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夜幕降临得比平日要早，山宅上空似乎盘悬着一股阴沉的浊气。
院中银杏树下，大家都聚集此处。乌鸦夫妇中，只有老颂飞下来参与，阿慈在努力孵蛋中。狼蛛墨白、萨摩耶毛球、狸花猫枇杷，还有下午偶遇的“白手套”奶牛猫都到齐了。
当然，万姰作为“会议”发起者必须出席。
而孔月早在之前就知道真相，她此刻正抱着认下毛球名字的萨摩耶，它也很喜欢亲近她。
事先万姰已交代孔月，这只萨摩耶曾经受过创伤，平日多照顾着点，如果发现它有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刻告诉她。
现场还有一个特别的角色——霍晙。
二人既然要正式合作，秘密迟早也要摊在桌面上，走到此情此景里，想隐瞒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
看着欲言又止的霍晙，万姰还是尽可能以常人接受的说法摊牌。
“在进入正题前，我必须要说明一件事。”她目光正视对上霍晙。
霍晙反而略显局促，他的余光不自觉瞥向规整围坐一圈且不同种族的毛茸茸们。
开眼了，谁能想到某个平凡的夜晚，竟然发生了如此反常规反自然的事！
别的先不提，单说这鸟雀何时能同狸奴安稳和谐地共处一室了？
还有那只乌云盖雪，霍晙从万姰手里接过来时，还带着一种“破碎感”的乖巧，待万姰走后，那叫一个活力四射！吹胡子蹬腿，十级猫猫拳不在话下，还将他金丝银线织就的青黛外衫给剐蹭出几道抓痕。
“其实，我不仅能与狼群沟通，也能与其他动物交流。这是我的独门秘技，从未同外人提及，但我不怕你说出去，毕竟没人会轻易相信的。”
万姰用词斟酌，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同时，她也在观察霍晙细微流露的神色变化。
只不过，霍晙并非喜怒不形于色、长满心眼那挂的。
懵懂的美人以睁大双眼、嘴唇形成标准“O”型抒发了自己的惊讶：“什么……意思？与动物沟通，意思是说你可以同它们进行对话吗？那种毫无阻碍的交流？”
万姰轻轻点了点头。
那几只小动物也学着她的模样，整齐划一点头赞同。
霍晙：“！”
好家伙，原来在偌大的山宅里，只有他存在沟通障碍。
“这事你先慢慢消化，回头有疑问再谈，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万姰拍了拍霍晙的肩头，期待地望着他，“晙公子，你的字特别好看，我可喜欢了，你可以帮我做下会议纪要吗？”
猝不及防的夸赞，让霍晙“唰”的一下站起身，以超绝行动力摆好笔墨纸砚，垫在一张矮几上。
“你来说，我来记。”
啊，好容易就配合了。
“在开始前，我再次表明立场——我希望能够帮助到你们，无论是斗兽场还是什么地方，只要知道的线索，都可以如实告知。我会尽己所能，救下被坑害的小动物们。同伴失踪，我亦感同身受，越早寻到它们，越能让它们少吃点苦。”
万姰做起了同声传译的活计。
小动物们都严肃起来，它们看着彼此，等待谁先发言。
枇杷从慵懒地姿态转为站立，先道来它所知道的一切。
兰若茶肆明面上只是间精致的、懂得饥饿营销的茶馆，和霍晙印象里的一样，可他也不知茶肆背地里的勾连。
地下斗兽场，顾名思义就是动物厮杀斗争之地，凭借在场上争斗赢得比赛，为投注者获取丰厚报酬。类似现代的赌球、赌马等□□活动。
但不同的是，这种凌驾于生命之上的争斗，本就是不合法度的，他们只能藏在阴暗的角落里行事，此事隐蔽只有圈中人知晓。
“那你还记得逃生路线吗？”
枇杷语气沉稳，却在某些时刻止不住发颤：“当初我被蒙头带进了斗兽场，在那里被迫学习指令，如果不服从，下场不是被扒皮进油锅，就是被卖去有虐杀癖好的人手里等死。我不甘就此死去，于是和冬至商量一起爬上岩石，逃出去。”
它顿了一下，“冬至，是另一只猫，我就是想回去救它。那天……它没跟上，从岩壁上又落回了斗兽场。最后，我是从城中一处井口爬上来的，就在茶肆那条街附近。但井里太窄了，人没办法下去。”
墨白立刻插嘴：“人不能下，我可以啊，三个我并排都能行，你要是记得位置，那便带我去！”
枇杷耳朵竖立起来：“真的吗？你愿意去冒险？”
狼蛛得意地跳上狸花猫的后背：“当然啊，去救朋友，那就是义不容辞的事！更何况，是我把狐狸弄丢了……我一定要把它救回来！”
墨白平日里看着不着调，但真到了紧急时刻，它绝对是靠谱的，就像初见时它出手帮助了万姰和孔月一样。
霍晙默默观察着张牙舞爪的活泼毛茸蛛，莫名有一种动物画本复活的感觉，他也没那么怕了。
“很好，我们到时可以兵分两路。”万姰抬眼看向缩在孔月怀里的白色小狗，“毛球不勉强，我们会为你讨回公道，到那时你想说什么再——”
毛球挣脱了温暖的怀抱，跑上前：“我没事的我能说。当初我理应要上三次场，但是……都被其他狗顶替了。小黑是我在那儿唯一的朋友，它为了帮我，让我跳进泥浆黑水将毛色染黑，之后它就替我去厮杀对手。那些对手……其实也不能说是对手，它们都是被斗兽场的主人从各处拐卖来的动物……大家都很可怜。”
“你还记得那寻宠启事吗？”毛球小声道，“小□□我跑了，他们以为那成绩是我打出来的，就对小黑下药了，还四处寻我……我很想很想回去救它，可是……我太害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呜……”
说完，毛球垂着头发出呜咽声，其余毛茸茸们都围拢过来，靠近它共享自身的温暖。孔月也没办法，只能上前来张开手臂，小心拥住大家伙。
万姰一边翻译让霍晙记下，一边蹙紧眉头，起初她以为虐待动物的人是个例，想着背地里偷偷惩罚个人也不是难事。
可是很明显，斗兽场已经形成了一条黑色产业，背后一定存在有权有势的人在运作。而且，旭国也没听说过有设置律法去保护动物。
真是新手村还没出，就惹到了大麻烦。
霍晙察觉到她的低沉心绪，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并展示了自己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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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的内容，似乎想分散下她的情绪。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美丽的龙飞凤舞字体。
“写得很好、很全面。”万姰真诚夸赞。
霍晙看着那几行字，语气也低沉了几分：“没成想京中还有这档事，我从小就在这里住着，却没有发觉异常，还好有你看到了。只要我们找出症结，就一定有办法解决。”
京中权贵常流行些招猫逗狗的小把戏，但都没有伤害到动物本身，像斗兽场这种复杂的圈层，幕后黑手必然有背景。
万姰认同霍晙的说法，只要发现了问题，就不怕解决不了，办法总比困难多。
兰若茶肆有问题有目共睹，只不过拿不出证据，谁也不好贸然打草惊蛇。
老颂拍了拍翅膀，打断了沉闷的氛围：“这个斗兽场，我之前还真没注意过，不过此前失踪的宠物案例，的确挺多。只是那告示栏上每天要贴的信息太多了，丢几只小宠物，恐怕没人会在意太久。”
一直在外围整理毛发的奶牛猫翘着尾巴走入中心。
它微微扬起下巴，“这种时候，还是得本喵出马，我已经追踪这条线好久了，掌握的线索可比你们在座的各位都多。”
“还没问你尊名？”万姰很给面子。
“咳咳，叫本喵白捕头即可。”奶牛猫跃上了霍晙写字的茶几，将猫爪印也映在了纸张上。
“白捕头对此案有何高见？”
听到这么快接受它的名字，奶牛猫颇为得意，转头就不怪万姰打断它追踪谋划了。
“算了，本想以身入局，但想想这个计划可能还有缺陷，大家从长计议，集思广益更好。”
说起正事，白捕头也正经起来，“其实，我已经追踪到城外的一处走货地，就在京郊林中的客栈，货指的是动物们，那里主要是斗兽场外围货源运送点，相对来说好走些。”
“知道客人都是从哪里进入的不？”
白捕头遗憾地摇摇脑袋：“这种变态爱好的圈子都是私下交易分享，连本喵都没找出破绽呢，真是太可气了！”
摊开线索彻底结束，万姰凑过去看霍晙的笔记，没留神将下巴顺势搁在他的肩头，霍晙握笔的手差点打滑飞出去。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先行打探，然后兵分两路。”
万姰分配任务，“枇杷和墨白可以走井底暗道，我和白捕头可以去京郊客栈，假作送货，实际打入内部，颂哥负责接应与报信。”
“那我们呢？”
没被点到的都出声追问了。
“孔月和毛球负责守好我们的山宅据点，等颂哥的消息。至于晙公子——”
霍晙直言不讳：“有任务怎能把我丢下？看不起你相公是不是？”
啊？怎么突然提这个？
万姰大脑忽地宕机。
这似乎正是霍晙的小策略，他不管她的停顿，继续道：“为了保证‘货’量足够，我找朋友家借只猫来不就得了？众人拾柴火焰高，我在京中还有点关系，说不定能一举揪出幕后真凶来，拯救所有小动物！”
少年人既放出豪言壮志，那就去做吧！
斗兽场营救计划专项行动就此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