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校场,晨光当真中挤满了车马。
周田骑在马上,望着眼前五辆漆红描金的大车,车辕上各插一面杏黄旗,绣着 “寿”字纹章,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张猛叉腰站在一旁,盯着车上扎得严严实实的朱漆木箱,嘟囔道:“周大哥,这些箱子里装的啥宝贝?瞧着比咱们砍的北蛮人脑袋还金贵。”
“休要多嘴。”
刘宇轩策马过来,手中捧着一本账册,“方才与县丞交割时,我数了数,共六十三箱,其中二十箱是绸缎香料,三十箱是金银器皿,余下十三箱……”
周田挑眉,马鞭轻敲掌心:“既是何大人交代的差使,便照单全收。
但叮嘱弟兄们,沿途务必盯紧车马,尤其是那十三箱。”
他忽见街角转出一乘青布小轿,轿夫走得急,差点撞上运粮车,忙勒住马缰绳。
轿帘掀开,露出张尖瘦的脸,头戴七品官帽,正是邻县的王主簿。
他堆着笑作揖:“周校尉辛苦,王某奉本县太爷之命,押送两箱蜀锦前来汇合。”
说着递上拜帖,目光却在周田身后的队伍上打转,“听闻周校尉麾下英勇将士不少,此次护送生辰纲,王某这心里可算是踏实了。”
周田接过拜帖,扫了眼上面的朱砂印,淡淡道:“王主簿客气了。
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车队若出了差错,周某只认账册数目,旁的一概不管。”
王主簿脸色微变。
这周田他知道身份,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猎户,只是不知为何被苏家看重,这才有了官职。
否则,这小子连自己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深呼吸一口气,他还是决定先干正事。
“对了,周校尉,我这边还有一只特地捕捉的雪狼,请您一并送去。”
说着,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把银子,递给周田。
银子用布包裹着,严严实实,分量不少的样子。
周田倒是没有犹豫,直接接过来,百送上来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更何况,周边除了刘宇轩和张猛外,倒也没外人,不需要害怕被外人看见。
“这雪狼在捕捉时,不少家丁出手没个轻重,不知是个珍稀物种,受了一些暗伤,被大夫治疗后,伤势有所恢复,但我倒也怕其会在半路出事,所以,希望周校尉在路上,能多加帮我照顾。”
这会儿,王主簿嘴巴浅笑,满脸的求人办事之姿。
“行,放心。”
周田直接答应,他也不是第一天见这些猎物。
能抓到单个,这么大的体型的野狼已经是非常不易的,更别说是雪狼,那更是稀有中的稀有种。
只是看模样不是很精神,但至少,活个三四天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到那边是死是活,那可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偌大一个苏府,定然也不缺这么个动物。
只是看个新鲜罢了!
“行了,你回去吧!”
……
车队在黄土路上碾出细碎的车辙,周田的战马踏过一块棱角分明的碎石,铁蹄与石面相撞迸出火星。
他伸手拍了拍腰间皮囊,壶中残酒早已在颠簸中晃成了温吞水,却仍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枣香……
那是出发前妻子塞进他行囊的,说路上驱寒。
“周大哥,那雪狼笼子在第三辆车上晃得厉害,要不要给它垫些干草?”
张猛骑着马凑近,鼻尖冻得通红,说话时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团。
周田抬眼望去,装雪狼的铁笼用拇指粗的麻绳捆在车厢侧面,笼中那头雪白的畜生正蜷成一团,尾巴尖偶尔抽动两下。
三日前王主簿送来时,它还能发出低哑的咆哮,此刻却连眼皮都懒得抬,唯有鼻头一点湿红证明还活着。
“垫干草没用,它是水土不服。”
周田扯了扯缰绳,战马转向靠近囚笼,“你看它毛色,在北蛮雪原上是顶好的伪装,到了咱们这儿的黄土坡,倒像块被踩脏的棉絮。”
他伸手隔着铁栏轻敲笼壁,雪狼耳朵动了动,琥珀色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目光浑浊如蒙了层灰。
刘宇轩从队伍末尾策马赶来,手中账册被风掀起几页:“方才清点过,各州县送来的贺礼数目都对得上,唯独邻县那两箱蜀锦……”
他忽然瞥见周田正盯着雪狼,话头一转,“王主簿倒舍得,雪狼在黑市能卖三百两,他竟拱手送给苏府。”
“他是怕自己的名字排不上礼单。”
周田冷笑一声,“我记起来,去年他往州府送了对玉麒麟,结果被管家说成石匠学徒的练手货,今年学乖了,知道送活物显心意。”
他指尖划过笼栏,触到一道未干的血痕,“可惜雪狼受了内伤,到苏府怕是要断气,到时候王主簿的算盘还是要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