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怂货！怕她干什么！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声道。
那人高举起手臂，手上握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卸下来的钢管。
“留着她，迟早轮到你头上！轮到你的妻子，你的丈夫，你的孩子头上！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了她不成！”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跟着附和。
“……对！说的没错！”
“最近城里出的事大家也都听说了吧？干掉她！不能让她留在城里！”
不少人纷纷取出武器，要么就是就地取材。
一时间枪口、钢管、木棍、椅子腿……各式各样的武器对准了被围在中央的随七。
随七扫视着周围，盯住了那个首当其冲举起钢管的人。
那是个壮硕的男人。
这人话说的响亮，真到上场的时候却缩在其他人后面。
从随七这个角度，开枪无法隔着人墙瞄准他，动用其他武器也必须得先打倒前面那群举着武器的人。
随七的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新人培训的时候，冷兵器一项她选择的是默认的刀。
这柄出发时就带着的制式军刀，本来她是没打算用的，因为她过去很少使用冷兵器，防身一直都用枪。
但是现在，她握住刀柄的一瞬，却觉得无比熟悉和安心。
“一起上！杀了她！”那壮汉高声喊道。
举着武器的人正要冲上来，却忽然感到一阵冷意。
所有人都顿住了脚步。
随七孤身一人被围在人群中央，面色冰冷，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搭在刀柄上。
某种寒冷的气息从她周身蔓延开来。
白色的……纸屑？
不……是雪？！
有人抬起眼，看到空中竟然有雪花飘落。
这怎么可能？！
这里可是103区……除了酸雨，从来不下雪！
雪越来越大，天色竟也跟着暗下来。
不是阴天的那种暗，而是黑夜的那种暗！
不对……这不对劲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人敢动弹，更别说冲上去攻击了。
那名藏身在人群中的壮汉尤其胆战心惊，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某双冰冷的眼睛盯住了，根本无处可逃。
他浑身如坠冰窟，衣服被冷汗浸湿。
“上……上啊！她只有一个人！一起上！杀……杀了她！”
这一次，没人响应他，就连他自己的话说到最后都失去了笃定，变得虚弱起来。
他壮胆似的大声咒骂一句，举起枪，穿过人墙瞄准了那道黑暗中的身影——
砰！
壮汉扣动了扳机！
子弹穿过空气——打空了！
人呢？！！
壮汉只来得及产生这一个念头，目光都没来得及转动，就只觉脖颈一凉！
噗呲。
他眼前的世界不受控制地倾斜下去！
这、这不可能……
噗通。
男人倒在了地上。
数秒死寂之后，周围的人才从下雪的震惊中回过神，发现了已经断气的男人。
但是这一次连尖叫声都听不到了。
周围的人已然吓破了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少年人手中握着一柄军刀，白色的雪顺着刀身凝结，刀尖却在往下淌着鲜红的血液。
噗通。旁边有人吓得跌坐在地。
根本没有人看到她是怎么越过人墙来到男人跟前，也没有人看到男人是怎么死的。
恐惧在人群中蔓延，死亡的寒意渗透了每个人的骨头。
随七站在原地，脚下刚一动，周围就是一片惊悸。
“——不用怕。”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在一片死寂中显得十分清晰。
随七顿住，微微转过头，看到说话的，是人群中一名不起眼的老太太。
老太太佝偻着身体，手中杵着一柄乌色的金属拐杖。
“她杀死的，的确都是怪物，不是人。你们应该相信自己最初的判断，不该轻易被人迷惑。”老太太用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
她发声虽然中气不足，但那是因为苍老，所有人都能听出来，那道声音里没有恐惧，反而十分平静。
随七的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
周围的黑暗渐渐淡去，雪也渐渐停下来。
咄、咄、咄。
老太太杵着拐杖，蹒跚走到死去的男人跟前，抬起拐杖，用拐杖的另一端撩起了男人的上衣。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呕……”
有人当场就吐了出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人的身体还是人类的样子，但以心脏为中心的大片皮肤变得半透明，能看到里面停止跳动的已经不是人类的心脏！
“寄生种……”老太太眼中也露出一抹惊惧之色。
随七注视着那片异种的皮肤和那颗颜色暗沉的臃肿心脏，目光微沉。
林羡也已经来到近旁，见了男人的尸体，他微微皱起眉。
“为什么他只有心脏被寄生，却不反应到身体表面？”
刚刚所有被随七清理的寄生体都或多或少产生了身体异化。
“寄生方式变了。”随七面色微沉：“你说的没错，这些寄生蟾蜍之间一定有互相沟通的方式，它们在学习，而且已经进化了。”
“学习？”林羡觉得背后冷飕飕的，“你不是说这类异形种智慧程度不高？”
“本来是不高才对。”随七将手中的刀归入鞘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导致它们整体进化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它们在通过大量寄生学习人类的行为方式、思维方式，甚至是情感表达方式。”
随七回忆着死在她手里的寄生体，除了一开始的那对充满隔阂和怨恨的母女，后来的人也大多有着强烈的负面情绪。
被寄生后，这些人的情绪管理普遍会失控，平时从不诉诸于口的话会源源不断翻涌出来。
恶毒的咒骂，倾泻的暴力，撕裂的嫉妒，无尽的贪欲……
随七听得多了，已经麻木。
说实话，如果不是她过去经历丰富，精神力和掌控力比一般人强大得多，她早已经被汹涌而来的负面情绪吞没了。
林羡不可思议道：“你是说，这些寄生蟾蜍已经学会只侵蚀心脏，但保留人类的外表和行为习惯，不会因为本能暴露了？”
“不止如此。”随七说道：“它还学会利用人类的思维和情感，达到扇动人群的目的。”
林羡看向地上尸体，脸色不太好：“……刚刚说话扇动的不是这个人，而是寄生的异形种？”
随七摇头：“不，说话的是这个人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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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思维和情感，而不是取代，这才是它们进化后的可怕之处。”
周围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随七身上。
老太太站在离他们最近的位置，一直都安然无恙。
听到他们的对话，人群中终于有人鼓起勇气问道：“所以……你是知道他们已经被寄生，所以才动手的，是不是？”
“你们……是特地来清除异形种的，是来帮我们的……不会对无辜的人动手，对吧？”
人群中重新燃起希望，广场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等待随七的回答。
随七面色不改道：“不对。”
众人：？？！
“只要是惹了我的人，我一样会动手。”随七扫视周围，“管好自己，离我远点，否则我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她的目光冷淡，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希望破灭了。所有人眼中重新浮现恐惧之色。
人群迅速开始散去，没用多少时间，广场上就只剩下满地的尸体。
而活人，只剩下随七、林羡……和那位杵着拐杖的老太太。
随七吸收了刚刚释出的魂核，无视了杵在原地没动的老太太，抬脚正要走，老太太却忽然开口道：“哎呀，我刚刚太害怕，脚崴了，走不动路了。年轻人，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
随七：“……”
她刚想转头说不能，结果就见老太太压根也没看她。
这话本来就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林羡。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吗……一眼就能看出谁好说话。
林羡有些为难，微微弯下腰，对老太太说道：“老奶奶，我们有任务在身，和我们一起行动会很危险，要不然，您还是问问其他——”
“没有人了。”老太太叹了口气，“人都被她吓走了。”
林羡：“……”
广场上一阵冷风吹过，鸦雀无声。
五分钟后。
林羡背着老太太走在狭窄的小路上。
如果不是老太太的家刚好在去汇合的路上，随七是绝对不会答应送她的。
而且老太太还说，她知道一些关于怪物的事。
“你都知道些什么？”
随七打断了老太太对林羡从生活到工作的各种殷切关心，直接问道。
林羡向她递来一个得救了的感激眼神。
老太太趴在林羡背上，有些老花的眼睛眯起来，“唔，你说怪物的事……最近城里不太平，都说是那些帮派闹事，好像是有个帮派强行占据了城南那片机械厂。”
“最近谁都不敢往那边去，说是打得厉害，有几个小帮派已经灭帮了。”
随七和林羡对视一眼。
城南……东南方向正是图灵标出的冯宇等人所在的位置。
“帮派混战和寄生种有什么关系？”随七问。
“这两天，城里出现怪物的事已经上了新闻，”老太太缓缓说道：“我们这小地方，帮派之间一直没什么大冲突，突然打得这么厉害，应该多少和怪物的事有关系吧……”
不得不说，老太太说的很有道理。
老太太给林羡指着路，让他在前面的路口向左转。
随七跟在旁边，问：“你刚才怎么知道我杀的那两个人都被寄生了？”
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大概是年纪大了，眼睛比其他人糊涂，心里反而看得明白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