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位以毫厘之差侧身躲过,同时在她侧肩重重地还了一掌。
她被甩飞在外院的地上,落地时,她感觉自己里面的肩胛骨估计已经碎了。
那位活动了下手腕,阴笑着:“啧啧,真是小瞧了殿下。不过可惜,连血丸这样的好东西都不会用,活该至此!”
紧接着,他走过来掐上亓辛的脖颈:“虽然有点舍不得,可你太碍事儿了。一个公主而已,死了就死了吧。”
亓辛只觉自己喉间的空气愈来愈稀薄,她目眦尽裂,几欲失声。
她,怎么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可是,那无助的窒息感愈加浓烈,她本在挣扎扑腾的拳脚都渐渐软了下来。
她脑海回光返照般地变幻着画面,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大漠孤烟,竟皆是这些时日与郑七郑八在这一方农家小院玩闹的景象。
末了,停留于郑七那皎皎邃凝的琥珀眸色中……
她不甘心!
与此同时,亓辛体内那般熟悉的炙烤感,顺着全身血脉,自足底倒流回至脑中。
她顿觉失神,双手竟奇迹般地抬起,使出洪荒之力扼住自己身上之人的咽喉。
那位始料未及,被她烙铁般的掌心激得弹跳起来,在不远处惊疑地瞪着她。
氧气夹杂着腥味一股脑涌入喉间,亓辛枯木逢春地剧烈呛咳,乌血渗进了石缝,融入泥泞,四下晕散开来,洇出了一片痕迹,似是朵开得正盛的曼珠沙华。
她一口气还未顺平,就被那位眼疾手快地再次扼住了颈部,同时,被掩住了口鼻,阻断了方才的大口喘息。
凭什么,她拼死反抗,到头来,还是这般结局!
她不认!
下一刻,那位钳制着亓辛脖颈的小臂,被来人裹着劲风,自肘部震碎了臂骨,软趴趴地垂了下来。
而他的脑袋,被一把细如竹签的利刃自脑门儿而入。
这般,硬生生地被扎穿了。
亓辛匍匐在地上,随之汗颜。
而后,她被来人轻柔地从地上捞起来,拢在怀里,避免了抽剑时被溅上那位喷射四溅的血。
“手提垂星刃,腰缠软月剑,雌雄为双股,来去影无踪。”
那群乌泱泱的刺客中,有人认出了这来人:“你是,你是——”
一语未了,薄刃封喉。
刺客们群龙无首,正是慌乱之时,来人半拢着亓辛跃上了刺客的快马,在前赴后继倒地的尸骸中,朝镇外呼啸而去。
他半刻都不敢停歇,直至进入了一片绿意盎然的竹林,速度才渐渐缓下来。
方才在马背上过于颠簸,亓辛的手一直勒紧了那人的后腰,以免滚落。
一路无言。
那人全程都带着瘊子面甲,只留灼热的呼吸时有时无地拂过她耳后。
亓辛依稀记得,她十二三岁时,有次偷溜进晟都昭文阁的暗室,阅览的几部密辛中就有着对瘊子甲的图文描述:
“自晟天黎年起,瘊子甲概以冷锻成之,以达柔薄而韧之方境,宁北诸役,屡试不爽。”
可其确为稀品,因着造价不菲,难以遍及晟国各部。
亓辛就着那人半拢的姿势,才勉强微直起身子,她兀自一笑,倒吸了口凉气:
“你们这般煞费心机地救我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濒死之人,图什么?”
那人仍旧未吱声。
而后,亓辛无意继续迎合其伪装,直截了当地挑明了对方身份:
“郑八哥哥,你原是这般能沉得住气,农院之时,难为你装得那般辛苦。”
那人犹豫片刻,拆掉了自己的面甲,挂在马侧,露出了郑八那当初极具违和感的锐利眉眼:
“这帮刺客本不欲取你性命,你又何必如此周旋,抽身之道,贵于务实。”
“你们知道,你们早就知道,你们一直以来都知道,”亓辛语调愈来愈失控,再也忍不住道,“说吧,你真正什么身份?”
郑八:“臣乃宁北大营,靖国军地脉,轻步兵‘步跋子’统领。”
宁北大营,靖国公沈雩。
短短几字,亓辛朝思暮想,再熟悉不过,可如今,只觉分外刺耳。
是了,密辛有载:
“宁北大营,属靖国军驻扎要地,临河而成,规制俨然。三脉分营,各有专长。地脉轻步兵,人称‘步跋子’;水脉重舰兵,人称‘水魑子’;风脉骑兵,人称‘铁鹞子’。相伴相生??,唯沈公令。”
只是具体这宁北三大营分别有谁统属,倒未细说。
细细想来,就算现在告诉她,郑七那个行动不便的病秧子就是靖国军三脉中的另一位统领,或者说,他就是靖国公沈雩,她也无惊喜或是讶异之色了。
终究是自己蠢笨,怨不得他人。
“嘶,到底是举国闻名的大人物,污名加身,竟仍有心思多管闲事。”亓辛嘲弄完,却是隐生忧思。
哪怕都不知郑七那腿疾作得几分真,可万一呢,他好歹助她习得这自保的箭术,是自己的师父,也算是除母后外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可如若他当真是遭了难……
她咬牙切齿,画蛇添足地道:“郑七呢?”
“有劳殿下挂心,七爷他自有安排。”
亓辛猛然一惊:“什么殿下?”
“嘉陵长公主殿下金安,近些时日,臣等诸多冒犯,实属无奈之举,现此地已入乱局,殿下还是先行回宫微妙。”
“我不是,我不是,你莫要信口胡诌。”亓辛挣扎着要下马。
“殿下瞳中赤纹尚未尽褪,这……”
“你!”亓辛打断他,“不必佯装方才知晓,你们早察觉了吧?”
郑八叹了口气,缓了缓道:“无意欺瞒,是——初见时便知个大概。”
“为何?”亓辛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臣不才,久病成医,本就可探出殿下血丸之力。加之,殿下身上那块木牌——”
亓辛即刻反应过来:“她叫霜降?是你们的人?”
“嗯。”
“所以,郑八——就是你的真名?你又怎么叫他七爷?”
“真名。靖国军内部机要,方便行事。”郑八又开始惜字如金。
“不怕被认出?”刚出口,亓辛就觉着好生多余,既然密辛未载,能有几人知晓三脉统领真正姓甚名谁,怕只是诨称颇丰,以讹传讹,倒也就约定俗成下来了。
“臣确本布衣,幸得沈帅收留,至于名讳,倒真是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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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真是奇了,相处数月,你们既知我苦寻沈雩,为何不说?”亓辛黯然。
“殿下也说了,臣等身负污名,能得殿下明察秋毫,本就不易,可若使臣等身份引得殿下再入危局,可就万死难安了。”
亓辛柳眉一扬,遂苦笑着:“郑八哥哥,你就非要让我这般雾里看花、只瞧得个影影绰绰吗?”
“殿下见谅,如今护送殿下至安虞之处才是首当其冲的要事。”
“本公主的去处,皆出自本心,怎由他人置喙?”
“殿下莫要为难臣。”
“那依你之言,你们就是因这频繁的刺杀迫而隐匿的吗?”
“倒也不全由着那缘故,此事,说来话长。”郑八眸色不定,听上去,这语气倒似有叹谓之意。
亓辛不解,郑七郑八这二人,一直以来,待自己确实不错。可就在她到来以前,这村落本就似是桃源般的稀罕地儿了,物资充盈,万象井然,他们这般大费周章地在这里扎根,不像是流离间仓促所得。
再者,自己此次算是遇到了,想必平日里的刺杀更是络绎不绝。此前均未走漏半点风声,现下又为何莫名暴露?
亓辛一头乱麻,死死盯着郑八,追问道:“当年真相是什么?沈雩有没有降?”
“大帅……”郑八沉默半晌,似是在琢磨措辞,“确是降了——不过是诈降。此事,真真是说来话长。人心本就难测,何况是帝王。圣上本就疑心大帅功高盖主,又遭奸佞小人离间,派了影都卫暗中要把终战告捷的大帅押解回京,不从便就地斩杀。时宁北之地污蔑之言方起,百姓中不知为何混入了月国的人,大帅恐连累整个靖国军被围剿,这才假意归降。”
“是他救了霜降?”
“非也,是霜降救了大帅。霜降本是个孤女,幼时受过老国公的救济粮,在大帅遇难时,她已成为那批女奴中,唯一的血丸融合幸存者,也就是她,以五成血丸之力,暗中救出大帅。可她自己,是被一个已成气候的贩卖组织拐到这里的。”
亓辛有些了然,覆巢之下无完卵,晟国内部果然不简单。
“霜降她,还好吗?我从月国逃离之时,她有相助于我,大抵,应是暴露了。”亓辛略带着些惋惜。
“劳烦殿下记挂,霜降她,精通医、毒、蛊,又可熔于一炉,已是逢凶化吉。她本就是一直为臣等收集血丸情报,研制破解之法。没成想,赫联烛连长公主殿下您都敢动。容臣多嘴一句,血丸之力非同小可,殿下还须自己多加留神。”
“郑统领,你都这么说了,你觉得,现在的晟都还容得下我?”亓辛不想走,一切才刚有眉目,现在离开,无疑只会再次困于宫闱。
“圣上虽说是皇嗣绵延,可殿下毕竟是嫡亲的长公主,与我等这些外臣,自是不同。”
自是不同?
亓辛本不欲就此事与他过多辩驳,可听得他这番言论,只觉讽刺至极——
和亲前夜,冷宫壁上,她自己亲题的血词,仿若仍在眼前:
诉衷情·枉此征
胡天霜重掩孤城,铁骑裂寒旌。
忍将凤辇轻掷,笛残月祭营。
血未烬,覆难收,弦空鸣。
怎叹此生?想落天外,独赴苍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