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闲暇,沈明月很紧张,在脑中演绎了无数情景,这场计划存在太多变数,要做好充足应对。
午膳时,她忍着不适故意多吃两口,午憩时打着消食的借口去往花园散步。
王妃出行果然是大阵仗,只是去趟花园就有无数婢女跟随,奉茶的、执巾的,持暖炉的、抱软垫的,准备随时侍奉。
行了一段路,沈明月无心观景,只想着如何打发了她们,忽而一个小婢女忍不住困倦,悄悄打了个哈欠,被海棠瞧见便要罚她。
沈明月顺水推舟,“午后困顿也是常事,都去休息去吧,这里有海棠和常嬷嬷就好。”
王妃开恩,海棠无法反驳,众婢女谢恩后退下,剩下三人各怀异心继续前行。
常嬷嬷见一点小错就要别罚,赶紧收回四处张望的目光。
清晨时经历了一场恐怖,她回去后自省,认识到是自己太过急切,她想大姑娘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只要好言相劝,假以时日必定能遂老爷和姨娘的愿。
当然,她也未将罪责全然怪在自身,这两日上婢女们敬她是王妃陪嫁,都十分客气,以至她以娘家人自居起来。
往花园深处走越新奇,亭榭楼阁、小桥流水、九曲回廊、翠竹掩映,虽已是寒冬时节,池子里的莲花鲜艳如初,丝毫看不出颓败之色,一处小院子里有着平民百姓这辈子都见不到的物华天宝。
不愧是邺京帝王家,常嬷嬷心中忍不住赞叹,她跟着柳家辗转多地,自诩见过世面,殊不知是其它州府的兴盛不及京城的十分之一。
注意力正被山石处的几声鹤鸣吸引,忽听大姑娘唤她,且语气不像是只唤了一次,赶紧上前,“姑……王妃有何吩咐。”
沈明月抬头看着耸入云霄的竹竿,开口道:“嬷嬷身子可好些?是我不好,让嬷嬷受了委屈。”
常嬷嬷从没在大姑娘这得到过好脸色,如今竟听到道歉的话,真是好大的面子,心想刚才屏退众人,大约也是为了说这句话。
她受宠若惊,笑着回应:“王妃哪里的话,原是奴婢说错话,该罚。”
沈明月微微一笑,声音夹杂着苦涩,“我只身入王府,好比这竹子一样孤独,以后嬷嬷就是我的亲人。”
话一出口,她心虚不已,这拙劣的演技和说辞,连自己都不信,又怎能骗得过别人?
悄悄看了一眼身侧的海棠,见她低着头没什么反应,但还是前行了两步,想离她远些。
常嬷嬷虽不理解竹子和孤独有什么干系,但悲戚的语调让她有所触动,失口唤了一声:“大姑娘……”
“咳,咳咳……”沈明月捂着胸口,柔弱道:“未想午后也如此寒凉。”
“王妃身子弱,不如回去休息,”常嬷嬷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果真是寒凉。
沈明月不愿与她触碰,将手抽出来搓了搓,“午时贪多,只怕现在休息会积了食。”
“奴婢去给姑娘拿件衣裳。”
常嬷嬷说完,忽觉这境况似曾相识,大姑娘在青城时就是这副模样,担心又要玩什么花样,迟疑着没有挪动。
沈明月见她未动,又叫了一声:“嬷嬷?”
“王妃不要乱走,就在这里等待。”常嬷嬷怕自己说得太过直白,找补道:“这花园太大,奴婢回来怕寻不到王妃。”
但一个“乱”字,已被沈明月猜出了她的担忧,送上定心丸,“嬷嬷放心,现在是在王府,又有海棠在,我能怎样?”
“你说是不是?海棠?”
海棠正猜测她到底要做什么,忽然被提及,未想好如何作答,只行礼回应。
“嬷嬷快去快回,我在那里等你。”
沈明月抬手指了指繁枝后处楼阁,远远可见牌匾上书“千星阁”三个大字。
“是。”常嬷嬷这才放心前去。
看着巫婆的背影,沈明月嘴角浮上一抹冷笑,但还没笑尽兴,就听身后冷冷的声音响起。
“沈明月,你要做什么?”
自她屏退婢女开始,海棠就猜测她不怀好意,但看不出她的意图,不动声色冷眼旁观,在她千方百计撵常嬷嬷离开时,确定了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果然还是被她察觉到了,沈明月轻叹一声转过身,带着戏谑的笑,伸手摸向海棠嫩滑的脸蛋,“呦,美人,差点把你忘了。”
海棠早已做好防备,迅速作出反应,身形一闪,抓住伸过来的手腕。
沈明月握掌为拳,绷紧筋脉,用另一只手反抓海棠手腕,一扭一转,便挣脱开。
之后倒退一步,双掌做八卦掌起手势,身体重心后移,右脚向前画半圆点地,投去挑衅的目光。
“切磋切磋?”
海棠不由得嘴角紧绷,眉心微动,观察她的姿势站位,凝神思考应对之策。
刚有些头绪,准备迎战之时,忽然眼前一黑,头被一个布袋罩住,身体也被绳子捆住。
“放开,放开我!”她使劲挣扎,万没想到沈明月会来这一手,听偷袭之人的气息,竟然是徐铭,
目不能视、手不能动,恐惧如风浪席卷,裹挟着她的躯体不能动弹,呼吸越来越窘迫,似乎要将她全身都力气抽走。
在即将窒息的时刻,头套被摘下,犹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她大口喘息起来,还没吸够空气,一团布又塞入口中。
这举动勾起她恶心的经历,拼命想要吐掉,却不能如愿。
此时她已被绑在千星阁内的柱子上,周围是成排的书架,一册册书卷整齐摆放,纤尘不染。
抬头见两道人影立在光中,阴影像山一样压迫过来,她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沈明月蹲下身,目光中带着邪笑,用手背抚上她的发髻,一路向下,经过前额、脸颊,再到下颌,磨蹭着脖颈间的一片细腻,舍不得挪开手。
“美人儿,你也不想想,你功夫那么好,我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找你切磋。”
这调戏的动作与记忆深处的噩梦重叠,海棠感到绝望,胸口剧烈起伏着,瞳孔扩大、肌肉紧绷、牙齿打颤,瑟缩的模样差点让沈明月信以为真。
沈明月依旧在调笑:“入戏了?”
海棠耳边嗡鸣,只觉得痛,撕心裂肺的痛,整个人好似一块干柴被劈开,顺着纹路,自上而下完全碎掉。
痛苦扭曲的面容,她使劲摇摇着头,眼中有东西滚落,是泪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东西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徐铭似乎不忍看,背过身去。
“真是美人垂泪,我见犹怜,乖乖的,等先生回来疼你。”
沈明月擦掉她脸上晶莹的珍珠,说罢离开,完全没有意识到已将她推入深渊之中。
千星阁门口,徐铭前脚离开,常嬷嬷后脚就赶到,将一件狐裘大氅披在沈明月身上,问道:“王妃怎么独自在这,海棠呢?”
沈明月脸不红心不跳,“我命她去备车,王府的胭脂水粉用不惯,咱们去买些新的。”
“这些小事不必劳动王妃,奴婢去就行。”
“左右无事,闲着也是闲着,其实我是想出去散散心,看看邺京是什么样子。”
常嬷嬷有些犯难,“这……殿下可允了?”
“允了,还拨了侍卫跟随。”
“那就好,那就好。”
一听有侍卫,常嬷嬷也就安心了,扶着大姑娘出角门上马车,回首张望,似觉不妥。
之前她见侯爵之家的女眷出行,皆是前呼后拥,今时,除却马夫和侍卫只有她一人跟随,虽有奇怪,但因不知王府的规矩,也不敢贸然询问。
正踟蹰间,就听大姑娘招呼她上车。
“这怎么行,王妃与奴婢尊卑有别……”
“嬷嬷上来吧,此处无外人。”
在沈明月的再三邀请下,常嬷嬷才上车,“不等海棠了吗?”
“我已命她回去,有她在咱们说话不方便。”
这话常嬷嬷听着舒心,“奴婢就知道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不会胡来。”
沈明月懒得理会,掀开车帷假装看街景,但常嬷嬷却挪向她挪近一些,掩上车窗,好言说道:“姑娘小心着了风……恕奴婢多嘴,屋里的海棠要多留意些,殿下可待她不一般……”
沈明月觉得好笑,这个八婆,有点精神头全用这上面了,一会儿就让你闭嘴,她沉住气,扯着浮夸的笑容:“还是嬷嬷关心我,这些事以后还要嬷嬷帮我处理。”
随后话锋一转,“嬷嬷可知哪家铺子的胭脂好?”
“呦,这可难住奴婢了,姑娘怎会看得上奴婢们用的东西,不过听闻二姑娘一直用花容阁的胭脂。”
花容阁?
这名字好生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沈明月没有在意太多,想大约是以前见到过类似的,所以听着熟悉。
常嬷嬷还有好些话要说,但没有了机会,沈明月急切地吩咐装成侍从的徐铭去花容阁。
午间行人少,路程很顺利,不多时便到达目的地。
店中伙计在门口相迎,见朴素的马车上下来的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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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衣着锦绣之人,尤其是身上的狐裘大氅,更是不凡之物,又见侍从模样非普通小厮,便猜到是权贵之家刻意低调。
他赶紧告诉伙伴去请掌柜,而自己出门迎接,殷勤行礼问安。
“夫人安好,快请进,刚好今日有新制出来的香膏胭脂。”
一声“夫人”让沈明月听着极为别扭,却也无可奈何。
迈进门槛,掌柜打量来人后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眉,脑中搜索一圈也未想出是哪户人家,随即笑着上前。
“夫人内阁请,”说着走快一步,谦恭地掀开帘子,“小心脚下。”
不等他示意,早有伙计将新品奉上,一一展示。
“夫人请看,这几款胭脂是今年最盛行的,这几款香膏是南边来的货。”
南边?沈明月想大概是南陈,这个时节,只有南方有大量鲜花。
她随手接过一瓶,还未打开盖子,一股清新的茉莉香沁入鼻息,未加思索,“这瓶包起来。”
“是,是。”掌柜赶紧接下,“敢问夫人家住何处,回头小的遣人送到贵府门上。”
常嬷嬷鲜少受到这样的尊敬,愈发想显示家世地位,抢先道:“我们是……”
“是来京探亲的,不日就要离开。”沈明月接下话头,“掌柜去忙吧,我慢慢挑选,别耽误了掌柜的生意。
“好好,不急,夫人慢选。”
掌柜赶紧带着伙计一起出去,他方才将这批货里最普通的香膏送上,这夫人一眼就相中,可见不是个识货的。
他有自己的小心思,待夫人挑选完再拿出些上等品进去,今日便可稳赚一笔,反正她们要离开,一锤子买卖,不怕找后账。
沈明月拿起一款绘有青松图样的圆形瓷瓶,用指甲挑起轻嗅,而后将手伸向常嬷嬷。
“嬷嬷闻闻,这是什么香?”
常嬷嬷靠近,嗅了嗅,未分辨出味道,而后又靠近些,鼻尖几乎要挨上指甲。
“像鸡舌香……又不像,中间混着一股清苦味……”
她正想着到底是什么香,直起腰身只觉天旋地转,意识忽明忽暗中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沉。
眼见她要倒下,沈明月赶紧喊道:“来人,快来人。”
掌柜闻声而惊,立即进入内阁,见一人躺卧在地,吓得面如土色,慌忙唤人去请郎中。
紧接着徐铭大步进来,假装搭脉后说道:“嬷嬷是救急复发,宜即刻回去休息。”说完命人将其抬回马车上。
掌柜见他们没有要讹人的意思,长长舒了一大口气,这要是出了人命,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沈明月打圆场,“不想嬷嬷此时发病,给掌柜添麻烦了,我的香膏包好了吗?”
“好了,好了。”
掌柜说完双手奉上一个盒子,暗中观察位夫人,见她未有慌张,料想她知道随从有旧疾,这下才彻彻底底放了心。
沈明月被恭恭敬敬地送出来,趁人不注意,将沾过胭脂的两根指甲齐齐折断,丢掉到角落里。
方才挑胭脂的是一根指甲,给常嬷嬷下药的是另一根指甲。
回到马车上,常嬷嬷已被五花大绑,她拍了拍那张令人生厌的脸,见毫无反应,十分满意,这下再无人能阻止她的计划。
她转向徐铭,“一会儿你同我一起进去,不论她们说什么,都不要插言。”
“是……”徐铭沉吟一下,问出心中疑惑,“捆住海棠就算了,为何还要毒晕这嬷嬷?”
“她们人均八百个心眼子,都是狐狸成精,我不是她们的对手,这敌人能少一个是一个。再者,她去了势必将我的近况告知柳家……徐铭你记住,永远不要让敌人摸清你的情况。”
徐铭点点头,“我明白,这是兵法里说的‘形兵至极、至于无形’。”
“对,有长进。”沈明月拍拍他的肩膀,“不过这次,我没把握将人要回来。”
这一点,沈明月对自己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带兵打仗她或许有两下子,可这暗斗,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否则也不会被陈长生逼得走投无路。
“为什么……”徐铭一听救不出莺儿,表情变得凝重,愁绪爬上眉间。
“莺儿是我逃婚一事的知情人,柳家不会放过她,更想以她为筹码来长期威胁我,如此,不论以后她们有什么要求,我都必须答应。”
“所以,”沈明月目光移到常嬷嬷身上,却聚焦到虚无处,带着十二分的坚定,“这次我要釜底抽薪,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