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四合一)“怎么,看我……
所以……
现在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封印室内部受到咒符的影响,无论是咒力的流通还是声音都是与外界完全切断的,芽生在里面的时候根本就无从得知外面的情况,这就是像台没有连上网线的电脑,除了问号就只剩下满屏的问号。
是以她对当下的眼前所见甚是费解。
尤其是正趴伏在地面上的甚尔。
那头平日里就不修边幅的黑发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的黏在一起,沾有泥土的鼻梁也被蹭破了,从伤口处渗出猩红的血迹,很狼狈。
他在抬头寻找芽生的瞬间,眼中蚀骨的杀意还未来得及散尽,寒气扑面袭来的一瞬间,便刺得芽生
应激地紧缩起瞳孔,毛发悚然。
不过这只是条件反射,芽生短促地缓了口气,在身后的胀相将要有所行动前就噔噔快跑到了甚尔的眼前。
“甚——”
此时的甚尔宛如只脱水将死的鱼,在大口大口地用力喘息。
甚尔掀起湿漉漉的眼睫毛,都没给芽生关心他的机会,直接劈头盖脸地痛骂道:“师走芽生你的脑子是不是被狗啃过,你不要命了!”
如果、如果他提前知晓这家伙走进封印室是为了调伏特级咒物做式神,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眼睁睁地目送她孤身一人去面对。
该死!
不是说好了吗,难道要“赌上一辈子”的约定是摆设吗!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我?又为什么要瞒着其他人?
……是信不过我吗?
甚尔发狠地咬住嘴唇,铁锈的血腥味填满了他的口腔,但他全然不顾地只是用酸胀欲裂的双眼死盯住蹲在他面前的芽生。
芽生屈指,从甚尔的脸侧摘下两粒印在上面的沙砾,随后温柔地用手背蹭过其被汗水浸透的刘海,歪了歪头,把视线降低再降低。
虽然还是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似乎又已经触及到了一丢丢的答案。
她把上衣的袖子拖拽到掌心的位置,给甚尔擦拭起脏兮兮的脸。
问道:“哭了?”
“……”为什么要在意这点。
甚尔别过脸,用头发将眼睛遮住。
沙哑开嗓,“……没有。”
好,没有就没有吧。
立刻妥协的芽生开始凝神观察,这才发现甚尔的身上还有术式所留下的咒力残秽的痕迹,于是转头看向正在旁抱臂看戏的两位老家主,指了指脚边的男生,商量道:“先解除这个术式?”
五条才人:“咳。”
在术式被解除的刹那,禅院甚尔又化作了一条滑溜的泥鳅,直愣愣地欲要朝禅院虻矢的方向发起攻击。
离他最近的芽生赶紧挂在他身上拉架,“唉唉唉——?等一下等一下!”
甚尔:?
发现芽生对自己使用术式后,甚尔当即一个急刹车稳住了身体,低头看着脚下正阻碍他行动的黏稠黑影,然后与用力抱住他手臂的芽生对视。
气忿道:“你护着这个老不死的干什么?”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发脾气了,对不起啊。但你先听我解释!”
芽生抠开甚尔的右手,把嵌进其掌心血肉中的五指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里,她耐心又心疼地把这只伤痕累累的手抚平,再缓缓用自己温暖的手与其相贴。
芽生郑重其事地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让血与水交融于不再存有空隙的两掌间。
她用另一只手指向身后的胀相,叹气道:“所以说,先来介绍一下这位——”
“咒胎九相图之首,也是我的新式神。”
……
特级咒物是无法被毁坏的恶性存在,同时还会源源不断地吸引咒灵的注意力。
所以普遍而言,都是要在封印时,再对其施加“停止生命活动,不能伤害人类”的束缚,以此规避咒物上所携带的怨念会滋生出新的诅咒。而部分强大的咒物还可以成为抑制诅咒诞生的辟邪之物,通过类似于“以毒攻毒”的手段,对低级咒灵起到震慑。
想要唤醒被施加束缚而陷入沉睡状态的咒物,已知的方法有三种。
其一,被人类摄取,通过夺舍前者的身体而成为“受肉[fpb]体”。
日本虽然有被处以死刑的犯人,但通过这种方式而唤醒的咒灵并不可控,很大概率会造成他们需被迫面对一位特级咒灵的局面,这显然并不是最优解。
其二,经时间的消磨,封印会逐渐被咒物散发的咒力所侵蚀,束缚也会随之松动,久而久之,咒物会自我苏醒。
在不考虑时间问题的前提下,结果和第一种方法没什么区别,因此也不做考虑。
最后一种。
是可以让咒物通过寄生某物而觉醒,还不会胡搅蛮缠的独特方法。
所以他们联想到了式神使。
调伏成功的式神不会对施术者造成威胁,而且对野生咒灵的调伏仪式是可以随时中断的。
扩张十种影法术的特性,再以芽生的影子为媒介,帮胀相完成另一种形式的“受肉”与新生。
唯一摸不准的风险在于,如果对方是过于蛮横的存在,又因为是咒灵实力之巅的特级水准,难免在他发动进攻时芽生会来不及终止调伏仪式。
芽生的浅眸中映出摇曳的烛光,她眨眼在昏暗的空间中来回梭巡,最后落在甚尔的脸上,这才发现这家伙竟然连下巴都被地板给擦破了。
到底得是有多着急啊。
她将头朝对方的那边倾斜,倾听其稍有平复的阵阵喘息,在一呼一吸间,仔细查看着甚尔受伤的严重程度。
随即用指肚蹭了蹭,抬眼与近在咫尺的大男孩对视,“抱歉没有提前说明这些事情,害你担心了。而且我现在也没有调伏成功能用反转术式的圆鹿,没办法给你治疗这些挫伤。你身上的其他地方要不要紧?还有哪里受伤了吗?等会儿回去我给你上药。”
甚尔微肿的鼻头与猛然贴过来的芽生险些相撞,他凝神看着那双满是担忧和懊悔的眼睛,心底却似乎被什么不可名状之物给唐突地填满。
扑通——
蔓延在心头的情绪还来不及逃窜,就已被甚尔先发制人地出手钳制住了。
或许他想要的就是这个。
他所期盼的仅仅是被这双眼睛的主人所注视。
没错,就是这个!
自嗨兴奋的甚尔无端地抿起火辣辣发疼的嘴唇,他根本不在乎再次从伤口流泻出来的鲜血,被撕扯而起的刺痛却反倒让他的嘴角毫无矜持地上扬。
她在担心我。
这就够了。
但不顾自身安危、独自面对特级诅咒的事必须必须要另说。
理智上线的甚尔攥紧芽生的手,骤降嘴巴的弧度,俨然是在一秒钟内就实现了情绪上的三百六十度转变。
芽生目睹了甚尔一晃而过的亢奋,以及突然再现的消沉。
芽生:“?”
她睁大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错过什么了吗?
这边甚尔态度恶劣地吊起眼睛,朝两位主谋淡漠道:“还有什么事赶紧说。”
禅院虻矢:“……”
到底谁还有把他这个家主的身份放在眼里。
再多看一眼禅院甚尔那副小人得志的做派都是在脏眼睛。
禅院虻矢转头扫向那边受芽生当下实力的制约而主动选择收敛自身威压的特级咒灵,这位在巅峰时期的水准应该比现世被记载过的诸多——刚刚脱离咒胎形态——特级都要强不少。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让芽生的实力更进一层楼,如今万幸的是已经达到了,之后爱咋样就咋样吧。
就算五条家的神子再如何天赋异禀,在少说的十年内都不可能超越有特级式神傍身的芽生。
禅院虻矢似有似无地点头肯定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后泰然自若地清了清嗓,说道:“才人,剩下的交给你吧。”
说完便后退两步离开主场地,给迫不及待的五条才人让位置。
式神与式神使之间存在不需要靠言语交流的心有灵犀。
在短暂的几分钟前,胀相前脚刚离开封印室,后脚便感受到了甚尔没有收起的逼人戾气,当他警觉地准备动手从而保护芽生时,后者传达给他的意念却是——住手,与原地待命。
他对人类的认知姑且还停留在一百五十年前,尽管意识一直处在相较清醒的状态,但也因为被封印的关系,而对诸多的现状感到茫然。
于是胀相听话地抱臂待机在角落,用他被玫紫色淤青包裹的双眼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或许是因为诅咒本就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的关系,自始自终的,胀相的眼底都流露出令人感到不快的哀怨和惘然。
本来还在无限拉低自己存在感的高专校长被他盯得发毛,趁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注意他,便不自在地又往没有被火光照射的阴影中缩了缩头。
不是这个人。
善于感知情绪变化
的胀相移开落在这人身上的目光,然后施施然地关注起空间里的两位老人,只有这两个人所带给他的情绪反馈的波动最小,也是几人中实力最强的。
谁才是芽生口中的那位有事相求他的家伙?
正当胀相暗暗揣测之际。
一切的发起人——五条才人也已经杵着手杖站在了他的面前。
五条才人透过眼镜的镜片与胀相对视,横亘在后者鼻梁处的一道黑色咒印是作为其曾身为诅咒的某种提醒,老家主凝眸说道:“我是五条家的现任家主,五条才人。在此番唤醒你的整个过程中,芽生就是我意志的代表。我需要有关那位加茂宪伦的信息,而作为等价的交易——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你任何一个不为非作歹的要求。”
说完要紧的正事后,五条才人又感慨道:“没想到特级咒灵也会愿意受命于人。”
这死话说的。
怎么听怎么刺耳。
就仿佛是在意外芽生的调伏仪式能顺利展开和结束似的。
听着就像是咒人的屁话。
闻言后,
甚尔:“喂,老头子。”
禅院虻矢也不满地警告道:“才人,注意你说话时的措辞。”
五条才人心平气和地笑了笑,示意这护短的爷孙俩赶紧消消气,他边摩挲着掌下的手杖,边说道:“我的话并非出于恶意,仅仅是好奇那位创造九相图的缘由,他究竟只是出于一时的新奇,还是在暗自预谋着什么呢?”
“来跟我说说看吧,胀相先生。”
胀相:“……”
胀相不紧不慢地扫了眼芽生,得到确定的答复后,才沉声说道:“我要你们立下束缚——会妥善保护好我其他八位弟弟的安全,加茂家我信不过,也厌恶那个地方。听芽生说你们打算将坏相他们迁移到什么咒术学校的忌库里,我不同意这么做,他们必须都跟我一起留在禅院家。”
五条才人看向正在和禅院家的小子说悄悄话的芽生,后者在对上他探究的视线后,坦然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用眼神在说:我只负责初步的交涉啊,至于最后会聊的怎么样可说不好。
芽生还补充道:“胀相会同意成为我式神的前提就是这点。他还挺好说话的。”
五条才人:……
他也算是懂禅院虻矢为什么一提到这孩子,就总会仿佛被肾透支般地表现出精疲力竭的精神状态。呵呵,确实是个挺让人头大的小机灵鬼。
指示高专这方势必从加茂家取得咒胎九相图的是总监部,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以防——曾有拿诅咒做实验的黑历史——加茂家再行歹事,现在与上层改口将封印的地点换成禅院家,其实也是殊途同归。
只是这御三家中的禅院家突然横插一脚,多少会容易引起总监部那边的猜忌。
五条才人叹了一口气,梅开二度地摆出了有求于人的架势。
怅然道:“禅院君……”
你这老狐狸也会有今天!
禅院虻矢一挑眉,幸灾乐祸又居功自傲地等待五条才人的后话。
禅院君?
搞明白啊,在场的可是有三个“禅院君”!!
就指望着老家伙们被爆金币的芽生急不可耐地动了动耳朵,趁禅院虻矢还在虚伪地享受对面向他低头的短暂空隙,赶紧抢先一步地开口发言道:“我替老爷子应下这个忙,那才人老爹您也送我个咒具意思意思呗。”
芽生还给五条才人留了一节台阶宽度的后路,“不一定就非要是特级,其实一级也行啦。”
当然特级咒具最好咯。
五条才人愣了愣,然后无奈地点头,“好,我会到五条家的仓库里为……芽生你选一把高品质的咒具的。”
呦吼!
薅羊毛得逞的芽生朝甚尔分享喜悦地吐舌头。
禅院虻矢:?
不是?你应什么就应了?!!
咱俩谁才是家主?
禅院虻矢刚要出言表态拒绝这扣满屎盆子的破烂事,心有所感或说是已经预料到他行动的芽生,就已经面朝他张口胡来,“我今天调伏特级诅咒的时候,感觉自己似乎有路过三途河。虻矢,你不觉得我好辛苦~这次的经历也好危险~么?”
她还着重咬字在了“特级诅咒”和“三途河”这两个词的上面。
禅院虻矢:……
这下他真的开始感到头疼了。把手整个抵在嘣嘣直跳的太阳穴上,禅院虻矢两眼一闭,咬牙切齿道:“好,这事就这样吧。”
努力想插嘴,可从未成功的某咒术高专校长:……
可怜又无助的校长先生自抱自泣。
有谁能在乎一下我的意见吗?
这就是传说中不把普通术师放在眼里的御三家吗?!
……
将要燃尽的烛火泛着橙光、抖动熛焰,将众人的影子倒映在四周的墙壁上。
胀相回忆起被封印前夕的往事。
他直言自己有很多事都记不清了,比如接连生下他们九兄弟的人类生母,比如素未蒙面的咒灵父亲,比如诞生与存在的意义……
但唯独一个男人的面貌他永远忘不掉。
那个人正是将自身的血液分享给九相图,并恶意创造出九个咒胎又加害于他们母亲的罪魁祸首——加茂宪伦。
有关加茂宪伦的全部,至今依旧历历在目于胀相的脑海中。
胀相不悦道:“他的额前有道缝合线伤疤。而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不完全是加茂宪伦。”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如果他胆敢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绝对会认出他,并亲手解决他。”-
等芽生的意识逐渐地回笼,再从黑暗中睁开眼睛时。
她眼前的景象已经变成了老宅的天花板,以及被悬挂在墙顶上的和纸风格的旧吊灯。
……啊。
我是晕过去了吗?
好饿。
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芽生疲惫又虚弱地翻过身子,她用单肘拄在身下的褥子上,一手则用力地掀开棉被,嚓嚓地赤脚踩在榻榻米上。
“去哪?”
眼见芽生的手就要摸上幛子门的时候,从背后虚无的阴影中倏然悄不溜星地传出了甚尔的声音。
猝不及防的芽生:“哇?!”
她被吓得够呛,在鬼叫之余,还将自己整个人的后背都紧紧地贴到了幛子门的上面,惊魂未定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直到淹没在夜月中的身形逐渐显现,在与那双熟悉的绿眸对视后,芽生才停下奋力拍打受到惊吓的胸脯的动作,随后长舒一口气。
芽生嗔道:“你躲在角落里吓我干什么?”
又问:“我晕倒了?”
说话的同时,晕乎乎的芽生凭着肌肉记忆触及到了紧挨着身后墙壁的灯线,随即用力地向下一拽。
哒——
徒然大亮的和室内站着甚尔和芽生他们两个人。
芽生微眯起双眼,打量起满脸贴着大大小小的创口贴和绷带的甚尔,里面还有她颇为喜欢且准备珍藏的HelloKitty的款型。
见状,芽生又局促地叫了一声,“我的猫!”
明明知道那几张创可贴被压在盒子最下面的就只有三个人——自己、雀,以及甚尔!
她几乎花费了一秒钟思考就可以笃定道:“你用了我最喜欢的HelloKitty!”
满脸粉红布条的甚尔见芽生还能活蹦乱跳,似乎状态也还不错。
这两天一直在提心吊胆的他终于在这时卸下了紧绷的心弦,干脆直接席地而坐,手撑在膝盖上,昂首仰视着已经撸袖子准备来教训他的芽生。
甚尔的眼底尽是因过度疲劳所留下青黑,但他感觉此刻自己的精神很在线,甚至依然能做到高度集中地观察芽生,看对方气急败坏的表情,听她因脚下无力而不慎被枕头绊倒时的轻轻惊呼,而他又能在对方将要摔倒的同一时刻,迅速将单膝跪起,稳准狠地把人接到怀中。
扑咚——
眼前的画面一花,身
体和情绪都像是在坐过山车的芽生:……?
她卧在甚尔的肩膀上,感觉自己的后槽牙好像在这个过程中因相撞而磕到了。
“嘶……”
芽生倒吸一口凉气,为了稳住身形而下意识地用双手扶住甚尔的肩胛骨,期间又被这人潦草生长的短发擦过了眼睛和脖颈,弄得她痒痒麻麻的。
甚尔揽住芽生清瘦的背和腰侧,优越的耳力让他能够清晰地听到芽生胸膛处传来的阵阵脉搏,鲜活而又无限的充满生机,正如芽生其人。
甚尔这时才回答起芽生的一个个问题。
“你因为咒力消耗过度,已经昏迷两天了,这是第二天的晚上。”
“我好饿,雀呢?话说我晕倒后胀相也直接消失了吗?”
召唤胀相所需要的咒力也太多了吧,没有她的咒力和术式作为支持,胀相八成也会自行回到他现在正寄生的影子里。芽生感知着自己体内空荡荡的咒力,腹诽道。
好累……
身体好累,心也好累。
再起无能的芽生索性瘫在甚尔暖和和的肩窝里,闭上眼睛摆起养精蓄锐的架势,胃部的饥肠辘辘和急速消耗咒力后的后遗症都让她有点浑噩。
摸了下额头,还好没有因此而发烧生病。
芽生用手指戳了两下被甚尔贴在下巴上的HelloKitty创可贴。
等回头再找你算账!
随后,芽生嘟囔着催促撒娇道:“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
“小姐您终于醒了!”
似乎是听到了来自芽生发自内心的由衷呼唤,幛子门外兀的一股脑地涌进了乌泱泱的一堆人,混在其中的雀露出被身前的知叶所遮住的半张脸,欣喜若狂地回应着芽生。
“小姐想吃什么?”
“甚尔你小子抱的太用力了赶紧松手,没看到芽生的嘴唇都白了么!”
“那是她饿的。”
“正雪哥快一边去吧,你可真碍事。”
“哈?我总比这个死活不肯撒手的家伙强一百倍!”
“彼此彼此,大屁股鸭。”
“我草!”-
三月到来时。
家庭医生也终于确保芽生的身体已无大碍,被强制卧床好几日的禅院少主因此得以重见天日、重获自由,不——这该说是新生!
禅院虻矢在其间来探望过她一次,在对同屋檐下的甚尔吹胡瞪眼的同时,还顺便将有关九相图的后续处理通知给芽生。
大致意思是说,由禅院家管保的话也不是被说死就不行的。但他们仍然希望至今仍活跃在咒术界的禅院家务必要爱惜自身的羽毛,千万不要盲目地走上加茂家的老路。
芽生听后,与被喊出来的胀相对视,见后者还算是满意这个结果,然后又答应对方——等身体恢复可以出门后,就带他到禅院家的仓库里看一眼九相图。
气场很强大,但偏偏梳着一对过分可爱“朝天椒”的胀相点了点头。
然后噗——地化成一滩黑漆漆的影子,融进了芽生的身体。
还留在屋内的禅院虻矢:……
芽生见他还不走,变相地开始撵人,“还有事?”
禅院虻矢无语凝噎,心说自打芽生来到禅院家后,这些可都是他从未有过的初体验。
什么去跟老对头——五条家合作;为满足族中小辈的意愿而主动往身上揽臭活,一时间在总监部那边又成了被特别关注的对象;现在还要被各种肉眼可见的嫌弃!
他愤愤地从和服中掏出了条分三节长的漆红色三节棍,叮叮当当地就扔给了芽生。
芽生:?
芽生前后看了看手里的武器,隐约能感知到上面有诅咒之力,是咒具。
“给我的?”
禅院虻矢回答:“才人那老家伙送给你的游云,五条家市价不低于五亿的宝贝,也是唯一一件没有被赋予术式的特级咒具,使用时所需要的是纯粹的物理之力,持有者的体力会极大程度地影响到它的威力程度,哼。”*
他说到最后又嘀咕骂道:“见人下菜碟的家伙。”
根本甩不起来这游云的芽生沉默了几秒,稍后默默地把咒具塞进了影子里,感知了下重量,还好不怎么重。
芽生:“才人老爹怎么知道这是我准备给甚尔用的?”
这不妥妥就是适配于“天予咒缚”的武器么!
而且是个人也能看出来,她可扔不明白这种顶儿啷当的咒具。使用时还要靠自身的体力,她就算是术师比普通人强,但肯定也是术师里体能偏弱的。
何况她的术师路子不是去当武器大师。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奇怪咒具根本不适合她。
禅院虻矢:“你当老夫喊他老狐狸是随便喊着图开心的么。”
禅院虻矢拿起被他放在膝盖上的扇子,殷切地敲了几下芽生的小脑瓜,看着小孩开始装痛满地打滚时,才解气的站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又想到了一件事。
于是禅院虻矢寸止地站在门口,回首与芽生交代道:“你直毘人堂伯也担心你的身体,还有他的妻子也表示想见一见你,等过阵子记得过去一趟。”
说完就毫不留念地离开了。
芽生:谁?
她垂眸回忆起自己来到禅院家这几个月来的所有交往对象,人物关系图错综复杂、形如蛛网,但偏偏没有过关于禅院直毘人妻子的印象,似乎也没有听人提及过。
不对不对!
是整个禅院家的女性她就没见过多少个!
啊——!
这个该死的男尊女卑的恶臭制度!!
……
芽生的身体恢复后,百废待兴。
首先,她现在能够跟胀相偷师加茂家的祖传术式——赤血操术,这点可要记在备忘录上。
这可是意外之喜。
胀相由于体内含有“加茂宪伦”的血液,因此得到了赤血操术的能力。
又受到与芽生“式神与式神使”关系的影响,进而可以间接地将他的术式信息分享给宿主。
“赤血操术”能自如地被应用到近、中、远距离的战斗中,如果芽生能学会这个,今后在召唤出式神在前方迎敌的同时,她只要留在后方暗戳戳地释放赤血操术进行远程攻击和干扰就行了。
不过这种术式也有缺点,就是会消耗术式者本体的血液。
胀相原来是诅咒,现在是式神,反正不管他变成什么,只要他的咒力没有干枯,就能一直用赤血操术。但芽生不行,她是人类,用多了就难免会导致贫血。
关于这点还有待深入研究。——闲着没事干的胀相表示他来想办法。
可靠!
特级咒灵可是天生的术式持有者,是高手中的佼佼者。
意识到这点后的芽生立刻传话给禅院虻矢——禅院家的咒术课我也不会去上的,我有正雪和胀相的指导就足以!实战陪练还有甚尔!复盘有正弦!
顶级团队。
呃……
就是最近的甚尔有点魔怔。
私自用光芽生的HelloKitty创可贴只是他报复行动的开始。
像是在生气,不说话。
但偶尔芽生的眼神瞥到甚尔的身上,却发现这人在手杵下巴地对着她笑。
神经啊!
而且还很粘人很粘人,要时时刻刻地跟在芽生的身边。似乎是生怕没看住芽生,而又被后者原地表演一个惊心动魄的以身试险。
“等等,上厕所真的不行!”
芽生边喊着,边使劲地把人给推出去。
跟甚尔患有差不多病症的还有脑回路清奇的胀相。
这天。
芽生坐禅院家的专车前往京都府的商业区,她想给禅院美佑——禅院直毘人的妻子,兼长老禅院慎太郎的长女——挑选见面
礼。
驾车的司机是已成熟练工的正弦,也想出来望风的正雪坐在副驾驶。
至于照常被安排到后座的芽生,正无奈地左右为男。
芽生:“好挤……而且我为什么要跟几个男的出门逛街?”
初乘汽车还挺新奇的胀相认真地看着窗外的现代景色,被擦拭的干净无痕的车窗上还能倒映出他的样貌,尽管放在人类社会是非常浮夸的扮相,不过普通人其实也不能看到他的存在,所以大刺刺似的跟着出门也无妨。
但前提得是同行的人没有这么多。
快被胀相的成年男子体型给挤进一旁甚尔怀里去的芽生:……
芽生翻白眼:想骂人。
胀相自有他的一套说辞,“你是我刚认下来的妹妹,出门在外保护好你是我这个大哥应该做的。”
芽生:“……”
这位前诅咒的脑回路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芽生扒住甚尔的窄腰,给自己挤出一席之地,“……好大哥,你能让我解除术式吗?召唤你出来也挺费咒力的,我怕一个没留神又猛地栽过去。”
顺便瞪了眼同样占地方的甚尔,“你也就比我大两岁,凭什么个头长得这么快!”
甚尔得意地笑了下。
挪了挪屁股,稍微给她腾出少许的空间,“可能跟天予咒缚有关吧。”
胀相:“我尽量合理地控制好对你咒力消耗的分配。”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候,正雪回头凑热闹,“我们也是为了保护芽生你。鹤彩、小雀她们也想出来没错,但真出了乱子肯定要以你为先,可大家又不能眼睁睁地看到她们遇险,你说是吧。”
芽生立刻接话道:“你说的对。所以等我变强的那天就把你们几个占地的家伙全扔到车外,只带上鹤彩、雀和知叶出门玩,到时候用不着你们,我就能保护好大家。”
正雪:“……我还不想正值壮年就提前失业啊小姐!”
芽生装腔冷哼:“哈哈,这可由不得你。”
……
禅院美佑是位温柔又貌美的大和抚子型女子,脸的轮廓和五官皆有种古典的美感,身披宽松的冬款和服,只是束腰的地方为了照顾她已经相当显形的肚子而宽松不少。
不过怀有身孕这事似乎没有如何影响到她的容颜。
芽生受邀用手去慢慢地抚摸了几下她高高隆起的肚皮。
心想着在不远的三个月后,从这里也会蹦出一个或许跟五条悟一样可爱的孩子。
真是不可思议。
小悟的生父生母,芽生都没有见到过,只能靠小孩子软糯糯的小天使长相,推测出他的父母大概都很好看。
可再想想酒壶不离身的禅院直毘人……
芽生:嘶!
芽生赶紧摇头把有关臭酒鬼大叔的画面甩出脑袋,后怕地又摸了一下禅院美佑的肚子。
心中祈祷道:可千万要长得像你的美人妈妈啊,小直哉。
孩子的名字被定为“直哉”。
直哉,史鱼。
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1]
其意有,希望这个孩子可以诚实又正直。
禅院直毘人不在家,听说是临时收到了要祓除高级诅咒的任务,咒术界对术师的分级较为严苛,越是靠近特级的存在越是稀缺,而等辅助监督们发现被判定超出二级危险度的咒灵时,能指望的人也就只有禅院直毘人这些术师中的佼佼者。
因此他们反而还会比低级术师更忙碌。
禅院美佑的话中很少有提及禅院直毘人的时候,甚至后者被说起的次数还不如其同样身兼要职的父亲——禅院慎太郎。
芽生想了想。
感觉自己也能明白,直毘人平日里肯定不是出任务,就是忙于“炳”组织的工作。这夫妻俩能在这么紧张巴巴的行程安排里挤出更多的时间去交流才怪了!
禅院美佑轻声细语地为芽生介绍面前的和果子。
她涂有艳红色的亮亮嘴唇在一张一合,煞是动人和妩媚,用茶筅搅拌抹茶的动作也是同样的干净和纯粹,不大会儿的功夫,就给芽生点好了一杯堆满浓厚的泡沫的茶。
禅院美佑:“父亲大人和直毘人大人都很喜欢喝我点的抹茶,芽生大人也尝尝看吧。”
芽生:“美佑。我姥姥常说——起名字的意义,是为了更好地认识自己与让别人记住你,所以她会更喜欢我喊她的名字。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互相喊彼此的名字就好了,不用对我使用尊称和敬语。”
禅院美佑惶恐道:“这不符合规矩。”
“哪有那么多的规矩?”
“……”
芽生见禅院美佑不敢再多言,只好一转话锋谈起其他。
于是问道:“那你在家里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吗?”
禅院美佑浓浓的眼睫毛宛如被惊动的蝉翼,又被光投到放置抹茶工具的案几上,那影子也越发的像是正在煽动翅膀的夏蝉。
禅院美佑稍作思考后,垂眸说道:“自然就是能够伺候好直毘人大人的起居,今后这个家中还会有直哉,嗯……我只要守望着健健康康的长大,不,是看着他能够成为直毘人大人那样的术师就心满意足了。”
——“自然”。
和曾几时,芽生也在伦子和雀的口中听到过这个让她感到无比刺耳的词汇。
她蹙眉,来不及收起尖锐的话语,直直地对禅院美佑劈了过去,“你真心认为为直毘人生下孩子就是你这一生的诠释了吗?而成为直哉的母亲就是你的意义所在?”
“芽生大人?”
禅院美佑茫然地眨着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像是盏易碎的琉璃灯。
“……抱歉。”
自认是冲动失言的芽生低下头。
……
与禅院美佑告别后,还没有脱离出那份情绪的芽生有些低迷。
她如往日般与雀手牵着手,并肩地大步往前走。
雀问道:“是和美佑夫人聊天时,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
芽生也想不通。
所以在橙光似火的夕阳照耀下,她只是站在原地。
认真地跟禅院雀说道:
“别忘了你是生有羽翼的鸟,雀。这个禅院家是无法困住你的……不要被这个姓氏所束缚。”-
“所以你就给我打电话了?”
芽生光脚窝在暖桌下,单手握住手机贴在耳边。
屋里除了她以外,还有在认真看电视节目的胀相,这家伙甚至还能分心帮雀打理毛线球,雀背靠在墙壁的那边正在看书,庭院里还有鹤彩和知叶在拉着两兄弟踢毽子时所传来的笑声,还激动地在喊“下雪了”、“三月竟然还会飘雪花”。
最后把目光挪到身旁正在撸玉犬的甚尔身上,他的唇角自打调伏胀相的那天过后,就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芽生心下想着自己体内的咒力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在日益增多的,已经能够勉强召唤出一只玉犬和胀相同在了(后者也在努力地尽量更少的消耗她的咒力输出)。
“如果是打给侑子小姐的话,她肯定只会笑话我的,美代子~”芽生拖长声音撒起娇,而后说道,“侑子小姐也常说——要以自己的意志生活。所以我现在实在想不通该怎么办是好,你就告诉我吧。”
美代子在对面笑道:“你想做什么呢?帮助所有人改变生活的环境吗?”
“差不多?”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你的这份想法。”
“……我大概已经意识到了。”
芽生颓废地倒在暖桌上,把手机放到朝向房顶的耳朵上,“但他们有多少人真的是出于‘自愿’?我想想该怎么说……”她用手指戳了戳脑门,突然灵光乍现,“就像甚尔带我玩过的弹珠,如果我们是在一个斜坡上玩弹珠,完全不需要再额外的借力,玻璃珠自己就可以向下滚动了,这难道也算是出于弹珠的‘自我意愿’吗?”
她自我否定道:“不是的,它们只是在斜坡的影响下而被迫前进。弹珠看似拥有自我意志,但它们并不完全就是自由的。”
芽生突然醍醐灌顶,“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至少我想改变的是这个‘斜坡’!”
美代子:“嗯哼,你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就好。”
“好吧,那这么看来我确实是要努力当上禅
院家的家主了,我原本可只想做个‘招财进宝’的吉祥物来着。”
芽生夸张地叹了口气,随即引来美代子的一阵大笑。
听着来自家人爽朗的笑声,芽生也情不自禁地支棱起脑袋微笑,在余光闪烁间,她瞥见了正跟黑玉犬同步枕着暖桌的桌面在看她的甚尔。
……把美代子介绍给甚尔的话。
能不能让他最近过于泛滥的紧张感变少啊?
偶尔晚上睡醒,看到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出现在天花板真的还蛮瘆人的。
芽生对甚尔做出口型:你想和美代子说几句话吗?
甚尔:?
甚尔:?!!!
甚尔紧绷住身体,僵硬地与她对视。
……什么?
芽生一不做二不休地快刀斩乱麻,直言道:“美代子要和甚尔说说话吗?”
随后就把手机放在甚尔面前。
甚尔:“……”
他迟疑地举起手机,眼神闪躲地看向芽生求助。
芽生切切发笑,撑起下巴开始看他要怎么应对大原美代子。
甚尔咽了口口水,原本还懒洋洋的上半身也已硬化如钢板的被挺直。
而后,还没完全做好心理准备的他就听到对面说:“是甚尔吗?”
“……嗯,您好,额……?”
“哎呀呀和芽生一样喊我的名字或者姥姥都可以啦,一家人不用见外。”
被芽生在暖桌下用脚踹了一下的甚尔:“嗯,姥姥。”
美代子:“刚好我也出院了,到时候甚尔你可要记得跟这个小混球一起来找姥姥玩。对了对了,芽生有欺负你吗?被欺负了就来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甚尔看向逆光而坐的芽生,她的身后正飘着零星点点的小雪花。
“……有,就在上周,还有刚才。”
芽生正竖起耳朵凑在旁边听两人的通话,闻言直呲牙。
是让你跟长辈聊聊天没错!
但没让你趁机告状!!
甚尔牵扯起嘴角的那道偏肉色的伤疤,笑了。
他眨了眨眼睛,在明朗的光晕中,将注意力浅浅地小作停留在庭院外。
见由风吹落的白雪渐渐融化,
在降落的途中抱团糅合成一滴一滴的雨水。
淅沥淅沥的小雨穿透了庭院中翠绿欲滴的银杏树。
甚尔再一转视角,倾尽悉数的目光落到正坐在他对面的芽生身上。
曾经才淹没肩头的黑发早已在荏苒的时光中垂荡于腰间,十三岁的师走芽生伸长双臂趴在木桌上,身前摊开的是铺满英语单词的课本。
在注意到甚尔的视线后,提起了些精神又兴味盎然地问道:
“怎么,看我看入迷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