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澜怔愣在原地——她看到了这人的面庞,棱角分明,眼窝深邃。这样硬朗的长相,让她想起一个人。
“你是……”
“在下沈忆,回忆的忆。”
他拿了一笼红枣糕递过去:“姑娘是想我让出一笼来吧,喏。”
“多谢沈公子。”李澜接过去,“沈公子方才说我们在哪见过——你不是京城人士吧?”
沈忆坦荡点点头:“我确是外地人。姑娘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
李澜与翠微本就是微服出宫,此刻也不好暴露姓名,只好说:“我姓林,在家排行第三,唤我林三娘便是。”
她本想糊弄过去,没想到沈忆听到这句话后眼睛里忽的发出光彩来。
他顾不得礼数,猛地抓住李澜的手——“你说你姓林,排行第三?”
李澜被他的举动吓到,翠微也立刻警惕地看着他。
沈忆后知后觉失了礼数,慢慢松开手,只是目光还紧紧盯着李澜不放。
“你家中可是有两位兄长?”
李澜一惊,手指慢慢蜷缩。
“你到底是谁?”她质问道。
沈忆眼神一凛,将记忆拉回十年前,在他刚来大昭做质子的时候。
“林姑娘这个反应,想必我猜对了。十年前,我初来乍到,还是林姑娘救我一命。”
李澜眼珠转动,十年前……十年前,西玄和大昭的关系还不是那么紧张,大昭派遣质子到大昭学习文化,她也确实阴差阳错救了一个男孩的性命。
她试探着问:“你是十年前派来的西玄质子?”
沈忆苦笑:“十年前被派遣过来的西玄质子太多,我恰巧是其中一个。”
他又看着李澜打趣道:“没想到林姑娘的口味还和十年前一样。”
李澜不解,什么口味?是说红枣糕吗?这又和十年前有什么关系?记忆太过久远容易遗失,她也就没有问出口。
“西玄战败,你来做什么?逃难么?”虽然有旧时一面之缘,李澜对于西玄人还是有些排斥,语气也就带上些许淡漠。
沈忆并没有在意,只是说:“是西玄的主要部族战败了而已。我母族只是一个小小的旁系分支,对于战争之事向来是不支持的,族人只想安稳度日,谁承想闹出这样的争端。”
李澜仍是淡淡的,没有什么反应,过了半晌才用轻微的声音说:“可我二哥还是在大战中战死了。”
沈忆喝茶的动作一顿。
李澜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今日萍水相逢,便当是十年前的缘分了。不管你以后想干什么、又是为何要来到京城,都与我无关。”
她讲那笼红枣糕推回去,站起身来:“若是你我以后立场相对,便没有今日的缘分可言,我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你。”随后便转身离去,只留沈忆哑口无言坐在原地。
“我还没说话呢……”沈忆喃喃自语,手上拿起那块红枣糕,仔细端详了片刻,放在口中细细品味,果真还是十年前的味道。
十年前他无依无靠被选中来到大昭当质子,因为是最怯懦地位最底下的一个,在路上没少被同行质子欺凌,来到大昭后,更是不幸落入贵族子弟之手,被随意凌辱。
他们在大街上将他团团围住,唱着侮辱西玄的歌谣,嬉笑着去撕扯他的衣裳,直到玩够了,才将他扔在大街上离去。
沈忆被打得鼻青脸肿,在飘着白雪的冬天他衣不蔽体,又冷又饿,只能通过摩擦自己来增加体温。
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如果质子里必须要死一个,那也只会是他。
在意识模糊之际,一双手伸了过来,他颤颤巍巍接住一看,是一块红枣糕。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样貌,只记得那应当是一个女孩的手。
再次醒来,便是在宁荣王府中。
沈忆的神智拉回,看向李澜离去的方向。
李澜大步走至稍远处才缓下脚步,仍是有些心悸,手扶着心口不住颤抖。
翠微赶忙问:“姑娘没事吧?”
李澜摇了摇头,沈忆忽然又回到大昭,她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轻声说:“翠微,我们回去吧。”
回到宫中见到王福候在门口,李澜心底一沉。
王福看见她赶紧迎上去:“哎呦,殿下可回来了。”
李澜声音有些颤抖:“公公有什么事么?”
“唉,殿下啊。”王福叹了口气,皇帝和皇后的感情也算是他自小看大的,如今他却要说这么一个事,教他怎么狠心说得出口。
李澜按下心绪:“公公但说无妨。”
王福低着头,不忍去看她的神情,“陛下恢复大选,择薛尚书嫡女薛氏入宫,封为薛嫔。”李澜还未反应过来,就听他继续道:“陇西郡王派遣同族适龄女子入宫,陛下封为沈贵人;还有……”
王福小心地瞧了一眼李澜的神色,见她尚是平静,硬着头皮把后半句话说完了:“还有今早西玄邬部首领之妹被押回京城,陛下下令让她暂住宫中……”
李澜的神情在听到后半句时骤然生变!
“你说什么?”她不可置信,“邬部首领之妹,可是唤作铃音?”
王福惊住:“殿下怎会知道……”
“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李澜无所谓在意今日又有谁入宫,她只在乎李昭秦是不是当真忘了西玄的伤痛,忘了那天晚上的惨状,忘了与西玄十几年的仇恨。
她顾不得失态,声音近乎嘶哑,“不用你说了,我亲自去找他。”
“殿下!殿下——”王福在后面追着她,李澜一路生风,裙摆被激得扬起来,路上宫人们均惊讶地注视着她,她目无旁视,直勾勾地走到李昭秦的书房。
守卫拦住她:“殿下容奴才通报……”
李澜冷冷看向他:“让开。”
守卫为难:“殿下,陛下说不许任何人打搅……”
李澜望着他掷地有声:“本宫乃是宁荣王府嫡女,前朝太后侄孙,有要事与陛下商议,谁敢拦我?”
守卫拦着的手慢慢放下,李澜当即闯了进去。
许兰晚果真与李昭秦在殿中,许兰晚眼睛微眯,像是在瞄准猎物。
李澜直接无视她,目光直视李昭秦:“陛下今日为何将那西玄女子召进宫中。”
许兰晚在旁饶有兴趣答道:“那是因为……”
“你闭嘴,我要听他说。”
许兰晚挑了一下眉,也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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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纠缠,得兴地走了,独留他们二人在殿内对峙。
李昭秦像一只木偶无动于衷,似乎被抽取了七情六欲。
其实她早该发现不对了——从许兰晚回来的那一瞬间开始,李昭秦就反常得可怕。
李澜压住心中怒火,问:“元殊,你到底怎么了?”
好像是捕捉到某个词,李昭秦的眉头抽动了下,随后又像忍耐似的僵硬转动脑袋。
就在李澜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他突然说话:“朕无事。”
无事?李澜怒极反笑:“那陛下今日的举动是合意?若召薛氏、沈氏入宫是为了平衡朝政,那铃音呢?你明知道她是我的仇人,她的兄长杀死了我的兄长,你明知道……”她的声音越发颤抖,甚至无法说完余下的话。
李昭秦站起身子,声音平静得只有一个语调:“西玄旧部卷土重来,她只是被当做一个筹码罢了。”
李澜皱起眉头:“西玄旧部?”
“他们不仅重新组了军队,还带着你兄长的遗骨。”
李澜瞳孔骤缩。
李昭秦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与眼前人和话中之人都形同陌路。
“既如此,与他们战便是,你又为何要将铃音押回大昭?”
西玄旧部对如今的大昭来说如同蝼蚁之躯不足为惧,不过是以李琅的遗骨为挑衅,以此击破大昭军队的意志,即使不要这个筹码,大昭依然能赢。
李昭秦目光下垂,淡漠吐出几个字:“无辜之人。”
李澜以为自己听错了,时值末夏,她却浑身如坠冰窟般寒冷。
“无辜之人?”她嗬的笑出来,“什么叫做无辜之人?李元殊,她是西玄人,是我们的仇人。我的二哥待你如亲兄弟,你的兄弟死了,我的兄长死了,死在这个所谓无辜之人兄长的手里!”
她的脸颊冰凉,末了才觉泪水不断从下巴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小块潮湿的地方。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还是不是李元殊。”李澜冷冷瞧着他,“这个位子坐得你面目全非,才几月,你便要将仇人召进宫中。”
“放肆!”面前的人突然机械爆发,吐出的话语冰冷又带有暴怒。
李澜只是冷眼瞧着他,片刻忽的想起什么来,从腰间取下那枚玉石挂坠。
玉石上雕的小兔子栩栩如生,极其精细,可见雕刻之人的用心。
“李元殊,我绝不可能与她同在宫中。若你决意要留,那便当后宫再无我这个人,你我之间,犹如此坠。”
李澜狠狠地将玉石摔在地上,“铛”的一声,玉石被摔得七零八落。
殿外的许兰晚满意地听着殿内的动静,达到目的才依依不舍地离去,王福暗中看着她的动向,眼神晦暗不明。
李澜再无留恋,不想再见到他这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随后转身离去。
半晌,殿内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李昭秦才慢慢蹲下去,他的动作还是那么僵硬,只是脸上无形的面具终于碎裂出一个裂口,露出惨痛的内里。
他将玉石碎块拢进手心,握得越来越紧,似乎感受不到一丝痛感——直到拳头的缝隙溢出鲜血。
可惜方才的人尽数退场,这一幕终究是无人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