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昨晚种种,梁含章依旧觉得匪夷所思。她知道殿下心中一直藏着一位小女娘,这么多年一直试图寻找,均是未果。
可是,昨晚他居然问自己是不是曾被卖到长孙府?
这怎么可能?照李琤的话来说对方已经四五岁了,这么大的孩子她不信一点记忆都没有。而她,脑袋空空,若不是男人陈述,她根本不知道多年前一位小娘子曾与太子相处这么长时间。
据琰光所说,他是从她父母手上买下的她,当时已经五六岁了。因为饥荒所迫加之常年征战的缘故,爹娘不得不舍弃她以保全自己。
至于之前在王皇后和太子面前说的从小辗转各地为奴为仆,后被老寡妇收养云云,都是她杜撰出来的。
若不这么说,如何体现自己身世凄苦,又如何博得太子等人的同情?至于事实如何,无足轻重。反正她就是被父母卖掉的,这点毋庸置疑。
她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连这唯一的名字都是琰光起的,琰光特地让她和阿兄姓梁,就是想让二人从名字到身体乃至灵魂都烙上梁国的印子。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解他亡国之恨,才能让他拥有短暂的幻觉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高高在上的太子。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琰光再如何不甘心也改变不了败局,不过困兽犹斗罢了。且不说他的兵力在晋国百万大军面前不堪一击,就算真能与之匹敌,也不会得民心。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战乱已久的百姓好容易盼来和平,自然不希望再次陷入动荡之中。在他们眼里,哪个当皇帝都一样,只要有地种有饭吃就够了。
且惠安帝自登位起便一直施行仁政,兴修水利劝课农桑,使公私粮仓丰实,民生富足。
在老百姓眼里,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君主了。谁希望好不容易迎来的富足日子又被人打破?若乱事兴起,关河不宁,黎民必遭涂炭。
她之所以还肯为对方卖命,无非是因为阿兄性命还掌握在他们手中。想到自己再访陶然居时簪娘说的话,梁含章眼眸逐渐森冷晦暗。
乾元殿。
李琤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圣上在龙案前问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
“太子?”李固微微探身,皱着眉头望向下首的儿子。
惠安帝立李琤为太子并非单是因为对方占了嫡长子身份,自己又从小对他缺少关心的缘故。
另一个更大的原因,他清楚这个儿子勤政务实,行事一丝不苟且清正耿直,从不敷衍了事。
这些品质也许对一个开国帝王来说不足为外人道也。开国君主,胸中最重要的是野心和胆量,才能背负骂名从万千厮杀中拼出一条血路,但凡他心软,此刻早已身首异处。
但开国与治国不一样,治国靠得更多是施政,以民为本,为政者要有足够能力内理庙堂外治关河。而这些品质,太子完全具备。
换而言之,作为储君,他是最合适不过的。而皇二子毕竟从小在双亲膝下长大,受尽疼宠,他身上没有身为帝王的锐气与智谋,极容易被朝臣操控为傀儡。且他头脑简单意气用事,行军打仗倒尚且有些手段,但治国理政却并不合适。
他适合领军在外辅佐长子,但绝对没有能力坐稳太子之位。面对这个长得愈发出色,施政手段公允平和的储君,很多时候李固也由衷感到欣慰。
此刻他不再是那日在大殿面露哀戚的卑微帝王,而是九五至尊,他在以一个天子的目光端详审视着自己的继承人,无关血脉亲情。
“父皇”,李琤终于从纷繁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拱手作揖。
“是昨晚没休息好?”李固看到他眼底有些青黑,忍不住问。
“回父皇,儿臣昨晚确实久难成眠,不小心耽误了大事,还望父皇恕罪”。李琤思及昨晚种种,依旧感到失无比遗憾且失落。
“无妨”,李固还想继续问,又担心问得太多恐惹长子厌烦,父子二人的关系本就如一道桥梁小心翼翼搭建着,表面看上去父慈子孝。
若是谁稍微用点力,那条颤颤巍巍的桥梁就有倒塌的风险,帝王微微正身恢复属于帝王的威严,询问众位心腹:“逆党之事众爱卿有何打算?”
“陛下,小小逆党不足畏惧,依微臣之见,直接派兵到西南攻打吧,定把这帮孙子们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兵部侍郎杨之寂雄浑有力的声音响起。
他是一介武夫,又有跟随惠安帝共同打天下的交情,身份非同寻常,因而说话不怎么顾忌。
惠安帝沉默,眉宇间似有不赞许之意。
“陛下,西南虽地动不久,对方势力不知损失凡几,但目前还未彻底查清楚局势,微臣以为还需从长计议”,一向谨小慎微的吏部尚书孔羽道。
帝王依旧不表态,继续问太子:“那依太子之见?”
“回陛下,儿臣也觉得不可操之过急,梁国逆党当灭则灭,一旦出手必须一网打尽。如今局势尚不明朗,贸然派兵攻打非但无法一举获胜,还会损兵折将陷百姓于水火之中”。
“且隐太子琰光在民间素有贤名,西南地势又极其复杂,朝中更不知道有多少蠡蛀之奸与逆党暗中勾连,此时出兵实为不妥”。
“那总不能坐视不理任其声势浩大,危及社稷吧?”李固道。
“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儿臣听说隐太子信道,当年戾帝在位期间曾兴修道观,制定了一系列惠及天师真人的律法,而今我朝道教兴盛,道士们又多推崇信奉隐太子。儿臣愚见,可先利用舆论控制隐太子摧毁他的贤名,同时派人拆除多余道观,让法师真人回到家乡从事农桑”。
“其二,再派探子潜入西南调查打入敌方内部,看能否得到更多有利情报”。
因前朝缘故,而今全国上下道教色彩愈发浓厚,大大小小的道观不计其数。许多百姓为了逃避劳役和赋税往往选择入道为真人,因为道士非但不用赋税,还有朝廷免费提供的百谷菽粟和俸禄,实为朝廷一大隐患。
惠安帝已经头疼许久了,一直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担心手段过激激起民变,又怕力度不够致使收效甚微。
而今太子的提议更好解决了此事。若是道士们不从,便给他们扣上一顶谋反通敌的罪名,天威降临,没人敢不从。如此一来,还能彻底粉碎琰光在民间的贤名,实为一箭双雕。
惠安帝神色隐有赞赏之色却没有表露出来,继续询问臣僚意见:“众卿以为如何?”
“太子远见,臣等惭愧不已……”
“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极是……”
多数持赞成意见,惠安帝本人也觉此举极妙。当即下令:“就依太子所言,太子,朕命你全权负责此事,如遇不决之事可越过朕直接下令,朕赋你便宜行事之权”。
“多谢陛下”。
惠安帝:“众卿先退下吧,太子留下”。
“臣等先行告退”,臣僚们纷纷退下。李琤站在殿中间,眼神似有不解,垂眸行礼道:“不知陛下留臣下来所为何事?”
惠安帝轻咳一声,“你母后着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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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华进宫看了她几次,虽现在好得差不多了,还一直跟朕念叨着你。若是不忙,便到长春宫看看她吧”。
李琤见惠安帝脸色与寻常无异,不疑有他,以为圣上是为母后传话才留下了他。行礼告退后,便撩袍跨过门槛出去了。
惠安帝看着长子远去的身影,眼神兴味盎然。
此次他来到长春宫,没有像往常一样有嬷嬷在殿外等候。整座宫殿静悄悄的,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他走到内室门前,发现连宋嬷嬷也不在,内室依稀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李琤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刚想敲门通禀,便听到里面传来皇后沙哑的声音:“是琤儿吧?快快进来”。
李琤推门而入。却见躺在床榻上的母后面容虚弱,脸色煞白,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她还在试图起身,李琤忙上前阻止:“母后莫乱动”。
“母后患了风寒,自该好好休息,儿臣如何敢劳动母后大驾?”说着起身到旁边道了杯热茶给王皇后润润嗓子。
“母后现在感觉如何?太医是如何说的?”
王皇后直起身有气无力道:“只说邪风入体,以致内里倒生昏乱,也开了几服药现在正喝着”。说着又捂着嘴巴咳嗽。
李琤接过茶杯,小心为她顺气,不由忧心道:“父皇不是说母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怎还是如此严重?”
“是好了许多,只是母后一见到你就激动,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皇儿莫要担心”。王皇后温柔道:“对了,此次叫你来是有要事”。
“哦?”
“前些日子外蕃进贡了些血红酒,听说珍贵异常,我跟你父皇喝不惯,放在那里也可惜了。不如皇儿带些回去,有空时候就跟奉仪一起小酌几杯?不知奉仪那孩子能不能喝得惯?”
“母后还是自己留着吧,东宫尚有些陈年老酒,奉仪酒量很浅一杯就倒,估计喝不来这种血红酒”。
他并不清楚梁含章酒量如何,但料想她贫苦出身,怕是没什么机会碰到酒,应是不胜酒力。故而如此说以便推辞王皇后的赏赐。
“酒量浅也没关系,这血红酒对身体大有裨益,奉仪身子如此羸弱,如今天气变化万千,合该喝些酒好暖暖身子”。
王皇后语气强势,立马拔高声调喊宋嬷嬷:“嬷嬷,去装些血红酒给太子带回去!”
宋嬷嬷听到吩咐马上安排,李琤还未来得及拒绝,对方已经用檀木盒装好放到李福手中了。
太子:“……好吧,既如此,儿臣恭敬不如从命”。
“母后知你公务繁忙,就不打扰你了,看你脸上不好怕是昨晚没休息好,回去好好睡一觉吧”。王皇后摆摆手,声音洪亮有力,没了方才的虚弱,眼神还带着几丝狡黠。
李琤侧身看着血红酒没注意,片刻后方行礼告退。
“血红酒是个好东西,皇儿记得跟奉仪一起喝啊!”皇后忍不住叮嘱。
“儿臣知晓”。
等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皇后已从榻上起身,脸上挂满笑容。
“想来娘娘不久就能听到好消息了!”宋嬷嬷知道事情底细,在一旁笑道。
“哎,琤儿不近女色,只好辛苦我这个当娘亲的。昨日瑜哥儿进宫来看我了,三岁的小儿白白胖胖的惹人怜爱,本宫也想抱孙子啊”。王皇后状似苦恼。
再者,储君是国之根本,若是太子迟迟未有子嗣,朝野上下必定会议论纷纷。
她这也是为国家大事着想,王皇后悠闲抚摸着茶盏,不由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