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作自然而然,似是年深日久的好友间平常事一般,可沈明月却没有理解。
“嘴角有东西。”顾洲解释了一句,才后知后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转过头去,可心中却是欢喜的,心之所想行之所至,此刻他不想隐藏情绪,克制感情。
沈明月不好意思地低头抿了抿嘴。
顾洲轻咳一声后说道:“围城打援是个好计谋,但我需要论证,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这涉及到千万军士的性命,我对安庆负责,也要对手下的将士负责,必须慎之又慎。这一仗若胜利,也许能将功折罪,若败……所以现在,我已没有退路。”
若败,会怎样?
沈明月转过头看着他,只见他直视前方,侧脸的轮廓分明,上面却是一份平和与安然。
地位越高,责任越重,眼前这个人,仅仅是“皇子”这个身份,就意味着要比别人承担义务和责任,更何况还有人在背后虎视眈眈,甚至一不小心会被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他若败,则是万劫不复,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若他只是个普通将军,这样做或许可以挣一个忧国忧民的名声,可他终究不是普通人,其实他完全可以坐视不理,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
于是沈明月问道:“值得吗?”
“什么?”顾洲转过头看着她,却没看透她眼中的忧虑。
“为了一座小城,用你的前途甚至性命来赌,你觉得值得吗?”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只求问心无愧。”顾洲微微一笑,又看向远方,平静而深邃的眸光中是坚定的底色。
接着他回望着军营,缓缓说道:“但这么多人跟着我,跟我一起赌,我不能让他们输。
这几句话,让沈明月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眼前之人,有魄力有担当,绝不是朱文口中的“骄奢淫逸”之人,也不是自己认为的“纨绔”,她也理解了他为什么不直接采纳自己的意见,作为一军的领导者,要顾全大局。
见她神色有些复杂,顾洲以为是话题太沉重,于是说道:“听徐铭说你父亲也在军中,他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去找。”
提到父亲,沈明月心中有些难过,当年沪上沦陷,母亲与弟弟所在的学校遭空袭,二人当场遇难,父亲将她送进军校后了金陵,后又转至渝州,现在细想想,她与父亲大约已不是一个阵营的了。
这些都成了前生往事,去探究也没有意义,但仍觉心中怅然无比。
她细细捏着一块酥,低下头轻轻摇了摇。
看她这落寞的样子,顾洲猜着或是她的父亲已战死,赶紧道歉:“抱歉,我不知道……”心中却不住地懊悔,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时沉默,良久沈明月站起身来,行礼道:“时也,命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殿……殿下,告辞。”
“殿下”这两个字她叫着极为不惯,但却是对认可了他这个人的一种表达,他的胸怀和城府对得起“皇子”这个身份。
“怎么?这是怕我了?还是怕我这身份?”顾洲虽然调侃她,在这个称呼中,他也感受到了几分尊重。
怕?笑话!
沈明月翻了个白眼,“顾洲,你别不知好歹!”之后转身就走。
还是这句话听着顺耳!顾洲心中起了波澜,眉毛挑起,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只能用低头来掩饰,之后远远地跟着她,直到看着她进了住处才驻足。
他转头看看议事厅,那里的灯还亮着,是韩成在等他,他抬头看着中天的明月,心底涌起一丝酸涩,他知道不该在这关键时刻动情,或许根本就不该动情,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按下一切心情,回到议事厅,与韩成细细分析局势、研究了战术,最后二人决定采用沈明月的谋略,但决定打援与攻城同时进行。
当各路兵力安排的军令写好时,窗外已是蒙蒙亮,外面已响起了军士操练的声音,顾洲将几人叫至议事厅,告知众人最后的决议并细细部署一番,下达军令后即刻开拔行动。
义军兵分三路,路挑起安庆战火,令两路负责驻守黑石沟首尾;韩成与徐铭带军队向黑石沟进发,待晚间进黑石沟埋伏;顾洲与陈长生带军监视安庆动静,趁城内空虚之时进攻。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陈长生虽有不愿但也不得不执行命令,且顾洲担心他怠战,特意安排他与自己一起攻城。
沈明月领了军令,匆匆来到义军营,与五位百夫长和参军召开了紧急会议,她简单交代了任务,之后安排道:“一营二营埋伏在黑石沟沟口,三营四营埋伏在沟尾,五营随我到安庆引敌。这一战不知需几日,出发前大家各自检查好各自的物资,尽量减少非战斗减员。”
之后她做了详细安排,在黑皮沟两侧的山顶上立长杆一根,根据敌人前进的位置放到长杆,待所有长杆全部放倒后,再展开全面进攻。
最后沈明月站起来,带着坚定说道:“告知众将士,战端一开,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抗敌守土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众人务必戮力同心,救北境同胞于水火之中,收北境国土于铁蹄之下。”
散会后各营出发,肖广林带领的五营并没有着急出发,他们按照沈明月画的图做了几十个□□,将油灌到小口坛子中,用棉花堵住口,用时只需点燃棉花将坛子抛出,坛子破碎,油就会燃烧起来。
准备就绪,第五营人马出发,行路半日至安庆城外,果见城门紧闭,此时已至正午,本该是炊烟四起的时辰,却只见城中几处有烟升起,不知是何情况。
城墙四周无甚遮挡,贸然靠近定会被发现,但是不靠近,如何将□□投过去?此前,沈明月知道的手榴弹最好的投掷距离也就八十米左右,但这小酒坛就难说了。
但这可难不倒肖广林,只见他将点燃的□□绑在布条上,使劲抡了两圈后,远远地甩了出去,当不当正不正地正巧打在了城门上,瓶碎油洒之处皆燃烧起来。
之后其他人又投掷了几个□□,投掷之时几人竟还在暗暗较量,最远的竟投到了城中,眼见火着起来,城中也传出慌乱的声音,之后便有人马出来。
沈明月见好就收,命令人撤退,之后藏在附近山沟中的顾洲命人击鼓鸣锣虚张声势,再射几箭,果然敌人回城,派出了求援之人。
待城门大火扑灭,似乎刚刚稳定下来,沈明月故技重施,再次调动起敌军的紧张情绪,城中又派出求援之人。
顾洲细算着时间,已过去了两个时辰,估计援军已经派出,于是对沈明月发出了第三次袭击的信号,这次城中的敌人再也耐不住性子,调动兵力向义军发起攻击。
待敌军出来城门,顾洲下令出击,兵分两路,一路攻城、一路援助义军。
一番激战后,攻城的队伍占领了城门,回看城外的兵马与义军却已经被蛮人包围,这些蛮人似乎杀红了眼,而义军必经战斗经验不足,已处于下风,顾洲当即掉头要带人去援助。
可陈长生却阻拦道:“殿下,此时正事入城的好时机,切不可因小失大,丢了军功。”
顾洲此时已心急如焚,虽然现在是夺城的好时机,但义军怎么办?沈明月怎么办?他甚至没有思考,命两名副将带兵继续攻城,之后调转马头,用脚后跟狠狠踢了一下马肚子,马便猛冲了出去,他身后自有一队护卫跟上。
这时的沈明月手持一把长刀,却不知该如何使用,只能防御不会进攻,肖广林等人有意将其护在中间,可顾得了此处顾不了彼处,不多时人员便被打散。
呼喊冲杀声响彻云霄、兵器击鸣声不觉于耳,沈明月刚躲了前面的刀,侧面一把刀又砍来,她反手用刀抵住,对方力气太大她招架不住,被压着倒退几步,对方一发力,她便重重向后摔在地上,手中的刀被甩了出去。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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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的刀再次砍来,看着那刀锋一点点落下,时间似乎慢下来,周围安静下来,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紧接着,只听面前传来利刃之声,再睁眼时,只见一柄长枪贯穿敌人身体,面前的敌人还没倒地,忽觉寒光一闪,一柄利剑又穿透了她左侧的敌人。
电光火石之间,她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接着她被一身披银甲之人护在身后,这人左砍右杀,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她知道这人是顾洲。
主帅亲自上阵士气大增,不多时便歼灭的全部敌人,待战斗结束,沈明月才看清顾洲的脸,全身甲胄和半个面庞已被鲜血染红。
“可有受伤?”顾洲急切地问道。
她只觉周身木然,看着满身血污,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这样近距离的冷兵器搏杀,战事惨烈到让她有些发懵,虽然她自诩身经百战,却也没有这么近的直面兵刃。
见她不动也不语,顾洲立即命令道:“来人,送沈长史入城,传令下去,义军全部入城,军队防守城门。”
沈明月被架上马背,在两名军士的护送下朝城门前进,穿过那道城门,众人便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焦糊腐臭味,之后便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修罗地狱。
此时城已被攻下,街道上除了战死的军士和敌人,还四处散落着已经开始腐烂的残躯断肢,众人都被这一幕幕惊住,默契地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只有脚步声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明显。
一个军士看到趴在地上孩童似乎在动,于是上前想将他抱起,可孩童身下却跑出两只老鼠,再看那孩童的脸,竟然被啃食地露出了骨头,军士当即吓得面如土色,大叫一声丢下孩童,向后坐到地上。
这场景令所有人震惊,再没有半分夺城胜利的喜悦,而昏黄的暮色似乎也读懂得人们的心情,为安庆城涂上了一抹悲凉。
行至城中一座庙宇前,一口十二印(1)大锅架在庙门口,锅下的火已经熄灭,唯有余烟冒出,而大锅旁边的砧板上是两个被肢解的人。
这场面骇人闻见,有人以手覆面不忍直视,甚至有人开始呕吐。
沈明月也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保持不住平衡,从马上摔了下去。
她不知道顾洲后来是怎样指挥安排的,只觉周围乱哄哄的,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有她不知道该做什么。
待魂归本体、元神归位时,沈明月睁开眼睛,只见徐铭用绷带吊着一只手臂,正焦急地守着她。
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徐铭?你不是在黑石沟吗?”
之后想起身,左肩上却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受伤了。
“先生别动。”见她还算明白,徐铭也放下心来,“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北蛮的援军果然从黑石沟经过,被咱们四面围攻,一个也没跑掉。”
沈明月这才恍恍惚惚地明白,昨日计划一切顺利,黑石沟那边全歼北蛮援军,这边顺利收复安庆。
“昨日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城内城外火光冲天,尸体堆了一堆又一堆,挖了几个大坑才埋完……城中那叫一个惨呀,十室九空,百姓家中不管贫富都被洗劫一空,身强力壮的都被抓回去当奴隶,柔弱的女子扔进军营中当作玩物……”
“这府衙都成了那北蛮王子克拉什么斯的寻欢之所,没有一个侍女能逃过魔爪……他们还将人煮了吃,惨不忍睹、惨不忍睹……活下来的人见到咱们比见了亲人还亲……
“那个陈长生真是可恶,我不信他能取了克拉什么斯的首级……”
听着徐铭的絮絮叨叨,沈明月眼前浮现出昨日的一幕幕,胃中又是一阵翻腾,实在忍不住干呕起来。
“沈先生,你怎么了?”
徐铭刚想去扶她,却被人拦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