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阿斯莫德忽然轻笑了一声，打破了餐桌上的寂静。
他赤金色的竖瞳转向洛伊斯，语速缓慢，“别担心，过几天他就要脱胎换骨了，虽然过程算不上多美好，但是结果不会让你失望的。”
洛伊斯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她垂下眼帘，只是呆滞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至于他说的话的内容，洛伊斯聪明地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就这么直接把她按在了见证成果的角色之上么……
艾弗里握着餐具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依旧没有抬头，但是整个脊背肉眼可见地绷直了些，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击打了一般。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多余的动作。
啊这……
洛伊斯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阿斯莫德的手段，恐怕比她能想到的还要恐怖一些，怎么仅仅一个晚上，就把原本还算是从容的艾弗里折腾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愣着做什么？”
阿斯莫德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不高，却直接加快了艾弗里用餐的进程。
洛伊斯只能在心底默默地替艾弗里掬一把辛酸泪了。或许，她真的需要好好想想，怎样才能找到一个合情合理又合适的方式慰问他一下。
当然，那想必也是需要过几天才行。
现在阿斯莫德的威慑力实在太强了，在他那近乎实质的、带着玩味的目光的笼罩下，洛伊斯觉得，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地好。
洛伊斯思考着，一边看着艾弗里以一种惊近乎于风卷残云的速度将桌子上的所有餐食全部清扫一空。
他的动作机械却高效，仿佛身体在本能地执行着补充能量的行动。
紧接着，也分不清是阿斯莫德漫不经心地控制，还是艾弗里的本能，那些空了的盘子和碗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个个凌空飞起，然后稳稳当当地摞在了一起。
不消片刻，就在餐桌的中央堆成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小山。
洛伊斯有些出神地看着盘子越堆越高，甚至还下意识地开始默数起来，试图驱散此时大厅中的沉寂。
一、二、三……
然而，就在她数到一半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挺在了门口。
这动静直接打断了洛伊斯的默数，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是费格斯。
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略显疲惫，显然也有一个充实的晚上。
费格斯看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地护着口袋里的东西，直到来到门口才略微放松了一些。
松果一如既往地在他的肩膀上待着，眼神灵动非常，显然得到了充足的睡眠，看起来却是轻松得多。
不过也是，有什么事情都是费格斯来干的，希贝尔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欺负一只无辜的松鼠吧，哪怕她再聪明也不行啊。
费格斯的目光扫过餐桌，在看到桌子中央那座显眼的、盘子堆成的小山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他又看见了一盘精神萎靡的艾弗里，脚步顿住了，张开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看起来有些不敢再往前走了。
吃这么多？费格斯都有些担心他走过去会被艾弗里给吃了。
他留在原地也不是，往前走也不是。
洛伊斯瞬间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尴尬，她也张了张嘴，脑中飞快闪过了几个念头。
费格斯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然后现在该怎么说，是说你回来了，但是你刚好没赶上早餐，还是说直接问他吃了没有的？
然而就在她犹豫的瞬间，她猛然意识到，这件事也根本轮不到他来开口解释什么。
她的目光飞快瞟了一眼座位上的阿斯莫德。
果然，阿斯莫德已经将视线投向了门口的费格斯，眼神之中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语气略微平淡地开了口，“回来了？我的东西带回来了？”
“带来了，带来了！”费格斯也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台阶，急急忙忙拿出了口袋里的东西，小跑着往前几步。
他刚才小心翼翼护着的东西，就是口袋里的一枚储物石，那些炼金术士们给阿斯莫德的东西应该全都在那里面了。
但是有些不合时宜地，洛伊斯突然觉得，费格斯刚才那个样子，莫名透着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显得有些做贼心虚。
嗯，不过幸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费格斯说话间，他捧在手里的储物石就径直飞了起来，然后轻飘飘地落到了阿斯莫德手上。
“希望没有遇到太多麻烦。”阿斯莫德看也不看，掌心收拢将储物石收了起来，这才似乎终于有了一点空闲，来说其他的事情。
费格斯深吸一口气，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不麻烦不麻烦，我的荣幸。”
虽然勉强也只能说是一个跑腿的活计，但是对他来说，还是收获颇丰的，他想了想那叠密密麻麻写着东西的羊皮纸，笑得更加真挚了。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堆空盘子以及看起来状态不太好的艾弗里，此时才终于露出了一些困惑的神色。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的眼神无声地传递出了这个疑问，目光在阿斯莫德、洛伊斯和艾弗里之间逡巡。
他的这个疑问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
此时心情算得上不错的阿斯莫德就率先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过是一些小小的训练而已。”阿斯莫德的之间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桌面，“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体验一下？”
这话问的，洛伊斯都替费格斯紧张了。
“额……不用了谢谢。”费格斯认真地看了眼艾弗里的状态，连连摆手，生怕自己拒绝慢了也落得同一个下场。
“哦，那真是遗憾呢。”阿斯莫德也不强求，“不过你回来得不巧，早餐时间刚好结束，看来你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没关系的，阁下，不用劳烦您了。”
费格斯很识时务地乖巧应答，没碰上早餐也不是什么大事。
阿斯莫德点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费格斯的目光又一次落到了艾弗里身上，不知觉地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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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弗里看起来很累。”
“过程可能是艰苦了点，但是很快就会脱胎换骨的。”阿斯莫德把之前对洛伊斯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即又随口发出了邀请，“你难道不想试试吗？”
费格斯这次是犹豫了，他的目光了几人之间来回看了看。
阿斯莫德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艾弗里已及时一副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样子，吃完饭也只是坐在座位发呆。
洛伊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他，眼神充满了同情，但是始终没有开口。
看了一圈，费格斯最终只是狠狠咽了口口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拒绝了阿斯莫德的提议。
“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一个炼金术士的学徒而已。”声音中甚至都带着点颤抖，“走的路线……实在是和艾弗里不一样，就不用您费心了。”
费格斯心里的小算盘也算得分明，要是他同意了，那他的样子可能会比艾弗里惨上十倍，甚至是百倍不止。
他的小身板可经不起这般锤炼。
阿斯莫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本来就只是一时兴起，“好吧，放过你了。”
他随即站起身，“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吧。”
这话是对还在恍惚的艾弗里说的。
“今天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去外面吧。”阿斯莫德补充道，率先朝塔楼之外走去。
艾弗里闻言，动作有些迟缓地站起身，移动间，肢体带着一种奇异的僵硬和疲惫的感觉。
洛伊斯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如同行尸走肉般，一股寒意让她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一个晚上，就把艾弗里折腾得连话都不爱说了，这感觉……真是让人太不习惯。
洛伊斯在心里默默叹息。
她和费格斯一同目送着两个身影消失在塔楼门口。
直到确认他们走远了，洛伊斯才将目光落到了旁边同样有些心有余悸的费格斯身上。
而此时费格斯也在此时恰好转过头，脸上带着些许后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低声开口，“艾弗里看起来真的好惨。”
洛伊斯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吱吱，吱！”蹲在费格斯肩膀上的松果也有同感，用小爪子抱着尾巴，非常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黑黑的小眼睛里满是严肃。
费格斯深深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中充满了恍惚和不确定的感觉，“我们……只是一天没见而已吧？甚至……还不到一天吧？”
怎么太阳一升起，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让他对于时间的感知都有些错乱了。
“我甚至有些不确定阿斯莫德是心血来潮还是早有计划，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
洛伊斯默默补充了一句。
“唉，只能祝他好运了，我会为他祈祷的。”
费格斯一边说着，一边比划了一个祈求平安的祝福手势。
“咕咕……”
然而，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肚子就叫了起来，在此时略显安静地大厅之中格外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