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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作者:闻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十五岁那年,虞兰芝忽然就开了窍。


    喜欢梳一丝不苟的朝云髻,穿粉蓝色的软绸裙,裙摆蝶纹刺绣如花,温存又缱绻,宛如那人含情的眼。


    邂逅那人正值暮春时节,每当夜里下过雨,呼吸间就有股湿润的芬芳。


    当时她倒栽葱跌下马,马蹄几次险险擦着身体疾掠。


    她紧紧闭上眼,双拳攥在胸口。


    下一瞬身体就被人捡起,拥着左躲右闪,风呼呼地从耳畔呼啸而过。


    待她惊魂归位,再睁开,看见一张年轻男孩子的脸,白净的肌肤,夜一般深邃的眼睛,也在看她,声音低低的轻冷,“你还好吗?”


    她仰躺在他怀中,直看着风吹花雨落,粉雪覆了他的肩。


    然后他就笑了,将她小心放在树下,偏头对表姐道:“你表妹,似乎吓坏了。”


    表姐焦急的步子愈走愈近,柔软的手搭在她额头。


    后来的事总有些模糊,但她无比清晰记得他叫梁元序,比她大四岁。


    那一年科举殿试,举国哗然,状元郎十九岁,探花郎十七岁,不管放在哪朝哪代他们都是载入史册的奇闻,本朝竟一次出了俩。


    梁元序便是那位状元郎。


    他可真好看呀。


    虞家二房感激不已,为了答谢救女之恩,虞侍郎和夫人满载厚礼登门叩谢,两家关系就此日渐亲厚。


    那时的虞兰芝年仅十五,心机全写在脸上,钻研梳妆打扮,主动结交梁元序的妹妹。


    虞二夫人笑着看她笨拙地忙碌,也未加阻拦。


    结交梁元序的妹妹是为将来的姑嫂情谊打基础,也为近水楼台更近月亮。


    制造偶遇和搭讪。


    对此,虞兰芝早有准备,书生不都满腹学问,如果她表现出一副好学且醉心诗文的模样,很难不使他关注吧?


    然而自古以来著名搭讪的案例哪个不是本身就才华横溢。


    待到实际行动,她赫然发现肚子里的墨水不够用。


    梁元序说天她以为地,闹过不少笑话。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基本无望摘取明月。


    她急的抓耳挠腮。


    梁元序依然会停下脚步,微微的笑,问她身边为何没有仆婢或者六妹怎么不在。


    她总有借口应对,不是婢女在找丢失的耳坠就是自己先到一步。


    他也不揭穿,通常给她些好吃的,应付孩子一般打发她。


    但有一次,他的表情变得严肃紧张,问她是不是迷路了。


    虞兰芝顺着他的话儿佯装迷路,实则也真迷路了,大可不装。


    梁元序深深看了她一会,“跟我来。这座石林有些年头,许多小孩子乍一进来就会迷路。”


    小孩子?


    她不是小孩,十五了!


    足够做他的媳妇。


    虞兰芝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


    只敢小声咕哝,跟在他身后,偷偷打量他高大的身影,宽宽的肩膀,仿佛画卷中走出的翩翩君子。


    “序哥哥,你走慢些,我脚痛。”她想靠近一些索取安全感。


    梁元序扭过身看她。


    世上怎会有这么傻的小娘子,偷跑进石林只为见他一面。


    那条路上有着各种出乎意料的危险,但他什么都没说,仿佛不是件大事,领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所以梁元序那时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吧,谁好人家小娘子身边不带仆婢到处乱晃。


    漏洞百出。


    走了一段路,他问脚还能不能撑?


    其实脚还好,但很饿,她回:“好痛。”


    他轻叹,迟疑了一下便俯身抱起她,她动也不敢动,缩在他怀中,脸颊偎着他肩膀,嗅着他好闻的味道,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谁知还没走到尽头他就放下她,“下来走一会,乖。”


    她不大情愿,去抓他左手,他没躲,将她牢牢包裹在手心里。


    “别怕。”他轻声道。


    这样是不对的,他的内心一直在挣扎。


    那天,她与他十指相扣走出了石林。


    重见天日的瞬间,他就缩回手,将她一股脑儿推给表姐,并说:“她实在是太冒失,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表姐皱着眉,苦笑摇摇头,想要斥责她,话出口却变成了:“傻丫头,快向三郎赔罪,以后再不胡来了。”


    她红着脸,躲在表姐身后觑他,小声赔罪。


    春日花树漏下的光影投在梁元序的脸上,半明半昧,虞兰芝的一颗心也随他忽明忽暗。


    表姐在看她,而他望着表姐。


    虞兰芝的心一颤。


    多么含情脉脉。


    表姐粉蓝的百蝶裙摆,乌云般的朝云髻,犹如初春暖风,融化他眸中冰雪,漾起温柔的涟漪。


    回去之后,虞兰芝躲在被窝哭了许久,梦里都是蝴蝶,粉蓝色,掠过梁元序多情的眸翩翩起舞,被他紧紧拥在怀中保护的人也变成了表姐——洛京第一美人。


    那之后虞兰芝消沉了一段时间,又重新振作起来,认认真真复习女先生布置的功课,虽然总是学不好,可也没放弃过。


    也是从那时起喜欢穿粉蓝色绣着蝴蝶的长裙,梳朝云髻。


    转眼又过了一年,她考上太常寺斋娘。


    扬眉吐气。


    斋娘一职要么门荫要么自考,且还不是谁都能考,至少三品以上的家世背景,十个录取名额,虞兰芝整好考了第十。


    母亲虞二夫人神秘地笑了笑,终于下定决心向梁夫人表露联姻之意。


    也不讲究彩礼,还许诺一笔丰厚嫁妆。


    梁夫人的笑意霎时僵在脸上,含糊半晌,总也不接话,不接话就是拒绝,成年人的法则。


    确实有些高攀,虞二夫人失望之余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就此作罢。


    当晚虞兰芝又躲在被窝哭了一场。


    安慰自己:是梁夫人没看上我,不关序哥哥的事。


    她肆意的十五岁,发奋的十六岁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


    中间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暂且不提。


    十七岁的年月扑面而来。


    梁元序已是正五品中书舍人,常伴君王,徒步青云。


    结亲旧事就此淹没时光,本不该再提,没想到梁夫人在背后打趣虞家二房没有自知之明,竟看上她家的三郎,引得众人发笑。


    以上虞二夫人都能忍,却忍不了她说芝娘瘦矮难生养。


    传出去还了得,芝娘以后该怎么说亲。


    虞二夫人气得哭了两天两夜,无奈救命之恩压在头顶,唯有默默咽下苦楚,却再不想登梁府的门。


    梁夫人自知理亏,不日便被婆母呵斥,后在夫君的劝诫下主动登门求和,虞二夫人笑脸相迎,无比周到又体贴地款待,两家算是表面上重归于好。


    私下里,虞二夫人不准虞兰芝靠近梁府一步,任何有梁元序在的场合也不准她出现。


    虞兰芝已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再次听到他的消息竟是他也被心爱之人婉拒了。


    虞二夫人幸灾乐祸道:“上个月梁夫人登门提亲,被你姑母当场婉拒。她不是一直把梁元序看成眼珠子,举世无双,还不照样吃闭门羹。”


    此事令虞兰芝短暂地开心了下,又很快低落,越坠越低,不过她尚且清醒,梁元序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殊不知婉拒梁元序求亲的姑母正躲在房中悔得肠子都青了。


    捂着帕子不停抹着泪。


    不是她不满意梁元序,而是想起出阁前与梁夫人的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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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一时上头就拿起乔来,没想到梁夫人比她还骄傲,拿着庚帖扭头打道回府。


    她后悔不迭可也不能追出去不是,那岂不显得自家太便宜了。


    婆母恨铁不成钢咒骂她搅家的作精。


    近几年圣上哪道旨意不是梁元序亲笔拟定的,他说话的分量有时连内阁都要三思。这般年轻有为,又肯低身下气求娶,重修两家情谊,却被她搅合没了。


    这厢的虞兰芝却没有太多时间悲春伤秋,因为她的斋娘名额即将被陈太师的孙女顶替。


    她求祖父出面给自己说说情,可祖父日理万机,哪有空搭理她,更别提为她得罪陈太师。


    虞兰芝拿着尚未被收回的斋娘腰牌来到太常寺。


    当值的胥吏见来人是个小娘子,立刻板着脸,“斋娘归郊社署管。”


    “可郊社署归太常寺。”


    “各署有各自署令,你找这里没用,官爷也不可能见你一个小娘子。”胥吏见她年纪小,多少有些心软,主要是做斋娘的门第不是他能得罪的,便耐着性子道,“这事只能问你们署令,她是女官,打探起来方便。”


    虞兰芝倒也知眉高眼低,官衙重地岂容强来,便福身谢过胥吏,凭借腰牌混进郊社署,道明来意,郊社署的人将她丢在穿堂就消失不见。


    显然是要晾着她,等她自觉没趣主动离开。


    婢女没有腰牌进不来,虞兰芝孤身等待,口干舌焦,不禁走出穿堂,两手搭在额头挡住刺眼的光线张望。


    郊社署一派肃穆,巍峨的城墙数丈高,宽大的木门黑漆镶铜,地上是青白的砖石,一切都是沉沉的,直到那人从庑廊尽头沐光而出,尘世才有了色彩。


    他上半身平稳,步伐不紧不慢,迈着标准的士大夫方步。


    梁元序冰冷无波的眸子瞥向虞兰芝的方向——五娘?


    他弯唇笑了笑,眉目柔和。


    虞兰芝就被烫了一下。


    是夏日的风太热,吹得她的脸也冒热气。


    “五娘,你怎么在这里?”梁元序走过来。


    虞兰芝仰头看向他,又触电般挪开视线,支支吾吾道:“我来问问斋娘的事儿。”


    “虞侍郎近来公务繁忙,甚少露面,还请五娘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安。”梁元序道。


    虞兰芝轻声应下,也问了梁夫人安。


    “你,要不要喝杯茶?”梁元序的目光果然落在她滚烫的脸上。


    “我就是有点热。”她想挖个洞钻进去。


    梁元序点了点头,“我看你的样子似乎不舒服。”


    虞兰芝终于不再嘴硬,“也有点渴。”


    梁元序失笑。


    当他走进穿堂,原本空无一人的地界突然就钻出个小内侍,殷勤作揖,还用袖子擦了擦本就光可鉴人的桌椅,口中道着:“梁舍人,请坐。”


    时下对朝廷官员的敬称多为官职,上了年纪才以“公”称之。


    虞兰芝纳罕,方才不是没人吗?


    “劳烦公公给这位小娘子端些茶水点心。”


    内侍无不应下,又笑着对虞兰芝道一声“娘子稍等”这才麻溜退出穿堂。


    “序公子……呃,梁舍人,你要走了吗?”虞兰芝望着他。


    梁元序微微垂睫也看向她,“嗯”一声,“你留步,我还要回去当值。”


    虞兰芝轻咬下唇,目送他。


    “午膳,吃过没?”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


    “吃过了。”


    她的肚子却不配合的叫出一声。


    梁元序挑眉:“……”


    虞兰芝用力捂住腹部。


    “我让人送些吃的给你,不过这里伙食简陋,你凑合一下。”他说。


    随着他的离开,周遭一下子就没那么热了,风也凉凉的,像她空落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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