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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作者:房日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1章 第21章这就可爱了?!


    “你喜欢那种类型?”


    芽生:……嗯?


    什么我就喜欢那种类型了?


    我又错过了什么?


    愕然的芽生满头问号,迷茫地开口说道:“什么喜欢?我就是想知道直哉长得跟直毘人像不像。”


    “很像。”


    甚尔应机立断道,几乎是芽生的话音才落,他的结论就也脱口而出了。


    而后甚尔暗自松了口气,舌尖舔着上齿,像是唠家常般地睁眼胡扯起来,“一脸的蠢样,还有那双吊梢眼和直毘人很像。”


    芽生陷入沉默:……?


    但带给她更大冲击的显然并不是禅院直哉的长相问题,毕竟嫡流家的小孩长得如何其实都和她无关,心中的期许与现实不挂钩也代表不了什么,说到底也不过都是别人的事情,她只是因为听甚尔提及直哉的名字才会随口一问。


    此刻,让她真正瞠目结舌的是,她和甚尔认知到的直毘人简直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芽生好奇地追问道:“那扇和虻矢呢?”


    甚尔:……


    他没料到胡诌过后还要继续胡诌,脑袋还空白了一瞬,随即大脑飞速旋转地去回想——自己许久不见的堂叔和家主的模样都是怎么个回事?


    甚尔沉思了两秒,努力挖空脑袋里所剩无几的词汇,“蛇头鼠眼,和苦瓜脸。”


    “……噗哈哈!”


    芽生登时发出爆鸣的笑声。


    “太精辟了。”


    几分钟前还在纠结那个嫡流小鬼是否可爱的芽生,现在的注意力已经被有意地拐跑到了其他的地方上。总之,不管过程如何抽象,最终的结果与甚尔想要的大同小异就没问题。


    甚尔默默注视眼前似是快笑到胃疼的女生。


    在对方没有察觉之际,他若有所思地用手触及到自己嘴角,在那里有块横跨在薄唇上下的旧疤,而微微突起的增生体触感粗糙。


    甚尔鬼使神差地抽出一点思绪。


    ……可爱么。


    ……


    禅院正雪鄙夷地下定论,“心思活泛的男人可真是麻烦的要死,


    这种家伙是绝对不会受到追捧和欢迎的。”


    说完他斜眼向下,瞥向正蹲在墙角的少年。


    正雪:“你什么时候都学会抽烟了。记着别跑到芽生的面前抽,敢让她吸二手烟你就等死吧。”


    被他明枪暗箭的甚尔咬住烟屁股,眼神阴郁地看向不远处的武场一角,那里以禅院谅为首正聚集了一堆人叽里呱啦地议论着什么,待说到爽点时,所有人又心领神会、不言而喻地发出阵猥琐的笑声。


    甚尔丢开将要燃尽的烟,蛐蛐正雪道:“别给自己是个笨蛋的事实找借口。”


    正雪哑然:“……”


    几秒后,突然反应过来的正雪:“等等,我为什么要跟你争这个?!”


    甚尔置若罔闻,哼笑一声后就双手撑膝站起身,用他正不断释放出危险信号的眼睛继续锁定那伙人,同时开始慢条斯理地拉伸上肢的肌肉。


    他轻声骂道:“不长记性的一堆垃圾。”


    正雪:“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好像起初还是你扇堂叔因为这个的关系找过小姐,现在他们突然把芽生的婚事又搬到明面上,十有八九是里面有癞蛤[fpb]蟆想吃天鹅肉了。”


    正雪边说边打开手机翻看备忘录,按住按键扫视其中的一连串名字,然后自言自语道:“我已知的几个闹得最欢的蛀虫都在那帮人里,你——”看着来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立刻感知到身侧涌起了一阵猛烈的疾风,再一眨眼抬头,武场上就已经传来一片起起伏伏的哀嚎和鬼叫了。


    正雪扶额:“这臭小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听人把话说完。”


    早就步入二十岁的青年双手抱臂靠向背后的墙壁,他遥望甚尔诡谲且迅疾的行踪轨迹和出招,苦笑着自己最近单靠视力去捕捉甚尔越来越感到吃力。这家伙就像是坐在直冲云霄的火箭似的,只要一个没注意就又蹿出了好大一截。


    如今芽生外出也不怎么需要他跟老哥正弦陪同,偶尔需要司机或单纯只是想喊上他们出去玩时才会特意通知一二,其他时候兄弟俩头顶上顶着的“护卫”一职就是形同虚设。


    禅院甚尔这个叛逆的臭小子就算学会抽烟又有谁搭理他啊,等被芽生知道后有的是让他去装乖装傻的好果子吃。


    而现在让所有人都感到头疼的人,是芽生。


    青春期可真不是个东西!


    不对,


    芽生能长大、变得更漂亮是件好事,她自己也开心的很。


    真正不是东西的家伙,是那些在背后浮想联翩还妄图觊觎我们小姐的垃圾!


    杀杀杀甚尔赶紧宰了他们!!


    嘶……?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思及此,正雪被甚尔贬低为“不怎么灵光”的脑袋内兀的电光火石,他一咂舌,看向已经结束收工准备打道回府的甚尔。


    正雪眯起眼睛。


    草(一声)?


    那甚尔他是怎么个情况?


    ……


    留给正雪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因为这一切很快就在芽生所不知道的背后,尽数都被甚尔用武力给镇压了。


    不过在芽生的视角下,可没有什么腥风血雨可言。


    她照常窝在住所里钻研术式和学习课业,又或是突然临时起意跑去东京找美代子和侑子小玩两天,等禅院虻矢发现继承人不见了而要大发雷霆时,又掐着时间踩点回到禅院家,并上报——从禅院慎太郎那边接到的祓除诅咒的工作都已顺利完工,别忘了把工钱打给她。


    禅院虻矢正要发作,见此又只好硬生生地把怒火憋了回去。


    没人会再提及有关芽生婚事的半点,至少不会有蠢货会明知故犯地让这类消息再出现在芽生派众人的耳边,而关于禅院甚尔是禅院家“天予暴君”的言论却是越发猖獗。


    就在天予暴君本人自以为将事情妥善料理好了的时候。


    谁也没想到还真有笨蛋跳出来了。


    事情发生在芽生与禅院虻矢比试后的第三个月。


    是芽生十二岁那年的早秋。


    “喂,你就是他们口中的下一任家主吗?听说你可以召唤出特级实力的式神?”


    趁酷热还没有全然散去,而馋嘴猛吃雪糕的芽生低头看向拦路的男孩。


    个头也就将将到达她腰腹的位置,还得努力扬起脖子来与她对视,看上去年纪不大。上挑的眼尾显得其的姿态有些不可一世的傲慢,黑发绿眸,张开嘴在笑的样子还很……傻?


    怎么看怎么像是……


    甚尔口中有关禅院直哉的特征。


    芽生狐疑地看向身旁的甚尔,对其发出询问的信号。


    这是禅院直哉?


    可这次,已经共同生活有四年的两人少见的没有连上脑电波。


    同样认出直哉的甚尔因为心里有鬼,在察觉到芽生探过来的视线后,反倒错以为对方是在跟他翻旧账。


    哈,难道这个臭小鬼有长得很可爱吗?!


    腹诽的甚尔郁闷地移走眼神,闹别扭似的也没有给芽生做出任何的回应。


    芽生:?


    不甘被冷落的直哉又喊道:“喂!”


    他可是被寄予众望的嫡流之最,甚至在年初时还觉醒了禅院家的相传术式——投射咒法,所有人都说他会成为比父亲禅院直毘人更加优秀的咒术师!


    更何况……


    “你既然要嫁给我——”


    芽生:“哈?”


    甚尔:“闭嘴。”


    莫名其妙被摆臭脸的芽生刚打算问甚尔这是在闹啥,她完全没有去关注禅院直哉,直到耳朵里疑似钻进了什么不可名状的词汇后,芽生甚至都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甚尔也没想到这件事会以这种方式百密一疏,而紧急之下,他唯一能做的补救方式就是立刻让眼前的这个蠢货闭嘴。


    暴恣无度的低压在须臾间就汹涌地冲向禅院直哉,甚尔睥睨地俯视起后者,凝缩着铺天盖地恶意的绿眸中,闪亮的着光点已然消失殆尽,死寂中,他宛如是个穷凶极恶的杀手。


    禅院直哉被这道冷冰冰的眼神冻在原地,连下咽紧巴巴卡在喉咙处的口水都做不到。他也不敢扭头,生怕下一秒被甚尔垂在身侧的右手就会拧断他的脖子。


    “我、我……”


    禅院直哉哆嗦地哽咽了两声。


    “你是直哉?”


    芽生上前半步给他挡住来自甚尔的威压,弯腰与那双其实更像禅院美佑的眼睛对视,见从其中溢出的大颗大颗泪花,她顺手用指肚给抹掉了。


    直哉点了点头。


    芽生:“是谁告诉你——我和你会结婚的?”


    她在笑,而且笑的很好看,但轻轻压下的声线中却透着危险的气息。


    此刻紧张感拉满,同时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的禅院直哉察觉到了这点,他手脚发冷地又看了眼正在啧舌的甚尔,如实地说道:“听谅哥和柾之哥他们说的。”


    被当做是出头鸟了啊。


    了然的芽生直起弯下去的半截腰身,安抚地揉起直哉的脑袋,“原来真的是个小笨蛋。”


    直哉:……?


    听到直哉所说的两个名字后,甚尔才收敛起来的杀意当即又波涛汹涌地发泄而出,正当他开始在心中咒骂那帮死也不知悔改的傻缺们时,眼前芽生开rua直哉的情形让他过分活跃的心理活动猛然一顿。


    甚尔:?


    笨蛋就笨蛋,小笨蛋是个什么玩应儿!


    他越过芽生向前倾斜的肩头,呲牙瞪住直哉,然后发现对方圆溜溜的双眼都被眼泪浸得水汪汪的。


    草,这就可爱了?!


    甚尔八百年前就知道芽生喜欢那些粉了吧唧的“猫咪脸特效”和“HelloKitty”,因此他对后者会偏好萌物的认知深信不疑。


    看向直哉的眼神恨不得变成两道光柱,直接在这红眼圈的臭小鬼身上戳出两个洞。


    自觉算是敷衍地哄完小朋友的芽生又拍了拍直哉。


    她回过头,与一秒变回平淡脸的甚尔对视。


    边喊人继续赶路,边在两人并肩的那刻屈肘怼了过去,哈哈笑道:“所以你前阵子就是因为这个才经常去武场的?”


    显然她还没


    有忘记甚尔在听到直哉的话音后,就变得过于异常的反应,简直是把自己事先知晓这件事的事实给暴露无遗了啊。


    甚尔:……


    芽生没在意他六个点的沉默不语,继续往下说道:“他们还挺搞笑的,竟然都能把我和那么大点的小鬼扯到一块去。对了哈哈哈哈哈直哉的长相跟你之前形容的还挺像,我几乎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甚尔侧脸去看走在自己身边的人,半信半疑地说,“你不生气?”


    两人的脑回路在这时再度搭线,芽生秒懂了他的意思,摊手道:“我这叫韬光养晦。”


    “听不懂。”


    “唉,果然禅院家的教育有大问题。”


    “细说来听听。”甚尔笑道。


    芽生老神在在道:“首先我不反对通过‘术式公开’而在短期增强自身能力的做法,但老实说胀相本该是作为我杀手锏的存在,可结果你看到咯,连四岁的直哉都对我的能力一清二楚,这不等于是把我的情报都公之于众了么!我不喜欢这样。还有我没有不生气,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就去清算他们没必要,要真的去威慑住那些不懂安分的家伙就该一击毙命,这才是式神使的战斗方式。”


    她说着一甩耳根的长发,又戳了戳甚尔的胸膛,“等我哪天给他们来个大惊喜。”


    “哦~所以你从小就也喜欢瞒着禅院虻矢。”


    芽生:……


    芽生眨眨眼睛,轻快地咧嘴笑了一下,无比地坦诚道:“那倒也没有,你不觉得他意外得知我又进步了的时候挺好玩的吗?”


    甚尔迎着光与芽生对视,在肆意渐黄的银杏色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身影。


    他语锋一转,“你为什么当时那么喜欢HelloKitty?”


    芽生:?


    摸不着头脑地歪了下头后,芽生振振有辞道:“因为喜欢猫啊。”


    “不是因为可爱?”


    “……你要觉得是猫猫可爱,所以我才喜欢也ok。”


    “呵。”


    猫咪脸特效是猫,HelloKitty也是猫。


    真正的共同点在于都是猫。


    一切真相大白,只有甚尔被自己无语地气笑了。


    第22章 第22章他们果然是在谈恋爱!……


    初次得知第二十六代家主的人选是板上钉钉的时候,禅院直哉才三岁。


    且听说对方还只是个年长他七、八岁的麻烦女性,而那人的身边还有条跟屁虫,明明是个无咒力的寒酸鬼,却非要恬不知耻地成为下一任家主的亲信。


    年终家宴的前夕,禅院直哉站在木制板凳的上面,低头看着身前正聚精会神给自己穿衣服的老妈,印象中的母亲总是安静和温柔的。于是他开始想象,那位素未蒙面的“十种影法术”肯定也是这般的女性,她会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性格恬淡又知趣。


    “什么?!!老爷子你搞清楚我们这次祓除的可是准一级遐想咒灵!准一级!至于‘窗’误判成三级关我什么事,现场留下的咒力残秽可不会嘴硬地说谎,让新叔赶紧按照准一级诅咒的标准把钱打到我的账户上!”


    “整天因为这点钱来烦老夫,钱钱钱钱!禅院家什么时候缺过你的零花钱!”


    “还不是你抠门舍不得花钱给家里连网线。”


    “你怎么还在惦记这件事。”


    “现在连国小生都有计算机课唉,结果堂堂咒术界御三家之一,林林总总数下来竟然没几个人会用电脑!说真的,我可不想十几年后从你手里接下这样的禅院家。通网只是我现阶段的小目标,再攒个两年的钱肯定就能实现。”


    “……你现在有多少钱?”


    “两个数吧。”


    “老夫再给你添三个,五亿够不够了?让新去筹备。”


    “……你干嘛突然大方?”


    “滚滚滚短时间内别来烦我,也少给老夫成天借着祓除诅咒的由头溜出去偷玩,这阵子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监督他们安电脑!”


    “跟我立束缚!”


    “……”


    “呦吼,甚尔我们净赚了一个亿!快去喊上雀他们出门吃烤肉!”


    “?禅——院——芽——生——又来骗老夫的钱!”


    “说什么?听不到欸。今晚的年夜饭我们就不回来吃了哈,拜拜~”


    无意听到这场对话的禅院直哉站在和室外,他小心地用双手扶住浮世绘屏风,透过光隐约从狭缝中看到了背对着他的少年少女,以及他从未见过的红温状态的家主大人。


    唰——!


    屏风被从内侧拉开,毫无防备的直哉被惊得连退两步,在禅院虻矢暴躁的骂声下,那两位让直哉看不清相貌的少年人就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最终,他仅匆匆地看到了女生似是白莲花瓣的尖尖下颚。


    ……那就是“十影法”的持有人吗?


    直哉呆滞地站在原地,用目光紧紧地追随芽生的背影,她脚下的黑影在长廊中被拉的狭长,向前行进的步伐又仿佛风雨无阻。


    那是他第一次知晓,原来女性并非都如同菟丝花的老妈般柔弱。


    也是第一次,被人完全无视了存在。


    他想要得到他们的目光-


    时间回到1995年。


    心潮澎湃的禅院直哉跪坐在汽车的副驾驶上,挂在防窥车窗上的雨水一串一串地向车尾的后方跌落,他顺着水珠消失殆尽的方向将视线移到车座的后排。


    那里是正在埋头玩贪吃蛇的芽生,嘀嘀嘟嘟的游戏音效络绎不绝地响在车内,而翘二郎腿坐在前者旁边的甚尔双手抱臂,他将自己宽绰的后背全部都抵靠在车座上,摆出个随心所欲的舒服姿势后,就在那里歪着头看芽生玩手机。


    从直哉微微俯视的角度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了被芽生贴在手机背后的小寸照片,光滑的表面上已经有了些磨损和刮痕,但紧挨着身体出镜在其中的人正是他眼前的姐姐和堂哥。


    “!”


    直哉惊讶地又往后面探了探头,仔仔细细地用眼睛观察相纸上的每个角落。


    他低呼:“这是在你们小时候拍的照片?”


    闻言,芽生眼都没眨,就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后,直哉又紧随其后地问:“为什么这个照片的尺寸能这么小啊?还有这上面的……装饰也好奇怪。”


    他感到新鲜极了,说完就反复扭头和移动视线,将大头贴上的猫脸甚尔和眼前的少年进行对比。心想道,原来甚尔哥也会露出这样的笑脸么?


    被他缠着追问的芽生干脆阖上了手中翻盖手机的盖子,游戏的音效在此时也如同被骤然按下暂停键,车内恢复一片安静。随后她把手机塞给直哉看,再用掌心拖住左腮,随性地吐槽道:“真是的,禅院家的小孩儿一个个的都这么没见过世面,这个叫大头贴。”


    说完芽生又伸手戳了戳直哉都快摔进后座的脑门,警告道:“老实坐好。你的安全带是摆设吗?”


    辅助监督汗颜地一边开车,一边打量直哉。


    尽管御三家在咒术方面的启蒙教育很到位这点,在圈内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就好比负责完成本次任务的主要领头人才是位十三岁的女孩,而另一边看上去格外乖张不羁的少年估计也才刚到上高中的年纪,但是……


    辅助监督又无措地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禅院直哉。


    干净整洁的宽袖羽织搭配浅袴,衬衫扣子被严谨地扣紧在最上顶,足袋下踩着双平底木屐,光看穿着打扮,这俨然是位被众星捧月着长大的望族小少爷。


    而小少爷此刻正捧着部手机,聚


    精会神地在用指肚抚摸被定格在过去时刻的两张脸。


    辅助监督弱弱地开口道:“那个……”


    “?”


    三位禅院者在他发出声音的同时,不约而同地抬起他们黑发下的那双眼睛,纷纷摆出在等待他后续发言的架势。


    “……”辅助监督被盯得头皮发麻,但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让这么小的孩子跟着一起去祓除诅咒真的不要紧吗?”


    连国小的年纪都还没到吧。


    万一遭遇不测……


    他不敢往下多想,握住方向盘担忧地说道:“毕竟根据情报的信息看,那也是个准二级的诅咒。”


    失去手机打发时间的芽生往身后一靠,浅色的眸子借助车内的后视镜与驾车的辅助监督对视,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关系,他老爸都说无所谓。”


    甚至还跟卖儿子似的给了她一笔不菲的转账当作酬金。


    直哉也说:“我老爸说随我开心!”


    辅助监督持续汗颜:……这也。


    “嗤。”


    原本就不想陪直哉玩过家家的甚尔冷哼,他边掏耳朵边趁机倾倒身子朝芽生的那边歪,等脑袋基本贴到芽生那有点硌头骨的肩膀时,阴阳怪气地说:“被诅咒吃了刚好,烦人的小鬼。”


    沉甸甸的头就这样压了过来,芽生抬动两下被霸占的右侧肩头,示意某些人最好能有自知之明地离开那里。


    甚尔:“……”


    甚尔直接闭上眼开始装死。


    “起来,你好重啊。”边说着,芽生也掏出左手,准备去揪埋在甚尔头发里的耳朵。


    甚尔:“不要。”


    头侧所枕的身子在微微晃动,感觉到对方打算有所行动的甚尔连忙又垂眸蹭了蹭,半是示弱地哑声道:“被副驾驶的那个臭小子吵的头疼。”


    无辜背锅的直哉:?


    芽生:……?


    敢肯定甚尔是在闭眼说瞎话的芽生一顿。


    随即她就将本要去捉甚尔耳朵的手更改了移动路线,用微热的掌心贴到后者扑棱棱刘海下的额头上,“反转术式治一治就好了。”


    甚尔睁开眼,“这么赶尽杀绝?”


    芽生无动于衷地放下手,表情没有变化的回答道:“假若现在有头大型猫科动物攀在你的身上,你要怎么办。”


    甚尔挑眉,“随便她。”


    “……我跟一个体能爆表的家伙聊这个真是脑子进水了。”


    “那咱俩反过来。”


    芽生:“……”


    正觉着脖子酸并且还想睡觉的芽生眼睛一亮,“也不是不行?”


    双手掐着芽生手机的禅院直哉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但他又被迫老老实实地听完了对话的全过程,而且在最终还亲眼目睹了两人捯饬、调换姿势。


    禅院直哉:!?


    这仿佛是再现他得知自己觉醒了与老爸直毘人相同的相传术式的瞬间,曾经不被察觉到分毫却又始终都明晃晃摆在眼前的信息,在那刻突然便能让他一览无余地尽情窥视。


    他僵直地转过头,


    难以言喻地用颤抖、激动的双手,去一次又一次地描摹大头贴中那两个人的脸。


    他们果然是在谈恋爱!-


    祓除咒灵的工作顺利得到解决。


    事后芽生又拜托辅助监督送他们三人到五条大桥附近的一家M记就餐。


    没见过世面的小少爷懵逼地坐在人满为患的快餐店内,耳畔围绕着各式各样的人声,有小孩子在轻嚎,也有凑在一桌的学生党们在玩桌游和卡牌。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直哉紧靠在透明的玻璃落地窗边,左边挨坐的是芽生,而对面的一排双人座还是空着的。


    刚推门走进店的陌生青年恰好发现这桌有空位,急慌慌地小跑过来,边放下公文包在干净的桌面上,边点头致意道:“抱歉,请问——”


    啪——


    话还没说完,青年就迎面撞到了单手托着餐盘走来的甚尔。


    因惯性所导致的是,立在餐盘上的三杯饮料杯身轻晃,气泡翻涌的滋滋声与其中冰块相碰的叮当响动紧随起来。这场面惊得青年紧张又慌张地扑腾起双臂,左支右绌地将手胡乱摆动在碳酸饮料的四周,生怕有哪杯饮料会不幸地命陨当场。


    甚尔:?


    甚尔没有理会身前的男人,他面不改色地越过眼生的公文包,将被薯条、汉堡、麦乐鸡块和冰可乐堆满的餐盘稳当放下,再屈膝挤进对他而言有些狭隘的就餐小方桌内。


    芽生率先拿起可乐喝下两口解渴,而后才拧头与仍然站在身旁的青年笑道:“有事吗?”


    也许是身形健硕又脸上有疤的甚尔看起来很不好惹?


    那位青年抱起公文包就脚下生风地离开了。


    直哉似是自豪似是讥讽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外面的非术师也太逊了。”


    芽生抓起一把薯条,一股脑地塞进他一张一合的嘴巴里,然后说:“哪来的那么多强强弱弱!好好吃饭。”


    直哉:“……唔、咳咳!?”


    “……嗯?”


    “嗯、吧唧吧唧——”


    两腮被鼓的满登登的直哉锐评:“这个倒也不难吃。”


    芽生:“噗。”


    坐在芽生正对面的甚尔正在慢条斯理地挤出番茄酱,他拇指与食指夹住酱包饱满的肚子,从顶端一口气拖到被撕开一道口子的底部,噗呲——鲜红酸甜的番茄酱就落到了砧板的纸盒上。


    见此,直哉又探过头,嫌弃道:“好恶心。”


    甚尔只当他的发言都是空气,捡起两根薯条对着那坨不被直哉欣赏的番茄酱就是一个猛蘸,然后调转托盘将有番茄酱的那边递到芽生的面前。


    芽生就也在直哉无法理解的眼神注视下,连吃好几根薯条。


    直哉:?


    费解的他低头凑近看转眼就所剩无几的酱料,在做心理准备时咽了咽口水,随后学起两人的行为,也视死如归地蘸了一丢丢的红酱到薯条上又立刻闭眼塞进嘴里。


    直哉亮起眼睛:??!


    小声说:“……还有这个红红的酱吗?”


    这下连甚尔也没忍住笑了。


    芽生被逗得直打颤,压抑着笑声的同时评价直哉的行为,“嗯,挺、好的。”


    初尝垃圾食品的小孩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不一会儿就抱住双层汉堡包努力开炫。


    坐在对面可以将两人的所有尽收眼底的甚尔,屈指在芽生的面前轻点三下,再隐晦地指向直哉示意她看过去。


    芽生:?


    收到指引的芽生轻轻侧头瞥向右方,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会是——鼻尖不知在什么时候就被沾上奶白色的特调酱的直哉。


    ……噗。


    芽生连忙挥挥手,跟甚尔无声地打趣自己再看下去就要憋不住爆笑了。


    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贪吃小狐狸。


    ……


    当晚,禅院直哉的小院子里灯火通明,家庭医生也被连夜喊起。


    等第二天时,芽生才得知某个胡吃海喝了一肚子垃圾食品的小屁孩,由于脆弱的肠胃不堪重负,进而实现了整宿都蹲在厕所拉肚子的人生初体验。


    受直毘人委托,因此咬牙同意带孩子大半天的芽生:……


    呃。


    第23章 第23章甚尔:很明显?


    “打扰了,禅院君。”


    “真不好意思,河野先生。麻烦您在这种天气赶来给我上课。”


    “梅雨季总是这样啦,请不用放在心上,何况禅院君不是还为我安排了专车么,已经没有任何的不方便可言了。嗯……我们先来讨论上次布置的习题?”


    “好。”


    昏暗的和室外阴雨绵绵,湿漉漉的空气搅扰着连雨水都冲不散的溽热。


    咒术师的听力很好,所以就算不怎么特意用心去听,耳边也还是会传来隔壁茶室的对话。


    坐在屋内的禅院直哉感觉自己的鼻腔有些闷堵,他皱了皱有一块淤青的鼻子,随后与身旁正一门心思在玩SFC游戏机的正雪说道:“芽生姐每次和那些非术师说话,语气和态度都变得像是另一个人。”


    正雪用双手握住手柄,手指在灵活地操作游戏主角,随口道:“这是基本的礼貌啊,就算是在咒术界也会有此类潜规


    则的,小少爷。”


    直哉:“……你每次喊我‘小少爷’时,口吻都很怪。”


    “哈哈哈原来您能听出来的吗?”


    “我只是年纪小,不是傻子,大叔。”


    屏幕上,原本还在灵敏闪躲技能的主角突然就停下了动作,甚至笔直地朝BOSS的位置冲去,然后就见左下角的红色血条在瞬间就消失了大半截。


    正雪:……?


    正雪扔开手柄,瞪眼低声喊道:“有没有搞错啊,大叔?!!!我才二十三岁!”


    直哉看着屏幕上弹出的“GAMEOVER”,从容不迫地说道:“可我只有五岁,而你要比我大十八岁。我看过嫡流的族谱,在家主十八岁时,甚尔哥的父亲已经出生了。”


    正雪撇嘴,“这不一样。现在都可是平成年了,年轻人要追逐自由。”


    直哉没有接话,而是转头目视起窗外连绵不绝的雨。


    尽管他是在这段时节出生的,但对每年的梅雨季都根本提不上任何的喜欢,他讨厌闷热潮湿的空气,也反感那股萦绕在鼻头的发霉味道。


    最近的家里很安静,常年任劳任怨地在播放昭和歌曲的CD机坏了,而老妈为了这点小事竟然会哭上足足两天。直到他看不下去地跑过去说不过是一台老旧的机子而已,家里又不缺再买台新CD机的钱。老妈闻言静静地望了他许久,最终疲惫地说“确实再买台新的就好了”。


    事后,禅院直哉才得知——原来那是在他出生时,芽生送给禅院美佑的礼物。


    明明是从他有记忆起就摆放在柜子上的旧物,是只要瞥向某个固定的位置就能照常出现在视野中的存在。可假若不是突然损坏的话,或许他永远都没有机会了解到这些物品背后所携带的故事,他的目光从未有倾斜过去……


    亮眼的屏幕上已经开启了新一轮的读档与挑战。


    直哉:“怎么就你待在芽生姐这玩忽职守,正弦和甚尔哥呢?”


    “守在芽生身边就是我的本职。”正雪操作着手柄,在迎击BOSS时聚精会神地发出了嘶的一声,而后匆匆抽空说道,“老哥在当司机给芽生跑腿啊,现在估计在排队买限季的和果子,或者是去接芽生下一门课的老师的路上?”


    “甚尔哥呢?”


    “谁知道,我又不是那臭小子肚子里的蛔虫。”


    直哉送给他一个白眼,“果然,就你闲在这里打游戏。”


    “我这不是还在陪小少爷您唠嗑么,”正雪哥俩好地伸出手拍拍直哉的后背,调侃道,“喏,看我们小姐多忙啊,您这时候来卖惨她也根本没时间哄你。”


    “……我又不需要谁来哄。”


    “怎么,最近不跟在谅他们的屁股后了?”


    直哉一哽,挺起微肿的鼻梁,反驳道:“本来也没有好吗!搞清楚——都是当时他们喜欢成群结队在我眼前瞎晃。”


    正雪盯着他挂了彩的小脸,心领神会地点头,“然后才会跑来这里撒娇。”


    “你好啰嗦啊大叔,这是在训练时走神导致的。”


    “……真没人欺负你?喊声正雪哥,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去帮你找场子。”


    “哼,用不着,本少爷会靠自己……都说了这是不小心受的伤!”


    正雪把手柄塞给恼羞成怒的直哉,敷衍道:“好好好,来玩游戏。你也就这点跟甚尔瞧着有点像堂兄弟。”


    直哉生疏地模仿起正雪先前的姿势,握住手柄,然后受宠若惊地回过头,小心地问道:“我和甚尔哥像?”


    “哈哈哈我随便说的。”


    “……切。”


    正雪继续揽住直哉的肩膀,垂眸看其露出的不爽小表情,若有所思地捏住下巴,与这位盲目崇拜着甚尔的嫡流小孩说道:“唉说说,你看上甚尔哪点了?咋这么稀罕他?喜欢我们芽生我可以理解,但那个臭了吧唧又浑身长刺的甚尔有什么好的?”


    “什么时候无业游民也这么猖狂了。”


    直哉还没来得及回复正雪的连环发问,他们身侧的一道幛子门就倏然被拉开,而嚣张出声打断两人对话的正是禅院甚尔本人。


    甚尔只穿了件背心和黑短裤,应该是才从外面回来,黑发上落满了还没有彻底渗透进发丝里的水珠,衣服也被雨水打湿了。他边说边甩了甩头发,而后又随手把耷拉在眉眼前的部分刘海向脑后撩去,借此露出一小块额头。


    正雪跳起来说:“谁是无业游民?!”


    甚尔没有理睬正雪,而是目标明确地朝紧挨着芽生卧室的茶室走去。


    他淋了雨,现在就想赶紧把身上黏糊要死的衣服换下,至于正雪在背后蛐蛐他的那些话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在意的,那家伙就是喜欢靠嘴上功夫占便宜罢了。


    甚尔双手拧到腰腹前,干脆又利落地反手掀起贴在身上的背心,稍稍缩紧小腹和颀长的上肢的同时,再往头顶的方向一扽,下一秒,那件背心就已经拧成一股绳似的被他攥在掌心。而他也神情淡然地赤脚走向茶室。


    感觉不大对劲的正雪和直哉:……?


    两人急慌慌地喊道:“欸,甚尔/哥——!”


    里面有人!


    唰——


    光膀子的甚尔在他们出声的同一时刻,就也拉开了茶室的幛子门。


    ……嘶。


    不愿面对现实的正雪选择掩耳盗铃地闭上双眼,并“啪”地用手掌拍向自己的脑门。


    “甚尔?!”


    “我还在上课呢,你吓到河野先生了!”


    正在茶室内上课的芽生替正雪和直哉喊完了没有说完的后话。


    ……


    正雪双手抱胸,面色严峻地看向已老实安分的甚尔。


    他笃定地宣判这人的罪行,“你是故意的!你一定就是故意的!”


    刚被芽生用词典糊脸,正头顶一道红印的甚尔:“……”


    正雪:“你明知道芽生会在茶室上课!”


    “……我忘了是在今天,只是打算进去换件衣服。”


    “还装,难道你听不见里面有人?”


    “刚才在想事。”


    “借口!全都是借口!”


    已经换上干净衣服的甚尔抖了抖衣领,接着用手关节怼住下巴,借力靠在紧挨在墙根处的桌子,他自认该说的都解释清楚了,于是避重就轻地说道:“你是芽生的老妈嘛。”


    正雪秒入戏,“我是不会把女儿托付给你这种只会花言巧语、哄女人开心的混蛋的!”


    甚尔的情绪开始变得复杂。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的修饰词?


    状态外的直哉左右看了看,毫不犹豫地选择站队到亲堂哥的身后,天真又理所当然地说:“他俩本来就在谈恋爱不是吗?”双方当事人都不在意不就没关系。


    正雪:……?


    正雪深恶痛觉地瞠目看向甚尔,理智在崩塌的边缘徘徊,狰狞地说:“……我就说你对芽生装乖很有一手嘛,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甚尔同款懵逼:?


    表情出现一瞬空白期的甚尔愣了楞,他错愕地看向语出惊人且还满脸表示支持的禅院直哉,心想自己这个当事人怎么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甚尔咬了下舌尖,轻微的刺痛让他得知自己的意识没有涣散,这也不是做梦。


    他自动跳过张牙舞爪又毫无威胁的正雪,匪夷所思地与直哉问道:“很明显?”


    有明显到连五岁的直哉都能发现?


    “你们不是有拍大头贴吗?还常常待在一起……”


    甚尔:“……”


    ……就这?


    谈不上到底是失落还是在感到庆幸。


    甚尔挥挥手示意散了吧,这都什么跟什么,居然又是禅院直哉的小屁孩过家家-


    接连下了两天的雨,在傍晚时终于被按下了中止键。


    同时被暂停的还有正雪与甚尔进行的格斗游戏,现实与虚拟游戏内双双被甚尔完虐的正雪倒地不能,他骂骂咧咧地拔掉游戏机的电源插头,临走前大声喊着雀的名字,嘱托后者一定要对心怀歹心的甚尔多加提防。


    “正雪。”


    大刺刺的甚尔踩着凉拖站在门前,叫住对方。


    正雪没好气地应声,“干嘛?”


    甚尔拎起跟上来凑热闹的直哉的内衬后领,把小孩提溜到半空中扔给正雪。


    言简意赅道:“送他回家。”


    说完就果断地转身不再顾忌两人的走回了庭院。


    连成丝线的雨水从老宅的屋檐上流淌而下,滴答跌落进地面上深深浅浅的水洼中,那其中映出了难能可见的日光,以及接二连三翻越过围墙的银杏叶,还绿的晃眼。


    甚尔踩过水坑,溅起一滩又一滩的水,直到视野中终于出现了芽生的身影。


    正在凝神写课后作业的芽生也心有所感地抬起头,与他对视后露出毫不意外的表情,但马上就又不知为何地扑哧笑了起来。


    芽生放下笔,朝甚尔神秘地勾了勾手指。


    甚尔:?


    但他没有犹豫地走了过去,踏上缘侧时还顺便将邋邋遢遢的凉拖丢置在庭院内,双手插兜地走进和室内坐下。


    芽生他示意低下点身子,等横亘在脑门上的那道红印出现在眼前时,前者将右手敷在那处,慢慢地调动起体内的咒力,依靠式神“圆鹿”释放出能修复损伤的反转术式。


    “不疼?”她问道。


    有天予咒缚的加持下,这点很快就会消逝的小痕迹根本算不上是什么。


    甚尔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脑袋在今天有中过奖。


    摇了摇头。


    芽生阻拦道:“欸,你先别动,让我集中注意力!”


    两分钟过后,完工的芽生拍了拍完好无损的额头,满意地说道:“看来我最近的锻炼成果还不赖,至少在不召唤出圆鹿的前提下,也能做到最简化的反转术式了。”


    “和老头子的比试里你要用到?”


    他指的是已经定好会在下个月进行的赌约比试。


    芽生:“……那还不如直接把圆鹿召唤出来更方便,只不过是会消耗更多的咒力,”她说着又赶紧摇摇头,否定道,“召唤圆鹿就代表要用反转术式,需要反转术式时就等于是我有受伤!虻矢打人也太疼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近身。”


    甚尔叹气:“式神使害怕被近身不是你刚来到禅院时就知道的么。”


    ……怎么都到这时候,这个缺点既没有得到遮掩,甚至反而还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反正我的情报对外是公开的,谁都知道我的术式是十影法,那还费劲巴拉地去欲盖弥彰干什么。”芽生双手托腮,不甚在意地笑起来,“虽然式神使在一对一的时候会很吃亏,但不是还有甚尔你在嘛。”


    她煞有介事地竖起小拇指,显摆在甚尔的眼前。


    “有甚尔在的话,不会有人能近我的身。”


    甚尔:“……”


    他讷讷地舔舐起上牙膛,看着眼前面露自信又得意神态的芽生,许久过后,才波澜不惊地说道:“别用这种理由给自己偷懒的行为开脱。”


    芽生不满道:“我只是怕疼而已嘛~”


    ……


    在很早以前就决定了。


    要赌上他这荒唐又擅自走运的一辈子去遵守那个约定。


    至于会得到什么,谁知道呢。


    他的人生、命运和未来,


    都早已在与芽生立下束缚的时刻,就毫无保留地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第24章 第24章“该认输了,芽生。”……


    禅院家内对芽生的评价算得上是良莠不齐。


    有人会感慨这家伙是个好人,近两年来不论是牵起网线、令家家安上电脑,还是半开放女眷的生活空间(进入学堂、武场与自由外出),其所付出的努力可谓有目共睹;


    而有部分人则依旧认准——未来家主是个净会花钱、惹是生非的蠢女人,只不过他们曾经妄图靠“洗脑”而掌控芽生的计划早已付之东流,如今唯能指望借亲情与血缘捆缚住后者。用婚姻与孩子绑死一位“母亲”,这是他们所擅长的,尽管在禅院家谈及“亲情”一词时,总会让甚尔觉得无比的可笑。


    禅院虻矢也是会摆起长辈架子的。


    不过他比很多人都聪明,禅院家狭隘的人际关系从未封锁住他的欲望,暗潮涌动的多方博弈也无法撼动他——与禅院家达成誓约的禅院芽生永远不会离开这里,而无端被提及的“婚姻”,看似是不堪近年来芽生的所作所为,实则是有人仍觊觎家主之位的权势。


    禅院虻矢清楚的很,所以放任甚尔以暴力的手段去强行摧毁部分人的心怀不轨,同时他也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


    以芽生的“欲望”做饵对其宽猛相济。


    不是想上学吗?


    那就去变得更强,强到终有一日整个咒术界都唯她独尊。


    去让所有人都明白——


    禅院家是至高无上的咒术世家,


    十种影法术是登峰造极的生得术式。


    而他自知在此事外都会拿芽生没办法,于是退而求其次地找到禅院甚尔。


    赤手空拳的甚尔站在老家主的面前,面色平静,心里倒是对这老东西能整出什么名堂还饶有兴致。


    禅院虻矢道:“你和芽生立下束缚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没必要对老夫有如此的戒备,找你来也不是问罪的。”


    甚尔:“……啊?”


    甚尔发出诧然的一声感慨,伸手戳了戳太阳穴,摆出“你脑袋没问题吧”的架势看着禅院虻矢。


    甚尔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有过错?”


    他裂开嘴,盘踞在嘴角处的那道疤痕也受此带动而变得扭曲,嘲讽笑道:“这次是想把我关进禁闭室饿半个月,还是一个月?或者一了百了地扔进咒灵堆?”


    “已经快有六年没进去过了,里面有什么变化吗?”


    “你——!”


    禅院虻矢气急,痛斥道:“你这些年完全没有半点长进!”


    甚尔夸张地打了个哈气,无所谓地出声说:“我记得你们从未把期许放到过我的身上吧,有没有长进又如何。”


    在过去,他唯一的过错恐怕只有生在禅院家。


    但是在如今,他人生的转折点也出现在了这个荒谬的垃圾停放场。


    甚尔犀利的目光穿过禅院虻矢的身影,巡视起整间和室。


    他的视野倏然扩大至可以俯瞰全局,只见不和谐的苍发老人在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无影无踪,整个和室内寂静又空旷,而装饰物也在依次的消失……


    但很快的,墙上开始挂上了出自芽生之手的书法壁画,两只黑白玉犬趴卧在正位的脚边,案几上摆放了两盏茶杯与几碟零食。最终愈发明显的人影实体化出现了,她披散满头长发,正垂眸翻看掌心上的纸张,如往常般地朝甚尔的所在之处抬起头,随性地笑道:“欢迎回来,饿了吗?”


    如若未来会坐在那里的人是芽生。


    ……


    “然后呢,家主找你到底要说什么?”


    “谁听他继续放屁,我把墙砸了个洞以后就直接走了。”


    “……牛逼。”


    听着耳边理直气壮的声音,禅院正雪沉默了一下后,朝甚尔竖起大拇指。


    甚尔提及这事时的语气如常,仿佛在阐述件与自身无关的轶闻,目光瞥向骄阳似火的车窗外,透过光晕在眯眼端量太阳的位置。


    他和正雪的身高体型早就相差不多,奔着一米八起步的两人就这样挤在高级轿车的后排座位上,靠近人行道这边的驾驶位上坐着正弦,同行的禅院雀在左侧的副驾驶。在后备箱里囤积了不少已经买下的学习用具,都是芽生在浏览销售网站后列下的购物清单,她对这次比试的结果势在必得。


    正弦把持方向盘,说道:“家主前段时间都在外面出差祓除诅咒,该不会是因为茶室的墙被你拆了?”


    还有这回事?


    甚尔有些出乎意料,挑了下眉毛,“谁知道呢~”


    七月的京都实在太热了。


    “说到出差,”正雪扯起胸前的衣领,在燥热的气温中煽动出微不可察的轻风,“知叶和鹤彩那俩丫头的


    运气可真好啊,能去仙台,北边肯定要凉快不少。”


    甚尔:“仙台?那可不是禅院家的活动范围。”


    一般交给咒术师的任务会优先考虑术师本人的所在地,除非协助术师工作的“窗口”与“辅助监督”发现存在——活跃在当地的术师们——难以解决的高级诅咒,之后才会出现联络外地术师的情况。


    术师间也存在排他性,反感御三家的术师群体同样只多不少。


    因此禅院家的术师们较多活跃在京都府的附近区域。


    “是美佑夫人去看演唱会,找她俩做陪同。”雀侧过脸,出声解释。


    正雪憋在逼仄的车内空间内向头顶抻开双臂拉筋,羡慕地拖长尾音说道:“这么轻松又好玩的工作什么时候也能被我赶上。唉老哥,把空调打开啊。”


    清爽的凉风被送入车内。


    共事多年的三人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唠嗑,以扯淡的方式如此打发时间。


    讲完自己故事的甚尔没有再加入对话。


    他歪头将自己的侧脸暴晒在照进车内的明媚日光下,感受传达到身上的阵阵热度,对斜挂在天上的太阳若有所思。


    片刻后,


    甚尔坐立不安地开口:“九点了?”


    九点是芽生和禅院虻矢约好的比试开始的时间。


    将甚尔的行动尽收眼底的正雪像是洞察到了什么,立刻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道:“不是吧你,芽生可说了不希望咱们在场。”


    不然怎么会全家总动员似的都被撵出来购物。


    甚尔装傻:“是么,我没听到。”


    正雪看甚尔一脸执拗又不肯妥协的臭表情,头疼地继续说:“她是不想让咱们看到她受伤的样子后紧张担心,尤其是你,你不知道自己跟在芽生的身后时有多烦人么!”


    “你有红眼病?嫉妒我?”


    “……你脸皮到底有多厚,竟然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喂,正弦。我要下车。”


    “你来真的啊?!!”正雪拽住甚尔的臂肘。


    雀:“……现在离家里已经很远了,打车回去或许也赶不上。”


    他们肯定是不能丢下芽生拜托的采购工作的,否则两手空空的回去还不就全都败露了。所以在这时候返程送甚尔回禅院家并不现实,而在乘坐巴士与打车之间,最快的选择也是后者,但显然术师之间的尔虞我不过发生在瞬息,尤其还有个坚决不打持久战的芽生,是以谁也说不准这场比试会在什么时候就落下帷幕。


    甚尔:“……”


    甚尔说道:“我跑回去更快。”


    说完他便从正雪的钳制中扯出自己的手臂,靠近车门的一只手也已坚决地勾住门扣。


    雀:“……”


    雀淡然地移开视线,“嗯,我会保密的。”


    目视前方的正弦在雀的话音刚起时,就同步打开了轿车的转向灯,等与几辆笔直前行的车擦肩而过后,缓缓将车停靠在路边。


    正弦叮嘱道:“别搞的太夸张。”


    甚尔拉开车门后就头也不回地提速离去,室外的滚滚热浪在风势的倾轧下,顿然扑进清凉的车内,紧随其后的还有甚尔迅即变得虚无缥缈的声音。


    “谢了。”


    “我去,你俩也太好说话了。”


    口中埋怨的正雪将手和脸都紧紧地贴到滚烫的车窗上,看着瞬间就已查无甚尔踪迹的道路,骂骂咧咧道:“草,天予咒缚是超人吗?!”-


    没有术式的禅院家男子,按照家规必须要进入“驱俱留队”。*


    日益修行增进自身的能力将成为他们的归宿,以“毕生”作为时限,循规蹈矩又死心塌地地服务于生养他们的禅院家。这其实和养在猪笼里的猪猡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驱俱留队所属的“炳”亦是大同小异。


    因此以“自由术师”的身份活跃在禅院家的人基本为零,更多的人仅仅是受到层层框架与规则所管束的禅院式傀儡,他们最值得骄傲的血统在这一刻所发挥的作用与“咒缚”无异。


    甚尔按理来说本该也是会被分配进“驱俱留队”的。


    “按理”,


    “本该”……


    但芽生打破了那面该死到让人作呕的墙,以摧枯拉朽之势。


    向他伸出手,并真诚地告诉他:


    “你的人生只会属于你,也只有你自己说的才算。”


    其实这番话在禅院甚尔的身上不尽然能说的通,但就结论而言,是他遵从本心所决定的没有错。


    他的人生是属于……


    视野前是一片大亮。


    待刺眼的白光戛然褪去,一阵浮躁联翩的杂音也如同海啸般地触及到甚尔的耳膜。


    唰——!


    人头攒动的禅院家武场内,前来观战的族人们的注意力皆然落在了其中的两位主角身上,耳鼓充血的甚尔大口喘息着粗气,心跳如雷中汗水肆意地浸透他的衣衫,整个人看上去仿佛是才从瀑布下游出来的一样。


    因突破体表极限而竭力赶路的少年感到轻微晕眩,他头重脚轻地站在蜩沸哗然的人群最外围,重新恢复听觉的耳中依稀能听到身前的人正在煞有介事地分析战局。


    “和家主过招,式神使果然还是吃亏的那个。”


    “分明是她为了闪躲和拉开距离而花费了太多体力,你看——现在又想跑远放风筝。”


    “再这样耗下去,今年估计也吹了。”


    “……不过总感觉式神被放出来的不多啊。”


    “省咒力吧,毕竟才十几岁。”


    是处于劣势了么?


    甚尔发狠地甩动快要罢工宕机的脑袋,直至眼中有关芽生的轮廓逐渐地真切。


    也是就在这顷刻间,周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狼狈又疲惫的芽生因为回避不及,不断滚落汗珠的脸便被乘机而来的禅院虻矢正中靶心。


    “——!”


    所有人包括混杂在其中的甚尔,都不禁屏住呼吸去关注芽生的后续动作。


    “脱兔!”


    依仗巨量涌现而出的式神们来遮掩自己的行动轨迹,芽生趁禅院虻矢受到脱兔干扰的片刻,迅速起身快跑到与后者斜对角的位置上。


    芽生苦涩地呲牙,“嘶……”


    她蹙眉去抚摸才遭重拳直击的鼻梁,尽管在那刹有用咒力进行防御,但还是疼得够呛。


    “嗯?”在短促的气音后,芽生忽然低头看到了滩在自己拇指肚上的猩红色鲜血,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有股液体在顺着人中朝下流淌,然后就见几滴鼻血已嘀嗒嘀嗒地落在地上,再缓慢地洇开在地——


    “……所以说我讨厌挨打啊。”芽生呢喃道。


    “该认输了,芽生。”


    凭咒术的气势强行震开一众脱兔,禅院虻矢摩拳擦掌地停在原地,而他也游刃有余地在等待芽生的动向。


    “才不要!”


    芽生用手背不逊地擦过鼻下的血痕。


    随后蓦地站直身体,一改之前严阵以待的戒备架势。


    她攥住沾染在指尖上的血液,又毅然决然地将双掌合十,手臂亦如同箭矢般堂堂对准禅院虻矢的心口。


    芽生乖谬地笑道:“操纵被咒力强化过的血液的术式,就是‘赤血操术’。如果时间允许,也可以对血液进行压缩,而越是加压,后续射出的招式‘穿血’所自带的速度和贯穿力就会越强。”*


    面对她猝然而至的“术式公开”,禅院虻矢也不由得愣住。


    禅院虻矢错愕地说道:“是说,你靠九相图的力量连赤血操术也掌控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真假呢。”


    芽生故弄玄虚地笑了笑。


    等话音一落,一道超音速的血线就已被喷射到了禅院虻矢的胸膛前,仅差半寸的距离就险些能把后者的胸口穿透。


    身经百战的禅院虻矢的反应速度也极快,在眨眼间就抬脚划开了方才的位置。


    嘭——


    有致坐落在后方的一排房顶被应声穿破出了窟窿口。


    方才还一边倒的局面被骤然一


    转。


    甚尔身前如梦初醒的几人开始不可置信地低声交流起来。


    “加茂家的相传术式?!!我没看错吧!”


    “十影法能做到这种地步?”


    “……难道她先前一直在节省咒力是为了用这个!”


    呵。


    难掩舒畅快慰心情的甚尔抬手捂住扬起的嘴角,从喉咙间溢出一声浅浅的轻笑。


    被阳光晒透成水绿色的眼眸中,刻印出芽生强劲如虹、势不可挡的身姿。


    那一头的禅院虻矢持续更换落脚地点,被惊艳到的鹰眼中迸发出别样的战意,他不间断地与芽生说道:“但赤血操术只是你燃眉之急的最优解,怎么,难道想用这个跟我打持久战吗?你能使用出来的血量终归有限。”


    他看向面色煞白的芽生,不觉技痒地准备再度拉近距离,给其以重击终结这场比试。


    芽生面不改色,仅是以双掌握拳在下颚前。


    她说:“哈,你仔细看呢。”


    禅院虻矢:?!


    原来在芽生摇摇欲坠的身躯附近,竟不知从何时起布满了凝聚咒力的诸多水珠,而那些水珠又如同紧绷在弦上的利箭,蓄势待发着。


    禅院虻矢瞥了眼迟迟没有退场消失的脱兔式神,顺势了然地哼笑道:“原来如此,是都藏在式神的身后了。”


    他又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竟然能将赤血操术所需要的血液改变成水,是借助了其他式神的术式?


    芽生撇撇嘴,不满道:“胀相帮我研究出来的独家秘笈。别打探了,问了你也学不会。”


    “不想变成蜜蜂窝就赶紧宣布我合格啊,混账老头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


    禅院虻矢抚掌大笑,同时解除了蓄力应战的姿态。


    他说:“就这样继续地前进吧,芽生。”


    “你合格了。”


    第25章 第25章“所以你其实是在吃醋。……


    咒力透支而导致的发热是没办法靠吃药缓解的。


    家庭医生象征性过来看了两眼,给芽生吊起瓶葡萄糖兑水。


    甚尔觉得这是在敷衍了事,夹枪带棒道:“他们有缺你的薪水?”


    医生:“……”


    “吃点冰激凌也可以,糖类会有助于大脑获取能量。但不要吃太多。”


    他视角下的甚尔就是位不近人情的患者家属,于是在叮嘱时所用的口吻很是语重心长,其中有七分是说给甚尔听的,有三分则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显然当初禅院直哉吃坏肚子还折腾了整宿的经历,给他也带去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和职业感悟。


    等家庭医生离开后,房间内便只剩下甚尔与芽生两个人。


    甚尔转过身。


    摆有两个玩偶的单人床贴着墙,易脏易破的榻榻米也变成了现代化的木地板,米白色的书桌和带有滚轮的座椅是一套,而今年新上市的笔记本电脑正放在上面,终于不再被大屁股显示屏侵占的书桌变得空旷不少,后续里又被芽生摆起零零碎碎的流行动画的周边。


    前几年颇受芽生青睐的HelloKitty被大换血,取而代之的则是动画《美少女战士》中的一对儿黑、白猫,名字是露娜和亚提密斯。不过直到现在甚尔也没完完整整地记全那两只猫的名字,还因此被正雪吐槽竟然连记性都开始倾向于欧吉桑(大叔)了。


    单看装潢的话,确实很难再与过去的那个传统日式房间联想到一块。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跨越过冬季的萌芽正欣欣向荣着。


    此时,阳光被半掩的浅色窗帘阻挡住三分亮度,穿梭在两人之间的光线为他们的黑发镀上了层金边,如此倒是将毛毛躁躁翘起的几根杂毛给照的一览无余。


    甚尔打量着出现在芽生脸蛋的两坨粉红,问道:“感觉怎么样?”


    “头晕,还想吐……”


    芽生把手背贴在热烘烘的脸上,顺便把汗水都给抹掉,同时不忘使唤站在床前的甚尔,“帮我拿根冰棍呗,要吃芬达口味的。”


    她感觉现在的自己确实需要点冰冰凉凉的甜食降温。


    勤勤恳恳的甚尔接到指令后,脚尖一转,暂时性地走出芽生的卧室。


    两分钟后,


    甚尔就已把一掰为二的冰棍递到了芽生的面前。


    还是个头儿明显小于另一半的那块。


    芽生:“……?”


    芽生不满地鼓嘴说道:“这也太小了吧,而且你竟然还把大的留给自己了!暴君!这就是禅院家大名鼎鼎的天予暴君吗,我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埋怨的话只多不少,但她手下的动作也依旧诚实的很,眼疾手快地就用手指捏住那根木棍,紧接着埋头舔舐起浅蓝色且还挂有白霜的冰棍。


    那个浮夸的绰号能被这么用?


    “你是从哪知道的?”甚尔问。


    “想知道很难吗。”


    芽生神气活现地昂头说道,“这有什么,连直哉那个小鬼都知道我能不知道?我还知道你们都管正雪叫‘雪见大尻’呢。”


    她说完继续吐槽:“知道以后我还笑了好久……我对不起那么好吃的雪见大福。”


    甚尔屁股一沉坐到芽生的旁边,闻言便开始抖肩闷笑。


    好吧,


    明显还有其他人在这个家里负重前行着。


    甚尔的牙口好,不怕这些冰的凉的,所以比起芽生畏畏缩缩地小口舔食,他嘴下的动作简直能用大快朵颐来形容,才一口下去就已经啃掉了三分之一。


    将冰块囫囵地咬碎在后槽牙间,转头观察起连含冰棍都能含的津津有味的芽生,方才还有些萎靡的精神气已经被冰镇了不少下去,挂在额角的汗珠也仅剩下薄薄的一层。


    “看你的状态还不赖。”


    “我刚刚决定不跟暴君说话十分钟,等我把这半根吃完再……嘶,好凉!”


    猝不及防就突然被冰到脑袋的芽生抱头哀嚎。


    通透了。


    ……这下彻彻底底的通透了。


    ……


    精神起来的芽生开始指挥甚尔帮她把笔记本电脑抱过来。


    并说道:“我拜托正弦搞到了诅咒师的论坛地址,现在倒要看看我的悬赏金到底有多少,顺便再看看那些人把我偷拍成什么样了。”她对这件事好奇很久了。


    甚尔:“刚才似乎有人说过‘决定不跟天予暴君说话十分钟’。”


    他装模做样地撑起头去看挂在墙壁上的电子钟表,连横翘的二郎腿都跟着颠了两下。


    芽生见招拆招,很快就说:“可我是在跟甚尔讲话欸。”


    “别耍赖。”


    “甚尔哥哥~帮帮我咯。”


    “……”


    甚尔张了张嘴,被这个故伎重演却历久弥新的称呼直接焊在了原地。


    被吞咽到肚子里的冰块慢半拍地将低温反馈到皮肤的表层,他的舌尖被直奔头骨的凉意刺得不停翻滚,嘴唇翕动,最终吐出了个不雅的单音节粗口。


    芽生震惊,恨不得爬起来直接掐过去,“这么抵触吗?!”


    “不是。”


    甚尔直愣愣地站起身,僵硬地去拿笔记本。


    途中他暗自“嘁”着咂舌,心想何必闹这一出。


    真的不是抵触……


    包括芽生初到禅院的那年初诣时,他所说出口的那句“别喊我哥哥”。都不是抵触。


    儿时的他生长在盘根错节的恶意中,将“非术师者非人”奉为圭臬的禅院者们只教会了他如何奋不顾身地抗拒,抗拒咒术界、抗拒那个“家”、抗拒生活在里面的人,甚至也在不断地否定他自身的存在意义,于是自暴自弃地妄图将所有的东西都从这具躯体中挤榨出去。


    渐渐地,他变成了浑身带刺、还无比糟糕的家伙。


    在初见时,他又对芽生产生过单方面的误解,认为对方也是那种目中无人的氏族咒术师,于是一味地选择用“抵触”去拒绝其所传递而来的善意。


    甚尔晦涩地刨析起那段被藏起来的记忆。


    从恶臭腐烂的垃圾堆里翻出一颗金光璀璨的珍宝,年幼的他如获新生,死死地用双手将其握紧,严丝合缝的,哪怕因此受伤也不肯松懈半点。


    甚至贪婪地将那宝物的光芒据为己有,再不被他人所洞察分毫,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所以才……


    背对着芽生的甚尔站在桌面前,稍加用力的指肚在触及到笔记本后


    变的有些白,而下一刻他连忙及时止损,把手劲泄开。


    万一把电脑弄坏可就麻烦了。


    不是?!


    既然不抵触那干嘛反应这么大啊?


    芽生匪夷所思地用目光追逐起甚尔,恨不得在后者的背后如钻木取火般盯出两个小窟窿。


    其实她在心底从未把禅院家的亲戚关系当回事过。


    笑话!


    隔十代朝上都未必能找到跟她有“血缘关系”的祖宗,要不是生得术式确确实实是会因血缘而传承的铁证,谁信生活在东京都的citygirl——师走芽生会和京都府的这群迂腐封闭的老古董们有关系啊。


    按理来说她就是被分家分出去的外人了。


    和这边也真的不熟。


    而当初喊甚尔“哥哥”,一是按照年纪算确实如此,二也是为了从对方的身上讨到好处。


    近几年不怎么喊,则是因为甚尔对她基本都是有求必应的,需要装嗲撒娇的次数很少很少,所以这个按理来说应该能称得上是杀手锏的致命绝招之二都用不上(绝招之一是给钱),毕竟当年喊完就立刻收获到了一大捧的漂亮玻璃珠不是?!


    芽生郁闷。


    想不通的她决定对自己过去的记忆刨根问底。


    比如明明在初诣的参拜前,十岁的甚尔还算是和颜悦色地在跟她讲话。可结果参拜结束后的中午,她回到院子里去喊这家伙时,甚尔就又突然表现出对被称做“哥哥”的反感。


    ……这中间发生什么了?


    等甚尔把笔记本电脑挪进芽生的视野内时,垂眸思索的少女倏然抬头看向他,出现在金眸中的是已然拿捏到他的胜券在握。


    芽生直接说:“所以你其实是在吃醋。”


    甚尔:……?  ???????!!


    面对眼前少年的瞠目结舌,彻底十拿九稳的芽生立即打出响指,又吹了个不明不白、根本没吹出响声的口哨。


    但装逼失败的她也不觉得尴尬,继续眯起笑眼,调侃道:“我想起来了,是因为我也喊过甚一‘堂哥’,所以那个时候的你才会变得不高兴。”


    “好霸道的甚尔哥、唔——!”


    下一秒,


    芽生就整个人都被甚尔按头塞进了身下的被子堆,后者还粗中有细地用手对她头发烂成一锅粥的后脑勺搓了两下,就是这手法宛如在甄别谁家田地里的西瓜更甜。


    芽生:?


    眼前一黑的芽生很懵。


    等反应过来后就开始呜呜呜地挥动双臂,姿势像是脱水后挣扎的金鱼。


    她看不见甚尔的表情反馈,仅仅能靠耳朵接收到来自上方的声音。


    只听甚尔不露声色地说:


    “看来术式使用过度的副作用还在,接着躺下休息吧。”


    “电脑暂时没收。”


    芽生:“唔——?!!!”


    混蛋甚尔,你干嘛还抢走别人电脑?!!


    暴君!


    这就是天予暴君!


    第26章 第26章花火大会(一)


    名字,是人在降生之初被赋予的第一个“愿望”。[1]


    但凭什么来自别人的愿望要落到我的身上,再由我去实现?


    禅院直哉心想自己所追求的从来不是名字中所蕴含的“正直”或“诚实”,这些无法被掌握、无法看到的形容词听起来就弱弱的,也不会改变任何的现状。与弱者受益后就轻描淡写地搬出“你真是个好人”和“万分感谢”,然后翻篇而过是一样的。


    我不需要这种软弱、无用的东西。


    我要变强,


    要成为站在金字塔尖上俯瞰一切的强者。


    只有这样才能成为老爸、虻矢家主那样的咒术师……不,是要成为超越他们的、更强大的咒术师。


    因为我是天才。


    ……


    如往常那样,走进武场的室内道场。


    穿着白襟黑袴的禅院者已零零散散地跪坐在场馆内,个头并不突出的禅院直哉便在万众瞩目下,走向自己固定的位置。


    合气道、空手道、剑道等等……世家术师并不会仅仅将自身拘泥于术式的修行,锻炼身心同样重要。其实挺可笑的,堂堂咒术师也会去学武士的那套在腰间揣把刀,而不是完全依赖自身的术式能力……本末倒置,有够逊的。


    尽管觉得好笑,可直哉依旧会按时打卡来到道场中学习。


    用咒力锤炼身体的素质,学会如何控制情绪——极大程度地压制负面情绪以达到平稳释放咒力的高水准,而对咒力的掌控度越是精密,所展现出的术式效果就越突出。


    这些都不过是咒术师所要具备的基础性常识。


    但这天有些特别。


    禅院正雪可能是在吃大葱蘸酱时被熏坏了脑袋,所以才会突发奇想地决定跑回禅院家的武场这边做指导教官。


    等直哉在看到这家伙拽拽地现身在道场中,然后吊儿郎当地宣布今后会负责教导他们后,也是一度哑然。


    这天的课程没有丝毫的进展,因为有八成的年轻新人们都对其并不熟悉,质疑正雪能力的人占了大多数,于是原本既定的剑道课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1vN的大乱斗,而直哉也在嘴角抽搐中有幸目睹了正雪的“流氓剑法”——后者自封。


    中场休息时。


    单肩扛起木剑的正雪朝直哉走过来,同时随手朝小孩甩来了一瓶宝矿力。


    直哉利索地接下沉甸甸的塑料瓶,转动瓶身研究起标注在上面的广告语和产品名称。


    “嚯,认的这些字吗?”


    属于正雪的一双脚,随着其的声音出现在直哉的视野里。


    直哉瞪起吊梢眼,这双眼睛在生气时会被无意识地向眼角处延长,不过他本人并不知道这点细节,小孩说道:“我能认出这个是饮料。”


    “好好,厉害的小少爷,”正雪盘腿坐到直哉的身边,用手给他指起两排紧挨在一起的字,解释道,“在运动后喝这个,可以补充体内流失的水分和电解质。然后你就不会有那种四肢无力的空虚感了。”


    “哦,电解质是什么?”


    “维持你生命活动的宝贝,大概这么回事吧。”


    “……连一个词都解释不明白,你确定要来道场当指导教官?”


    “这你就不懂了!”


    提起这事,正雪激动地一拍大腿,洋洋洒洒开始说道,“前两天,芽生和家主的比试你肯定也在场,我们芽生多厉害!才十三岁就能跟御三家之一的老家主掰手腕。然后再看你甚尔哥厉不厉害?在这武场里一挑百那都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小少爷你再想想他俩是谁教出来的?——我啊!都是我含辛茹苦把这俩没有半点术师常理的小呆瓜带大的!所以综上所述,我禅院正雪绝对有当个好老师的潜力。”


    直哉:“大叔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反正有这俩活招牌在,我不可能发愁今后吃不上饭。”


    “原来是因为不务正业所以被芽生姐辞退了。”直哉觉得这才是真相。


    而且他还记得,甚尔说过正雪是无业游民。


    “你这小孩的嘴有够——!”毒的。


    正雪的话没说完,道场内负责监督时间的工作人员就已敲钟相告休息时间结束,无奈脸上还淌着汗水的正雪只好欲言又止地站起身。


    等他转身低头看到直哉干干净净的小脸时,立刻不怀好意地用手中的木剑戳了戳直哉的腿,并说道:“来,咱俩也过过招。顺便教你个成语,叫做——名师出高徒。”


    ……


    禅院芽生在与家主禅院虻矢的比试中,得到了后者的“合格”许可。


    因此,禅院家上下轰动若狂。


    那是直哉初次看到芽生与咒术师展开较量,其过程绝非一般的小打小闹,他深受震撼,连午夜梦回所出现的都是芽生意气风发的模样,一次又一次地观摩、欣赏她如何将十种影法术使用出别出心裁的招式,想象、再想象、想尽所有的


    不可能……


    没有错,这才是直哉自诩所追求的咒术师的战斗方式。


    埋藏在他心中,专属于芽生与甚尔的背影再度变得可望而不可及。


    并且在一朝间竟与三岁那年初见两人时的景象重合。


    他们锐不可当地携手向前,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迈开脚步去追逐,想去模仿他们,想成为那般的强者。


    于是倾注他所有的年少憧憬与痴狂,只为与他们齐头并进-


    芽生生病的事也被直哉打探到了。


    夜里与他电话联系的老妈在分享演唱会的趣闻,然后又说到仙台的当地景点与特色文化,直哉一边给自己的肌肉做拉伸放松(正雪教的),一边听着这些。


    禅院直毘人也在出差,这时候的家里除了直哉自己,就只有两个护卫和一个家仆。


    老妈最近一年不再只专注硬邦邦的CD机了,她不知从何时起突然体会到线下听音乐会和追演唱会的乐趣,还爱上了旅行,于是隔三岔五就出趟门再给他带回来一堆的土特产,也会兴致勃勃地尝试邀请他。


    直哉对旅行没什么兴趣,但不妨碍他觉得还不错。


    反正都比禅院美佑在家以泪洗面要好。


    禅院美佑在电话的那边说:“听知叶和鹤彩说芽生大人在比试中赢了,你有过去向她道喜吗?麻烦也帮妈妈祝贺她的成功,等我回家后会亲自再去一趟。”


    直哉停下拉伸的动作,开口道:“芽生姐在生病……还有一堆没眼力见的蠢货们会过去打扰她休息。啧,平日总是在背后嚼舌根的在这时候反而跑的最勤快,这些像墙头草似的除了晃来晃去就一事无成的家伙,还真有脸跑到芽生姐的面前去丢人现眼。”


    “生病了啊。那可要再多买些点心送给她,我记得仙台这边的喜久水庵也很出名。”


    “老妈,芽生姐难道是需要哄的小孩子?她很强。”


    禅院美佑说道:“……她才十三岁,直哉。那个家里有多少人的眼里只在乎着芽生大人身为咒术师的能力,而忽视了她的年纪。”


    “何况无论芽生大人有多大、有多强,人在生病时总会感到不舒服的。”


    ……


    第二天的上午下了场来势汹汹的暴雨。


    直哉被拦截去路,只好在家憋屈地等到下午晴天的到来。


    来到芽生的庭院外时,果不其然看到有不熟悉的一两个面孔徘徊在大门外,直哉“嘁”了一声,精致的五官露出厌恶与蔑视的神情,脚不停歇地朝那几个人的位置走过去。


    “直哉少爷。”


    拦路喊住他的是禅院雀。


    雀同直哉招了招手,示意后者转身朝连着后方庭院的小门这边来。


    直哉与其汇合后,蹙起眉指责道:“你们就任由那些杂碎聚在这里打扰芽生姐休息?”


    “……其实小姐现在并没有在禅院家。”


    直哉:“……?”


    直哉震惊地抬高嗓门,质问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雀:“我没必要骗您。”


    “那芽生姐去哪了?”


    “正和甚尔少爷在前往东京都的路上,她的家人住在那里。”


    “……不是说在生病发烧吗?”


    “昨天刚好。”


    直哉:“……”


    他气急败坏地跳脚说道:“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才到雀腰间的直哉失落地低下脑袋,简直连头顶的发旋都在对外发散着他的沮丧,从雀的视角俯视看,这孩子垂头耷拉脑袋又瘪嘴的神态,活似一只被丢下的憨憨小狐狸,此时正嗷嗷呜咽着在四处寻找属于他的族群。


    雀:“……”


    看来要通知小姐等回来时带点小玩具了。


    稍作沉思后,雀弯腰轻抚住直哉的肩,带着点不自然的语气说道:“小姐离开前有说过会记得给少爷您带伴手礼回来的。”


    直哉:!


    手中还拎着一摞礼盒的直哉抬起头,他矜持地等了一秒,随后就脱口而出的尾音轻飘飘地在上扬,他反复确认道:“真的?”


    暗自松了口气的雀点头,随后她顺手接过直哉手上的一堆东西,放进侧门内。又从旁边的墙壁处捡起一把雨伞,以防不备。


    “我送您回去吧。”


    “……哦。”


    直哉用特意穿出来的小雨靴踢开脚前的水坑,他嫌平常会穿的长袴塞进雨靴里麻烦,而且那样会很热,所以干脆学起甚尔和正雪平日里的穿着,也只套了条及膝的短裤。


    沐浴着太阳光辉的水洼连成一片,足以可见上午的雨势确实不小。或深或浅的云轻快地飘在天上,忽而聚拢忽而散开,穿过天空。


    直哉凝望倒影在水面上的棉花样白影,随口问道:“芽生姐的家人都在东京?她们这几年一直都还有保持联系?”


    “是的。”


    “想想也是,这种废物满天飞的家族只会是芽生姐的累赘,跟从厕所出来的苍蝇一样恶心人,倒不如一脚踢走算了……话说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出门玩,你不是芽生姐的贴身侍女来着?”


    揉成一团的云忽然遮住太阳,他们头顶的光变成了绵长清爽的阴影,恰好又吹起阵乘着水汽的夏风,凉快极了。


    短袖短裤的无情踩水机器禅院直哉被清凉的风吹开额前的发碎,舒畅感也由此席卷而来,一下子便觉得上午那阵被他唾弃的暴雨,在这瞬间也没有多讨厌。


    雀从容地回答道:“虽然我们都还是挂名在小姐这边的家仆,但其实除甚尔少爷外,大家都已经有其他要忙碌的事。”


    直哉若有所思:“所以正雪他不是被开了?”


    雀愣了愣,“正雪哥是这么说的?”


    “那倒没有,然后呢?你们不继续本职工作的话,那都在干什么?我知道正雪在武场,最近还有两个人在当我老妈的临时护卫,哦对她们偶尔也会在武场里出现,我记得短头发那个人的术式与咒符相关,长头发的是会使用新阴流和简易领域。”


    “短头发的叫知叶,另一位则叫鹤彩,她们俩也是从正雪哥那里学习的术师要领……或许正雪哥真的很适合当老师。”


    直哉:“……他简直像是只大猩猩。是单纯喜欢玩大乱斗吧,游戏也是。”


    “我们原来确实经常会凑在一起跟他打车轮战。”


    云跑开了,炙热的阳光重新袭来,他们看到有蜻蜓飞过雨后的积水,尾端在波澜不惊的水面点出一圈圈的涟漪。


    禅院直哉的思绪也跟着那只蜻蜓飞走了。


    他能从脚下被搅动混乱的水面上勉强找出自己的轮廓,这才想起今天他来此的本意,于是话锋一转,“芽生姐很强是不是?”


    直哉无需他人认可这番话,因为答案在他心中是板上钉钉的肯定,问句的作用只在于加强语气,所以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也跟……正雪……”提及正雪的部分在动了两下嘴皮后就被堂而皇之地跳过了,然后直哉的声音忽大,“绝对会追赶上他们的。”


    雀:“……”


    “直哉少爷,我在您的眼里应该也是没有生得术式的弱者。”


    雀在小作思考后,决定开口。而等说至此,她低头与望过来的直哉温柔地笑道:“但我并不觉得羞愧和不堪,甚至因为如此的自己而感到幸福。而这全部都受益于小姐,是她告诉我——不要躲。”


    她想起两个人在禅院扇的威压下,哆哆嗦嗦互相搀扶回到住所的往事,一时间笑得更加明媚,其程度足以媲美天上的日光。


    “起初的姿势其实并不好看,但这些都不要紧,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一步一步地纠正姿势,再一天比一天变得更自信。我认为小姐的‘强’强在这里。”


    直哉垮下脸,“你的说法有够让人费解的。”


    “抱歉,最近为准备课后作业而看了不少名家散文。”


    “……课后作业?”


    雀竖起手指比在唇前,轻声“嘘”道:“其实我已经为小姐到准备就读的中学里提前踩点念书半年了。”


    大脑开始停止运转的直哉:“……?!!!”


    芽生姐到底瞒着其他人都偷偷干了些什么啊?!!-


    八月,树木繁盛至极,蝉鸣不绝。


    芽生身穿白底红花样式的浴衣,朵朵花枝招展的虞美人绽放在裙摆、长襟上。她的长发都已被挽在左耳侧,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红花金珠配饰正别在上面。


    芽生站在自己的庭院内,


    手执团扇,忽悠忽悠地扇着风,开嗓朝住在隔壁的甚尔高声喊道:


    “甚尔——!”


    “快跟我出门玩啦!”


    此时距离她即将正式开启的国中生活还有一个月,正值盛夏的终曲。


    目标是,


    花火大会!


    第27章 第27章花火大会(二)


    芽生在甚尔面前转了两圈。


    待浴衣的裙摆开出花时,她眨眼看向甚尔,示意你可以发言了。


    甚尔:“……唔。”


    甚尔卡了个壳,将拳头怼在嘴唇前,使出浑身解数点头道:“很合适。”


    让他去睁眼说瞎话,或层出不穷地丢出没营养的垃圾话,不论是哪种都远远比真心实意地去夸奖一个人要容易,其难度差距估计能塞进“祓除二十个高级诅咒”。


    无关素质的行当在没有道德底线的人眼中是可以手到擒来的,又或者可以说咒术师间的正向反馈、积极的情绪价值本就很少。久而久之,大家都自然在如此的环境中生成了如同牡蛎壳般的保护屏障,变得缺乏沟通、冷漠和消极……


    不过在芽生的眼里,甚尔的性格本就是言不由衷,还容易害羞的那款。


    所以她朝甚尔挥挥团扇,勉强算这家伙过关。


    芽生说:“前几天和雀一起选的。穿浴衣参加花火大会可是青春校园作品里的必备情节之一,咱们也不能错过。啊~我的青春终于来了——!”


    她在病好后,就一直维持如此亢奋的状态。偶尔望向一处发呆时还会嘿嘿嘿乐出声,上一秒还安静的人突然不知为何而笑——营造出的诡异感还挺强的,已经有几位无辜的受害者被她吓到了。等一问是怎么回事,只见她无神的眼睛慢慢聚焦,然后傻笑道:我要去上学了!


    瞧把孩子憋的。


    甚尔自然百分百配合,于是当机立断地反手指向自己的住所,说:“那我回去换一身。”


    即使闭门造车的禅院家正在缓缓与现代社会接轨,冗杂庞大的旧习俗也不是说换就能马上换掉的,衣裳服饰是其中之一。


    这时候想找出件合身的浴衣相当容易。


    很快,甚尔就从衣柜的一边翻出了件能在夏天穿的竖条纹黑色浴衣。当摸上腰带时还蹙眉思考这玩应儿怎么系来着,可等双手背向身后,保留在身体上的记忆倒是比脑子反应快,手指飞快地绕了两圈,简洁的贝口结就已经系好了。


    实则甚尔的脑袋还在回忆兼放空。


    甚尔:……


    这也算是天予咒缚的优点吧。


    他推开障子门,汲着人字拖走进自己住所的庭院,左侧围墙紧挨的便是芽生的院子,有刷刷作响的银杏树各屹立在两头,然后又在清澈无垠的空中将它们的枝叶紧紧纠缠。


    白红色的人影正背身蹲在那片树荫下,轻薄贴身的浴衣受动作的影响上移了少许布料,在褶皱中,有半截的小腿肚被欲盖弥彰地露了出来。


    甚尔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院子的面积不大,空荡荡的,只有一堆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而已。甚尔只迈开几步就已然来到芽生的身后,他两手插进另一方的袖口,散漫道:“在看什么?”


    芽生积极地回应道:“看蚂蚁!”


    甚尔:“……”


    这可真是个令人费解的国中生(即将正式版)喜好。


    合理怀疑未来的禅院家主有受到生得术式的影响,所以对现实中的小动物们也青睐有加,如果其哪天突发奇想要去当动物园园长,或是非术师社会中新兴而起的猫咖店店长……甚尔也不觉的奇怪。


    ……大概。


    芽生站起身,拂去衣服上的层层褶皱。


    高举拳头冲前,“出发!”


    ……


    他们新的代步工具是辆漆黑锃亮的酷炫摩托车,最新款,都不需要做额外的排气管改装,就足以让一众暴走族们心痒难耐。


    在细水长流的几年积累下,芽生的私人存折里早已布满了一连串的零——从禅院本家的嫡流和长老们手里薅羊毛薅出来的,以咒术师的身份接取并完成任务后所获得的报酬,还有靠黑吃黑反向逮捕前来抓芽生的诅咒师所换取到的赏金(有些小喽啰是没有赏金的,只能打白工扔给总监部)。


    再还有就是禅院正弦捣鼓研究的什么股票、债券等金融投资。但这个比较玄乎,有赚有赔说不好,芽生从没指望过靠这一部分投资赚到大钱,只是小小地切出一成本金扔到正弦那随他支配。


    反正总结下来,就是说她现在钱包鼓鼓,很有钱。


    按照她最初“雇佣”甚尔时的约定,每小时五千日元依旧没有变过,只是这人除了时不时会上头玩几把小钢珠外,消费的欲望就几近于零。芽生给他的钱不是被输光打了水漂,就是在哪天突然又被甚尔转账转回到账户上,理由则是那部分的报酬其实都已经跟使用她影子的租金抵消了。


    芽生对此的应对措施便是直接把花钱买到的实物扔给甚尔,件件都附着着来自有钱人的财大气粗,而富婆本人还满不在乎地表示自己可不会像禅院虻矢那么抠门,何况钱赚到手后不就是用来花的么。


    以上均为这辆摩托车会出现在禅院家车库的前情提要。


    近期接手管理车库的是个年轻人。


    在见到芽生后立刻殷勤地凑了上来,手中还攥着一大把的车钥匙,大有种任君挑选的潜台词。他切切地上前两步,在自动忽视甚尔存在的同时,与芽生打招呼道:“芽生大人,现在是要出门吗?”


    芽生“嗯”了一声,脚下的动作不停。


    “我可以载您去——”


    “停。”


    芽生竖起手掌在脸旁,将那人过分炽热的视线隔开,头大地出声制止后者的自荐行为。


    她厉声道:“别来烦我。”


    都过去好几年了,怎么禅院家的人缺乏边界感的坏毛病还这么严重。


    年轻人落了一脸灰,心有不甘地瞥向跟在芽生身后的甚尔。凭什么这个连咒力都没有的废物就有资格!


    这种恨不得把他当场解体的眼神,甚尔见识过太多。


    其中的嫉妒会掀起他心中的爽快感。在过去初次明白这点时,他才顿悟原来在自己的心里也曾对禅院家怀有过恨,所以当这些人一次又一次地对他表达不满与敌意时,会油然而生地感到解气与畅快。


    嗤。


    甚尔对年轻人投向嘲讽的目光,而后跟上芽生。


    甚尔调侃的声音中透出笑意,贱贱地说:“还挺有家主的气场嘛~”


    “我看是你沾本小姐的光,狐假虎威更开心。”


    “多谢芽生大小姐。”


    “嘶,好恶心啊,你离我远点!”


    芽生认为这更应该被称为“恃宠而娇”。


    但她懒得纠结,反正国中生的国语水平不需要那么高!


    现在最要紧的是出门!出门!出门!


    赶快出门兜风!


    赶快去享受青春!!-


    “啊——”


    “爽wu——!”


    芽生坐在甚尔身后,尽情地在夏风与阳光中欢呼。


    摩托车的引擎声与风声相伴响彻在耳旁,她编织好的长发早已被搅乱,自由又恣意地徜徉在空中。


    浴衣的限制让她只能侧身而坐,但掌握平衡这点小事对术师而言还不是手到擒来。


    此时崭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他们出发的时间很早,连太阳照在脸上的温度都没有很烫。摩托车轰隆隆地行驶在大桥上,人可以俯瞰河面,闪烁着金色光泽的水波荡漾着,粼粼不息。


    其实甚尔也没到能驾驶机动车的年纪。


    但术师群体所被法律约束的宽度实在窄的可怜,为舒缓压力(也有单纯爱好),未达到标准年纪就抽烟、喝酒、打小钢珠的比比皆是。


    而为了术师身份的行动能更方便,禅院家早就给他们造假配备了虚长真实年龄几岁的身份证件,尤其两人的个头都隐约有鹤立鸡群的趋势,当摆出假[fpb]证件照时,只需脸不红心不跳地坚持自己长了张娃娃脸就好。更别说甚尔还自带加持的极道气场。


    通常警察叔叔们还真不会拦住他俩。


    也没有在摩托车上待太久,芽生还是想靠自己的双腿去瞎逛逛,所以等街道两旁的行人渐渐变多以后,他们就在临时找到的停车场里熄火锁车。


    芽生滑下摩托车,趁甚尔锁车的当空,开始对着车镜疯狂打理被吹的缭乱无章的发型。


    “我好了。”


    直起身的芽生宣布道。


    甚尔自然地将手里的车钥匙交给她,而芽生也自然地就势附身往脚下的影子里塞,钥匙扣还是超可爱的黑猫笑脸。


    “先去哪?”甚尔问。


    “随便逛逛,离晚上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好久呢。”


    只有在较真起具体数字的时候,芽生才有意识到原来他们出门的时间这么早。


    无处安置的团扇被塞进了影子里,所以她现在也算是两手空空,掏出的部分零钱和手机都一股脑扔给了甚尔,自己则轻装上阵……


    思绪顿然一卡,芽生沉默地看了眼斜斜打在身前的虚影。


    自问道:真的有轻装上阵?


    “甚尔你说其他术师的武器要怎么伪装?”


    “嘛,大多是装进棒球棍套、琴箱,或者将匕首和手[fpb]枪揣进怀里。”


    “……十影法真好啊。”


    “你确定要在街道上继续谈这个?”


    “嗯哼哼。”


    ……


    芽生口中随便逛逛的尽头,是小吃摊贩。


    两人排排坐,坐在小吃街的一家贩卖广岛烧的屋台前。


    老板说没想到这么早就有客人来了,边说边在起灶不久的铁板上翻拌炒面,等细长的面上稍稍挂有焦色后,大把的包菜丝就如小丘般被盖在上方。


    芽生嘴上也没闲,还在喝酸奶,“果然我们出门太着急了么。”


    “不急不急,四处转转再吃顿饭,时间过得可比你们想的要快,看——这些都是今早才到货的鲜生蚝,来的早也有早的好处。吃姜丝吗,小姑娘?”


    “要的~”


    “芽生,”


    闷声半晌的甚尔从斜后方收回探究的视线,转身将头歪到芽生的耳后,旋即拉近他嘴唇与那一串假花头饰的距离,低声道,“有人在跟踪。”


    第28章 第28章那就由我来满足你!


    芽生吨吨吨酸奶的动静戛然而止,轻侧过头,道:“诅咒师?”


    “大概。”


    “可真是不会挑时候。”


    甚尔欲要起身,“我现在过去把人解决掉。”


    说罢,他从容地向外迈开腿,准备离开。


    “别着急,先把东西都吃完嘛。”


    芽生扯住荡在甚尔小臂处的黑色袖口,就此按下后者的行动暂停键。


    停下的甚尔回眸。


    “这里的人流量蛮多的,就算是傻瓜也不会大张旗鼓地选在这种地方动手,所以我们先填饱肚子,然后再进行饭后的趣味活动。嗯?”


    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打算跟他一起去“教训”正躲在暗处偷窥、伺机而动的诅咒师。


    其实他一个人出手绰绰有余。


    但……


    与芽生望来的莞尔眉眼对视后,头衔为“观察师走芽生微表情大宗师”的甚尔敏锐地发现这人是在动怒。哪怕笑容看起来很灿烂,可姣好的五官都仿佛是被拧上了发条般,紧绷在一起。


    甚尔:“……”


    不知该作何反应的甚尔只好重新坐正身体,将脸朝向完全没有听清他们耳语内容的老板,后者对客人们说悄悄话的场面估计也是见怪不怪,只专心在埋头制作他的广岛烧。


    不对旁人的私事太过感兴趣和指指点点都是件好事。不,其实这本该是人与人交往时都应自觉遵守的一种礼貌,只可惜——恨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部分术师们始终都无法理解这个道理。


    就比如那位不知从哪得到芽生行踪情报的诅咒师。


    备受关注的十种影本人也挺无奈的,她在低头扶额中发出阵笑声。


    自我调侃道:“把我的行踪知无不言地公开在暗网里,他们是我的私生饭吗?”


    毕竟是行走的六千万。


    甚尔腹诽。


    而这个数目还是在芽生通过比试的当天,他们在诅咒师论坛中所查到的实时数额,或许等芽生能够施展“赤血操术”的情报被公开后,那笔不菲的悬赏金数额还要再被提一提。


    躺在铁板上的广岛烧正不断发出滋滋滋的鸣响,并不刺耳,而从屋台内掀起的微微热浪烘在芽生与甚尔面面相觑的侧脸上,扑鼻的菜香味紧随其后地袭来。


    “好了呦。喜欢微焦口感的话,可以在切成小块后再煎一煎。”


    老板说着话时,处理好的广岛烧也就被放在两位青少年身前的桌面中央。


    全部食材都被凝缩进一口扁平的圆形铁板锅,饱满的小山丘堆在其中,山坡间覆盖了层由面糊摊成的扁饼,剔透的深咖色酱料、木鱼花、海苔碎与红姜丝依次被点缀在山涧。


    若是不出意外,芽生会……


    芽生:“哇!”


    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对此,甚尔不禁抿嘴,在愉悦的心情中接下从芽生手中递来的餐具。


    可能这仅仅是微不足道的细节,但在瞬间所收获到的正向反馈却是无与伦比的,是的,这是股浑然天成的向上情绪,来自对芽生的了解,再收获、降生于他的内心。或许其过程需要花费五、六年的光阴甚至更久,而正是在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中,他才逐渐勘察到这些蛛丝马迹又将它们握紧、烂熟于胸。


    这远比去诅咒一个人要难上一万倍。


    可就是这瞬间,


    所得到的满足感往往会是无价的。


    甚尔用平平的铁叉在铁板中把这座小山切分,同时分心观摩起芽生心痒难抓的表情,只怕再多等两秒,分泌在嘴中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笑道:“猜猜那家伙能不能抵扣今天一整天的开销。”


    “如果不能那也就太逊了!”


    芽生不假思索道。


    “赌不赌?”


    “啊呜——!呼呼,好烫,呼——好吃!!那你定赌什么。唔……我押可以。”


    赌注啊……


    没来得及考虑这点的甚尔沉思了一番,随后说:“我赌那蠢货是个零蛋,赌注的话,就说好明年再一起来这里吧。”


    “明年?”


    正前倾上半身准备吃第二口的芽生愣了愣,等重复了一遍甚尔口中的关键词后,很快就咧嘴而笑,只见下一秒,她整个人便都笑倒在甚尔隆起的手臂上。


    芽生双目朝上,揭开浓密的眼睫毛,将埋藏的黄水晶之眼亮出。


    “连本小姐明年的行程都想提前预约,甚尔君好贪心啊~”


    “……喂。”


    “哈哈哈哈可不是早就约定好会一直在一起么。”


    “那样的说辞太含糊了。”


    甚尔收敛下颚与她对视,强忍着不断冒头的羞耻心,绷出正经的表情说道:“没有落实到具体某件事上的‘一起’,还不够。”


    他很少会像此时此刻这般,毫不退让地提出要求……不过这算是要求吗?


    或是该更正为“愿望”?


    好别扭的甚尔,连愿望也要假借打赌的方式才能说出口嘛!


    芽生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然会忘记如何思考。


    两人在相处时,更多时间中负责掌控大局、做主的人总会是她,甚尔则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与退让。题外话——所以说啊,这家伙真的真的相当的好说话!脾气好到像是个没心没肺、无欲无求的笨蛋。


    假使连这种大笨蛋的愿望都无法被满足……


    “我许可了!”


    那就由


    我来满足你!


    芽生猛地把自己的脑袋离开了甚尔的上肢,就这样元气十足地说道。


    “哪怕没有赌局的胜负,明年也再来吧!”


    “喂喂,”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甚尔直呼受不了,他佯装不服地说,“别一副已经赢下赌局的样子。那样连气息都隐藏不好的‘零蛋’,显而易见是个对自己实力都认不清的小喽啰。”


    “甚尔君才是,干嘛自顾自地喊别人‘零蛋’。”


    “……刚刚就想提了,这个称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多谢款待~”


    两人不言而喻地相视一笑,在起身离开贩卖广岛烧的屋台后,并肩往偏离小吃街主道的区域走去。


    芽生嘟囔,“这‘瓮中捉鳖’的烂招也太明显了吧,他会上钩?”


    甚尔屈肘用手抓了两下后脖颈,许久不穿浴衣后他还有些不适应,同时目视前方的眼眸倏然滑向身后的斜右方,慢悠悠地回道:“只怕都要迫不及待地现身了。”


    芽生:“……嗯?”


    咻——!


    咻、咻——


    横空袭来的三把匕首卷着破开风的厉声,下一刻便深深地刺进了水泥地上,那个位置正是一秒前芽生的所在地。


    而已经被反应更加迅速的甚尔给拦腰抱起的芽生:?!


    芽生趴在甚尔的肩头上,双手借力支撑住自己的上半身,瞠目结舌地看向那位还真就立刻现身到他们面前的诅咒师,惊呼:“不是吧,还真有比傻瓜还蠢的人会忍不住动手!”


    这分明还没完全远离主道呢!


    卯足了劲在对甚尔——肩上的芽生——奋起直追的诅咒师,高声喊道:“给我站住!”


    芽生:“……好蠢一人。”


    甚尔轻嗤,“六千万真是有够诱人的。”


    “唉,他也太着急了,我还没开始查他的身价有多少。甚尔,把手机给我。”


    芽生左手探向身后,张开五指抖在甚尔的眼前。


    甚尔:“……”


    老实地边带人跑路边从浴衣内置的口袋里翻出手机递上去。


    芽生调高手机照相机的焦距,端正地对准诅咒师略有些狰狞的五官拍照,咔嚓——


    手指飞快地打字,编辑并发送邮件。


    芽生:【帮我查查这个人。[图片附件]】


    收件的禅院正弦秒回。


    正弦:【有些缺乏特色,尽量。】


    缺乏特色?


    芽生:……噗。


    正巧甚尔停下身形,选择在一处靠近碧沉沉的山岳与高架铁路的桥梁下方站稳,四处无人,再适合不过来用来当——修理傻瓜诅咒师的首选之地。


    “嘿咻。”


    芽生蹦到草地上,踏过松软的土壤,友好地跟对面打招呼,“小哥,有没有人说过你的长相缺乏些特色?”


    诅咒师:“……”


    被打击的诅咒师萎靡了一瞬,倔强道:“……那又如何!”


    “没什么,普通也有普通的好处,至少不会像我一样好认不是吗?才刚跑出来就被你们逮到,我对此可是很困扰啊。”


    诅咒师:“哼哈哈哈哈看来十种影法术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能耐。”


    “是啊是啊~”


    芽生扫了眼手机,正弦还没有发来消息,怕是真的没信了。


    甚尔也将脑袋凑过来,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空空如也的新邮件收信箱。


    挑了下眉,“看来是我赢了。”


    得知移动饭票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芽生大感索然无味,她站在原地,双手交叠胸前,做出鸟类展翅高飞的手影。


    召唤式神道:


    “鵺。”-


    一起去学校上学的邀请,我没有应下。


    非术师社会的生存法则太复杂,时至今日我都没有搞明白。


    若是单纯生活在非术师的社会或许也还好,那种情况下其实无需面临额外的“游戏支线”,一条路走到黑不是难事,即使打出的最终结局是BadEnding也无可厚非。


    可这不是去祓除诅咒,也不是去杀人,更不是简简单单的学校一日游。


    而是以堂堂正正的“学生”身份,坐在四四方方的狭小教室里上课读书。


    晨起晚归,穿着制服背上书包,走进校园再从那里离开。


    那是该属于我的人生支线吗?


    说实话,我感到不知所措。


    芽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我的犹豫,但她不甚在意地说:“这么抗拒?是没上过学所以害羞吗?哎呀,那好吧……不过你看——其实我也很久没有到学校读书了,那里对我同样充满未知,所以……”


    “所以?”


    “所以我先帮你去探探情况也OK。”


    “这么肯定我一定会去?”


    “因为我了解甚尔,知道你肯定会跟上来的。”


    ……


    静谧的夜幕中,徒然炸裂出了炫目的亮光。


    跑出来玩的两人并肩坐在绿化公园的栏杆上,这里的视野很宽敞,足以清晰地看到已然将黑夜染织成无尽茜色的朵朵花火。


    芽生双手扶住身下的铁栏杆,无忧无虑地在空中来回摇晃她的双腿,然后笑的欢快。


    甚尔转头看向芽生,只见其漂亮的眼睛被火花烫成了鎏金色。


    “明年再来玩吧!”


    “……好。”


    第29章 第29章青春期的美少女可是眨一……


    古老的禅院家坐落在京都府东山区内,因区内的历史古迹繁多,所以相关的再开发规定也较为严苛,是近畿地带人尽皆知的人口稀缺区。


    雪上加霜的是,禅院家还在东山区内的犄角旮旯。


    芽生刚来到这里时,附近能指望上的交通工具除了巴士,就还是巴士。


    在祓除诅咒的任务当中,术师们出门乘坐的基本都是由总监部配置的专用汽车,由辅助监督负责驾驶和接送,或是像禅院家这样家大业大的,也会有自家的车库和司机。反正他们对更大众化的出行方式都不甚了解,家门前的巴士每天会来往多少班次也无人问津。


    但在与外界的联系不断加强后,终于有人意识到——仅仅靠将近两小时才路过一辆的巴士,根本无法满足他们平日里的出行需求。


    于是,与私营铁道公司顺理成章地达成合作,借此才得以建立与京阪电铁接轨的分站。


    这下想出行到市区终于不是睁眼瞎了。


    而踏破铁鞋无觅处地能找到一所靠近禅院家的私立国中也实属难得,又恰好那所被芽生所心意的学校的选址也不错,正巧在校门口就有京阪本线的分站点。


    要不说她运气好呢。


    不然怎么会有如此适配的学校开办在家门口(坐电车半小时)。


    但办理学籍是件麻烦事。


    芽生本以为这次也要像年初给禅院雀做转校申请时那样忙上一番。但让她万万没想的是,禅院虻矢竟然直接把人家校长给提溜到了禅院家喝茶。


    芽生:?


    禅院虻矢难得看见芽生大跌眼境的的稀罕表情,这下可真是神气坏了,只怕当年五条才人拜托他去跟总监部打交道时都没这般酸爽。


    老家主牛气哄哄地介绍,身旁姓氏为西宫的校长先生是他早年结交的咒术师同僚,而后者在几十年前曾选择淡出咒术界,又靠家业设立了所私立院校。


    然后补充说:“别以为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在私下搞的事能瞒过我。”


    ……哦,指的是雀在学校里念书的事。


    既然两位是老熟人,那估计西宫校长在发现“禅院”这个绝无仅有的苗字(指姓氏)后,第一时间就同禅院虻矢联系了。可没有选择改雀籍贯上的姓氏也是无奈之举,芽生力所能及的范畴尚且有限。


    不过禅院虻矢对她的所作所为素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既然臭老头在发现后没有特意找茬,那芽生就一律按“是我干的,那咋啦”处理,就是要把理直气壮贯彻到底。


    是以,有关芽生入学手续的受理进展可谓相当顺利。


    随后被赶上日程的就尽是些琐碎。


    比如她在新学校里的名字是“师走芽生”,个人的学生档案也全是被篡改过的。等入学后,她就和被传播在诅咒师暗网中的下一任禅院家家主、十种影法术持有者“禅院芽生”没有半分钱的关系,而单单是一位普通的国中生。


    再比如购置校内统一的制服、室内鞋、书包等等。


    其中制服是量身裁制的,而所提交的自然就是芽生身高体重的最新数据。


    所以……


    “我又长高了!”


    这天一大早,芽生就在庭院里上蹿下跳。


    记录完最


    后一项数据的伦子停笔,起身将散在桌子上的软尺收好。


    芽生蹦到雀的旁边,在自己与已经明显比她矮小半头的后者间又比划起一二,笑嘻嘻道:“难怪最近会感觉看雀的视角有点不一样,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雀也高兴,面露出“我家孩子长大了”的谜之欣慰感。


    微微仰头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在初见小姐时,您还只是个瘦瘦小小的孩子。”


    那时可比她还要矮。


    芽生伸出右手的食指,在身前左右来回地摇。


    她不认可地说道:“不是小姐!该改口喊我芽生同学、芽生学妹了!”


    开学后,雀是二年级的学姐。


    而准备从国一念起的芽生,的的确确就是前者的小学妹。


    她们会一起穿着漂亮合身的水手服上学,然后在不同年级的楼层间分道扬镳。等余晖染尽课堂外的天色时,便又到了她们手牵手放学的时间,途中可以去逛街边形形色色的各种店铺,再乘坐噔噔哒哒的有轨电车回家。


    雀:“好好、芽生同学哈哈哈。”


    短短的一句话,雀都还没说完就先一步笑场了,而后她在笑声中口齿不清地解释道:“说起来还是好奇怪啊,看来我要努力适应……”


    芽生:“罚你在今天对我说五十次‘芽生同学’,五十次‘芽生学妹’和一百次‘芽生’!”


    雀:“……”


    雀脚下涂油似的瞬间就跑到幛子门外,而后狡黠地往室内探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两门假期作业没有写完,先回去了。”


    “肯定是借口!”


    芽生说着,起身朝已半拉开门的走廊中做出饿虎扑食。


    “哎呦!”


    却没料到这一扑就直接扑在了堵半硬不硬的墙上。


    被迎面相撞的甚尔稳如富士山。


    一股接着一股的温热呼气被渡到他的颈前,甚尔用手戳开芽生怼在他下巴的脑门,另一只手则像是在庆幸似的抚摸自己正滚动连连的喉结。


    甚尔嫌弃地说:“唯独这点着实不像是术师。”


    一如既往地对身边的环境没有警惕性。


    就算在禅院家外,也总会下意识地依赖式神玉犬去寻找诅咒的气息。


    天生的狗鼻子仿佛是在寻找食物时才会起作用的特定宝具,对人、对诅咒、对乱七八糟的术式均无效……倒也符合人设。


    芽生对此充耳不闻,骄傲道:“我已经一米六五了!”


    基本走在日本街头已是一览众山小的甚尔:……无法感同身受到这份执着和喜悦。


    甚尔敷衍道:“啊,是嘛。恭喜。”


    跟这些无关要紧的事比,多少对自身的安全再上点心啊。他无奈地想。


    “青春期的美少女可是眨一下眼睛就能变个样的,你得睁大眼睛仔细地看我——”说着,芽生立即给甚尔做出示范,用双手撑开自己的上下眼皮,进而将被遮掩的大片眼白露出,如琥珀般通透的眼珠凝结在中央。


    甚尔:……


    甚尔双手举在耳朵两侧,认输道:“好的~美少女。”


    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的芽生拽住他的手腕,“走,也看看你有没有长高。”


    说着,她拧头往屋内喊道:“伦子你先别收拾了,给甚尔也量量!”


    半分钟后。


    一道讶然的高呼,从芽生的房间里响亮而起。


    “一七九?!”


    又过了几秒后,


    “唔,能把天予咒缚分给我吗?馋馋。”


    “……?”-


    八月下旬时。


    开学的日期就在眼前,虽跑不了,但也急不得。


    日子还要如往常那般过。


    ——开发术式、接取任务祓除诅咒、出门玩,或躺在家里写字和睡大觉。


    芽生有的是办法把自己的时间填的满当当。


    禅院虻矢一直压着她的术师等级不让动,上不去下不来的卡在“二级术师”的框框里,芽生倒挺想升到更高的“准一级”或“一级”当中的,但这偌大的禅院家却偏偏没人敢越过禅院虻矢做她的推举人。


    哦对,禅院直毘人说可以帮忙,但作为“升级审查”推举人的一级术师需要两位,所以还是行不通。


    受制于此,她所接到的任务目标基本便在低级与二级诅咒间浮动。


    另外说。


    “一级以下咒术师的实力必定高出同等级的诅咒一层”是被规定的条例守则。*


    芽生的情况较为特殊,抛开术师本身的实力不谈,上述这条标准不成立的点在于她有如影随形的人形挂件——禅院甚尔。


    强化肉[fpb]身的天予咒缚在咒术界是不被认可的,这个情况不仅仅局限于禅院家,而是整个大环境下的大势所趋。甚尔本身既没有术式也没有咒力,在这方面的知识摄取虽有受到生活环境的影响而得以耳濡目染,但从实际出发,他仍然是个贯彻于纸上谈兵的理论……不,是直觉和实战派。


    可芽生就是能在这种逆风的情况下,毫不退让地站在总监部的高层们面前,洋洋洒洒地诉说自己和甚尔的组合究竟有多么的无懈可击。


    说到最后,有点累了。


    扔出杀手锏,“我对自己立下过咒缚,没有禅院甚尔在身边我就无法发挥完全的能力。而且你们总得留个人守在我身边给我收尸,术师的尸体不是很重要的么。”


    她望着一张张如烂掉的橘子皮般皱巴巴的脸,继续说:“十种影法术的尸体被利用的价值想必很大吧。谁知道亡命徒会不会借尸还魂选择在总监部的楼顶召唤出‘魔虚罗’,然后跟你们鱼死网破?”


    “有甚尔在的话,他肯定不会放任我的尸首被别人夺走的。”


    “你们觉得呢?”


    高层们:?


    他们齐齐看向懵圈的禅院虻矢,眼神在说:你家继承人真没疯?


    禅院虻矢:???!!


    下一刻,喘着粗气的禅院虻矢咆哮道:“你给自己下了什么咒缚?!”


    芽生:唉嘿。


    ……


    回禅院家的路上,惊魂未定的禅院虻矢问道:“你说的咒缚是骗他们的,对吧。”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毕竟那个束缚的达成条件实在太像主动给自己的脖子套上狗圈。束缚能因“性命的重量”而增强自身的能力不假,但……


    没有但是,就是假的假的假的!


    芽生撑着脑袋在看车窗外飞快闪过的三十三间堂,心不在焉道:“嗯哼。”


    禅院虻矢松下口气。


    转而说起芽生妄想破例——跨级祓除诅咒——的事。


    对此禅院虻矢非要说芽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试问现代的咒术界中,有谁在将将年满十三岁时就破格成为“二级术师”的?!竟然还不满足!


    芽生鄙夷道:“自己没本事就觉得别人也做不到吗?”


    她气宇轩昂地说:“那就由我来踢破这道坎!唉——停车停车,我想吃那家店的玄米茶巧克力!”


    禅院虻矢:“……”


    心力交瘁的老家主想退休了,他指向停在街边的车门外。


    “滚蛋,等你哪天真当上家主时再说大话!”


    第30章 第30章“因为不想让甚尔离开我……


    九月的京都,蝉鸣绵绵。


    口头上总说夏天要结束了,可气温仍然是持续不下的高温。


    因为是紧接在暑假后的新学期,而并非新学年,所以开学首日主打大扫除和收作业。


    这期间既没有拖沓冗长的开学典礼,也没有校方、教师代表和学生代表等等的讲话发言,更没有各社团和同好会热闹的招新活动。


    “在之前的学校里有参加或是感兴趣的社团活动吗?”


    “……书道吧。”


    面对来自班导的提问,芽生双手一背就开始胡言乱语。


    年轻的班导很捧场,“听上去很不错啊,不论是锻炼意志还是为了能写手好字,都是相当好的选择。嗯……这所学校里也有书道社,如果你想申请入社,提前来一年级组的办公室找我要申请表就好。办公室的位置还记得吗?”


    “记得的,村上老师。”


    “新的学习


    环境免不了要适应几天,但班里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很热情和友善,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可以来找我。嘛,总之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师走同学。”


    “嗨~”


    芽生跟在班导的身后,慢悠悠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中。


    校园是个极易生息诅咒的温床。


    不过这所学校内部的诅咒气息很弱,应该是师生们出入学校时从外面带进来的低级诅咒,像常见的“蝇头”就不会对人类造成严重的危害,依附到人的身上后只会有疑似落枕、肌肉酸痛或感冒等轻微症状。


    出身于咒术师家族的西宫校长八成有在相关事项上严格把控过。没准也像校内的非术师学生们一样,时隔不久就会进行一次“大扫除”。


    ……如果甚尔迟迟不愿意来上学的话,我就向西宫校长推荐他来除咒?凭此拿到教务人员的证明后他出入学校也能名正言顺。


    啊~啊~


    可说到底,肯定还是希望能和他一起上学啊!


    话说甚尔跑到哪里去了?


    思绪在此戛然而止,芽生侧头看向窗外。


    天空一碧如洗,纤云也无。


    而在隐约能显现出她身影的玻璃上,只见黑发少女身穿灰白水手服,襟前打着墨绿色的领结,银质的校徽纽扣别在胸口,被一抹阳光给照的发光发亮。


    ……


    “阿嚏。”


    被念叨的甚尔正坐在校外咖啡店内打发时间,不知为何突然朝太阳的方向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无端发痒的鼻子,心想天予咒缚会感冒?


    ……印象里还真没有。


    随便吧。


    无所事事的甚尔打了个哈气,而后微眯泛出生理性泪水的眼睛,垂眸看向摆在身前餐桌上的冰咖啡。


    在喝过两口后,他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对这脏兮兮的苦玩应儿不感兴趣。


    想不明白正弦到底为什么会嗜咖啡如命,常能看到他随身携带一杯。


    如今那家伙的扮相也越发正经,去学了计算机和金融,至于学成后的肚子里有没有多装几两墨无人知晓,可鼻梁上却因此架起一副近视眼镜,还有几乎不会离身的笔记本电脑。


    人靠衣装说的是对的。


    在脱下常年傍身的白襟黑袴的道服后,穿上西装的禅院正弦变得尤为干练和雷厉风行,举止投足间都透露出一股成功人士的自信。那是其在拥有独立的认知和生产力后所凝聚而成的底气,更是从死气沉沉的禅院家或咒术界内所无法博得的自我认可。


    尽管他亲弟禅院正雪的锐评为:“分明是牛郎店里大受欢迎的小白脸!每次找我要钱投资乱七八糟的行业时,嘴脸都跟劝人开香槟塔的牛郎一样!!”


    旁听的芽生:“哇,原来正雪你去过牛郎店开香槟塔。”


    正雪瞬间暴汗,“……不是,我没有,我胡说的!这只是种形象生动的比喻而已。”


    话落后,大家哄堂大笑。


    甚尔被记忆中此起彼伏的笑声感染,嘴角上扬。


    端坐在他对面的东城秀树愣了下,开口道:“大哥,芽生姐来上学你也寸步不离地守在校外啊……”什么究极妹控。


    这位染了头黄毛的不良少年,是曾多次输给甚尔一大兜玻璃珠的小板寸,彼时还会操着浓浓的京都腔喊后者是“弹珠杀手”,现在倒也成为了东山区上下会追在甚尔屁股后的暴走族中的一员——其中多是主动跑来找茬,然后再被后者揍服的。


    甚尔跟这帮人的交情不多。


    小时候没有经济来源,于是出门逮到谁就去抢谁的钱,当然赢弹珠是凭真本事,谁让那帮三五成群的小屁孩们实在是菜的没眼看。


    后来则常会跟芽生在街头游戏机的附近碰到各种小团体,一点就炸还格外喜欢拿拳头说话的小混混们便没少被甚尔以暴制暴。小弟被欺负后十有八九都会喊头上的老大来撑场面,而等赶来的老大再被按倒在地时,那这个小团伙基本就已经白给完了。


    名为“甚尔集团”的邪门势力就是如此这般地壮大起来的。


    至于交情……


    若是拳头和脸摩擦过也能算在内的话。


    东城秀树见甚尔不说话,转而说:“你让我去问这附近有没有灵异地点、黑色传闻那些,我已经问过住在周边的朋友们了,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上了岁数的老人……啊,是金井的奶奶倒是说十几年前在西边有间废弃的老工厂,当时还失踪过几个人,不过已经拆迁很多年了。”


    他好奇地问:“那所学校会组织试胆大会吗?”


    甚尔摇头,“没有才是正常的。”


    否则岂不是反向在说西宫的治理没有到位。


    灵异地点容易累积诅咒。


    而在所谓的灵异地点发生一两门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怪事也显然能说得通,缺乏诅咒概念的非术师们会自行解释身边的非自然现象,同时也会为此而做出更夸大的说辞,等类似于“哪里存在着有趣的东西”的言语传播开以后,便又吸引到了新一波的人前来试胆。


    长久以往,诅咒的力量就会得到增强,受害者也会不断变多。


    咒术高专的相关人员会定期到此类地点进行巡逻和排查。


    不过甚尔觉得西宫校长做的不赖。


    直接铲除“灵异地点”本身的既定存在,明显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东城秀树把头埋进精巧的马克杯里,边喝他的拿铁边想当然地说:“给大小姐和公子哥们上学的地方估计也不会胡来,大哥你太紧张和杞人忧天了。芽生姐可是拿着根棒球棍就能把一众小喽啰打趴下的女……”女猩猩。


    “嗯?”


    险些因话不过脑子而丢掉小命的东城秀树连忙一仰头,将拿铁一饮而尽。


    他面带苦涩地吐吐舌头,改口道:“我是想说芽生姐适合原地出道去当偶像,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肯定能成为第二个火遍全国的森高千里。”


    甚尔不置可否,“她站在那里就足够光芒万丈了。”


    光彩夺目到仅凭他的双手都无法遮盖住,那如同至宝般的光亮。


    东城秀树:“……”


    东城秀树:淦,这个肉麻的妹控哥!


    不过极道老哥站在舞台下给闪闪发光的偶像妹妹疯狂打call……?


    这画面不要太美、太疯狂。


    东城秀树不敢继续往下脑补了。


    小黄毛狠狠地撸了把喷满发胶的浮夸造型,当机立断地决定站起身和甚尔告别。


    “对了,甚尔哥。”临走前,心直口快的东城秀树又说道。


    “阪神竞马场的赛事不是有部分被暂时移师到京都这边了么,就因为年初的那起大地震。我听说在这个月的16号会举办比赛,大哥你要是感兴趣,记得带芽生姐来玩啊。”


    他说完也不急于甚尔的后续回应,在傻笑中挥手离开后,就直奔他停在店门口的机车跑去。老老实实地戴上头盔,唤醒嗡嗡嗡的马达和经过二次改装的排气管,扬长而去。


    ……还是个会遵守交通规则的“不良暴走族”,嗤。


    甚尔坐在店里没好心地笑着。


    嗡——


    裤兜里的手机传来了阵接收到新邮件的震感。


    甚尔翻开盖子,下一眼就锁定在了来件人的备注名上,是芽生发来的。


    他挑了下眉。


    芽生:【你在哪?】


    【外面。】


    【真的吗?为什么没有看到你。】


    甚尔将背抵住座椅靠背,继续回复:【会被你看到才奇怪吧,说的是校外,不是教室外。话说教室里也能玩手机?】


    【偷偷跑出来了,没想到吧嘻嘻XD】


    【别逃课啊,芽生同学。】


    【明明我是担心甚尔一个人会寂寞。】


    甚尔:“……呵。”


    看完整句话后,甚尔抿了下


    嘴唇,但无奈瞬间就破功了,根本没忍住半点地发出了扑哧一声。


    他哑然失笑地打字。


    【如果如你所言,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好?


    上课的铃声响起后,围在芽生身边的同学们也随即一哄而散。


    还没聊尽兴的前桌趁任课老师翻动花名册的空当,侧过头后倾身子小声道:“那说好了,师走桑。下课后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好~”


    芽生弯了弯眼睛,笑着回道。


    芽生手中动作不减地听令老师的安排打开新书,表面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听课和准备记笔记的优等生,实则满脑袋里萦绕着都是与甚尔再无后话的邮件内容。


    现在整个咒术界尤其是总监部都在说下任的禅院家主是个疯子。


    甚尔也说她是个疯子。


    在得知她私自对自己立下束缚后,震惊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那双绿眸,闪烁的瞳孔则完全地暴露出了他的惊慌失措。哈哈哈那个如今在禅院家都要被族人退避三舍的天予暴君竟然也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可真有意思。


    等反应过来后,甚尔伸手攥住芽生的双臂,大骂道:“咒术师可真他妈的尽是群疯子,草!师走芽生你是其中最操蛋的那个疯子——给自己下咒?你没病吧你!”


    那是在调伏胀相后,甚尔的情绪最外露和抓狂的一次,被芽生一览无余。


    话说这两次惹他生气又挨他骂的人似乎都是我欸。  ?


    等等,原来我这么厉害?——芽生跑题地想着。


    给予自身咒缚的行为在咒术界很常见,这跟“术式公开”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在施加约束的同时再从一定程度上增强自己的力量。


    效果最直观、威力最显著的束缚往往会跟“性命”挂钩。


    所以?


    没有所以。


    甚尔认为芽生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


    “你没在跟我开玩笑?”


    芽生指指自己的脑袋说:“我应该没有记错愚人节的日子。”


    甚尔:“……”


    他颓废地叹气走到芽生身边坐下,试图用自己早已被天予咒缚裹住的脑回路,去理解芽生被咒力打满孔洞的另一种脑回路。


    嘁,理解不了半点。


    “说说吧,为什么给自己下咒?”


    芽生:“因为不想让甚尔离开我啊~”


    “……咳,正经点。”


    “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好容易就能被哄开心——笑了吗?是笑了吧!”


    “停!”


    感觉自己的脸有升温趋势的甚尔赶紧投降喊停,他稍用些力去掐住芽生笑个不停的嘴巴两侧,直接将其的脸蛋往中间捏了起来,金鱼嘴就此诞生。


    “别扯开话题。”


    “好好好,我说,快松开手。”


    “……”


    “‘无法使出全力’其实就是指不能召唤出‘魔虚罗’,而且是对这具身体立下的束缚,这意味着如果哪天我的灵魂不在了,束缚依然会起效。原因嘛,就当我不想有人拿我的身体胡作非为咯。”芽生耸肩,“十种影法术值钱的点不就在这里么,都想得到最强式神然后大做文章,我干嘛要成全他们。”


    “就算你把消息放出去,也会有人不相信。”


    芽生眨眨眼,“哦吼,我要的就是他们收到这份‘惊喜’后的反应啊。”


    ……果然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甚尔反驳:“这个的前提是你会死或意识陷入沉睡状态吧?这样的假设根本就不成立。”


    “生老病死,这符合人类的生存逻辑。”


    “不是,我是指‘有我在你身边’这条限制。”


    “……”


    “怎么不说话?”


    “没,就是突然觉得有甚尔在,很踏实。”


    芽生抚摸起下巴,继续说道:“那个时候选择的是你,可真好。”


    【“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侑子小姐,我逐渐能够明白这句话了。


    可就算是疯子、是麻烦精。


    也还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把甚尔绑在我的身边。  ?


    等等……


    等等等等等。


    不愿意来学校一起念书的人明明就是他,结果现在突然撒娇给我扔来难题还要我解答的也是他!


    怎么想都该由甚尔自己去烦恼才对吧!


    我在这操心什么啊。


    哼。


    自作自受。


    指尖转动着细杆自动笔,芽生借手背撑住下颚,漫无目的地将余光扫向过分明朗的窗外。


    云不知从何时起就浮现在了湛蓝的空中,正顺着风向缓缓移动。


    芽生所在的教室外林立着两棵高大的樱花树,油绿的树冠枝繁叶茂,在贴近窗户且紧靠后排的几张课桌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然后还有……


    ……?


    …………?!!!!


    还有一只绿眼大耗子!!!


    芽生在愣住三秒后,猛然回头,错愕地与正旁若无人地蹲在其中一棵树上的甚尔对视。


    呦~


    甚尔比着口型,同时伸出五指朝芽生打招呼。


    呦你个头啊!


    “——!”


    芽生蓦地站起身。


    嗞咛——


    突兀的动静在瞬间就惊起一众昏昏欲睡的同学。


    被打断讲课的任课老师看了眼花名册。


    “师走……芽生同学,是有什么疑问吗?”


    “……不,”


    芽生悻悻地坐下,“抱歉,老师。刚才眼花了,误认有只老鼠在。”


    “噗……”


    “原来师走同学会害怕老鼠啊。”


    “真可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班里受此鼓动,响起了层层叠叠的打趣她的起哄声音。


    在欢快的课堂氛围中,芽生伏到课桌上,对着坐在树上跟着乐的禅院甚尔直磨后槽牙。


    等着吧。


    你完蛋了,甚尔。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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