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儿啊，我的曦儿啊。”陈莲儿抱着怀中的孩子哭诉着。
众人围在池边，吃惊地看着这一切，陈莲儿拽着江永的衣摆，指着一旁昏睡的江清念。
“老爷，你要为妾做主啊！那狠心的人害得我们曦儿受了这样的重伤啊！”
“你先起来，像什么话，先找人为曦儿医治再说。”江永托着人扶起。
琉云抱着自家小姐，打抱不平道，“二娘子，明明是你家丫鬟喊我家小姐过来的，怎的就成了我家小姐要害人了！”
陈莲儿一愣，随即快速地站起来冲着江清念冲去，“你个粗鄙丫头还敢顶主人的嘴！看我不掌你的嘴！”
手还没伸出便被人拦下，她愤怒地抬头，对上一双看不出喜厌的眼眸，“柳，柳世子。”
“江夫人，方才这位小姐是同那位小公子一起从水中救出的，你凭何认为是她所作？”
“还是先将二位医治吧，等人醒来再说。”柳钰向康元帝请示。
“君珩说的没错，先命御医为他们二人诊治。”康元帝温和道。
江永谢过对方，陈莲儿还欲说什么，被江永扣下了手，来了一记眼刀，吓得不敢说话了。
御医院派了方御医和姜御医来，方御医白发苍苍，神态亲和，微弓着身子，与旁边的姜御相差甚远。
她高束的盘发简洁利落，不带一丝碎发，显得十分凌厉，一袭素白长袍勾勒出她修长的身形，衣角绣着药草的纹路，腰间佩戴着小巧的药囊。
江永见她是个女人，便先发一步地将方御医领进江怀曦房内。
面纱遮住姜清颜的脸，看不出一丝表情变化，直接走入另一边房中。
过了半柱香，两位御医走出竹帘向康元帝回复情况。
“陛下，老臣刚刚为小公子诊治，是头部出血过多导致昏厥，这之后恐有遗留之症啊。”方御医开口道。
江永手中的茶杯骤然落下，“什么？！这，这，方御医，恳求你一定要就我儿啊！”江永激动地抓着方御医的衣袖。
“现下只得先止血稳住命脉，之后的得等小公子醒来才可对症医治啊。”方御医将行礼的手抬得更高，整个头都快没入那宽大的衣袖中。
“头疾这边，老臣不如姜御医，若大人放心不下，烦请姜御医再过来看一边。”方御医没抬头，继续说道。
帘外传来公公的叫唤声，姜清颜用帕子擦了擦江清念嘴角的血丝，拨去她额上的碎发，走了出去。
陈莲儿见着了姜御医，好似抱住了救命稻草，她猛地抓住了那洁白的衣袖，语气带着哽咽，“求姜御医救救我儿吧，他才那么小，可不能有事啊！”
真是句句不离儿子。
姜清颜手臂微动，扯开放在自己小臂的手，面纱下传来一声冷笑，她瞥向一旁的江永。
“江尚书，不先问问小姐的情况吗？”
江永愣住，然后不情愿地开口道，“她，如何了？”
“江小姐体质本就弱，现下落水受了凉，肺部恐呛了不少水，已经发起了高烧。”姜轻颜回道。
高烧...听见这句话，柳钰回想起他刚刚将人捞出来那张惨败的面容，心里没来由地一睹。
江永依旧冷着脸，看不出一丝担忧，语气淡漠，“眼下还是先请姜御医先救救我儿，他伤的更重。”
“大人真是爱惜子嗣啊。”姜清颜冷不丁落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另一边帘子中。
帘外的气氛突然坠入了一种怪异的氛围中，众人都不说话，只是莫莫等着。
惟有康元帝下令散席，语气生硬，“今日宴闭，都退下吧。”
众人得了令，不出半会儿，园中除了收拾的奴仆在走动，再看不见旁人了。
姜清颜为江怀曦施针，他将人放平，拿起手中的细针，手法娴熟地将针埋入穴位中，手起针落，不带一丝犹豫。
前后不过一个钟头，姜清颜净手起身，对江永说：“江大人，臣刚刚为小公子施了固元针，血已经止住了，后面的诊治还请等小公子醒来后再说。”
--天色渐暗，屋中烛光摇曳。
窗外的风声吵醒了床上的人，江清念缓缓睁眼，脖颈处传来剧痛。
她捂着酸痛的那处坐起来，嘴中一阵血腥气，她想喊琉云过来送水。
可咽喉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她轻皱眉头，眼睛惊恐地睁大，手颤-抖着摸向自己发声处，再次不死心地想发出一点声音，以为是贴地不够深，又紧紧覆在上面，结果，还是没有一点震动。
脑中很快被一片阴霾笼罩，江清念不得不承认现下发生的一切。
自己好像成了一个哑巴。
进来送药的琉云看见自家小姐坐在床上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手里的托盘“砰”地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汤药洒了一半。
“这是作甚呀小姐！快躺下来歇息！”她跑过去将江清念的手扯开，将人放平。
琉云将被子往上扯了点，却触到了一片湿意。
“小姐...你，你是不是白天落水吓到了？琉云陪你...”她隔着被子拍着江清念。
背后传来的熟悉触感令江清念再次陷入悲伤的境地，明明是梦中不断寻求的那一丝温暖，但当梦醒，发现挂念之人早已离去，只有靠近心口处传来难捱的痛。
阿娘...我好想你...
失落之际，一双手扶在她的头上，指尖传来清新的药草香。
“失声并非一桩坏事，世上人多祸从口出，你且需静下来，以目识人态，以心知人情，世事方为你所用。”姜清颜轻声道。
她探了探江清念的脉搏，继续说，“气脉已稳，只是身体虚弱，还要多加休息，切不可再着凉了，至于这失语之症，应是落水惊吓导致的暂时之象，不必忧伤过度。”
江清念转过头来望着面前容貌清秀的御医，身着白衫显得优雅至极。
不望向那张颇带英气的脸庞的话，这位御医身上的气质和娘亲教自己学医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许是这样想的缘故，江清念很信任地点点头，坐起来将重煎好的药饮去，安心地继续睡去了。
--翌日清晨，江怀曦房中
在姜清颜施完最后一针的时候，床边的手微微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陈莲儿看见这一幕，大步迈过去看着江怀曦。
江怀曦醒来后木讷地盯着面前的人，不论陈莲儿怎样抱着哄着唤着，他仍然没有反应，突然，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他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咿咿呀呀地，好似不会说话的孩童一般。
江永也上前看去，“姜御医，我儿，这是为何啊？怎的好像不识得自己娘亲？”
姜清颜走上前去拍拍江怀曦，问了几个问题，但他只是嚎哭着，好像不会说话一般。
姜清颜叹了一口气，“这遗留之症，恐是失智之象。”她手指并拢，微微弯曲，于胸-前作辑，无奈地回道。
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江永举在半空地手重重砸下去，衣袖和腰间玉佩的碰撞好似贯穿了整个满园，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床上啼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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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江尚书，这失智之症应是颅内血块瘀堵造成，也并非无望，我给您开个方子，每日喝着，或许会有所好转。”姜清颜从旁边的箱子中拿出一张纸，写上相应的药材，交与江永手中。
随后，再从衣襟中取出另一封药房，语气平和道，“这是江小姐的药方，大人一并收下吧。”
--
回府的路上，江永和陈莲儿带着江怀曦坐着同一辆马车，后面跟着一辆稍小一些的马车，里面坐着江清念。
那日的消息在城中传开，马车经过人群能听见清晰的讨论声。
“诶，你知晓不，江家怕是惹了歹人，那日上巳节，各路达官贵人提前退了出来，说是江小姐和江小公子出了什么事呢。”
“哦对对对，说是江小姐把她那庶弟推进水里了！”
“天啊，这小女娃娃能干出这事？可我听说不是两个人一块落水的吗？”
坐在马车上的江尚书叫掀开帘子，朝后面跟着的侍卫使了眼色，路边的看热闹的人群立马退去了。
“这些碎嘴子的...”江永咬着牙说。
他望着陈莲儿抱着怀中孩子哭红的眼，心里莫名窝火，到底是何人导致这样的事发生？难不得真是那婉娘？
若真是如此，到真是和那崔沅一个样，正功夫不学，尽学些旁门左道来！
马车在江府门前停下，江永气势汹汹地将家中的奴仆都召集在前院。
“都给我听着，江府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一个个都给我把嘴看好了，谁敢往外泄露一个字，轻则杖责三十,重则直接发卖！都听见没有！？”他怒容满面地说。
此话过后，整个前院陷入一片静默，仆从们不敢回话，只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各自等待旁人的发话。
“听见没有？！一个个都哑吧了？”江永接着开口道。
跪在地上的奴仆这才一个个叫着“是，老爷。”
琉云扶着江清念经过前厅的时候，正好听见了那声“哑巴”，她低头愣在那好一阵，才继续向前走去。
元嬷嬷站在小院门口等着她，看见江清念失魂落魄的模样，轻叹了口气，向前抱住了她。
“小姐别害怕，我已经命人传信给崔家了，崔公子应该过几日就会来。”
她贴在嬷嬷的肩上流着泪，轻轻点了点头。
崔家人，是不是都和母亲一般温柔呢？
夜晚，三人围在桌上用着晚膳。
“小姐，这药要饭前喝的，快趁热喝了。”
元嬷嬷想起昨日信人传的话，她盯着江清念脖颈那出淤青，“小姐，你脖颈那出可还疼痛？”
江清念用手碰了碰，刺疼的感觉让她一激灵，她点头示意还疼着呢。
元嬷嬷拿出药箱中的软膏给人抹了抹，“这是你娘生前制的散肿膏，涂个几日便好了。”
琉云看见自家小姐那出淤青，语气有些不愉，“姜御医是厉害，可她的疗发未免也太过霸道，这针扎得也太狠了，还是夫人治疗地温和些...”
“人家好心救了小姐，切不可这么说。”元嬷嬷打断了琉云。
琉云有些委屈，“可是，可是，小姐当时呕了好多血，好生吓人，小姐...”
江清念摸了摸琉云的脸，笑了笑，示意她和嬷嬷快些吃饭。
--御医院内
姜清颜细细摸着木簪上的纹路，脑中回忆着昨日躺在床上跟那人相似的脸庞。
“当真是长得和你一模一样，针扎向她哑门穴的时候险些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