吻源源不断地传送两人的温度,将周围的空气都烘得缠绵,温度轰然升高。
她小口喘着气,在李昭秦耳边小声低语:“元殊,等我。”
若是我赌赢了,等我回来。
李昭秦身上终于有了活人的温度,在李澜转身潇洒离去后身体不断痉挛,额角都起了青筋,又被猛地压制住一般虚脱地瘫在座椅上。
一切都仿佛没有变化,唯有座椅上男人的耳朵泛着可疑的深红色。
许兰晚把一壶茶交给南风,淡漠道:“去吧,送去皇后宫中,这可是好茶,我要你亲眼看着她喝下去:”
南风腿部有些发抖,端着那壶茶只觉烫手,目光惊惧。
“愣着干什么,去啊!”许兰晚不耐地呵道,眼中满是要得逞的精光。
就在今天。她马上就能永远待在这里,再也不用回去。
她望着南风远去的身影,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南风一路小跑带风,好像是在逃离某种桎梏,终究还是来到殿前,语气虚浮。
“殿下……娘娘命奴婢送来好茶,请殿下品尝……”
李澜没有丝毫惧怕,淡淡道:“辛苦你了,放这吧。”
南风小心放下那壶茶,嘴唇颤抖着,嗫嚅说不出话来。
“还有什么事吗?”李澜打断她的犹豫,直截了当道。
“没,没有,奴婢告退。”
南风的身影消失在门前,李澜皱起眉头,好像能够窥见到那人的几许心思。
云喜早就被她支出去,如今殿中就只有她一人,她坐在这里,和在铜镜里看到的一切一模一样。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李澜苦中作乐地想。
她散漫地给自己倒了一壶茶,窥茶杯中,茶水映出她自己微小的倒影,在她眼中不停变幻——从呱呱坠地到初长成少女,从青梅竹马到少年帝后,画面就在这里戛然而止,又切回她的倒影,让她产生一种一切都没发生的本来结局的错觉。
李澜就这样坐到夜晚将至,后悔地想她那日出宫为何没有回一趟府。或许至此与父王母妃就是天人永别。
从鸣香寺求平安符开始,她的许愿就几乎没有灵过,李澜支着头看夜色,月光洒下来让她未饮先醉,迷迷糊糊地举着茶杯对月亮,喃喃道:“这次总该灵验了吧。”
孰生,孰死。
内脏剧烈疼痛,李澜几经发抖握不稳茶杯,嘴中忽地突出一大口鲜血!
身子发轻,眼前逐渐模糊,万物都被笼罩一层阴翳,脑子昏胀,李澜最终还是支撑不住瘫倒下去,耳边最后传来的是云喜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她安详地闭上眼睛,脑海中走马灯晃过无数人,最后停留在百花节那个夜晚,烟花之下一个纯洁轻柔的吻。
不知他们还有没有下一个百花节。
耳边声音呼啸远去,万物终是归于一片寂静。
———上卷:谶语成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