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
辛晙反而叫住积极分子万姰。
万姰心下一紧：怎么？突然发现买卖不合算，要反悔?
“你就不担心……若是同我成亲，他日你再遇良人，咳！”辛晙抿了口早点摊上第一壶便宜浓茶，差点被呛住。
听了这句发问，万姰松了口气：“嗐，我当什么事。若不是同你达成此心愿交易，我原本并无成亲的计划。就算以后真有此意，那就再议。”
成什么亲啊，搞钱才是首位！
倘若有钱了，那就更不必成亲了。只不过如今这门亲事，能助她再此快速立足，她没有理由拒绝。
那就一定要在有限的资源内争取更多保障。
她转了转灵巧的眼珠，补充道，“我看还是你比较容易遇到良人，不如……咱们在契书里定下违约金，若提出和离，就得赔对方……宅子钱，双倍哦！”
说着，万姰竖起两根手指在对方眼前比划，仿佛这违约金马上便能被她收入囊中。
她才不信如此俊男，遇到真爱时不会动心。瞧他如今冲动的拉自己做挡箭牌的举动，就知晓他未来还会冲动行事。
待到那时，自己就可以美美卷钱走人咯。
辛晙挑了挑眉，神情略显不可思议，琢磨半晌后，他用那双透亮的黑瞳看向万姰：“成交。”
青天白日，二人以天地为证，在充满人间烟火的混沌摊，立下了一份分量不算轻的契书。
其内大致写下婚后生活事宜，不必相见长辈，不必过问对方情况，把对方看做合作伙伴，要给予对方尊重。
更重要的是，两人相处对外夫妻，对内随意，来去自由。
尊重与自由，自然是万姰这个现代人加的筹码。她两世皆不是有钱有权之人，但也绝不是任人可欺之人。
“对内你要是叫我声夫君，我倒也不介意。”辛晙信口这么一句，连自己也怔愣片刻，随后他用余光偷偷去观察万姰的神色。
谁知万姰并无他想象中娇羞小娘子般面红耳热，她反口丢出个仿句：“对内你要是叫我声娘子，我更是不会介意。”
辛晙被劫住话头，反而感觉自己耳廓发热，他继续埋头奋笔疾书。
那字迹从工整大方，逐渐走向行云流水。字形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好在他垫了几层纸，才没有渗透在桌上。
万姰同样暗暗观察着辛晙，只不过收敛目光，强压嘴角，只在胸中暗暗感慨。
还好世间并无读心之术，否则面前这位美男子窃听到她的心声，估计会被吓得玉颜失色吧。
他略显手足无措的模样，她就当没发现好了。
契书上除了记录日常相处的各种模式外，最重要的核心要素，万姰做出了决定。
“男方会在三个月内提供一切吃穿用度，三个月后依照女方需求而定。”万姰做思考状，“假设我事业成功了，那以后就不……”
“三个月！”辛晙率先叫出声，打断了她，“你是瞧不起本公子？认为我只能给你三个月的月供？”
万姰摇头轻笑，她这么做自有道理。
给自己三个月时间，做前期的事业规划，以及初步的构建。
有倒计时为限，是为了让自己保持行动，而不是入了后宅，就彻底做个米虫。
由奢入俭难，她可不想挑战自己的惰性。
长期依赖旁人，会让万姰缺乏安全感。倘若只靠他人金钱宅院提供的便利，不考虑失去一切的后路，她迟早会被这世间吞噬。
所以，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即使事情真的发生了，也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态。
见辛晙将愤懑的情绪写在脸上，万姰好歹解释了几句她的想法，但对方显然不明白。
他信誓旦旦地拍了拍桌上的契书，憋出了四个字：“我给得起。”
“不是这个问题，但……到时你非要给我，我也未必拒绝，就这样吧。”
万姰懒得解释了，三观不合，不必硬要说服对方听自己的，省得浪费唇舌，还引起不必要的争执。
辛晙见对方偏头，他虽不解，但也没有纠缠。
终于，契书完成了。
仔仔细细阅读两遍，万姰拍脑门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细节，亦是一道最为关键的问题。
“晙公子，你为何要选我？”
辛晙抬头，却没有直接看向她，而是看向摊子后张望已久却不敢上前的小二。
他直接招手叫人过来，掏出一锭不小的银子：“占座费。”
店小二面上五官都欣喜得展开了。虽说这俩客人占座一早上，可这钱足够买下这摊位了！
占吧占吧多占会，这种客人也多来点。
“因为你和他一样，目的鲜明，背景单纯。”
辛晙直言不讳，“你谈过你的身世，而且你也应当明白，以我的地位，想核实你所言真假其实不难。”
“京中有许多人，明明渴望权势、名望、钱财，却从不直言。他们只敢躲在后面装清高，压抑自己内心的声音，假作圣贤，反而以言语欺压勇于表达之辈。”
他嗤笑一声，表示鄙夷：“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敢面对，能成什么大事，永远做阴沟里的老鼠去吧！”
“吱吱——”
忽然，从餐桌脚下跑过一只老鼠。
那声音撞入万姰的耳朵，自动形成了沙哑的人声：“老鼠咋啦？不躲着能吃得着吗？”
万姰的精神倏地集中，技能发动，周围一切突然变得嘈杂。
半空的飞蚊、脚下的蚂蚁还有对剩食伺机而动的苍蝇……简直是虫类王国大聚会。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辛晙的声音打断了一切，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万姰的意识骤然回神。
原来技能开启需要意念力的精准操控，她必须要学会如何收放自如，这样更有利于开启事业。
“明白了，各有所图，各取所需嘛。”
辛晙快速誊抄契书一式二份，两人签字画押。
万姰第一回用毛笔写字，对比其上的正文，简直写得歪扭如蜒蚰。
她心里暗暗想，首先得练字，在这个没有电子产品的麻烦世界，做任何生意都难免要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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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好看的字体，相当于是门面。
看着那笔顺不通的签名，辛晙意外地微微睁大了眼。
说好的字如其人呢？这姑娘看着白净大方，清丽脱俗，没成想写字跟狗刨得一样，简直没眼看。
收好了契书，辛晙去旁边租了辆马车，二人乘马车回京。
马车颠簸，且一夜未眠，万姰又与另一副身躯融合之际，折腾得难免有些疲乏。
本来努力支撑的精神，犹如被洪水冲垮的堤坝，她竟直接头靠在车窗旁昏睡过去。
辛晙却异常精神，他将契书从怀里掏出。手指按在那歪斜的字迹上，来回轻轻摩擦。墨迹未干透，字痕边缘被浅色晕染。
其实，辛晙心里清楚，他只道出了选择万姰的理由之一——这是最浅显易懂的理由，也是最有信服力的。
当然还有旁的原因。
辛晙正大光明地观察起呼吸均匀的少女，她已经平稳地进入梦乡。
此前，辛晙为了逃避母后的催婚，什么招数都用了，最后连离家出走这烂招都用上了。
因为城门严查，他不得已“男扮女装”，跟着商队成功混出了城。
他这辈子活了二十年，还从未离开过京城。头回远离，也只逃到了京郊之地，在离得最近的县城里兜转。
只不过，辛晙还是低估了母后派来寻他的人。那些人琢磨到他会到附近的城，已经布下埋伏候着他。
很快辛晙发现端倪，和那些人对峙且引发了不小的争执骚乱后，又一次逃了，这次是趁夜逃进了后山的林子里。
难得如此疲惫倦怠，他竟然晕倒在路边，然后遇到了人牙子，再就是遇到了她。
在见到万姰独立挺身面对人牙子，身边皆是凶猛的狼群为她助威时，辛晙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等场面，他只在马戏班进京路演时才见过，但也却从未见过能与狼群亲密接触的人。
那一瞬间，辛晙就想起了自己儿时私藏的画本，“狼少女”由此而来。
“狼少女”算是一场儿时幻梦，自他长大明事理后，也逐渐明白，人都是人养大的，狼是吃人的野兽，二者之间并不存在真正的感情。
可如今见到真的了，他几乎不假思索地选出了最初的选择。
至少……让她在自己身边，就算做个朋友也成啊。
反正互换心愿，谁都不吃亏，也能顺带解决自己的事，让他仰头挺胸迈入京城，无惧母后布置的烦扰“任务”。
马车被路上的石头膈了一下，万姰的身体不由控制得朝向另一侧倒去。
辛晙很及时递上肩膀，接住了万姰睡得深沉的脑壳。
第一次凑这么近……
车外很安静，车内更是。
除了少女的呼吸声，辛晙能聆听到自己心脏发出巨大的响动。
他一手按住胸口心脏的位置，担心吵醒人后被询问，可他自己也讲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公子，京城这边查得严，咱这车还进吗？”
车夫的话打断了辛晙的心绪，辛晙深吸一口气：“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